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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行》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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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營團地鐵東西線在浦安站下車,沿葛西橋通朝東京方向折返,走上一小段,在舊江戶川這個地方左轉,一幢接近正方形的白色建築矗立在小路上,門柱上寫著公司名稱「SH油脂」。沒看到警衛,屜垣直接進了大門。

 穿過卡車並排停放的停車場,一進建築物,右邊便是小小的接待台。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正在寫東西。她抬頭看到笸垣,驚訝地皺起眉頭。

 屜垣出示名片,表示想見筱塚一成。看過名片,那人的表情並沒有緩和下來,沒有頭銜的名片似乎無法打消人的戒心。「你和董事有約嗎?」她問。

 「董事?」

 「對,筱塚一成是我們的董事。」

 「哦……有,我來之前和他通過電話。」

 「請稍等。」

 女人拿起身旁的電話,撥內線到筱塚的辦公室。說了幾句,她邊放下聽筒邊看著屜垣:「他要你直接進辦公室。」

 「啊。請問,辦公室怎麼走?」

 「三樓。」說完,她又低頭寫東西。是在寫賀年卡的收件人住址。從一旁攤開的通訊簿看來,是她私人的東西,賀年片顯然不是以公司名義寄出的。

 「請問三樓的什麼地方?」

 聽到屜垣這麼問,她露出老大不耐煩的表情,用簽字筆指了指他後方。「搭裡面那部電梯到三樓,沿著走廊走,門上就掛著董事辦公室的牌子。」

 「哦,謝謝。」屜垣低頭道謝。她早已埋頭做自己的事了。

 屜垣照指示來到三樓,便明白她為什麼懶得說明。這裡的空間配置很簡單,就是一道口字形的走廊,所有房間都面向走廊並排。屜垣邊走邊看門上的標示,在第一個轉角後,寫著「董事辦公室」的牌子便出現了。屜垣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請進」,屜垣推開門。筱塚一成從窗前的位子站起來。他穿著棕色雙排扣西服。

 「您好,好久不見了。」一成滿面笑容地招呼屜垣。

 「好久不見,近況可好?」

 「好歹還活著。」

 辦公室中央是一組沙發。一成請屜垣在雙人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坐在單人扶手椅上。

 「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啊?」一成問道。

 「去年九月,在筱塚藥品的會客室。」

 「是啊,」一成點頭,「已經過了一年多。時間過得真快啊。」

 這段期間,屜垣與一成都以電話聯絡,沒有碰面。

 「這次我也是先致電筱塚藥品,他們告訴我,你被調到這裡來了。」

 「嗯,是啊,從今年九月開始。」一成稍稍垂下眼睛,似乎欲言又止。

 「聽到你當上董事,嚇了我一跳。真是高昇啊!才這麼年輕,真了不起!」屜垣驚歎道。

 一成抬起頭,微微苦笑。「您這麼認為嗎?」

 「是啊,難道不是?」

 一成一語不發地站起來,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謠「送兩杯咖啡進來。嗯,馬上。」他放下聽筒,站著說:「上次我在電話裡提過,我堂兄康晴終於結婚了。」

 「十月十日,體育節,」屜垣點點頭,「婚禮想必非常盛大豪華吧?」

 「不,很低調。他們在教堂舉行婚禮後,在東京都內的酒店宴客,只有至親出席。據說因為雙方都是再婚,不想太招搖,更何況我堂兄還有兒女。」

 「筱塚先生也出席了吧?」

 「是啊,親戚嘛。但是,」他再度在椅子上坐下,歎了口氣後接著說,「他們兩個大概不太想邀請我。」

 「你說你直到婚禮之前都持反對態度?」

 「是啊。」一成說著點點頭,注視著屜垣,眼裡充滿認真與迫切的神情。

 屜垣一直到今年春天都與筱塚一成保持密切聯繫。一成尋求找出唐澤雪穗真面目的線索,屜垣則想設法找出桐原亮司。然而,雙方都無法得到關鍵性線索。其間,筱塚康晴與唐澤雪穗訂了婚。

 「難得結識了屜垣先生,到最後卻仍然無法查出她的底細,也無法讓我堂兄看清真相。」

 「也難怪,她就是以這種方式騙過了無數男人。」屜垣接著說,「我也是其中之一。」

 「十九年了……對嗎?」

 「是啊,十九年。」屜垣拿出香煙,「可以嗎?」

 「可以可以,請。」一成將玻璃煙灰缸放在笸垣面前,「屜垣先生,我以前在電話裡也懇求過您好幾次,您今天願意將這長達十九年的故事,將這一切告訴我嗎?」

 「啊,當然。我今天可說是專程為此而來。」屜垣把煙點著。這時,敲門聲響起。

 「正好,咖啡送來了。」一成站起身來。

 喝著咖啡,屜垣開始述說。從那棟半途停建的廢棄大樓裡發現屍體開始,嫌疑人一個換過一個,直到最後被專案組視為重點人物的寺崎忠夫死於車禍,使調查宣告結束的這段過程,時而詳細、時而簡要地加以說明。筱塚一成起初還拿著咖啡杯,聽到一半便放在桌上,雙手抱胸,專心聆聽。當西本雪穗的名字出現時,他才將蹺著的腳換邊,做了個深呼吸。

 「這就是當鋪老闆命案的概況。」屜垣喝了咖啡,只剩餘溫了。

 「就這樣成為懸案了嗎?」

 「並沒有一下子就被當作懸案,但是新的證詞、線索越來越少,所以有遲早會成為懸案的氣氛。」

 「可是,屜垣先生並沒有放棄。」

 「不,老實說,我也放棄了一半。」放下咖啡杯,笸垣又繼續述說。

 屜垣是在寺崎忠夫車禍死亡後大約一個月才發現那則記錄的。專案組未查獲足以證明寺崎為兇手的物證,也沒發現其他嫌疑人,這種狀態持續下來,專案組內部充斥著一股倦怠感,小組本身也即將解散。石油危機使得整個社會充滿一股殺伐之氣,搶劫、縱火、綁架等暴力事件陸續發生。不能為一件兇殺案無限期地投注眾多人力,這或許是大阪府警高層真正的想法吧。而且,真兇可能已經死了。

 屜垣本人也產生打退堂鼓的想法。在此之前,他曾經手三件懸案,這些後來成為懸案的案子,往往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有些是一切都如墜雲裡霧中,令人無從著手,但比起這類案子,一些乍看之下認為可以迅速緝兇,最後卻以懸案告終的例子反而更多。當時的當鋪命案,便具有這種不祥的味道。

 屜垣在那時重新審視以前的所有調查報告,其實只是一時興起。因為除此之外,此案已別無他事可做。他以近乎瀏覽的形式翻看為數眾多的調查報告。資料多並不代表線索多,反而可以說因為調查始終沒有焦點,使得毫無意義的報告一味地增加。

 屜垣翻閱文件的手,在看到記錄發現屍體的男孩的調查報告時停了下來。男孩叫菊池道廣,九歲。男孩首先告訴上小學五年級的哥哥,哥哥在確認屍體後,告訴了母親。報警的實際上是兩兄弟的母親知子,因此那份調查報告是根據菊池母子的話整理出來的。

 報告記載了發現屍體的經過,內容已為屜垣熟知:正當男童們在大樓的通風管內移動,玩著他們稱為「時光隧道」的遊戲時,道廣和同伴走失,在通風管內盲目亂闖,來到那個房間,發現一名男子倒在那裡。他覺得奇怪,仔細一看,男子身上還流著血,這時他才發現男子好像已經死了。他知道應該要通知其他人,便急著想離開現場。

 問題是接下來的記錄。報告是這麼寫的:「男孩非常害怕,想盡速離開,門卻為廢棄物、磚塊阻擋,難以開啟。男孩設法開門來到室外,尋找朋友,卻沒有找到,便匆忙回家。」

 看到這裡,屜垣覺得奇怪。他對「為廢棄物、磚塊阻擋」這個部分產生了疑問。

 他回想起現場的門,那是向內開啟的。菊池道廣的敘述指出「難以開啟」,那麼這些「廢棄物、磚塊」應該是放在會妨礙門開關的位置。那是兇手刻意放置的嗎?為了延遲屍體被發現的時間,故意在門的內側放置障礙物嗎?

 不可能。開了門來到外面,又如何在門後放置障礙物?那麼,該男孩的描述該怎麼解釋?

 屜垣立刻進行確認。這份報告上的「詢問人」那一欄填的是西佈施警察局小阪警部補。

 小阪對這一部分記憶猶新,但解釋得並不清楚。「哦,那件事啊,是有點模糊。」小阪皺著眉說,「他不太記得了,他要開門的時候,很多東西擋在腳邊,但他不確定是門完全沒法打開,還是可以打開到讓人通過的程度。也難怪,那時他一定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既然兇手都能通過,門至少可以開關吧。」小阪補充道。

 屜垣也把這部分鑒定報告找出來看,但遺憾的是就門與「廢棄物、磚塊」的相關位置並未詳細記載,原因是菊池道廣移動過那些東西,破壞了原本的樣貌。

 於是,屜垣放棄這方面的調查。因為他和小阪警部補一樣,相信兇手應該是從那扇門離開的。而除他以外,沒有任何調查人員對此有所懷疑。

 屜垣大約在一年後才又想起這個小疑點,便是因西本文代之死,讓他將懷疑的目光轉向雪穗的時候。屜垣是這麼想的:假設那扇門內確實曾放置了障礙物,那麼,門能夠打開的程度將成為限制條件,從而過濾出嫌疑人。那時他腦海裡想的是雪穗。他認為,如果是她,即使是相當狹小的縫隙,應該也能通過。雖然不知道小孩子對一年前的事情能夠記得多少,屜垣還是去找了菊池道廣。男孩已經升上小學四年級了,他說出了一件令屜垣驚訝的事情。

 菊池道廣說,他並沒有忘記一年前的事情,甚至表示,現在反而能夠更有條理地加以說明。屜垣認為這是可能的,要一個發現屍體、大受震驚的九歲男孩詳細描述當時的狀況,想必是極為苛刻的一件事。但一年後,他已經長大了許多。

 屜垣問他是否記得門的事,男孩毫不猶豫地點頭。屜垣要他盡可能詳細地說出當時的狀況,男孩沉默片刻,不慌不忙地說:「門完全打不開。」

 「什麼?」屜垣驚訝地問,「完全……怎麼說?」

 「那時我想趕快通知別人,就馬上去開門。可是,門一動不動。往下一看,下面堆著磚頭。」

 屜垣大為震驚:「真的?」

 男孩用力點頭。

 「你那時怎麼沒有這麼講呢?是後來才想起來的嗎?」

 「我那時候一開始就這麼說。可是,警察先生聽了我的話,就說那很奇怪,問我是不是記錯了啊。我就越來越沒自信,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可是,後來我仔細想過,門真的是完全打不開。」

 屜垣不禁扼腕。一年前寶貴的證詞就已經存在,卻因為調查人員的自以為是而被曲解了。

 屜垣立刻將此事報告上司,但上司的反應很冷淡,表示小孩子的記憶不可靠,甚至還說,把一年後才加以修正的證詞信以為真,是不是腦袋有問題?當時,屜垣的上司已經不是命案發生時的組長中塚。中塚稍早之前已調離,繼任的上司極重名位,認為與其追查毫不起眼且即將成為懸案的命案,不如破解更有轟動性的案子,好揚名立萬。

 屜垣雖掛名當鋪老闆命案的調查員,但只是兼任。他的上司並不贊成部下追查沒有多少績效可言的案子。無奈之下,屜垣只好獨自進行調查。他知道自己應該前進的方向。

 根據菊池道廣的證詞,殺害桐原洋介的兇手不可能開門離開,而且現場所有窗戶都自內側上了插銷。該建築雖然未完工便遭棄置,但玻璃完備,牆壁也無破損。如此一來,便只有一個可能——兇手與菊池道廣正相反,系由通風口逃離現場。

 兇手若是成年人,不可能想到這個方法。唯有曾經在通風管中玩耍的孩童,才會想到這個主意。於是,屜垣將嫌疑完全鎖定在雪穗身上。

 但是,他的調查卻不如預期。首先,他希望能證明雪穗曾在通風管中到處爬動玩耍,也就是找到她曾參與「時光隧道」遊戲的確切證據。但是,他在這裡便碰了壁。他問過與雪穗熟識的小孩,他們均說她從來沒有玩過那種遊戲。他又問過好幾個經常在那棟大樓嬉戲的小孩,也沒有任何人看過這女孩的身影。其中一個對笸垣說:「女生才不會在那麼髒的大樓裡玩咧,裡面有死老鼠,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蟲。而且在通風管裡爬一下,就全身髒兮兮的。」

 屜垣不得不同意這個說法。此外,一個在通風管裡爬過幾十次的男孩表示,女孩無法玩這個遊戲。據他說,通風管中有些陡峭的斜坡,有時必須匍匐攀爬,如果不是對體力與運動細胞有十足自信,絕對無法在裡面隨心所欲地活動。

 屜垣把這個男孩帶到現場,測試是否能從發現屍體的房間經由通風管逃離。男孩花了約十五分鐘,從相對於大樓玄關的另一側通風管現身。

 「累死了。」這是男孩的感受,「中間有一段爬得很吃力,要是手臂力量不夠,一定爬不上去。女生不可能!」

 屜垣無法忽視男孩的意見。自然,小學女生中,有些人的體力和運動細胞都不輸男生,但一想起西本雪穗,他實在無法相信她會在通風管裡像隻猴子一般攀爬。就他的調查,西本雪穗的運動能力並不特別優秀。

 懷疑十一歲的女孩是殺人兇手,是自己胡思亂想嗎?菊池道廣的證詞果真是小孩子的錯覺嗎?屜垣心裡開始動搖。

 「我不知道您說的通風管是什麼樣子,但的確很難想像女孩子會玩那種遊戲,尤其是唐澤雪穗。」筱塚一成帶著沉思的表情說。他以雪穗的舊姓稱呼她,是純粹因為叫慣了,還是因為不想承認她現在與自己冠有相同的姓氏,屜垣不得而知。

 「這下我完全走入了死胡同。」

 「您不是找到答案了嗎?」

 「我不知道能不能叫答案。」屜垣點起第二根煙,「我試著回到原點,把以前所有觀點全部拋開,這麼一來,以前完全看不見的東西就出現在我眼前了。」

 「您是說……」

 「很簡單。」屜垣說,「女孩子不可能通過通風管,那麼通過通風管離開現場的就是男孩。」

 「男孩……」筱塚一成彷彿在玩味這個字眼的意思,沉默片刻後問道,「您是說,桐原亮司……殺了生身父親?」

 「是,」屜垣點點頭,「推理的結果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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