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信口雌黃】

　接風宴並不奢華，只有一桌，自然並非所有在院內迎接的蘿閔島異獸人都作陪。

　除了洛水、洛英姐弟外，就只有另外兩位都擁有裂合期修為的異獸人坐了下來。這兩位都是蘿閔島的長老，一個叫火月飛巫，一個叫辰霜嵐。然後就是陸不棄一行五人，外加海星蓮，一共十人，一併落座。

　菜式是陸不棄在荼神洞天難得看到的精緻和豐富，有生吃的蔬果，有醬制的果脯，有秘製的糕點，還有一些熱氣騰騰的肉食，也有一些開胃特色小炒。

　當然，酒水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過洛水並沒有一開始就以和顏歡笑的方式敬酒開席，而是深情肅穆道：“昨日忘憂谷發生了荼神神殿圍剿事件，有兩千八百三十一人被殺，請我們為逝者默哀。”

　陸不棄聞言，剛剛沾座的屁股馬上抬了起來，也誠摯肅穆地閉目默哀。

　一時間，整個宴廳進入了一種難言的沉靜。

　半晌，洛水方才吐氣開聲：“禮畢，我相信逝者的英靈一定會庇護我們異獸人，走向最光明的明天！”

　在陸不棄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感受到洛水那清澈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他很自然地點了點頭：“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請坐。”洛水微微一笑，也緩緩坐了下來：“我早就聽說過，陸雲閣下曾經說過，荼神洞天的未來會是我們異獸人的天下，這句話從一個純血獸人口說出來，著實很鼓舞人心。就連御守戰使聽了這話，也表示很是欣慰，為了這一句話，我們也要敬陸雲閣下一盅。”

　洛水說完，已經舉起手酒盅。

　島主發話了，餘下三位長老自然也跟著舉杯，就連洛英雖然心裡頭越發對陸不棄不對付，這一刻卻也還是跟著舉起酒盅。

　“我們也一起吧！”雲穹凌天開聲道：“我們忘憂谷許多人可把這話當成預言了，每一個人都願意相信，這一天會成為現實。”

　一盅酒落肚，陸不棄輕笑：“其實，我的本意並不全然是這樣。”

　“噢？”洛水放下空了的酒盅：“不知原話是怎樣？”

　陸不棄應道：“我一直認為，進化一道是最符合自然法則的，而從異獸人會比純種獸人的修煉天賦更高，並能夠覺醒天賦鬥技這一點來看，異獸人絕對是比純種獸人更加適合這個世界的。適者生存，這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那這樣來說，的確可以理解為，我們異獸人會成為掌控荼神洞天未來的人！”洛水深深地看著陸不棄。

　陸不棄笑了笑：“其實為什麼要把異獸人跟純血獸人概念化分離呢？我們現在不也坐在一起談笑風生麼？”

　洛水恍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有一天異獸人和純血獸人會和平共處？”

　“這難道不是你們樂見的麼？你們異獸人總不至於會想著把整個洞天的純血獸人都殺光吧？”

　洛水搖頭道：“當然不會，這個世界並非所有的純血獸人都在排斥我們。我們異獸人聯盟也有一成左右的是純血獸人，我們從來就沒有想過真的要將自己放到純血獸人的對立面。”

　“這也是我會願意幫助異獸人的原因！”陸不棄正容道：“捍衛血統的純正，這並非是一種錯誤，甚至有時候也是必要的。而追求自由的情感，尋找新的可能，這也不是錯誤。兩種沒有錯的行為，就必然造成荼神洞天一個狀況，那就是純血獸人絕對不會消失，而異獸人也會越來越多。如果雙方對於種族存留觀念不達到一致，那麼戰爭將會永無止境。”

　“是啊……所以我們需要更多像不棄兄弟這樣的有識之士，來創造真正的和平紀元。”雲穹凌天長吸了口氣：“只可惜有荼神神殿橫亙在天，成為這種和平理念推行的最大阻力。”

　陸不棄微笑：“我永遠相信一句話，那就是人無恆富，國無恆強。荼神神殿盛極必衰，你們只要保持信念，等下去，一定會有機會的。”

　“說得倒是輕巧，我們的等待，是要無數生命來犧牲換來的。”洛英卻是冷聲道：“不像你，你可以成為一個傭武，安樂的過你的日，卻不知，你一旦成為傭武，就成為了一個被荼神神殿控制而尚不自知的可憐蟲。”

　“洛英！”洛水輕喝了一聲：“怎麼跟客人說話的？”

　陸不棄朗笑了下：“洛英長老說得並沒有錯，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畢竟我不是異獸人。不過我個人的見識和能量只有如此，也就只能說這些聊表安慰的輕巧話。”

　“要是全世界的純血獸人，都能說這樣的輕巧話，那就無需我們的抗爭了。”蒼穹語蝶語氣很輕，但是話音很清晰：“洛英長老，如果不棄都是可憐蟲的話，那你比他更可憐。”

　“你說什麼？”洛英皺眉，臉色極其難看。

　蒼穹語蝶依然輕緩地說道：“你說的那些他都知道，他卻不屑於跟你爭辯。要知道，當你一直蜷縮在你姐姐的守護安樂地展示著你天才的光環時，他以一個傭武的身份，在兩大裂合期上階的強者眼皮底下，將我們數千人從絕境救了出來。”

　微微一頓，蒼穹語蝶繼續說道：“他的目光，落點是一個世界的衍變大局，而你的眼睛，卻只能看到個人的名譽得失。你們倆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你說誰可憐？”

　“蝶兒，話說重了！”雲穹凌天沉聲道，看似在訓斥蒼穹語蝶，其實無疑是暗頂了一把力。

　在洛英臉色如土之際，洛水卻是輕輕鼓掌笑道：“語蝶說得很好，這傢伙就應該讓人好好點撥下，要不然永遠只會看著眼前一些東西。陸雲閣下，舍弟剛才的一些話語都是沒有過腦的，請不要介意。”

　陸不棄輕笑：“其實令弟有句話倒是沒有說錯，傭武都是被荼神洞天控制的可憐蟲。只能怪我，因為無知而加入了荼神工會，現在更是一不小心成為了殺戮王，天天被人追殺，幾經生死，要不是大哥三番兩次地來幫我，恐怕我已經身首異處了。而且也沒地方買後悔藥吃，怎麼是一個‘可憐’就能形容的？那是非常可憐！”

　陸不棄幽默的話語，倒是讓眾人忍不住會心一笑，沖淡了一些剛才針鋒相對的尷尬。

　“噢……我明白了！”可是有些人卻完全看不到別人給自己的架的梯，洛英拉長的語調讓眾人都帶著幾分無奈的眼光看過去。

　“洛英長老，你明白什麼了？”火月飛巫跟洛英關係還是不錯的，所以願意在旁幫襯下人氣。

　洛英冷眼看著陸不棄：“我明白有些人為什麼要那麼不遺餘力地幫助忘憂谷的異獸人了，完全是因為他想要借助異獸人的力量。”

　洛英這話一出，連陸不棄臉色都變了。

　人都說，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助。所以剖析其本質，那就是要互相能夠幫助到對方，能夠對彼此有用，才能成為朋友。

　可是沒有人會用這正這麼去剖析，因為一剖析，說出來性質就變得很耐人尋味了。

　陸不棄要是為了借助異獸人的力量，才去幫助異獸人，那就是有目的性地利用了。那麼陸不棄為忘憂谷做的一切，那可就不是打一點點折扣的了。

　其實不僅僅陸不棄的臉色變了，一桌人臉色都變了。

　不過洛英只看到了陸不棄的臉色，當下得意笑道：“被我說了吧，要不是凌天谷主會幫你對付追殺你的人，你會那麼致力於救她們？真是的，虧還有人把你當什麼英雄，依我看……”

　“你給我閉嘴！”聽到這，雲穹凌天實在忍不住，重重地一拍桌，整個桌的杯具都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