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其實他們沒有事情要找對方，會下車完全是因為你的開車技術嚇到他們。你沒有發現那三個人下車時，臉色不只發白，還有人暈車了嗎？”暈……暈車？臉色發白？因為她的開車技術，讓他們嚇成那樣？

　“才怪！你胡說，明明我的技術很好，他們怎麼可能害怕？”她拉開被子，坐起身，怒瞪著他。

　“商司，我開車才沒有這麼可怕。”

　他凝視她噴火的眸子，認真且堅定的說：“相信我，他們真的被嚇壞了。”

　“才沒有！”她不承認。

　“好吧！那麼我們講個更有根據的事好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神色認真的望著她。 “知道剛才到家時，為什麼你下車了，我卻沒有下車嗎？”她瞪著他，表情不滿。

　“因為我腿軟。”他老實的說出事實。

　“其實李斐森他們下車時，我也很想下去，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也下車，你會覺得奇怪，我不想 在他們的面前告訴你，你嚇到我了，所以我忍著到家，可是到了家門口，我發現自己的雙腿在發抖，而且無法抑制害怕的情緒。

　梁寶兒微微怔愣，他說的話讓她難過。

　連他都覺得害怕？她只是開快了點，為什麼要害怕？

　“比起開快車，對我來說，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你應該懂我、懂家人為你擔心的是什麼……我不覺得自己有能夠承受你發生意外事故的本錢，只要你有一丁點的失誤，我不想承擔、不想體會。”垂下眼，她的表情有些軟化，因為他剛才說的話全是為了她著想，讓她覺得心頭有些暖。

　才想溫馴，但下一秒，她又不爽的抬起眼，瞪著他。

　“我不醜！我很美！很多人對我有意思，只有你說我醜，明明是為了讓你看才努力，結果其他人都讚美我，只有你批評我！我只在意你的感覺，你卻不說我漂亮！ ”

　“你確實不好看。”商司淡淡的評論，這一次神情少了不滿與怒意，而是就事論事。

　“我哪裡不好看？”又說她不好看？又說！她這次是真的生氣，而且很生氣，明知不該在他第一天回來就鬧彆扭，可是她很不滿。

　商司定定的望著她，輕聲的開口，“寶兒，從六歲開始，看著你長大，這段時間足足有十四 年……這十四年來你的模樣就是那樣子，我愛上的寶兒也是那樣子，我習慣的寶兒還是那樣子……你 說，現在的你變成這樣子，對我來說，真的是最美、最好看的嗎？”

　站在商司家的大門外，梁寶兒猶豫不決，這種站在門口卻不知道是否該進入的情況，可是她人生中破天荒第一次發生的嚴重問題。

　今天晚餐結束後，他待在她的房裡說的那一席話，真的是震得她啞口無言，連反駁的話語都想不出來。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但又不想去遵守，承認他說的有理。

　如果承認他說的有理，那不就代表……她沒有半點理了？

　蹲在別人家的門口，卻不敢大方的開門走進去，她覺得心情好糟。

　“好吧！就算他說的是對的，可是……沒理由我該覺得自己錯了。”至少關於瘦下來這件事，也 不是她自我強求所發生的。

　因為停止吃藥，再加上胃腸吸收能力不好，久而久之，食量也變少，所以才會逐漸瘦下來。

　“好吧！開車的事算我不對，但……我已經知道不可以那樣了，為什麼還要逼我答應不再開 車？”她生悶氣的低喃。

　因為她做不到別把車開得這麼快……好吧！她有自知之明。

　“可是……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一坐在駕駛座上，所有的行為由大腦控制，又不是我控制……”喔！老天！她想打自己幾耳光。

　這算哪門子的不能控制？大腦是她的，身子也是她的，所有行動也是她在決定 她不能再開車，因為她一坐在駕駛座上，就開始想著開快車。

　她抱著頭，忍不住呻吟，覺得自己的心情糟得想發狂。

　是是是，她承認，她錯了！錯了不少事，真的錯了，這樣行了吧？

　哀怨的看著商家大門，她覺得心情很沉重。

　“該道歉嗎？”她有反省了，但道歉……

　“哪有人一回來就馬上對人家生氣，又要讓人家傷心，現在又要我道歉……” 所以她才在猶豫，到底該不該進去？

　不只是他歡不歡迎……因為他說她醜。

　所以他才要求……

　搞不懂啊！為什麼別人說她丑時，他覺得她美？現在人家說她美，他卻說她是醜的……男人真的很難伺候，她怎麼做怎麼錯！

　所以，結論是，她到底要不要進去？能不能進去？他會不會歡迎？她該道歉嗎？這麼醜的樣子走進去，他會不會又連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煩惱，所有的煩惱全塞在她的腦中，即便現在根本不是煩惱的時機……要她說，現在應該是她和他甜甜蜜蜜耍恩愛的時間啊！

　“啊！煩死了！”用力抓著頭髮，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既委屈又難過、小小心靈既受傷又失落。

　梁寶兒忙著和自己的理智與瘋狂抗爭的時候，緊閉的大門突然緩緩的開啟。

　她怔愣住，看著門慢慢的被打開。

　門內，站著熟悉男人的身影。

　從他的腿慢慢的向上看，直到看見他那一張冷酷的臉龐，她有些可憐的抿了抿唇，瞧著他。

　“進來吧！”溫柔的輕喃聲從商司的口中吐出後，他向後退了一步，讓出大門的位置，等著她進門。

　扁著嘴，定定的望著他，她低垂著頭，站起身，默默的踏出腳步，走進他家。

　厚重的大門被他關上之際，她已經站在他的身旁，像個乖巧的好孩子，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仍然什麼也不願意說。

　看著那一臉委屈的女人，商司忍不住揚起無奈的笑容。

　其實兩人之中，最委屈的人是他。

　分開多年，他渴望與她見面，想在見著她時狠狠的吻她，以解相思之苦，誰知道出現在他眼前的女人竟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陌生？

　確定身旁的女人真是他思念的物件之後，又體驗到她那不要命似的開車方式，然後她的父母又告訴他關於她這幾年的不乖行徑，就算他對她有再多的渴望，也得先按捺下來，解決一切的問題，才能繼續想做的行程。

　可是他只能說，這個女人在五年間真的變得太多了，不只外形上的改變，連行為思想也有不同的轉變，她……這是變叛逆了嗎？

　說好聽點，她想成為賽車手；說難聽直接點，她擺明瞭就是一個在高速公路上做著飆車行為的高危險駕駛，他怎麼能不生氣？

　伸出手，他一把將她拉著面對自己。

　看著她的臉蛋，以往微圓可愛的面容，這會兒變成有些尖的雞蛋臉，碰觸到她的手感，不是軟軟嫩嫩，而是纖細得好像出點力就能把她的手骨折斷……那一頭原本可愛俏麗的黑色短髮，現在成為快要及腰的波浪大鬈髮……頭一次，他對著她吐出沉重的歎息。他那態度，看著她的神情和無法掩飾的失望，梁寶兒覺得好受傷。

　這下她確定了，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沒有半點玩笑虛假的意味，他是真的覺得她很醜。

　“商司！”她忍不住大喊，甩開他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太可惡了！有沒有這麼傷人？

　既然他嫌她醜，那她變回來，可以吧？從明天開始，她每分每秒都與食物為伍，睡前吃，醒來吃，連上廁所都不停的吃，這樣可以了吧？她相信只要幾個月的時間，一定能把減掉的十五公斤補回來。

　她才要打開大門，身後的男人動作比她還要快。

　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發現掌間那手腕細得就像一折便斷，他心一驚，不敢使出太大的氣力。 “寶兒……”

　“放手啦！反正我就是醜得不能讓你見，這樣可以了吧！在我胖回來之前，我們都不要見面，省得你看到我就歎氣，汙了你的眼。”發紅的眼睛，滿腹的挫折，她覺得自己像個大笨蛋。

　怎麼可能讓她走呢？決定不再扣住她那瘦得過分的手腕，他從她的身後一把摟住她。

　“那我得等多久？ 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梁爸爸和梁媽媽說他們偷偷在你的食物裡放補藥，都放了快一年，你不胖反瘦，還一直拉肚子……等你變回原樣，我想我也要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