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一

　　天地伊始，世間僅有天神涅與振的存在，又或者說，本該僅有涅，卻因一粒意外依附於靈石之上的小小塵埃，多孕育出了一種別樣的生命體。

　　從第一縷神識清醒開始，振便一直跟隨在涅左右。

　　涅順應自然的召喚，創下三界，時常要在三界間奔走，那時的振還未具人形，小小的一團，涅走的快了，他跟不上，只能手腳並用的扒在涅的腳踝上，瑟瑟發抖。

　　涅看他可憐，拎著後頸把他提進懷裡，振抬頭，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舔舔涅的手指。

　　被他逗樂，涅心念一動，戳了戳他毛茸茸的腦袋，「給你也造些夥伴吧。」

　　就這樣，三界之中，除了人鬼仙，又多出許多不同樣子不同品種，帶著各色絨毛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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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時間的推移，振對涅的依戀越來越濃，但那時由凡間渡劫而來的仙君已經遍佈天界，涅與他們的正常交流，遠比與無法開口言語的振要多。

　　涅與天帝去談天庭制度的建設，並未帶上振，將振獨自留在了家中，這種事近日裡時有發生。

　　振可憐巴巴的趴在門檻石上等著，等到天色昏沉也沒能等到涅回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被抱進屋裡，涅坐在案前不知寫些什麼，將他放在床邊的軟墊上，振看著那人的背影，默默趴在原地生悶氣。

　　涅忙完了正事回頭見振醒了，有些奇怪，「醒了為何不過來？」

　　振的前抓微微動了動，本能的想順應涅的召喚，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將頭扭向另一側，整個身體俯回墊子上。

　　「這是...生氣了？」

　　為了表示自己生氣，振未再給他任何回應。

　　捏放下筆走到床邊，順了順他背上的毛髮，「在家待著是否太過無趣？明日我要赴尚姻祠一趟，不若攜你同往？」

　　「不應我可就當你不願了。」見小黑狗依舊沒反應，捏忍不住逗道。

　　果然下一秒振便跳起來，迅速的竄進自己懷中，撒嬌似的繞了一圈。

　　「好，那你明日與我同去，但切勿亂跑，跟在我身邊便是。」

　　二．

　　尚姻祠，與人間月老祠相連，顧名思義，掌管著人間億萬姻緣。

　　但凡心中有情的男女，名字都會出現在線池中，但若僅一方有意，紅線只會呈透明狀，只有另一方也同樣表露情意，雙方的紅線才會真正形成。

　　與多數人類想像中不同，月老祠中的月老實則並不存在，姻緣也無法被任何人左右的，它由心而生，情之所向，自然孕育出那縷剪不斷的牽連。

　　而天界的姻官郝夕，不過是這尚姻祠的看門人。

　　這日郝夕約捏前來，商討擴充線池的相關事宜.

　　隨著人類不斷地繁衍生息，凡間的姻緣線也早已經填滿了線池，若不盡快擴充，會影響到兩情相悅愛侶間紅線的締結。

　　天界尚處於建立階段，從制度到人員調配都還有許多不完善的地方，所以每每有大改動，都需要身為神君的涅親自定奪。

　　振原本一直乖乖跟在涅腳邊，但他們商討的事宜於他來說實在無聊，他不由的仰起腦袋四處張望，打發這閒暇時光。

　　忽然，密密麻麻佈滿紅線的大池中，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出現在他視線中。

　　涅...

　　紅色的實線，從另一個名字延伸而出，到涅這頭已經近乎透明，而那個名字...

　　振向池的方向又靠近了些，再次確定自己沒看錯，再回頭，那個名字的主人正和涅一起研究新線池的圖紙，兩人靠的很近。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郝夕的整個腦袋，幾乎都貼在了捏身上。

　　振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直衝大腦，甚至來不及思考，衝過去對著郝夕的小腿就是狠狠一口。

　　振的牙齒尖銳，頜骨強健，這一口下去，幾乎咬下一塊肉來，郝夕霎時痛呼出聲。

　　涅完全沒料到振會有忽然有這樣的舉動，一霎的愣神後，立刻喝止，同時伸手覆上郝夕仍往外噴血的傷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癒合。

　　郝夕卻在這時，含著淚撲進涅的懷中，「神君，這惡犬傷人，您可要替我做主。」

　　犬，這是人間對像振一般模樣生命的叫法，因為天界的仙人都由普通人類升化而來，自然也將這稱呼帶到了天宮。

　　「振」涅喊了一聲，黑了臉色，「給郝夕道歉。」

　　這人覬覦涅不說，還管他叫惡犬，現在待在涅懷裡的樣子更是怎麼看怎麼生厭，涅讓他道歉，他必然是不願的。

　　只趴於地面，喉間發出『唔唔』的嘶吼，一副隨時要再次撲上去的樣子。

　　「啊，他是不是還想咬我。」郝夕看了一眼，立刻又把頭縮回涅懷中。

　　涅對她這種舉動其實也有些不耐，但畢竟是振有錯在先，便道：「是我的錯，沒把振教好，今日就先告辭了，線池之事，改日商議。」

　　話畢推開人，抱起地上的振離開。

　　出了尚姻祠，涅一路沉默，直到回到二人居住的宮所，他才將振放在地上，厲聲道：「告訴我為何忽然咬人。」

　　振雖然無法開口說話，但他與涅之間一直是存在某種特殊感知的，涅能感受到他要表達的意思。

　　但這時，振卻拒絕想涅傳達任何想法。

　　「你不願說，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涅冷笑了一下，「在天庭的規章中，無故傷人要被貶入地獄，並且永不得再入天庭。」

　　涅從未用這樣口氣對他說過後，振被話中的意思嚇得瑟縮了一下，像討饒般咬著涅的衣角，輕扯了幾下。

　　「告訴我原因。」涅只是看著他，沒像以往每次那樣將他抱起。

　　並非振故意不說，而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其中原因，那情緒來的忽然，就單是看見郝夕貼在涅身上模樣，他就控制不住想咬對方的衝動。

　　現下回到這住所，冷靜後他也明白自己是闖禍了，給涅惹了麻煩，可真要他說出個原由來，他又該從何說起。

　　見他不做任何解釋，涅再壓不住自己的怒火，「今夜你去偏室住，沒想好之前不准回來。」

　　振低頭輕叫了兩聲，似乎是有些委屈，但怕又惹涅不快，最後還是乖乖去了。

　　偏室離他們原本住的寢房不遠，但因為長久無人居住，多少有些濕潮，床榻上連被褥都沒有，更何況振一直睡著的軟墊。

　　涅到夜裡就有些後悔了，披了外套起身去看，振在床角縮成一團，身上還沾了不少灰塵。

　　涅想抱他回屋去，手伸到一半又有些猶豫了，今日這事，錯確實在振，若不教好，今後怕是得惹出更大的亂子。

　　這麼想著，涅收回了手，只回屋將振一直蓋著的小毯取來，披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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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這事，涅私下罰過也就作罷，誰料當時有路過的仙人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天界有惡犬無故傷人這事便被傳了開來，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被天帝知悉。

　　振與涅雖一同被自然所孕育，卻因著振始終無法展現神力，又無人形，在天庭中難免被人輕視，事情發展到這，眾仙難免對他更為忌憚。

　　天帝敬重涅，不便直言讓他交出振，但另一邊又有來自眾仙的壓力，也是左右E為難。

　　涅將一切看在眼裡，這日將振喊至跟前，「天庭近日來對你的事頗有爭議，我想你也清楚，現下制度創立之初，若我帶頭違背，實在難以服眾，傷人之事，我最後問你一次，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保證，不會讓旁人能動你分毫。」

　　振看著涅，他不想涅為了他的事為難，但真要說解釋，他也只能搖頭。

　　涅閉了閉眼，當時說按章處罰，不過是為了嚇唬他，真要將他交給天帝去處置，涅打心裡是捨不得的。

　　「身為天犬，無故傷人，既然我教不了你，你便去人界好好反省罷，讓人類來好生教你規矩，什麼時候想明白，什麼時候再回這天界。」

　　振仰頭看著捏的下顎，兩人間生來固有的感應，讓他知道這一刻涅的不捨，他不怪涅，甚至湊過去蹭了蹭涅的腿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