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當光亮起

　　“中央電視臺， 中央電視臺。”

　　“觀眾朋友們早上好，北京時間2月17號上午10點整， 鹽湖城當地時間16號晚上19點， 歡迎您收看由cctv5為您現場直播的，第十九屆鹽湖城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花樣滑冰表演滑，我是解說員胡悅。”

　　“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中，獲得本屆冬季奧運會花樣滑冰， 四個單項前五名的選手將為所有觀眾， 帶來精彩紛呈的答謝表演。我國花滑老將，獲得雙人滑項目第四名的陳建凱、王新月，獲得男單項目金牌的安易， 都將在一會兒的表演中登場， 讓我們共同期待他們的表現。”

　　19：０1分， 隨著桑迪冰雪館四萬五千名觀眾齊聚，由賽組委組織的開場集體舞後， 花樣滑冰最後一個項目答謝表演， 乘著直播信號傳到了世界各個角落。

　　負責國內直播的cctv5，繼承了中央電視臺一貫報喜不報憂的優良傳統， 對14日男單賽後全世界熱炒的自由滑黑幕隻字不提，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這件事情一樣， 著重回顧了雙人老將的賽場表現，男單項目的歷史突破，抓緊一切時間提升著中國人民的自豪感， 營造著我們最好，別人都沒我們好的氛圍。

　　而另一邊，同樣直播此次表演滑的nhk、bc、cbs等亞洲、加拿大、美國電視臺就完全是另外一種論調。

　　節目主持人們趁著表演滑前期，不那麼重要的節目時間，深挖討論著雙人滑的爭論，男單自由滑的黑幕。你一言我一語的研究著加拿大的兩次勝利，新生代男單運動員中，究竟是中國的路易士•沃茲（yi　an）強，還是加拿大的超新星強尼•沃森伯格強。

　　話題從一開始就緊緊圍繞各種對比，身型、年齡、技術特點、花滑底蘊，一直說到兩人的未來，討論氣氛相當熱烈。讓不明真相的觀眾看到後很有一種，現在不是表演滑，而是男單項目決賽日的錯覺。

　　“肯，剛剛我們談到了強尼自由滑中，疑似被錯判成錯刃的後內點冰四周跳，雖然今天早上傳來的消息稱，奧組委投票後彌補了中國裁判犯下的錯誤，將強尼•沃森伯格獲得的銀牌換成了金牌，但是我們回顧這次事……”

　　‘呀啊啊啊啊啊啊！！an！！！！！’

　　‘老公加油啊！！！你是最棒的！最棒的！！！’

　　‘路易士！！我們相信你！！你是絕對的冠軍！！毫無疑問！絕對的冠軍——————！！！’

　　nbc美國國家廣播電視臺，冬季奧運會花樣滑冰表演滑直播間內，女性節目主持人正試圖像男性搭檔提出問題引導下一波話題走向，從桑迪冰雪館現場傳回的直播畫面中，突然暴發出一陣驚人的尖叫呐喊，震得直播間內的男女搭檔失去了聲音。

　　尋找原因，有能力導致出這一切只有一人，賽場四面大螢幕中出現的那個，黑發藍眼的中國籍男孩兒！

　　就看他明明意識到了後場鏡頭的拍攝，卻反常的沒有給現場觀眾任何回應，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任由身後的國家隊工作人員幫他梳理著長髮，眼中清亮的神光像是一把尖刀，噗的一聲穿過螢幕捅進觀眾胸膛，讓所有看到這一幕，瞭解他最近經歷了什麼事情的人心頭一疼。

　　輿論、質疑、壓力，明明剛剛十七歲的年紀，卻不得不經受這些洗禮，心情不好、不再笑也是正常的吧？

　　還好看現場觀眾的反應推測，他一如既往的受歡迎。要是連這些人都背叛了他，那種打擊之強，無論是誰恐怕都無法承受。

　　‘an！！！’

　　‘路易士！！’

　　‘呀啊啊啊啊——！！’

　　“喂，臭小子，氣還不順哪？聽聽現場觀眾的歡呼，在場所有運動員加一塊兒，恐怕都沒半個你受歡迎。”

　　直播畫面切換，從前場到後場，為安易梳頭的國家隊工作人員，也就是安澤賢手中動作不停，等到後場攝像機鏡頭離開，半感歎半無奈的歎息一聲，對從今天早上開始，狀態就越來越不對勁兒的兒子說道。

　　“爸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能想到你在氣些什麼。可是啊，乖兒子，這就是現實，你必須讓自己學會接受。花樣滑冰就是這麼一項深受西方藝術操控的比賽，你憑著那樣一套有違傳統的節目獲得冠軍，當然會……”

　　“爸，朱利安呢？”

　　“朱利安？爸讓他找人收拾維——呃，爸是說，爸讓他找人為你規劃下個賽季的行程去了。你知道，爸除了能管好你的基礎訓練，管好你的體能訓練之外，其他地方懂得不多。”

　　驟然聽見安易的問題差一點就說漏了嘴，安澤賢心中暗道還好老子反應快，要不然差點在兒子面前泄了底。

　　他說過，冬奧會後會讓黑烏鴉好看，就絕不食言。

　　不管維克多•納吉薩以前是什麼，有多輝煌，不久之後都會傾家蕩產一無所有，他相信朱利安找來的朋友有那個實力。

　　“這樣嗎？其實不用費心了，下個賽季……不，應該說，這屆奧運會結束之後，我暫時不想滑了。”

　　“啊？！你你你，你小子說什麼？不想滑了爸沒聽錯吧？你是不是發燒了說什麼胡話。爸摸摸看啊，你——嘶！！！安易！！這是怎麼回事？！你腦袋上一點兒汗沒出，怎麼會這麼燙！？”

　　突然之間聽見自家愛著花樣滑冰的臭小子吐出驚人之語，安澤賢起初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笑駡一聲作勢將手探到安易額頭摸了一手，下一秒，安澤賢驚了一樣瞬間改口驚呼出聲，放聲呼喚起後場醫生。

　　坐在原位一動不動，安易沒有阻止，以一種莫名的心情看著自家老爸急到跳腳，質問他這是怎麼回事，質問趕來為他檢查的醫生，為什麼就腦袋發燙，其他地方溫度正常。

　　看著聽到他病情的強尼和喬伊絲一路小跑由遠至近，焦急的詢問著他難不難受。最終笑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切正常真的很好，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是因為他的情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亢奮。

　　是的。

　　正是亢奮！

　　交錯的記憶在他腦中衝撞，閉眼、睜眼這個人的一生，那個人的一生，開始、落幕、嬉笑怒駡、成癡成狂。

　　天才麼？

　　細細想來，這些天才也曾像他一樣經歷質疑，遭遇不公，留下種種遺憾。

　　這一次呢？

　　當他這個天才同樣遇到這些問題時又會怎麼樣？會不會和這些前輩落得一個下場？

　　“你確定我的孩子沒事？你真的確定？你知道他——”

　　“an，保持冷靜！這是所有在場醫生的判斷，我想路易士真的很好。他現在的情況或許正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過於興奮才導致的溫度失常。”

　　兵荒馬亂三十多分鐘過去，一位位醫生被安澤賢找來為安易檢查‘病情’，一次次得出他很好非常健康，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是由於精神高度活躍的結論。

　　一開始，安澤賢關心則亂始終無法相信這種說法，直到安易主動開口，像醫生要了一些鎮靜類藥物吃下，讓額頭溫度降回正常值後，安澤賢才算恢復了平靜，只是之後無論安易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依然顯得特別不放心。

　　之後，十九點三十，二十點整，前場參加表演滑的運動員，上場下場來到了倒數第二組，獲得亞軍的那一批。

　　冰舞、雙人、女單、男單，強尼在喬伊絲的互送下踏上了冰場開始滑行，14日自由滑決賽中上演的節目《托斯卡》再一次登場。

　　很明顯，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喬伊絲，或者是加拿大代表團的官員們，都想通過這種方式證明他確實配得上那塊兒金牌，配得上男單項目並列第一。

　　刷。

　　刷——

　　前場表演繼續，後場準備區內，安易通過即時螢幕靜靜地看著，默默的想著，臉上時而微笑，時而皺眉，種種無法解釋的舉止反應，看的旁邊一直在關注他的安澤賢提心吊膽。

　　精神高度集中、情緒過度亢奮、所以顯得有些神經質？

　　不！

　　絕對不止這樣！

　　他家寶貝兒子現在的精神狀態，恐怕非常的不簡單。

　　‘強尼•沃森伯格！’

　　‘呀啊啊啊啊啊！！！！’

　　‘強尼——！！！’

　　‘太陽之子！！呀啊啊啊啊啊啊————！！’

　　四分四十秒，伴隨著現場宣告員的聲音，《托斯卡》開始，《托斯卡》結束。

　　即時畫面中，現場四萬五千名觀眾為強尼完美無缺的表演送上掌聲讚美，沒有人再去糾結他的銀牌曾經引發出了怎樣的矛盾。

　　就憑剛才的節目！

　　就憑他通過實際行動，將那個加拿大官員、媒體人口中‘無比正確’的後內點冰四周跳，跳成‘真正正確’的勾手四周跳的勇氣，就值得他們所有人敬佩。

　　就憑他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或許會給自己招來麻煩，卻依然堅持的不悔！

　　“……這個蠢貨。為我做到這一步，值得麼。”

　　搖頭歎息，苦笑自問，安易看著完成表演滑的強尼退出冰場，被場邊‘憤怒’的主教練先生抱住揍了幾拳。

　　啊～

　　對了，貌似輪到冠軍組表演了，冰舞金牌獲得者已經上場，他坐在這裏發呆可以嗎？難道不需要提前熱身進行準備？

　　哦。

　　當然可以了他那麼強，再說壓軸登場的人當然值得這些尊重，讓觀眾等著就是了，時間還很長。

　　嗯？

　　強尼好像沒有回後場的意思，他在等著自己過去嗎？或許他真的該過去了？

　　不，沒必要，他對自己有好感，等著是應該的，自己值得被這樣對待不是嗎。如果連這點犧牲都做不到，又有什麼資格追求自己呢。

　　嗯！？

　　這是！

　　我，我在幹什麼？

　　冰舞冠軍滑完了，雙人冠軍滑完了，女單冠軍開始表演了，我難道真要在這裏坐下去？讓所有關心我、支持我的人等下去？

　　醒醒啊安易！

　　那些記憶固然珍貴，固然是一筆偉大的財富，但你不能被它們牽著走！這是你的世界！你的表演！你的人生！！

　　通。

　　昏沉沉、恍惚中，身體一震，從某種詭異扭曲的精神狀態中掙脫出來，安易對著一直守在他身邊的父親安澤賢笑了笑從座位上站起，領頭朝著通往前場冰面的通道走去。

　　一路上，他看到了沖他揮手打招呼的美國人喬爾•杜洛克，放棄銅牌卻依然受到賽組委邀請，參加此次表演滑給他添堵的維克多•納吉薩。

　　看到了等在前場，準備在他完成表演滑後正式給這屆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花樣滑冰項目落下帷幕的冠軍組運動員們。看到了完成滑行退出冰場的女單冠軍，看到了站在詹姆斯•喬伊絲身邊，笑著跳著沖他招手呼喊的強尼。

　　微笑行走，緩緩靠近，他伴著現場四萬五千人的歡叫上前，毫無徵兆的古怪一笑，先後牽起自家老爸的手，喬伊絲的手，強尼的手，在他們驚愕的表情中，在他們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踩著四面看臺上猛然爆發出的笑聲，彎腰摘掉腳下冰刀保護套，來到冰場進入口將右腳冰刀踏上了冰面。

　　刹那間，現場追光燈柱將他籠罩，他雙眼的視野一花，朦朧中好似看到一道人影順著光柱降下，臉上帶著魅惑眾生的笑容融入他的身體。好似看到近在咫尺的冰場上，出現了一位同樣身著黑色表演服的金髮男人向他滑來，微笑中握住他下意識伸出的手與他合而為一。

　　而後，冥冥中一股偉力將他的身體包裹，用一眨眼的時間再一次重現了那些，從昨天晚上就開始對他造成影響的人生與記憶。

　　讓他將左腳跟隨右腳踏進冰場、站在冰上時，耳畔、腦中、低聲自語，三道男聲相合，共同說出了一句話——

　　now。

　　現在……

　　we　are　one。

　　我們三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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