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完結章
阮唐果真在等,不過不是像周錦城想的那樣,饞貓似得守在爐邊,而是跟錦軒苑門口站著。門上掛了兩個紅燈籠,照出少年挺拔的身姿。
夜裡的風尤其利得刀子一樣,周錦城走到跟前,未等開口,先掀開披風將他裹進懷裡,腳下不停,擁著進門。進門後一下暖了,阮唐才在周錦城懷裡打個哆嗦,嚷道:「冷死了!」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就剛才鶯兒才說那邊賞哥哥呢,我以為哥哥要跟老爺說說話什麼的……老爺那邊擺什麼飯?咱們院裡有只桂花鴨,聞著很香,我沒動,他們拿去溫著了,等哥哥回來再吃。」
周錦城一條條回答:「老爺乏了,叫我們先回來。正房……擺得跟咱們這邊一樣吧,可能多兩罈好酒,老爺拿出來試試錦重。」說到「試試錦重」,周錦城面上添了幾分笑意。他身上也有酒氣,阮唐咕噥了句:「不叫我喝,你們卻都早早喝上了。」
周錦城摸一把他的頭,安撫道:「你扛不住,要是等我回來,屋裡只有個醉貓,叫我同誰說話去?」
阮唐聞言才滿意地點點頭,還是握著周錦城的手。僅一會兒不見,他就很想念似得一直看著周錦城,喋喋不休。
周錦重站在一邊,剛解了披風,在洗手,見狀便裝模作樣地「嗤」了聲。
阮唐聞聲而動,臉色變得很快,回頭憤憤地瞪他。但沒能來得及回嘴,便被周錦城捏住肩膀,先帶了進去。
周錦城試著轉移阮唐的注意力,問道:「還沒說呢,走前說不叫你喝酒,到底有沒有偷嘴?」
阮唐自然非常委屈,滿臉「我不是這種人」的表情,道:「沒有!」
周錦重後腳跟進去,陰陽怪氣道:「誰知道呢,酒是有數的麼?少一碗都看不出什麼來吧。」
他最近換了種找阮唐不痛快的方式,東西是不搶了,只在話裡行間跟阮唐頂。阮唐聞言便瞪圓了眼,上身前傾就要跟他理論,被周錦城在桌下捏了捏手,才梗著脖子又退回去,指著鶯兒剛抱過來的小瓷壇道:「你看!紙還好好地封著呢!」
桂花酒原本不算什麼,只是兩個人不對付起來,對著只螞蟻都能吵起來。
周錦城很頭痛,明明就在去年,這兩個還天天結伴去招貓逗狗,現在不知怎麼,總是不能好好說話。這還算好點,至少阮唐會讓著點,不置氣,辯過便算完,不會一邊一個,生著氣誰都不理誰。
過了會兒,家家戶戶都開始放爆竹,外頭辟里啪啦響個不住,周錦重坐不住,當即攛掇阮唐:「你跟哥說,咱們也去放。」
阮唐抿著嘴,很謹慎:「你怎麼不去說?」
周錦重道:「我說了哥要訓我。」
阮唐心裡挺高興,嘴上卻說:「我可沒見過哥哥訓你。」
周錦重心都要飛走了,沒有耐心胡扯,又搖了搖阮唐的胳膊:「快點兒,去說吧。」
阮唐看看他,又看坐在小榻上不知在跟鶯兒說什麼的周錦城,最後還是一步三挪地靠了過去。
周錦重已經在外面等著了,周錦城一早就知道這兩個人要幹什麼,阮唐去求他時站得近,在他兩腿間被他圈住,仰頭觀察完他臉色,才小聲道:「哥哥,一起去看煙花吧。」
周錦城道:「看別人放的有什麼意思?」
阮唐眼裡露出喜色,接著又斂了,試探著道:「那……那……」
周錦城低頭跟他碰碰額頭,笑道:「小心些,叫人跟著,就在院門口,別跑遠了,再把枯草點著。」
「我知道!」阮唐一瞬間高興起來,往周錦城懷裡膩,兩個人的臉挨得很近,周錦城學著他小聲道:「親一下。」阮唐便抱住周錦城脖頸,稍往前湊湊,在周錦城臉上啵啵親了兩口:「兩下!」
周錦城低笑,他親完就跑,臉上喜氣洋洋。
兩個人玩的熱火朝天,抑或是阮唐單方面熱火朝天。天上不光他們一家的,周圍人家都在放,五顏六色,映著滿天繁星,凜冽的寒氣凍紅了鼻尖,阮唐仰得脖子都酸了,才聽一直沒說話的周錦重開口:「阮唐,你親我哥幹什麼?」
阮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回頭看他:「啊?」
「我說。」周錦重的臉板著,「你為什麼親我哥?我看見好幾次了。」
阮唐結結巴巴地「嗯」了半天,不光鼻子紅,臉也紅透了,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周錦重向前一步,個頭沒他高,氣勢倒很足:「你們什麼關係?」
阮唐:「……」
阮唐道:「你看見了啊……」他還以為周錦重一直在外面呢。
周錦重憋不住了,臉上露出尷尬的情緒,頓了頓,才道:「你可不要……不要學那些……」
阮唐紅著臉,還陷在親了周錦城被周錦重看見的羞窘裡,小聲問:「學哪些?」
周錦重下了什麼決心似得,偏過些臉,把憋了老長時間的話一氣兒說了:「我問了老周,你月錢,還是領的書僮的份例,可現在連鶯兒都當你是屋裡人了,如果是、真是這樣,大哥怎麼不給你升?」
「……」阮唐閉了閉眼,周錦重的意思,好像是疑心他在……占周錦城的便宜……阮唐覺得臉要燒起來了,艱難地道:「不是的,哥哥、我不是那樣的……」他覺得喉嚨裡堵得說不出話來,但又沒想到周錦重是這麼想的,非得解釋清楚:「是哥哥說,我、我還小,而且,夫人也才去了不久,這時候、成親不合適,提前升份例不尊重,所以,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說到底,周錦重也還是個孩子,這時候尷尬的不行,哪還能聽得下去他哥房裡的事,立時顧左右而言他,「那什麼,放完沒有?放完就回去吧。」
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回去。
周錦城開了酒封,先給阮唐倒了一碗,又給周錦重也倒上,只是沒有倒滿,道:「剛才已喝了些,再多你受不了。」
周錦重低眉順眼地應下來。
桂花酒的甜味多些,說是酒,更像是點甜水,阮唐很喜歡。逮住周錦城許他喝點的時候,就端了碗抿一口,再抿一口,一氣兒咽多了辣得慌,再瞇瞇眼,真的跟隻貓兒一樣。
三個人又吃了些菜,阮唐沒受什麼影響,只鼓搗他的酒,周錦重有些沉默,所以主要是周錦城和阮唐在說,你一言我一語,才不算冷場。
但沒能摸成牌——周錦城一個沒注意,阮唐就把自己灌了個大醉,等他發現時,一小壇已經見了底,罪魁禍首臉蛋通紅歪在一邊,胳膊肘撐著兩個摞起來的軟枕,梳得整齊的頭髮有些凌亂,掉下來兩縷,黏在嘴邊。大概是弄得阮唐癢了,自己伸手去撥,奈何手上軟綿綿的沒力氣,伸到一半就掉了下去,眼睛一閉——睡著了。
不過周錦重雖然沉默,但他情緒倒看著很好,見阮唐醉了,還是嘟囔了聲麻煩。周錦城只當他喝了酒困了,便叫他先回去,自己也抱了阮唐回臥室。
走了幾步,阮唐清醒了些,勾著周錦城的脖子拖長音調叫他:「哥哥……」
周錦城道:「幹什麼?誰叫你喝那麼多酒?」
阮唐不聽他的訓斥,在喉嚨裡悶悶笑了幾聲,愈發將臉貼上周錦城頸側,還是叫他:「哥哥,哥哥,哥哥。」
他身上籠著桂花酒的甜味,說話時又有酒氣,還軟綿綿地蹭著周錦城,周錦城心軟的厲害,再裝不出嚴厲的語氣,只問他:「難不難受?」
阮唐暈乎乎地搖頭:「不難受。」
周錦城把他放在床上,他就沒力氣地朝後倒,周錦城蹲下替他拖鞋,聽見醉貓唧唧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起身覆上去,捏了捏阮唐的臉蛋:「說什麼呢?」
阮唐睜開一雙醉眼,裡頭水汪汪潤乎乎,嘴唇也潤,嫩紅色的,引人去吻,含糊地道:「錦重問我,哥哥什麼時候,跟我成親。」他沒有故意曲解的羞愧,反而講得理直氣壯。
周錦城道:「等你長大。」
於是阮唐便把已經問過許多次的問題又問一遍:「長大要多久呢?」
周錦城道:「過了今晚,還要一年。」
以前說的都是兩年,這次一下子縮了一半,饒是阮唐是故意去問,心裡也高興起來,轉身跟周錦城牢牢貼著,笑起來呼出甜酒的味道,快要把周錦城也熏醉了,「那你要等我長大,好不好?」
周錦城道:「好。」
阮唐困極了,馬上要睡著,又往前湊湊,嘴唇貼著周錦城的耳朵,喃喃道:「好不好,哥哥等我長大,好不好……」
周錦城不嫌煩,只要他問,就很有耐心地輕聲應好。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到這裡就完結啦O(∩_∩)O~~
之前說了是個小短文的,沒想到中間拖了這麼久,抱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