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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第17章
   番外《從初始到永恆》

   那個夜晚的月亮特別圓,被月光照耀的山崖上傳來狼嚎聲,一群食肉的群居動物跳到山崖突起的岩石上,圍成一團向著天空嚎叫。

   他睜開血紅的眼睛,渾身赤裸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圍圍著一群灰色的狼,其中一隻親暱地用舌頭舔舐他的臉。他低下頭,從積水的倒影中看見了自己的樣子——很奇特,與周圍的生命不同,體型不比狼大上多少,皮膚顏色是雪白的,也沒有它們那樣濃密的毛髮。

   剛才舔過他的小狼依偎著他,用毛茸茸地身體蹭他的腳掌,睜大了一雙灰眼睛,他下意識地低下頭輕吻那雙清澈的眼睛。

   狼崽開心地衝著月亮嚎叫起來,那種強烈的興奮感很快帶動了整個狼群,它們簇擁著少年,此起彼伏地高喊著,如同氣壯山河的讚歌。

   少年靜靜地傾聽著,忽然跳上岩石,張開嘴唇和它們一起對著月亮發出長嚎,越來越多的狼被這聲音召喚而來,它們圍繞著赤裸的少年,像是在慶祝新成員的加入。

   他很快就獲得了狼群裡所有成員的好感,一匹高大的母狼挨近他,試圖用奶水哺育他,像哺育一個普通的人類兒童,他卻沒有接受,天性讓他動作緩慢地抱住了母狼的脖子,輕柔地將獠牙嵌入溫熱的血管。

   母狼發出一聲低咽,但是沒有掙扎,它舒展著龐大的軀體靠在少年懷裡,直到對方進食完畢才抬起頭,有些茫然地注視著夜空。

   少年摸了摸自己嘴角殘留的血液,伸出舌頭舔著自己的手指,一股清香讓他覺得全身上下十分舒適。他靠著母狼沉睡,夜雀停留在他柔軟的髮頂,用羽毛擦拭著他的臉頰。

   他加入狼群,漸漸地開始隨著群狼捕獵,他發現自己移動的速度非常快——不需要像他的朋友們那樣四肢著地,但是跑起來沒有什麼能跟得上他,他能輕而易舉地翻身跨越上飛馳的羚羊,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它按倒在地,然後咬破它的喉嚨,讓熾熱的血液噴灑在自己的口腔中,緊接著他的喉結震動起來,長鳴著呼喊他的同伴們,野狼動作迅速地將這隻可憐的獵物撕扯成碎片。

   他很快成為了群狼的首領,那一天他站在懸崖的頂端,身後跟著他的夥伴們,它們對著他高聲嚎叫,他昂起頭與它們一起對著月亮呼喊,那匹一刻都不願離開他的母狼靠在他的腳畔——他的身體在以很快的速度成長,此時此刻已經完全不是少年的樣子,而是一個美麗頎長的成年男人,蒼白的身軀看起來無比瘦削,卻蘊含著能夠征服任何獵物的力量。

   他第一次嘗到一種特別特殊的食物,是在一個清晨。

   那種獵物十分狡猾,他們用陷阱和尖銳的武器殺戮他的夥伴們,那時候他聽到狼群的求救信息,疾馳到了一片田地裡,然而在靠近田地的一瞬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興奮起來。

   這是一種美味至極的獵物,他心裡猜測。

   當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把獠牙嵌進對方的脖頸的時候,香醇芬芳的液體一下子讓他失去神志,埋下頭大口地啜飲,直到把對方變成可憐的乾屍。他把兩具屍體扔在地上,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發現他們與自己的身體結構異常相似。

   從那一天起他對這種嶄新的生物產生了強烈的好奇,他在一個月夜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狼群和他居住了許多年的地方,頭也不回地向一個方向走去,那裡似乎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迫使他不斷地前行。

   他走出了廣袤的草原,踏進他生命中第一個人類市鎮。

   所有人都被那個赤身裸體的美麗男性吸引了注意,他們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卻又忍不住被他誘惑,紛紛上來用一種奇妙的語言試圖與他交流,他習慣性地抬起紅色的眼睛,發出輕聲的嗚咽,這時候有個學識淵博的老學者出來解釋說:「他是個狼孩。」

   驅散眾人,老人把他帶回家裡,給他準備衣服與食物,教他人類的語言與習慣,他學的很快,但是始終緊閉著嘴一言不發,老人直到放棄都不知道這個「狼孩」是在克制自己用食的慾望,他並沒有耐心看他指手畫腳的教學,只想將獠牙嵌入他的脖頸,然而對方言行中傳達出的善意卻逼他壓制住自己的衝動,忍耐著看對方不停地筆畫,靠聽對方笨拙而又詳盡的解釋來轉移自己注意。

   年邁的學者臨終前都沒有得償所願,他在親吻光明神像後閉上了眼睛,他身邊沒有孩子,十五歲的小外孫抹著眼淚替他連理了後事,這時候,外公養了好幾年的狼孩忽然說話了:

   「為什麼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美麗的男人低下頭,他的聲音很沙啞,發音也很生澀,但語句說得十分流暢:「為什麼你的眼睛會流水?」

   男孩僵了僵,他茫然地抬起頭,臉上還帶著淚痕:「它不叫『水』,叫『眼淚』。」

   男人看著對方,誠懇地點了點頭,輕聲說:「謝謝——為什麼你流眼淚?」

   「我的外祖父死了,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為什麼?什麼是『死』?」男人繼續小心地提出他的疑問,在他看來眼前的小孩子想一件玻璃器具一般脆弱,儘管裡面盛滿了他摯愛的食物,卻讓他提不起胃口。

   「你就是一匹狼!你什麼都不懂。」男孩憤憤地轉過身,「你們狼把鹿給吃了,鹿就是死了,鹿會死,人也會死,只有光明神知道為什麼!」

   「誰把你外公吃了?」對方皺起了好看的眉頭,繼續不解地看著他,「我看著他,沒有什麼敢吃他。」

   男孩不再和這個奇怪的人解釋,他抱著老學者的骨灰離開小屋,向教堂走去,只留下對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房間的地板上,落寞地看著天花板。

   他始終沒辦法理解死的概念,只是靜靜地坐在屋子裡等,他覺得自己並沒有等多久,但是在他離開屋子的時候他發現屋外的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老學者再也沒有回來,整個小鎮除了他的外孫以外沒有人還記得那個可憐的老傢伙,而當年的小男孩,這時候變成了另一個老傢伙。

   「為什麼你變成了這樣?」他蹲下來,伸手去抓對方的鬍子,還不解地扯了扯,「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你總是有那麼多為什麼。」老人歎了口氣,「我也想問你為什麼不會老,可是我沒有這個力氣了。」

   「『老』?」

   「狼能活十五年,鹿能活二十五年,人大概能久一點,或許是七十五年。」老人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緩緩地合上眼,「之後就會老,會死,會消失——身體消失,靈魂被人遺忘。」

   「即便我不去吃他?」

   「即便你不去吃他。」老人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

   男人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猛地爬起來往郊外跑去,他飛快地越過叢林,山川和河流,找到了當年的他甦醒時身處的斷崖,他站在岩石上發出響亮的嚎叫,這時候身後的樹叢裡出現上千雙帶著敵意的綠眼睛,嶄新的狼群埋藏在黑暗中,虎視眈眈地瞧著這個進犯它們領地的敵人。

   男人低下頭,若有所思,他忽然縱身從懸崖上一躍而下,重重地砸在谷底,但立刻動作飛快地爬起來,身上沒有一點傷口,也沒有感受到一點疼痛。

   他在沒有邊際的森林中奔跑著,他覺得自己的胸口傳來一種奇妙的滯澀感,這種感覺很難描述,脹脹的,好像隨時有什麼要破體而出,他有一種慾望迫切地想要得到釋放,但是又沒有辦法形容,這種慾望在他找到那個獵人時達到了頂峰。

   那是一個受傷的獵人,或許不久前剛跟狼群搏鬥過,他身上沾滿了血跡,有他自己的,也有別的猛獸的,他的衣服被撕扯的十分破爛,露出那一具精壯結實的身軀,他的血液非常的灼熱,熱得發燙,讓男人感到一絲飢餓。

   隨著年歲的增長,他越來越不容易因為飢餓感到痛苦,他發現自己的體質十分神奇,吸食血液逐漸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活動,但是這個時候他全身上下的器官又開始蠢蠢欲動,久違的飢餓感裡似乎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他緩慢地走向獵人,在他身邊坐下來,乾脆利落地咬住了他的脖頸,大口地從他的獵物身上索取能量,就在對方即將停止心跳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動作。

   確切的說,是本能驅使他停下了動作,鬼使神差地,他低頭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伸手捏開對方的嘴唇,把流出的鮮血一點點灌入他的口中。手腕上的傷口奇跡一般的沒有立刻恢復,而是不斷地湧出鮮血,直到對方的心跳徹底停止。

   男人收回手,心裡忽然有一點期待,他睜大了眼睛靜靜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只見對方從虛弱無力變得歇斯底里,他痛苦地嘶喊吼叫,抓撓著全身,心跳的停止不僅沒有結束他的生命,還讓他的生理機能更加活躍——他的指甲和頭髮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口腔中長出猙獰的獠牙,這讓男人感到十分興奮,他清楚地意識到一種奇妙的聯繫正在兩人之間逐漸地建立,這讓他感到比一種比吸血還要強大的滿足感,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他和母狼之間沒有,和老學者只見也沒有。

   他就這樣靜靜地守在獵人的身邊,直到三天後他清醒過來。

   「你好。」獵人睡眼惺忪地爬起身,「是你救了我嗎,好心人?我叫艾爾,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男人轉過頭看著對方,怔怔地偏了偏頭。

   他轉過頭的一瞬遮住了洞口的光線,那張美麗的臉在背光的時候顯得更加神秘動人,這讓剛剛甦醒的獵人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人類似乎都有名字。男人靜靜地思考著,他和老學者住在一起的時候,經常聽到他語氣溫柔地喊小外孫的名字,那是一個有些繞口的單詞,他思考了很長時間,才不確定地說:「La……ti……ta?」

   獵人一聽就笑了:「你真好玩,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對,萊緹西亞。」

   「Laetitia?」他輕輕地重複著這個華麗古老的音節,然後忽然站起來,動作飛快地衝出了洞穴。

   艾爾驚訝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這不是正常人類該有的速度。

   不到一分鐘那個美麗的男人就再一次地站在洞口,肩膀上扛著一頭不停掙扎的小鹿。

   「你的力氣真大!」艾爾大聲說,「今晚我們有烤鹿肉吃了。」

   對方不置可否,忽然用手指割破了小鹿的喉嚨,把那不斷抽搐的動物扔在了地上。

   「吃。」他低下頭,垂著深紅色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一臉茫然的獵人,他相信對方會明白應該怎麼做的,他的本能會教給他。

   幾乎就在看到鮮血這一瞬間,新生的吸血鬼雙目變得通紅,完全不需要指點,他低下頭一口咬住了小鹿的脖頸,任憑它掙扎哀嚎,只是用力地扭住它的脖頸使獠牙進入得更深,很快就響起了骨頭斷裂地破碎聲,小鹿的頸部已經徹底扭曲變形,艾爾猛地抬起頭來,震恐地看著自己的沾滿鮮血的雙手。

   「為什麼?」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

   「味道怎麼樣?」萊緹西亞卻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異常,他對自己這個子嗣的表現相當滿意,「動物的血不如人,如果你挑食,可以去找個人類試試。」

   「魔鬼!」剛才還一臉鎮定的獵人此時怒吼起來,「吸血的魔鬼!你用了什麼詛咒,把我也變成了這個樣子?快點解除它,否則我一槍打碎你的頭!」

   緊接著他從剛才躺臥過的地方拾起獵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萊緹西亞的眉心。

   美麗的吸血鬼皺起眉:「你不喜歡鹿血?」

   他無辜的表情讓艾爾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緊接著他將槍支握得更緊:「你別給我裝傻,如果你還有一點人性,就隨我去光明神教,供認你傷害人命的事實,我會懇求主教對你寬容。」

   「為什麼?」萊緹西亞不解地偏了偏頭,「人本來就是要死的,就算我不吃他們。」

   「但是你剝奪了他們的生命!你為了自己的生存……」

   「那你呢?」他伸手抓住槍管,對這件奇特的兵器有一些好奇,忍不住伸手多摸了幾下,「你為了自己的生存拿它獵殺狼群,我為了自己的生存用獠牙吸乾人類的血,為什麼主教不苛責你?」

   「無稽之談!」年輕的獵人扣響了扳機,子彈洞穿了他覆在槍口上的手掌,吸血鬼的手上立刻出現了一個漆黑的焦洞,然而只是一瞬間它就飛快地癒合了,肌理血管飛快地重塑連接,蒼白的皮膚將新生的血肉覆蓋,一眨眼的功夫這個傷口就消失於無形。

   艾爾呆住了,一分鐘後他才反應過來,匆匆忙忙地推開了洞口擋著的吸血鬼,拚命往外衝去,甚至忘了拿落下的槍彈。

   萊緹西亞看著他的背影,感覺新建立的那種美好聯繫一下子斷開了,他還沒有好好回味這種特殊而美妙的感覺,一切又消失的乾乾淨淨。

   美麗的男人有些落寞地離開了洞口,飢餓感再一次悄無聲息地湧上來,驅使著他去找下一個獵物。如果很多年以後他再回想這一刻的感受,他會發現自己並不是餓了,而是在迫切地渴望一個能夠陪伴自己的後代,或者說是伴侶——他漸漸的發現自己的生命比一切生物都要漫長,他看著他們飛快地生長、老去、然後死亡,自己卻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變化。

   他在渴求一個生命中的變數,一成不變的生活對這個強大的血族而言死在是太過寡淡無趣了。

   然而這個變數卻一直沒有來。

   他不只給過一個人初擁,絕大多數和艾爾一樣憤恨自己的變化,並且飛快地從他眼前消失,其他的則是圍繞著他試圖得到什麼,或許是他美麗的身體,又或許是他醇香的血液,甚至有人拿著兵器指著他,試圖毀滅他從而代替他成為第一代的吸血鬼。

   他突然懷念起那隻母狼,它只會緊緊地偎依在他的腳邊,不抱有任何的偏見和惡念,清澈的眼睛看起來比水更加乾淨,偶爾會撲上來撒嬌,更多的時候卻只是安靜地挨著他,一動也不動,卻帶著澄澈的善意。

   可惜對方早就死了,可能已經化成了灰。

   想到這裡萊緹西亞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他坐在山洞裡閉上眼睛想要打個盹兒,卻沒有想到這個盹兒打了一千年,直到一個誤打誤撞的小姑娘把他推醒。

   「……我很有錢,可以給你造一座城堡,我不會打擾你睡覺,也不會讓任何人打擾你。我的請求對你而言只是舉手之勞,相信我,先生,我不會欺騙你,也不會用你的力量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我的愛人雙目失明,沒有什麼可以救他了,我想用這個方法試一試,因為真的沒有別的……」

   「很吵。」男人輕輕地說,「如果你再跟著我,我會讓你化成灰。」

   「先生!」女孩猛地止住腳步,對著他大喊,「幫幫我,先生。」

   「你會後悔。」萊緹西亞忽然笑了,他衝美麗的女孩張開嘴,露出尖銳的獠牙,緊接著一口咬住了她的脖頸。

   他帶著惡劣的想法對她進行了初擁,他想看看這個想法獨樹一幟的女孩會不會遇上另一個「艾爾」,打碎她全部的幻想,讓她在悔恨中度過漫長到沒有邊際的餘生。同時這次的初擁他並不像以前那樣毫無防備,而是在和女孩的契約中提出了一個條款:當她成為二代血族後,不得以任何原因與自己見面,否則她將會化成灰燼。

   他已經厭倦了被自己的子嗣追殺,也厭倦了看他的子嗣又被他們自己創造的後代奪去全身的血液,人類和吸血鬼都讓他感到煩躁與失望,他轉過身與狼群、斑馬還有夜雀們生活在一起,他說的話越來越少,漸漸地他的生活中只剩下了沉睡和靜靜地看著遠方。

   薇薇安如約命人為他建造了華麗的城堡,他沒有直接住進去,而是百無聊賴地在城堡周圍種上了大片大片的山茶,他心疼那些嬌艷的花朵,親手挖開泥土將它們妥善地種下,然後親吻柔軟的花瓣,他毫不吝惜地用千金難求的血液澆灌鮮紅的花朵,吸引來無數吸血鬼,都被他輕而易舉地擰斷了脖子。

   聖女的誓言只守了沒幾年,很快她就開始大規模地屠殺血族,萊緹西亞大概能猜到這個女孩兒突然發瘋的原因,他卻沒有在意,只是一個人坐在城堡的座椅上,睜著眼睛望著遠方,任憑自己的知覺一點點的消散,身體進入休眠,靈魂像是脫離了肉體,迷迷糊糊的與外界隔絕。

   意料之內,芬裡鎮的教廷找到了沉睡中的初代血族,他們背著薇薇安將他關在地下,不斷地尋找控制他的方法,他們抽取他的血液,又用銀器穿刺他的皮膚,甚至有人提出要割下他的頭來判斷他是否真的在沉睡,而他始終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什麼也沒有辦法干擾他,他的意識仔細地、帶著嘲諷地觀察傾聽著這一切,身體卻不做出任何回應,彷彿一切與己無關。

   只有在一些人類對他的身體產生骯髒的慾望的時候,他會悄無聲息地讓他們死去,別的時候他幾乎是縱容地任由他們為所欲為,欣賞著他們變化萬端卻無一例外的醜惡嘴臉。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驚醒了。

   那一晚他看到了光。

   對方弄出的動靜很小,傳來的氣息也很微弱,是一個低階血族——低的不能再低的那種,他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的眼前,看著自己的臉,呆呆的發怔。

   少年有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睛,這讓他想起三千多年前那頭試圖哺育自己的母狼,他克制著慾望,沒有對自己做任何不當的動作,甚至沒有對自己亮出獠牙。他的頭上身上沾了不少泥巴,有些慌亂地把全身擦得乾乾淨淨,才用那雙鮮血淋漓的手指輕輕觸碰自己,挨在自己的腳邊休息。

   萊緹西亞靜靜地看著他,那具美麗的軀體依舊沒有一點反應,但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漸漸甦醒,就像是出竅的靈魂逐漸回到體內,幾千年沒有過的慾望再次悄悄燃燒起來,他雀躍地想要與對方建立那種奇妙的聯繫,卻又克制住自己,逼迫自己繼續觀察這個小動物一般跌跌撞撞的幼崽。

   他喜歡上了那種感覺,這個對情慾,對血族一無所知的少年整天整天用憧憬的眼神看著自己,乾淨的深藍色眼睛一眨不眨,清澈得沒有一點雜質,他彷彿永遠不會厭倦,似乎單是看著就可以得到滿足,沒有一點貪念,所做的最膽大的事情也不過是晚上枕著自己入睡。他像是血族裡清心寡慾的苦行者,對血液和情慾沒有任何要求。

   事實上當然並非如此,萊緹西亞好笑地看著他苦苦忍耐到了第三天,終於忍不住露出那尖尖的獠牙,他的動作很不熟練,甚至有些可愛。就在這位初代血族糾結萬一這小傢伙撲上來咬斷自己的脖子該怎麼辦的時候,對方輕輕地咬破了他的指尖,柔軟的舌頭舔舐著流出的血液,這讓他覺得有些癢,不僅是手指上,他的心中也隱隱有了渴望——想要得到的變得更多,不僅希望把這個小動物收入自己的囊中,還希望與他發生一些更加親密美好的事情,想將他整個的佔為己有。

   萊緹西亞身上的氣息隨著他的心情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他悄無聲息地引誘著對方做出更加親熱的舉動,他看著少年在於自己接吻的同時臉頰變得通紅,像一顆甜脆渾圓的蘋果,他小心地吸食著自己的血液,然後試圖將血液餵給自己。萊緹西亞不得不說那個時候他有過一瞬間的猶豫——他和幼崽不同,他知道這個舉動包含著怎樣的意義。

   但只是一瞬間,很快他周圍的氣息變得更加熱烈歡愉,他們悄悄地進行了婚姻,並且在一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一刻初代血族已經徹底地清醒了,他緊緊的擁抱著懷裡熟睡的少年,低下頭親吻著他的臉頰,修長的手指鑽進單薄的衣物,撫摸著對方頸間青紫色的血管,精緻的鎖骨,光滑的背脊,柔軟的臀瓣以及股間隱秘的所在,他感到自己的慾望正在逐漸變質,想要的不再是一個陪伴自己的子嗣,而是一個可以與自己交頸纏綿的妻子。

   初代血族三千多年來第一次被強烈的慾望俘虜,這慾望來自兩處,一是口中的獠牙,二是胯下的性器,它們俱是蠢蠢欲動,迫切地期待著一次徹底的釋放。

   他掙脫了禁錮自己幾百年的枷鎖,不費吹灰之力地把整座教堂夷為平地,他引領那個男孩回到自己的城堡——儘管他本人更喜歡漫無目的地全世界遊蕩,但是他的幼崽每時每刻都在渴望柔軟的大床。

   幼崽似乎是一個堅定的素食者,他從不為了進食犧牲人類,因此萊緹西亞不得不將他留在外邊,自己則浸泡在鮮血盛宴之中恢復太久沒有進食的身體,然而阿德萊德卻超乎尋常的固執,再一次飛快地找到了他,有些膽怯卻沒有猶豫地陪在他身邊。

   他微微張嘴想要說些話來安慰這個受到驚嚇的男孩,卻發現自己的語言能力實在太過拙劣,想了想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只是低下頭親吻對方的嘴唇,用深紅色的眼睛注視著他,讓他和自己一樣沉淪在慾望之中。

   阿德萊德的身體比處女的血液還要美味,他是青澀的,並且十分容易害羞,但是每次都順從地為自己毫無保留地打開,他長得很瘦,跪趴在椅子上時只有屁股上有幾兩肉,他緊緊地抱住椅子的靠背,緊張地全身發抖,背脊上滲出汗珠,柔嫩的後穴不斷開合,裡面填滿了白色的濁液,正順著光潔的臀瓣留下來,這樣小心翼翼的邀請讓身後的進攻者欲罷不能,萊緹西亞幾乎沒有猶豫就再次進入了他的身體,他急不可耐地在對方的身體裡衝刺抽插,張開嘴咬住少年的脖頸,悄悄地在他的身上留下更多烙印,他簡直恨不得馬上把他轉變成自己的子嗣,但是又不捨得對方感到一點痛苦,只好在高潮來臨的那一刻咬破他的皮膚,吸食他的血液,讓他在射出來的時候因為觸電一般的酥麻全身痙攣。

   「阿德萊德。」他低聲喊著少年的名字,暗紅色的眼睛裡暗潮湧動,如果有人能撕破初代血族美麗華貴的表象,會發現這時候他正因為極其強烈的喜悅而不知所措,只能輕柔溫和地一遍遍喊對方的名字。

   他高興地發現阿德萊德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好,行動能力更強也更有精神,每天早晨他從地上跳起來,迷糊著眼睛打開窗,讓夾雜著露水的晨風湧進屋子,然後抖擻精神給自己更衣剪髮,他一天到晚東奔西走地忙個不停,但全是圍著自己陀螺似的滴溜溜打轉,這讓萊緹西亞十分滿足,甚至第一次渴望這樣的日子永遠不要結束。

   這對於初代血族閣下而言是極其罕見的,他開始依賴一個人,並且希望對方能夠永遠被自己依賴。

   所以阿德萊德消失的時候他很煩惱——他從來沒有去找誰的想法,母狼也好,艾爾也好,老學者也好,他習慣了在原地等待,如果對方不回來,那他就永遠等在那裡,直到自己的心意冷去,他就可以開啟一段新的睡眠,尋找下一個目標。

   可是阿德萊德不一樣,他不僅是自己選中的子嗣,同時也是自己的婚約者,唯一的伴侶,本應該陪伴他到永恆。

   初代血族的煩躁在第二天的時候達到了頂峰,他等了一個清晨都沒有等到為他開窗更衣的男孩,於是只好動作緩慢地挪到窗前,推開窗戶,讓清新的空氣湧入房屋,這時候他終於忍耐不住了,一隻腳踩在窗台上縱身躍往屋外,然後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疾行,他們之間的血脈聯繫引領著他去找他的婚約者,漸漸地他聞到熟悉的血液氣息,初代血族頭一次緊張了起來,他將感知範圍不斷的擴大,腳下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德爾加給他準備好了馬,他甚至沒有看那個忠心的下屬,翻身躍上馬背後輕輕地吻了吻駿馬的額頭,漆黑的馬匹像是一下子受到了感召,閃電一般往遠處疾馳而去。萊緹西亞鍾愛各式各樣的椅子,也尤其地善待自己的坐騎,他不用馬鞍、韁繩和馬鞭,他的坐騎卻想與他心靈相通一般飛快地衝往目的地。

   到達那座大教堂是黑色的駿馬停下腳步,美麗的吸血鬼從馬背上躍起,踏著潔白的壁刻一路往上,最後落在教堂的頂部,他單膝跪下,手掌按著那天頂,只一瞬間龐大的建築物就發出分崩離析的巨響,黑色的身影順著天頂的墜落從屋頂處消失,而他的坐騎就站在原地看著他闖入教堂,十分安詳的低頭嚼著草莖,不僅沒有絲毫的擔心,片刻後甚至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

   不超過十分鐘初代血族就毫髮無損地回來了,駿馬懶洋洋地嘶鳴了一聲,伸出舌頭去舔主人懷裡的少年。

   萊緹西亞不動聲色地推開了它的頭,接著坐回了馬背上,按著少年的身體低下頭去咬他的脖子。

   「先生!」少年低低地喊了一聲,聲音有些虛弱,失去過多的血液讓這個十九帶血族提不起勁來。

   「不要怕。」男人貼著他的耳後根輕聲說,「交給我。」

   阿德萊德瞬間沒有了動作,四肢癱軟,任由擺佈地靠著馬背,像一隻溫順的貓,坦蕩地翻過身露出雪白的肚皮。

   萊緹西亞有些急切地翻過他的身體扯下褲子,少年嚇了一跳,趕緊抱住駿馬的脖頸,心裡對這場和實在不太滿意但是怎麼也不想拒絕,黑馬的鬃毛在疾馳時摩擦著他裸露的下體,瘙癢難耐的感覺逼得他耳根通紅。

   男人的性器早已挺立起來,他分開對方的雙股,輕輕揉捏著飽滿的臀肉,簡單的擴張之後就急不可耐地將粗大的器官對準穴口。隨著馬背的顛簸那東西頂了好幾次都沒能進入,阿德萊德只覺得一個大傢伙不斷地摩擦他的屁股,臉色一下子變得血紅,他羞赧地扭了扭,想要阻止愛人過分的行為,然而就在這一瞬萊緹西亞扣住他的腰,一下子將性器整個的埋進他的體內。

   「啊!」他驚叫起來,過高的聲音驚嚇到了他們胯下的那匹牲畜,黑馬一個疾馳將兩人往前一摔,阿德萊德立刻緊緊地抱住了馬脖子,而身後的男人趁機藉著這個姿勢按住少年的身體,頂端進入得更深,重重地碾壓著身體深處的敏感點,阿德萊德下意識地咬住嘴唇,但是仍然沒能堵住口中的呻吟,他先是輕聲的嗚咽,漸漸地沉淪在了瘋狂的顛簸抽插之中,最後放縱地呻吟,身前的性器很快就站立起來,在鬃毛的摩擦下沒過多久就顫顫巍巍地射出來。

   白濁濺在漆黑的馬背上,非常的現眼,少年害羞地把頭埋在馬脖子上,身後的初代血族卻完全沒有放鬆的打算,他伸手捏住對方的乳頭,胯下頂弄的力氣越來越大,在對方最放鬆的時候將獠牙嵌入他的脖頸,緩慢地吸取他的血液。

   阿德萊德的身體有些僵硬,他馬上明白了對方想做什麼,恐懼卻仍然無法消散,只得死死地抱著馬脖子,萊緹西亞一邊進入他一邊吸食他的血,讓他在痛苦和快感中不斷上下顛簸。他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裡一片混沌,身體甚至有一瞬間的痙攣,最終他的愛人在他的體內釋放出來,粗大的性器被抽出,冰涼的液體從股間流下,粘膩地順著大腿內側往下滑。羞恥之餘更多的是疲憊,突如其來的強烈睏意讓他慢慢地閉上眼睛,這時候他隱約感到自己的嘴裡被灌進了幾口甜蜜濃稠的血液。

   替生儀式在悄無聲息中進行,萊緹西亞抱著陷入沉睡的少年,用漆黑的斗篷將他裹在裡面,他們騎著黑色的駿馬沒有目標地逐漸遠行——去哪裡已經不重要了,血液的聯繫徹底建立,再也沒有什麼能把他們分開。

   活了三千多年的老吸血鬼終於如願以償,他滿足地笑了起來,摟著自己的伴侶,他們的體液交融在一起,斑斑點點地灑在馬背上,黑馬不滿地打了個響鼻,狠狠地抖了抖身子。

   黑影很快徹底消失在森林的深處,這是一個結局,也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他們的生命過於漫長,但因為彼此的陪伴永遠不會顯得無趣——他們一起坐過蒸汽的小船,隔著十米不到使用一種叫「電話機」的奇特工具,他們靠在一起研究一個方形的大盒子,試圖讓它呈現出奇怪的畫面,他們見證著世界的變遷,看著人類的武器逐漸進化,宗教力量的逐漸衰減。後來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幾乎都踏上了人類的痕跡,捲入了機械的齒輪,這時候他們乾脆離開偏遠的森林與草原,走進城市開始全新的生活。

   兩人之間的角色逐漸發生了變化,初代吸血鬼在各種奇怪的力量面前似乎變得不再那麼高不可攀,時常有人看到他搬了張躺椅坐在夕陽下,毫不吝嗇地展示那張過分精緻的臉,他們甚至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即便他沒有回應也不會惱怒,匆匆地來又匆匆地離去,互不干擾地和諧共處。

   阿德萊德總是喜歡嘗試各種各樣的工作來發洩自己過旺的精力——他可不希望把它們都花在床上,儘管這些工作他都做不長,每隔幾年他們就要換一個地方,以免周遭的熟人發現他們的年歲樣貌沒有任何變化,但是這樣的生活仍然自由而又快樂,他們適應著所有的轉變並且樂此不疲,生活彷彿在這個時候才真正開始。

   少年每天回家的時候都能看到坐在院子裡等自己的男人,他們每次都如同久別重逢一般緊密地擁抱貼合,十指相扣。

   他的手指上仍然帶著那枚草戒,儘管它已經枯萎,他也不再需要它的保護,但它是一個見證,見證著生命的延續和時代的變遷,見證著他們相愛——從相遇初始到生命的永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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