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眨眼,學期已經結束。
a市也已經是大雪凜冽的寒冬,前幾日開始下了一場小雪,晴了沒多久,鵝毛大雪直撲而下。連帶著氣溫驟降,聞歌保暖一個沒跟住……就往醫院去吊水了。
今年的寒假要比往年更短些,學校剛放假時,街道上就已經喜氣洋洋地紮起了紅燈籠,大幅迎新春的橫幅。商場更是反覆循環著往年一直流行的迎財神,恭賀新年等金曲。
嗯……就連醫院注射區,都人滿為患,處處趕場。
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莫過於春節前後的這一個月了。
聞歌掩著袖子打了個哈欠,靠在椅背上看著不遠處的電視機,正在播放著時下最受歡迎的偶像劇。
奈何周圍的環境太嘈雜,鬧哄哄的,連電視的聲音都聽不見。
看了半天的啞劇,她有些睏。但一個人又不敢這麼放心地睡著,只能勉強地撐著眼皮子。等掛完水,她步行回去。
這家醫院離家很近,走十分鐘左右就能到家。再者,下這麼大的雪,路面上又是掃之不盡的厚厚積雪,根本沒法騎車過來。
聞歌撐著傘,一路東看看西看看,十分鐘能到的路愣是走了十五分鐘。
回到家的時候,家裡還沒有人,桌上壓著一張整百的毛爺爺,上面貼著張便簽:「聞歌,今晚我不回家,記得去樓下買點吃的。」
聞歌撐著暈沉沉的腦袋在客廳坐了一會,這才下樓買吃的。
大雪皚皚的冬日,天時短得眨眼即逝,天色陰沉,才五點的光景,街道上已經亮起了路燈。那半灰半黑的夜空低得彷彿觸手可及,整個街道上的燈光就像是一個個暈開的光點,朦朧得像是童話世界。
聞歌撐著傘,步子笨重。
隨意走進了一家麵館,點了大排面加蛋的外賣後,就站在櫃檯邊上等。
「聞歌?」
聽見人有叫她,聞歌回過頭,一眼就掃到了站起來的白君奕。
即使是這麼冷的天,他穿得依然很淡薄,裡面只有一件黑色的毛衣,還是低領的,外面一件灰色的羽絨服,一條牛仔褲,一雙馬丁靴。鎖骨那一處露出大片皮膚來,看得聞歌忍不住替他牙齒打顫。
正好她的外賣好了,聞歌拎著自己的大排面走過去。
和白君奕一起的是班長,憨厚的一個小胖子,卻壯壯實實的,關鍵是人耐寒都穿得比白君奕要多。
白君奕掃了眼她手裡拎著的麵碗,問道:「你一個人吃啊?」
聞歌還沒來得及否認,就被白君奕拽住胳膊拉到身旁的位置坐下:「一個人回家吃有什麼意思啊,一起一起,吃完我送你回去。」
明明就比她高半個頭,看上去看挺瘦,怎麼力氣那麼大?
聞歌感冒還伴著發燒,腦子有些發暈,被他這麼一拉,眼前黑了黑,也懶得再挪步,接過他遞來的筷子就開始吃麵。
等吃過麵,白君奕還真就認真地要送她回去。聞歌擺脫不了,就自己打了傘自顧自在前面走,走了半截路,回頭看了眼……
白君奕的頭上,肩膀上已經落了一層薄雪。他的臉色雪白,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倒不像以往故意耍帥的樣子,很沉靜地跟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見她轉頭看過來,也只是揚揚唇,沒說話。
聞歌一時有些摸不準他想幹嘛,但想了想,還是朝他招招手:「我的傘可以先借給你一半。」
她明顯是不太樂意的,表情有些彆扭,就這麼看著他。
白君奕頓時樂了,幾步上前鑽進傘裡。其實傘有些小,他半邊身子都露在外面,不過和聞歌一起走在傘下,感覺呼吸到的空氣都不似剛才那麼清冽。彷彿帶了絲溫度,暖暖的。
聞歌才沒那麼多心思去體會什麼暖暖的溫度,她下來之前吃了藥,現在困得不行,整個人都倦倦的,瞌睡得不行。
快走到小區門口時,她的腳步一指,轉身看著白君奕:「我家就在前面,你別跟過來了。」
白君奕愣了一下,抿唇看了她一眼,義正言辭:「男孩子送女孩子回家,是紳士風度,你懂不懂啊。」
「你要是有這玩意也不會欺負我一個學期了。」聞歌翻了個白眼,跟趕蒼蠅一樣趕他:「老師還說過,這麼晚回家的小孩不安全。」
「我就也在附近。」白君奕指了指相反方向的那一處尖尖的塔樓:「就那邊的小區,跟你家很近。」
其實我真的沒興趣知道……
聞歌沉默。
白君奕不傻,自然看出來她不想搭理自己。很不客氣地像在學校時那樣輕怕一下她的腦袋,看她嘶了一聲齜牙咧嘴地看著自己,笑著就跑遠了。
幼稚!
聞歌哼了一聲,看著他一下子跑沒影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捂著有些喘不上氣的心口半晌,深呼吸,這才邁開腳步往小區裡走去。
剛邁進小區的大門,就聽見身後傳來短促又連續地車輛鳴笛聲。
聞歌起初沒有搭理,被吵得煩了,狠狠地轉回頭去,一眼看見駕駛座上的溫少遠時……腦子頓時空了。
三分鐘後。
聞歌被他揪到公寓樓下。
他個子高,聞歌打傘就要舉著手,起初還能堅持,沒一會,手彎處就酸地跟浸了檸檬汁一樣。
她苦著臉,眼巴巴地看著他:「小叔,你撐下傘好不好,手好酸……」
溫少遠的臉色沉得都能滴出水來,已經這樣盯了她良久,要不是聞歌瞭解他,這會也要被他這種眼神給嚇出一身冷汗來。
「身體素質太差。」他搖搖頭,很不滿意,手卻伸過來,從她手裡接過傘。
交接時,碰到她涼得似冰一般的手指,眉心一攏,問道:「在外面待了多久了,手這麼冰?」
聞歌又有一陣子沒見到他了,這會見到他又怕又驚喜,只希望他剛才什麼都沒看見……不然有的一通訓。
她可沒忘記,溫少遠說過讓她不要和白君奕走得太近。
不過怕歸怕,聞歌在溫少遠的面前已經越來越肆無忌憚,伸出已經左手被紮了兩次的手背湊到他跟前:「才不是在外面待久了,我感冒去掛水了,掛了一下午,手怎麼也暖不起來。」
溫少遠彎腰看了眼她手背上的針孔,她的皮膚細嫩,針孔並看不太仔細,只看清了那發青的皮膚和清晰的血管。
下意識地想伸出手去用手心捂暖她的手,剛抬起又覺得不太妥當,就隨意地垂在身側:「那趕緊上去吧。」
「可小叔你剛才還說有話跟我說……」聞歌縮回手,放到嘴邊呵了一口氣,剛感受到一絲暖意又被迎面撲來的冷意取代。
「有喜歡的男孩子了?」他突然問道。
聞歌卻是一驚,嚇得差點下巴都要掉了。她「啊」了一聲,支支吾吾了半天,臉卻可疑的紅了……
「那、那是白君奕。我……我沒有喜歡的男孩子。」說完這句,聞歌連他的眼神都不敢對視,低著頭,雙手十指交叉地玩著自己的大拇指。
可那表現,分明像是被說中了心事。
溫少遠的眉頭一擰,連表情都凝重了幾分:「現在的喜歡都只是好感而已,過完年也就十五歲哪能分辨什麼是喜歡?」
他的語氣重了些,帶著幾分冷意,訓斥的意味頗濃。
聞歌的倔勁也上來了,下意識地就回道:「那在古時候,十五歲的少女及笄已經可以結婚嫁人了!」
話落,不止她愣了,連溫少遠都怔了一下。
那臉色……徹底黑了。
「現在我說話沒用了是不是?」
那語氣壓得低低的,似乎是從嗓子深處傳來的,涼得幾欲結冰。
聞歌一個哆嗦,後悔不已……嘴那麼快幹嘛!
她埋著腦袋,盯著腳面上沾上的一層冰凌,都快要哭了。
她不接話,溫少遠也不說話,氣氛頓時詭異地沉進了沉默裡。
就在聞歌醞釀著怎麼服個軟時,溫少遠上前一步,把手裡拿著的傘塞回她的手裡。不可避免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又碰到了她的手指。
他皺著眉,目光凝視著她,並沒有責怪,卻讓人心虛得不敢直視。
聞歌咬了咬唇,正要道歉……
他把傘交回給她,沉著嗓子說了句「趕緊回去吧」,轉身便走。
聞歌傻眼地看著他轉身一走了之的姿態,頓時慌了,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牢牢地攥緊。
「小叔……」
那一瞬間的觸碰,她手上的溫度涼得他心驚。剛回頭,就看見她臉色雪白的,是不健康的蒼白,那雙眼睛黑漆漆的,看上去也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這麼看著他。流露出一絲恐慌,一絲緊張,一絲哀求。
溫少遠眉頭一皺,轉過身。
下一秒,聞歌就在他的面前,軟綿綿地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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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歌在摔倒前後,其實都是有意識的,並不是徹底失去意識地昏過去,她是……太睏了。然後胸悶悶的,有些喘不上氣來,剛才一急,就這樣了……
從醫院開了藥被溫少遠送回家的一路上,聞歌都耷拉著腦袋。
徐麗青還沒回來,家裡空蕩蕩的,只客廳留著一盞燈,燈光孤寂。
溫少遠拎著藥進來,看著冷清的屋子皺了皺眉頭:「最近一直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在家?」
聞歌點點頭,正要去廚房給他倒水,被他拉住,按坐在沙發上:「我不喝水。」
他的表情明顯沉了沉,臉部輪廓都冷硬了不少。四下環顧了一周,他忽然說道:「收拾幾件衣服,跟我回溫家住幾天。」
聞歌呆呆地「啊」了一聲,隨即便是本能的排斥,她搖搖頭,替徐麗青解釋道:「我不是一直一個人,就是最近阿姨比較忙,很晚才回家……」
「有什麼區別?」溫少遠打斷她,皺著眉頭有些不悅:「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他今天明顯的有些不耐。
聞歌被他這冷著的語氣嚇了一跳,眼眶頓時紅了,她咳嗽了幾聲,好不容易停下來,開口說話時,聲音沙啞,還帶了幾分哽咽:「小叔,你今天好凶……」
溫少遠看她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表情,語氣更凶了:「不准哭。」
聞歌驚愕地看著他,還未反應過來,他已經放柔表情,幾乎無奈地朝她伸出手來:「不收拾就不收拾,反正還留著你的衣服……」
話落,見她還呆呆地坐在那裡,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終於有些忍不住,微翹了唇角低低地笑出聲來:「看來,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聞歌這才回過神來,看著他伸出的那只修長白皙的骨節分明的手,遲疑了一下,握住他。
我在牽住你手的時候,你也要學著握住我的。
這句他說的話,聞歌始終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