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54.
穆勒向我告白的第二天,我在學校裡遇見瀾和他聊了一會兒,我說:“這回穆勒沒有喜歡的人了,你放心點了吧?”
“就算沒有你,還會有下一個人。反正不會是我。”瀾當時是這麼說的。
高二的生活枯燥乏味,瀾和穆勒去了同一個省的不同大學,他偶爾在朋友圈發照片,照片上全部都是穆勒的背影。
我在微信上問他怎麼不給他弟來一張帥氣的正臉。
瀾回我:[幹嘛給你們看?]
我嗆了他一句,這個話題就此揭過。
後來我在朋友圈看到瀾發的一句話:我只能追逐他的背影。
我在底下評論了一句:真酸。
後來想想倒又覺得心酸了。
我想瀾大概比我更絕望。
155.
高二上學期快結束,我帶著一書包的作業回家。
安漾跟我嘚瑟他假期長作業少,我當時沒有反駁。
快開學的那幾天我硬拽著安漾幫我寫作業,從天亮寫到天黑,安漾一旦點頭打瞌睡,我就伸手抓他頭髮。
“寫了兩天作業,我覺得自己要禿了。”安漾把頭髮向後擼了擼,歎著氣道。
我安慰他:“禿了你也是一個英俊的禿子。”
安漾笑了一下,伸手按住我的腦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已經把頭撞過來。
那一刻我真的懷疑安漾練過鐵頭功。我捂著腦袋踹了他一腳,還沒敢往重了踹怕他疼。
安漾倒好,挨完踢跑遠了插著腰哈哈大笑。
我把腳上的一隻拖鞋扔出去,沒砸著他,他賤兮兮地把拖鞋撿回來,伸出手沒輕沒重的亂揉我額頭。
156.
開學兩星期,我連續收到舍友送來的五袋牛奶。
舍友美名曰送溫暖,我拿到第六袋牛奶時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舍友只好道:“真的是送溫暖……幫別人送溫暖。”
我問:“幫誰?”
舍友佯裝神秘的湊到我跟前:“x班的宋佳冉你知道不?她可能相中你了,想追你。”
“替我謝謝她。”我把牛奶遞到舍友手上,“這個我就不收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女孩追,對方居然給我送牛奶?
是嫌我矮嗎?
157.
我怎麼也沒想到,第二天午休宋佳冉會來我們教室門口堵我。
我跟著她去了教學樓外,剛站定她就問我:“為什麼不收我送的牛奶?”
我反問她:“為什麼送我牛奶?”
宋佳冉沒有回答,說:“你不喜歡喝牛奶?那我下次送優酪乳好了。”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我攔住她,說了句“謝謝”。
她看著我。
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謝謝。”
宋佳冉還是看著我,她問:“幹嘛說兩遍‘謝謝’?”
我說:“謝謝你的牛奶也謝謝你喜歡我。”
“我這算是被拒絕啦?”
我有些抱歉的笑笑。
“算了……”宋佳冉先是歎了口氣,然後說:“我也不知道你說你有喜歡的人是不是在騙我,反正祝你告白成功吧。”
我一愣,道:“……謝謝。”雖然我永遠不可能對那個人告白。
158.
那之後又過了幾天,陳俊凡突然發短信說自己回市里了,有空聚一聚。
約出來見面那天天氣不算好,天空灰濛濛的像是要下雨。
我和安漾還有陳俊凡在飯店門口碰面,雖然經常在朋友圈看見他的動態,但我還是不得不說一句:“你這曬的也太黑了吧?”
陳俊凡推了我一下說:“去,我對象可喜歡我這膚色了。”
我們邊走邊說,我問他:“又搞對象了?”
陳俊凡道:“哪兒啊,還是以前那個。”
“和好了?”安漾問。
陳俊凡被曬的很黑,他一笑牙齒鋥亮:“她追著我去了s市。”
“那挺好的。”
兜兜轉轉這麼久,相互喜歡的兩個人終是又回到了對方身邊。
陳俊凡當年的話多麼不可信,喜歡哪裡膚淺?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永遠值得珍惜與尊重。
159.
從飯店出來才知道下雨了,我和安漾各帶了一把傘,陳俊凡拎著個大包袱愣是沒想到拿傘。
最後安漾把傘借給他,我和安漾共打一把傘跑回了家。
“還不如不打傘。”跑到半路安漾說。
我:“那你別打,我打。”
過了一會兒,安漾想了個餿點子:“不然我抱著你吧?”
我沒說話。
安漾:“嗯?”
我:“……”
安漾:“嗯?”
我:“你還是滾出去吧。”
安漾把住我要撤回傘的胳膊:“別別別。”
160.
回到家時我的半邊身子已經濕透了。門沒有鎖,是喬慶國回來了。
難得喬慶國在家,因為下雨,他打著燈,手裡拿著煙,昏暗的燈光照著被鍋爐燒的黑黃的牆。
我把傘放下,喊了他一聲:“爸?”
喬慶國手上一抖,長長的煙灰掉落在地上。
“你回來了?”他把煙掐滅道,“你過來,爸有事跟你說。”
以往我們總是匆忙錯過,他有他的工作要幹,我有我的學校要去。
那天我們差不多聊了兩三個小時,他說他在一處地方買了房,等過個兩三月就可以搬家了。
我完全沒想過自己會離開這間平房,儘管兒時有那麼多的埋怨,也從沒想過自己有天會搬到別處去。
喬慶國見我不說話,問我:“你是不是怪爸沒跟你商量?”
他說這話說的小心翼翼,不知從何時起我與他的關係變得這樣疏離客套了。
“不是。”我說,“就是沒想過……什麼時候搬家,我請一天假。”
喬慶國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你還要上課。”
後來他問我喜歡什麼樣的房間裝飾,檯燈要什麼款式,他問我答,我們倆就這樣聊了很久。
聊天時喬慶國是笑著的,他笑起來眼角有很深的皺紋,我記得小時候他總愛和我開玩笑,把我逗急了才高興,我在一旁哭,他就在一旁笑。現在想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他笑過了,他現在笑的又和以前不同了,更加和藹也更加蒼老。
儘管我和喬慶國的交流不算多,但骨子裡流淌的血液還是讓我本能的敬愛著他。
他是我的父親,是我的至親。
161.
我將要搬家的事情告訴安漾,安漾的第一反應是問我:“離這兒有多遠?”
我說坐465路公車能到,安漾算了算距離說:“那還好。”
“你那時候已經要放假了吧?”我問他。
“嗯。”不等我說,安漾就道:“放心好了,我會幫喬叔搬家的。”
“麻煩你了。”
安漾說:“不麻煩,幫弟弟搬家嘛。”
“安漾。”
安漾的聲音帶著笑意:“嗯?”
“要點臉。”
162.
高二的最後一個月,在如蒸籠一般的教室裡,班主任聲音洪亮的跟我們說:“我們即將迎來高三,你們知道高三意味著什麼嗎?”
高三可以意味著很多,也可以什麼都不意味。
班主任最後說:“……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不要掉隊。”
對於我來說,高三最大的意味就是——我又離安漾近了一步。
雖然我大二時安漾就已經不在學校了,但……果然還是想和他在一起啊。
瀾曾經說我對安漾的喜歡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誰不是呢。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任何荒謬瘋狂的事都想去嘗試,只要能離那個人近一點,讓你做什麼你都會覺得有價值。
163.
新家離學校很近,我不再住宿,每天坐車上下學。
去申請離宿那天,班主任反復問我確定了嗎,我很堅定的點頭。
見勸說不動我,班主任只好說:“你保證?如果下次小測你成績下滑……”
“我就搬回學校住。”我說。
班主任歎了口氣,“好吧,就這樣。”
喬慶國晚上回家很累,常常不記得吃飯倒在床上就睡。
有我在他應該能準時吃晚飯。
164.
每週安漾都會坐半個小時的公車來新家,我倆每週的吃飯地點也改成了在家裡。
我問正在我床上蹦躂的安漾:“你在家是睡地板嗎?”
安漾:“不是啊。”
“你,馬上從床上下來。”我冷漠地看著他。
安漾抱起我枕邊的抱枕揉搓,“喬叔眼光真夠可以。”
“你是第一天來嗎?”我抽走壓在他身下的枕頭蒙住他的頭,“每次都、要、說、一、遍,啊?”
抱枕是我爸買的沒錯,上面是哆啦A夢……的妹妹哆啦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