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對方略微有些狼狽，一身做工考究面料精緻的西裝沾滿了灰塵泥土，髮型略淩亂，鞋上褲管上也全是泥塵。饒是如此，仍無法掩蓋來人的好樣貌。

　　在莊澤恩的心裡，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無疑是他媽，雖然他只見過他媽的照片。這世界上最帥氣的男人當然是他爸，就算是上輩子他見識過無數形形色1色的男女，都覺得他爸和他媽是這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如今這個男人，勉強排到了第二。

　　這種樣貌，是讓人無法忽視的俊美。他中二時期曾無數次看過的小說裡，都有以極具侵略性來形容一個人的容貌。其實莊澤恩一直不能理解，極具侵略性，是一種怎樣的容貌。今天他似乎有點理解了，就是像眼前這名男子一樣，第一眼看到他，可以忽略一切，卻唯獨忽略不了他那張好看的臉。

　　男人將同樣滿是灰塵的行李箱扔到地上，雙手舉了舉，示意自己沒有惡意，說道：“不好意思，我剛剛叫了半天，又看大門開著，聽到房間裡有動靜就過來了。一時有些心急，請千萬不要把我當壞人。”

　　莊澤恩思索著什麼，長的這麼好看的壞人，的確挺少見的。他翻身從床上下來，趿拉上自己的拖鞋，打量了對方一下，斟酌著稱呼，說道：“這位……叔叔，您有什麼事嗎？”

　　這聲叔叔一出口，男人臉上的表情仿佛變得複雜起來。當然莊澤恩也是掙扎了半天，畢竟雖然他現在的生理年齡只有十七歲，但是心理年齡卻已經三十歲了啊！不過對方看上去應該至少……二十七八歲了吧？叫大哥挺奇怪的，叫叔叔還顯得有禮貌。而且自己還未成年，總不能在性格上太過OOC。

　　對方仿佛輕輕歎了口氣，抬頭重新看向他，已經換了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好看的容貌配上溫和的態度，著實很容易增加印象分。於是莊澤恩有些放鬆了戒備，等著他開口。

　　只見來人說道：“請問能讓我……洗個澡嗎？”

　　莊澤恩：？？？

　　對上莊澤恩疑惑的表情，男人略帶尷尬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土，說道：“不好意思，我……太狼狽了。如果可以的話，告訴我哪裡有浴池或者哪裡有……比較隱蔽的溪流小河什麼的也可以。”

　　莊澤恩看了看對方那一身考究的面料，以及口袋上掛著的鋼筆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我們這裡？怎麼不去村子裡？”

　　男人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韓暻琛，這是我的名片。我來這裡做一下地質勘探調研，和同伴走散了。不過本來我們也是各自行動，調研報告也是各做各的。這個地方的風景真不錯，可惜路太難走了。”

　　莊澤恩接過男人遞過來的名片，只見簡潔的名片上的稱謂是生物地質工程師。莊澤恩把名片放到桌子上，沒再懷疑什麼，便對男人說道：“韓叔叔這邊請吧！”

　　被稱為叔叔的某只大野狼微微歎了口氣，這孩子比想像中的還要年輕一些，著實有些不好下手。十七歲，看上去雖然已經長開了，可終究還未成年。韓暻琛搖了搖頭，此行自己恐怕要空手而歸了。或者，該等他成年以後？

　　罷了，大不了當他一段時間的叔叔，以後認識的時候也不會顯得太陌生。這段時間裡，就好好刷刷他的好感值吧！

　　莊澤恩帶他來到了東院的浴室，他家的園子挺大，東院因為有個水塘，所以夏天用的比較多。現在天氣還不算熱，還沒派上用場。不過前兩天老爸清理出來了，剛好可以用。於是莊澤恩把他帶到了東院的浴室，算是給路人行個方便。

　　倒不是他沒有戒備心，莊澤恩自詡上輩子慧眼識人。這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斯文大叔，實在不像是能幹打家劫舍殺人越貨勾當的人。

　　莊澤恩對韓暻琛說道：“韓叔叔，您在這兒洗吧！這個院子沒人住，您洗完了以後可以在那個房間裡休息休息。”說著他指了指浴室旁邊的小屋，那是一個夏天用來喝茶納涼的小休息室，洗完澡吹吹風喝個茶，倒是愜意非常。

　　能想到這樣的格局，說明莊煜是十分用心的。據二叔說，甄璃天生就是個養尊處優的性子，住的地方必須舒服，就是得富養。這樣一個人，願意跟莊煜到這種地方來隱居，也是側面證明了兩人的真愛。韓暻琛歎了口氣，作為一個炮灰，自己真是死得其所。

　　他把行李箱放到浴室外間，摸出手機來給甄毓打電話：“二叔，我到了。”

　　“還算順利，就是……這牛車味道略重。”

　　“哈，我對這孩子的印象？挺好，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抱歉二叔，……可能暫時……我還做不到。”

　　“他還是個孩子，就算當年甄璃欠我，我也做不到。”

　　“你知道他開口叫我什麼嗎？韓叔叔！”

　　“呵呵，看來這一趟，我也只能做個稱職的韓叔叔了。”

　　“也許，有人比我更合適也不一定吧？”

　　“嗯，看情況吧！我會儘量……讓他覺得我是個……還能說得過去的人吧！”

　　“哈哈二叔，對甄璃我能使美人計，但對這孩子，我真心使不出來。”

　　“嗯，先這樣。我大約……呆兩個月吧？到時候再給您電話。”

　　韓暻琛掛斷電話，便脫了衣服開始洗澡。這次他帶的東西多數都是換洗衣服，作為一個生物地質學教授（偽），還帶了幾本相關專業的書。不過韓暻琛的確研習過相關的專業，所以不至於穿幫。這次來找莊澤恩，一是想看看甄璃的孩子是不是也和他一樣……與眾不同。二也的確是履行他作為甄家義子的義務，雖然他亦出身名門，但這段緣說不清道不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

　　仔仔細細的洗了個澡，韓暻琛換好衣服，換下西裝只穿了薄衫和棉質短褲。他收拾好行李箱，便重新回到了莊澤恩現在住的那個小院子。敲了敲門，裡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仿佛很開心的樣子。

　　莊澤恩打開門，一身水汽的韓暻琛正站在門外。對方比他整整高出了一個頭，這身高讓他羡慕嫉妒恨。他安慰自己說還會長，可他知道自己最高只長到了176，韓暻琛這身高至少有185了吧？

　　唉，人比人氣死人，好氣哦！

　　眼睛略微一抬，便看到韓暻琛被水微打濕的薄衫下膨脹有力的肌肉。這人長了一張極俊美的臉，又有著讓人豔羨的身材，是有多想不開跑到大山裡來做調研？

　　莊澤恩只是看了一眼，便把眼睛移開了。不論對方是男是女，總盯著對方的胸1部看終歸不好。禮貌乖順的說道：“韓叔叔洗完了？”

　　韓暻琛也是溫和有禮的點了點頭：“洗完了，謝謝你。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莊澤恩說道：“我叫莊澤恩，您叫我小恩就可以了。”

　　韓暻琛深邃的眼中仿佛閃過一絲幽遠的回憶，隨即又換回溫和的情緒：“哦，小恩。我找你還有點事，我這趟過來至少要呆兩個月，想找個房子住。我看你家空房間挺多的，不知道可不可以租給我一間？嗯……價錢方面好商量，而且我也不吵，也不會打擾到你們。如果可以的話，那真的就太感謝了。因為我不太能聽懂這裡的方言，剛剛轉了一圈，我基本沒聽懂村民們的話……”韓暻琛攤了攤手，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這一點莊澤恩倒是可以理解，這一帶的方言的確有些難懂。饒是他從小在這裡長大，有時候也聽不懂村民們的一些特殊叫法。不過他從小就說普通話，父親也是教他普通話的。他想了想，有點為難。因為他的空間問題，所以不太想留陌生人在家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韓暻琛的印象非常好。

　　說來也奇怪，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對陌生人都很戒備。可是對韓暻琛，他就覺得對方身上有種不一樣的溫和。於是鬼使神差的說道：“東院倒是還沒人住，你住兩個月也沒問題。房租倒不是問題，就是我明年要高考。韓叔叔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有時間就幫我輔導一下功課吧！”

　　韓暻琛有些意外房子能租下的這麼順利，不知道該感歎這孩子沒有戒備心，還是該慶倖自己運氣好。於是十分溫和的對他點頭微笑道：“那真是太感激了，談不上多有文化。我華國地質大學博士畢業，輔導你應該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莊澤恩的眼睛亮了亮，一臉崇拜的說道：“哇！韓叔叔竟然是學霸！好厲害！”這所院校在國內很出名，而且韓暻琛竟然是博士畢業，莊澤恩上輩子連高中都沒讀完就輟學了。每天和那社會上形形1□□的人打交道，天知道他多討厭這種生活。但為了莊家人對他的栽培，為了報達莊家的養育之恩，他別無選擇。

　　這輩子他想過不一樣的生活，他想考上大學。而且他發現，最近的學習特別輕鬆，很容易就能融會貫通。一定要考上一所好的大學，不想再重走上輩子因為文化修養問題而被人嘲諷的老路。

　　這一句話誇得韓暻琛有些不好意思，他有好的學習條件，更有好的教育資源。對於教育這件事，韓暻琛雖然並不熱衷，但韓家卻希望他能有個好學歷。既然如此，那他自然要盡全力。本來他一直呆在甄家，替甄家打理一切財產已經讓韓家各種不滿。

　　什麼時候這孩子長大了，願意回甄家了，自己這個義子的義務也就算盡到了。韓家也一直催他回去儘早繼承家業，他也開始慢慢插手韓家的生意。否則，韓家的怨氣只會更重。

　　韓暻琛修養十足，舉止得體，讓莊澤恩覺得他跟別人有些不太一樣。莊家本來就不是什麼書香門第，他平日裡打交道的也多是些社會上的粗人。就算他上輩子儘量多讀書豐富自己，但畢竟教育這種東西，還是需要一定天時的。

　　莊澤恩把韓暻琛安排到了東院的一間偏房裡，東院父親已經收拾出來了，偏房稍微簡陋一些，但多數的生活用具都有。莊澤恩在小倉庫裡給他拿了一個草席墊在床上，又拿了兩床被褥。條件自然是簡樸的，莊澤恩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山裡就這樣樣，韓叔叔將就一下吧！”

　　韓暻琛看著檀木的木桌以及單人的復古架子床，雖是偏房，卻也裝了空調。莊煜當初為了追甄璃，也是下了血本了。這些東西運到深山裡來，恐怕不少消耗人力和財力。

　　韓暻琛由衷的說道：“能有這樣的條件我已經十分滿足了，謝謝你小朋友。”韓暻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莊澤恩，既然他叫自己叔叔，那就索性叫他小朋友吧！

　　被稱為小朋友的莊澤恩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誰讓你一見面就叫人家叔叔呢？

　　安頓好了韓暻琛，莊澤恩便回了自己房間。他剛剛的乖巧好學生形象裝得有些辛苦，畢竟作為一個已經差不多三十歲的芯子，頂著一張十六七歲的嫩臉，總該中和中和看起來不太奇怪。雖然平常他也有刻意規範自己的行為，但剛剛的確是……人設詮釋過頭了。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這樣做，就是想在大博士面前好好表現表現。這可是他這輩子加上輩子兩輩子加起來見過的唯一一個博士！

　　馬上要吃中飯，莊澤恩煮上米蹲上鍋，等著父親回來。中午老爸帶回一條肥嫩的鱸魚，還有一把薺菜。一看老爸這架勢，就知道今天中午肯定要有大餐。老爸的廚藝非常棒！當然除了做粥，十幾年如一日，只會做一道荷葉粥。

　　莊煜見兒子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手裡的鱸魚，說道：“臭小子，把烤箱去給爸爸預熱好。”

　　莊澤恩一邊屁巔屁巔的往廚房跑一邊念叨：“錫紙鱸魚薺菜豬肉水餃！哈哈哈爸爸我愛你我愛你色爸！”

　　莊煜一臉奇怪的看了一眼兒子，這臭小子以前可從來沒這麼對自己表白過。

　　莊煜回廚房和麵剁餡兒，村子裡的男丁們捉了一頭野豬，殺了分紅。鄰村的都來買，莊煜是大頭。他把最好的後腿肉要來了，就是想著家裡有個小吃貨，不論如何得先打發好了。

　　父親在廚房裡忙碌，莊澤恩吭嗤吭嗤的仿佛有話要說。最後莊煜都忍不住了，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說道：“說吧！是想要零花錢，還是週末想和同學去市里玩兒？磨蹭這麼半天，我飯都快做好了。”

　　莊澤恩欲哭無淚，知子莫若父。莊澤恩硬著頭皮說道：“爸，我把咱家的房子租出去一間。”

　　莊煜一臉奇怪的問道：“租出去？租給誰啊？窮山鄉裡的，誰閑的沒事兒租房子？”

　　莊澤恩說道：“就……就是，今天來了一個地質工程師，他來我們這裡做調研。要租兩個月房子，我就把後院兒的小偏房租給他了。”

　　莊煜對這件事倒沒多大反應，只說了句：“行，我兒子已經能給家裡賺錢了，了不起。”

　　莊澤恩見老爸沒反對，便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這算什麼，我以後會賺更多的錢。爸，飯好了嗎？我餓了。”

　　莊煜一臉無奈的用隔熱手套把烤架端上了餐桌，說道：“好了，你先吃著，我去看看那個房客，順便給他送點吃的。”

　　莊澤恩說道：“我去吧！”

　　莊煜攔了攔，說道：“吃你的飯吧！爸爸去，剛剛不是嚷嚷餓了嗎？”

　　“哦。”莊煜坐下扒開錫紙，一股魚的鮮香立即撲鼻而來，湯汁流了出來。莊澤恩吸了吸口水，把魚尾巴上的肉夾了一塊放進嘴裡。

　　莊煜則端了一盤水餃，敲開了西院兒小偏房的門。韓暻琛正在用電壺燒水煮泡面，聽到敲門聲後立即將門打開。他以為是莊澤恩，卻是一張熟悉的臉。

　　他是見過莊煜的，但莊煜並沒見過他。當年甄璃逃走，還是他給開的後門。這件事甄家的人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肯定恨死他了。他是看甄璃太痛苦了，當年他還小，雖然不懂甄璃的那種感情，卻見不得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如果他知道放甄璃走是這樣的後果，那他死也不會這樣做。

　　再見到這個讓甄璃魂牽夢繞的男人，韓暻琛思緒複雜。但也只是略微怔了怔，便擺出十分良好的修養，向莊煜伸出右手，說道：“您好，您是這家的房東吧？”

　　莊煜和他握了握手，只見對方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那副金絲邊眼鏡。黑西褲白襯衫，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莊煜有一雙如鷹隼一般的眼睛，卻不論如何在韓暻琛身上都找不出任何莊家人的影子。莊家的人，沒有這樣的氣度。

　　於是也和對方握了握手，說道：“我兒子都跟我說了，房子你暫時先住著。小孩子沒什麼分寸，本來這裡並不打算往外出租。不過既然他答應租給你了，我也不會多說什麼，看得出這位先生也不是會胡來的人。”

　　一聽莊煜的話，韓暻琛就明白了。這是給他一個威嚇，讓他別亂來的意思。雖然對方並沒有明確自己的身份，但他心裡已經有了懷疑。雖然自己找的理由夠充足，但這裡的確太偏僻了，冷不丁冒出個陌生人，誰都會起疑心。更何況是像莊煜這種情身份特殊的，好像莊家的人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他的下落。

　　韓暻琛想了想，仍是十分禮貌十分有修養的說道：“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的。真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這樣吧！我多付點租金，您覺得可以嗎？”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那麼識禮數，說話還那麼客氣，莊煜也就不再好多說什麼。他擺了擺手，說道：“這個倒不重要，這孩子沒分寸，我怕他隨便什麼陌生人都往家裡領。”

　　韓暻琛略帶歉意的說道：“您說得對，小孩子的確需要這樣的安全意識。也是我太唐突了，不該求助於孩子。感謝您體諒，否則找房子還真是件麻煩事。不過話又說回來，小恩也的確熱心善良。這種品質很難得，您就不要責備他了。”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莊煜也就沒再跟這個莫名奇妙的房客計較。他嗯了一聲，端過盤子來說道：“中午就別吃泡面了，剛好多做了點兒，嘗嘗山裡的野豬肉。”

　　韓暻琛再三感謝，接過了莊煜的盤子。自此，他終於再一次理解甄璃為什麼一定要跟這個男人走了。用心，體貼，可靠，還燒得一手好菜。甄璃愛吃，他從小就知道。一個男人對伴侶好並不值得稀奇，稀奇的是他可以一直對伴侶對孩子十幾年如一日的好。甄璃死後，韓暻琛依然細心的打理著這個小院子，以及外面的園子。

　　嘗了一口莊煜包的水餃，味道真心不錯。韓暻琛無奈了，有一個那麼疼愛他的父親，怎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追到這個可愛的小朋友？

　　於是他再一次打定主意，這件事急不來，等他成年，或者找一個更合適的人選的。自己雖然還年輕，雖然用二叔的話來說是甄家欠了他。但不論如何，他也沒辦法向一個叫自己“韓叔叔”的孩子下手。

　　於是他再次給甄毓發資訊：我覺得……或許有更合適的人選，畢竟我的年齡對他來說太大了。來自韓暻琛內心深處的掙扎，那麼純真可愛的小白兔，他著實不忍心。

　　十幾分鐘後，甄毓才給他回復了資訊：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韓暻琛又回復了一句：一定要這麼做嗎？

　　甄毓很快回復道：你知道不這麼做的後果，不是嗎？甄璃就是例子，你不希望他也像甄璃一樣吧？你覺得，甄家的後人，能像普通男人一樣結婚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