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 章 武俠‧嫖 小叔子(十)
卯正時分,葉萱醒了過來。
天還未大亮,院子裡已經響起了下人們走動的聲音,窸窸窣窣的,讓她混沌的思維一忽兒回到了現實。陸謹還在她身後沉沉睡著,男人的大手搭在她的腰上,貼著小腹的掌心透出火熱的熨帖溫度。她渾身又酸又軟,腿間黏糊糊的好不難受,那軟下去卻依舊粗大的陽具甚至還插在她的花穴裡,將緊致的甬道被迫撐開了一夜——她的心裡,卻奇異地泛起暖來。
有哪個女人沒有幻想過這般光景呢,整晚的迷醉過後是相擁著的深眠,靠在心愛之人的胸前,那臂膀是如此堅實,卻又如棲息的鷹,只在她頸邊酣睡。
葉萱曾經想過,若是沒有陸謹,自己對陸諍的感情又會有怎樣的變化?這樣的念頭,其實是在為自己找藉口吧。假如沒有那個男人的強取豪奪,我自然會對夫君一心一意、情深不渝。但她終究還是承認了這個想法有多可笑,縱使沒有陸謹,她也無法愛上陸諍。
所以,陸謹對她來說,便是這低靡的生命中,能教她還有一絲活氣的存在。什麼倫常,什麼忠貞,在她將要枯萎的時候,她也只能拋卻一切,去竭力捧住那一點本不屬於她的甘霖。
「嫂嫂,」男人尚帶著沙啞的聲音低低響起,大手摸索著撫上少女的側頰,掰過她的小臉兒對著自己,「今晚……我在房裡等你。」微薄的天光透過窗縫灑落進來,在那張俊臉上落下明明滅滅的翳影,泛著烏金色的黑瞳愈發亮了,他好像是在期待,又好像平靜得什麼都沒有。
「好。」葉萱仰起臉,她感覺到自己的內裡似乎有什麼變了。不,變的並不是她,而是原本那個怯弱羞澀的葉萱。那些卑弱的灰暗中,似乎生出了一股孤勇。在竭盡全力地抵擋系統時,她阻止了「共情」對自我意識的進一步融合,卻讓她的意識侵染進了原身的意識裡。
當然,此時的葉萱沒有察覺到這件事,更加沒有發現陸謹眼裡一閃即逝的疑惑。
很快就到了晚上,葉萱推開門,看到了如約等候她的陸謹。心頭湧起的雀躍與悸動被她強自壓了下去,洗沐、更衣……一切都是寧馨而默契的,等到他們相擁著躺在床上時,陸謹的手伸過來,輕撫在少女的眼瞼上:「睡吧,」男人頓了頓,低聲說,「阿萱。」
那一晚,葉萱做了嫁進凌雲莊以來,第一個教她安寧的夢。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陸諍的身體總也不見好,陸夫人也還是一如既往地對葉萱百般苛責,唯一變化的大概就是陸謹吧。他一直沒有回凌雲莊,卻會每隔幾日翻窗進來,在夜晚的濛濛燈燭中與葉萱相偎。
葉萱便由此知道了許多關於凌雲莊的舊事,原來陸謹的母親並非趁男主人醉酒爬床的心機女子,反是那時為陸榮所迫,被強行侵犯後懷上了陸謹。陸榮酒醒以後,大錯已然鑄成,只得向陸夫人坦白。原本此事的解決方法很簡單,陸謹的母親是賣身進凌雲莊的丫鬟,既然陸榮佔了她的身子,給她一個妾的名分便是。但陸夫人的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要求陸榮將那丫鬟趕出凌雲莊。
一個是微不足道僅有一晚貪歡的丫鬟,一個是鶼鰈情深且馬上就要臨盆的妻子,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陸謹八歲時被接回凌雲莊,正是因為在那之前,他一直與母親顛沛流離,根本不知生父是誰。
「難道在接你回莊以前,爹他……一直都對你不聞不問?」看著男人平靜的面色,葉萱滿眼裡都是心疼,「不過……他不知你的存在,或許也不是故意的。」
陸謹不由地冷笑了起來:「傻姑娘,你當他真的不知道?」
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後,陸謹的母親立刻想辦法求見了陸榮。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養育這個孩子,只求孩子生下來後能回到凌雲莊,自己遠遠離開便是。對方如此識趣,陸榮哪裡有不喜之理?他雖然對陸謹的生母沒有憐惜,但那肚裡的孩子是他的,自然要抱回來。待到陸謹出生之後,陸榮一見誕下的是個男嬰,更是喜不自勝。
那時候,陸諍恰恰滿了週歲。雖然打從娘胎裡就帶著弱症,但誰也沒想到他會一直病弱下去。陸榮打的主意也只是認回陸謹這個庶子,畢竟陸夫人年歲不小,恐怕也不適宜生育了,兩個兒子總比一個兒子保險。
誰知道陸夫人當即大怒,為了阻止陸榮將庶子帶回來,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挾。陸榮到底還是愛著妻子的,於是就此作罷。恐怕那件事,就是他們夫妻間的第一道裂痕吧。
葉萱不能說陸夫人的作為是錯的,畢竟她如此對待陸謹母子,皆是因為愛意而生的嫉妒罷了。但一開始便身不由己的陸謹母子,又何其無辜。
陸謹就這樣成了一個父不詳的孩子,童年時遭受過的那些白眼和鄙棄都已經快記不清了。陸夫人罵他是賤種,實在是再輕巧不過的侮辱。陸夫人大概想不到吧,更難聽的辱罵,眼前這個帶著蔑然的男人早已在十多年前就聽過許多了。
陸榮沒有一開始就丟下陸謹母子不管,畢竟那是他的血脈,派手下暗中賙濟一二,對凌雲莊的堂堂莊主來說輕而易舉。但事情很快就被陸夫人知道了,在妻子的哭鬧之下,陸榮只好發誓絕不再理會那個「野種」。隨誓言而來的,則是他慢慢遺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流落在外的事。
直到陸諍九歲那年大病一場,差點命赴黃泉。憔悴的陸莊主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健康的兒子,還有一個可以繼承凌雲莊的兒子!
「孩子,」男人在他面前蹲下,極力想擠出一臉慈和的笑容,「跟我回去吧,我是你的爹爹啊。」
滿面污泥的小男孩只是裹緊了身上破破爛爛的麻衣,又將手裡的乾饅頭藏緊了一點:「爹爹?」他疑惑地重複著這個陌生的詞彙,「我沒有爹爹,」孩童的聲音冷靜又清亮,「我也沒有娘親,我娘說爹爹早就死了,娘也……」他想到那個病死的女人,喉頭終於有一點發澀,「娘也已經死了。」
都死了。他愛過的,試圖去愛的,要麼從未存在過,要麼拋下他匆匆離去。
陸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陸諍時的情景,那個病弱的男孩走過來,快活地抓住陸謹的手:「九弟?你是我的弟弟嗎?太好了,」他高興地笑著,眼裡閃著天真純摯的光,「我也有弟弟了!」而圍著他們的男男女女,所有人,都對他抱以愛寵的微笑。
我要討厭他,陸謹想,我得不到的東西,他都有。陸謹試著去追尋過,終究還是頹然地發現,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有。
「阿萱……」他望著懷中熟睡的少女,竟也不知這一聲呼喚是何種緣由。
許多年前,他就已不再去奢求那些想望了。自己到底在執著什麼?縱是有了那麼多人的愛,陸諍總還是會早死。而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到底可以活下去。誰又能預料到呢,他卻遇到了這個叫葉萱的女人。
那天晚上的問題,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連陸謹自己都說不清。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或許是這個吧,他想擁著這個女人好好地睡一覺,安心的,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