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什麼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就是了!
聞歌驚怒起身,正要擼袖子去找個說法,溫少遠抬手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腦門,語氣平靜:「就讓老爺子誤會著吧,沒什麼不好。」
這一句語意深遠的話讓聞歌混沌了一下午的腦子又變成了一團漿糊。
但就著溫少遠剛才傳遞來的那幾句隻言片語的信息,聞歌也知道白薇也許沒有壞心,但她確實沒懷好意。這個認知,讓她對白薇的印象分一下子「刷刷刷」,一路跌到了底。
這直接導致了白薇在飯桌上的一舉一動都被成倍成倍地放大,落在她的眼裡便格外刺眼。
老爺子對她溫言軟語,辛姨對她關懷有加,溫少遠雖然沒什麼表示,但全桌的目光都盯著他,完全一副——白薇是他既定的女朋友的感覺。
聞歌越吃越慪,連平日最愛的可樂雞翅都吃不下去,一口含在嘴裡,眼裡直冒火。
她「啪」地一聲壓下筷子,桌上的氣氛一滯,瞬間把目光都轉向了她。聞歌卻沒有半分的不自在,垂著眼,一字一句道:「對不起,我吃好了。」
溫少遠伸出去的筷子剛挨著碟子,聞言瞥了眼她才草草扒了幾口飯的瓷碗,正要開口……
老爺子先一步笑出聲來,慈眉善目道:「是不是不合胃口?那先回房間吧,等會肚子餓了再讓辛姨給你煮點吃的。」
聞歌哪裡聽不出來老爺子不是關心是在攆她回房間,咬了咬唇,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用力地掐緊肉裡,疼得她臉色微微發白。
胸口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巨石,挪不開,只能苟延殘喘。
她側目看向溫少遠,後者連眼神都沒分過來。聞歌循著他的視線看向白薇,她正低眉淺笑,唇角一抹羞澀的笑意,看得聞歌心底頓時有個風箱「呼啦呼啦」地拉起。像是心裡破了一個洞,正不斷地往裡灌著冷風。
哪還能忍!
聞歌豁然站起,邁步繞過椅子時,不動聲色地狠狠碾了溫少遠一腳。就這樣還不解氣,氣哼哼地上了樓。
被踩了一腳的溫少遠,臉上的表情一滯,頓時黑了臉。他轉頭看向大步上樓的聞歌,眉角微動,一時不知道是要氣還是要笑。
那煩悶的心情,卻意外得好了幾分。
……
聞歌一回屋就趴在了床上,沒吃飽,肚子還「咕咕」地叫著。她把臉埋在柔軟的被子裡,懊惱地直踢腿。
腦子裡盤旋的,始終是最後那一幕——溫少遠看向白薇的那個眼神,以及白薇低眉淺笑的模樣。
她突然悲哀得發現,溫少遠對她的影響已遠比自己察覺到的要多上更多。
他的事,她不能冷眼觀之,不能冷靜處之,還談什麼粉飾太平……她只想把白薇趕走!
可就算走掉一個白薇,還有不同的女人會慢慢走進他的生活。他會談戀愛,他會有自己喜歡的女孩……
這種想法一在聞歌的腦海裡浮現,就讓她頭疼欲裂,不敢再往下深想。
他的年紀足以成家了,她卻還在上學。
他已經事業有成,她卻一無所有。
他只當她是責任,沒有別的任何想法,她卻……彌足深陷,把他當做了全世界。
她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寄人籬下,孤身一人,連個依靠都沒有,哪有什麼底氣去喜歡他?
再不願意正視,今晚也讓她霍然明白——她和溫少遠之間的阻礙何止一條溝壑,幾乎都是一條大裂谷了。想要翻越這道屏障,難以復加。
整夜胡思亂想的後果就是,聞歌翻來覆去沒能睡著。剛有一點睡意,光怪陸離的噩夢如影隨形。好不容易掙脫了夢境,聞歌翻身坐起,打開了燈。
坐在這一片夜色裡,涼如寒冬。
等緩了一陣,那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下床,去浴室洗去剛才嚇出的那一身虛汗。
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學校上課,洗完澡出來,聞歌關了燈,躺在黑暗裡半晌,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把自己和被子扭成一團麻花。整張臉埋進柔軟溫香的被子裡,聲音沮喪:「外婆,我要怎麼辦……」
******
聞歌返校沒幾天,白君奕也回來了。
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足以讓人忘掉不少事情,包括上個週一轟動全校的「告白事件」。是以,兩個人同時缺課請假又前後相差沒幾天歸校的事情,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注。
就像那時候的「他們行為不點被學校勸退」「兩個人肯定都要被處分,誰讓他們早戀」等惡劣的猜測似不復存在了一般,再沒有人提起。
至於聞歌——
落了一個星期的課,她一回來就投入了緊張的學習當中。光補作業就補了整整三天,哪還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反觀白君奕,經此一事,他應該沒少被家裡的長輩「教育」幾番,對待聞歌時再沒有之前的肆無忌憚。加之這件事剛過去,連和她站在一起說幾句話都怕給她招來麻煩。
畢竟,他和聞歌現在是老師和家長的重點監督對象。
加上這段時間,聞歌三點一線,又有意無意地避著他,保持著安全距離,兩個不同班的人,又是一個走廊的頂端和末尾,一時竟然沒有了交集。只偶爾在食堂或者寢室樓前遇見,才會一起同行。
週五放學,聞歌剛推著自行車走出校門,便看見等在門口翹首以盼的何興。她皺了皺眉,正想裝作沒看見,一走了之。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見何興四處梭巡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興高采烈地招了招手:「聞歌。」
得……溫少遠這個助理哪都平平無奇,就那眼神好!
聞歌推著車走過去,瞄了眼停在不遠處臨時停車庫裡的轎車,努了努嘴:「我自己騎了車,不用你來接。」
何興苦著臉,回頭望了眼,道:「你自己跟溫總解釋吧。」
聞歌漫不經心的表情瞬間凍結,慢慢轉過頭去看了眼。
後座的車窗已經降了下來,溫少遠坐在窗邊,神情冷峻,眉目冷冽。
聞歌瞇了一下眼,朝何興招了招手:「幫我扶一下車啊。」
何興剛接手過去,便見聞歌朝著溫少遠走過去,趕緊跟上。
聞歌沒上車,也沒打算上車。她彎下腰,手指落在車門把手上支撐著自己。目光落在他散在後座上的文件時,目光凝了凝,先叫了他一聲:「小叔。」
溫少遠修長的手指正摁在攤開的一件文件上,聞言,頭也沒抬:「上來。」
聞歌連一瞬猶豫也沒有,便拒絕道:「我自己騎了車,我自己就能回去。小叔你這麼忙,沒必要來接我放學的。」
她的語氣並沒有什麼異常,舒緩輕柔,還帶著少女特有的嬌俏,可落在溫少遠的耳裡卻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側目看向她,目光略帶了幾分審視,停留在她的臉上。
聞歌的唇角正揚著一抹無害又天真的笑容,微微瞇起的眼睛如一灣月牙,清亮得像是純黑的瑪瑙石。
這一次的見面已經相隔一個多月之久,是上次請假一星期再返校後,溫少遠第一次見到聞歌。
老爺子有意撮合他和白薇,一天照著三餐的點催他出去約會。因為白君奕的關係,他連帶著看白薇都有些不太順眼,怎麼可能老爺子一個指令他就一個動作地去配合?
索性躲了出去,臨時帶著何興去s市出差,這一去就去了半個月,渾然不知聞歌並沒有按照他交代的去溫家,而是直接回了徐麗青的公寓。
她平時有空就會回去看看,順便打掃一下。整個公寓還和之前一樣乾淨整潔,到省了她折騰一番的功夫,直接就能在在家開火做飯。
他回來之後便讓何興去接她放學,連著兩個星期,她不是借口要去同學家就是約了隨安然一起吃飯,但最後的結果都是……回了自己家。
如果這樣,溫少遠還看不出聞歌是有心在躲著他的話,他也算白活了這二十多年。
偏偏想逮她回來又不太合適,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和徐麗青通過氣,商量好了。徐麗青起初還不放心她一個人獨住,但聞歌執意要搬回來,她哪還會把人往溫少遠那裡推?所以抽空回a市一趟,把門口的鎖又換了一遍,加了扇防盜門。又重新修築了加固型的防盜窗,這才放心地由著她一個人獨住。
徐麗青都同意了,他還能強硬地把她帶回去?顯然行不通。
所以,親自來逮人了。
他坐在車內,視線昏暗。聞歌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眉目沉斂,靜靜地坐在車內。
「不跟我回去?」他問道,語氣卻強勢又冷硬。
聞歌這一段時間已經想明白很多事了,膽子肥了好幾層,當下也一點商量都沒有的拒絕:「麻煩小叔走一趟了,我自己回家就好。」
溫少遠眉心一蹙,正要說什麼。眼前的視線一暗,他順著看出去,眉心驟凝。
白君奕騎著車子掠過來,堪堪停在聞歌的身後,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怎麼還不回去?」
聞歌回頭看見小白,顯然也有些意外,嘴上卻順其自然地回答:「正要走了,一起?」
白君奕挑了挑眉頭,沒想到聞歌會主動要和他一起回家,臉上的欣喜之色都沒能壓住,趕緊答應了下來。
聞歌轉身從何興手裡接過自己的自行車,朝車內的溫少遠揮了揮手,神情自若:「小叔再見。」
話落,看也不敢看一眼身後男人已然黑沉的臉色,頭也不回地跟白君奕離開了。
等騎出一段路,確定已經離開了溫少遠的可視範圍,這才悄悄吐出一口氣,放鬆了一直僵硬地踩著腳踏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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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興一臉尷尬為難地瞄了眼車後座上悶不吭聲的溫少遠,灰溜溜地坐回駕駛座,想了想,提了幾分小心地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問道:「老闆,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溫少遠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動,直到聞歌的聲音消失在視野裡,這才低下頭,含糊地說了一聲:「不用了。」
垂下眼,他眼底驀然翻湧起一股沉鬱的墨色,週身恍然一靜,他升上車窗,語氣平淡地近乎冷漠:「回酒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