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 掛在牆上

　　「我這就進宮常駐了？」小石頭提溜著聖旨問來到的正和帝，娃娃臉上滿臉的不可思議。

　　「是啊！」正和帝目的達成，心情大好的掐了掐驚訝的娃娃臉：「你現在可是天下揚名了。」

　　「你就鬧吧你！」小石頭卻白了正和帝一眼，當他不知道呢？他弟兒天天的翻牆進行宮跟他報備。

　　從摺子都快壓塌了御案，到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句「四石定天下」的話，還有侯府裡大傢伙兒的準備，說一旦有結果了，就衝到行宮救他們。

　　若不是正和帝這幾日天天晚間來，還帶著一大堆奏摺給他消遣，小石頭說不定真信了。

　　不過在朱瑞看到奏摺的時候，朱瑞跟冷劍就都沒話說了，因為正和帝的舉動，足夠證明他的心。

　　「朝陽宮已經收拾出來了，明天你是先去宮裡還是先回家看看？家裡一切安好，這個你放心。」除了這件事情沒跟定軍侯府打招呼，其餘的時間裡，哪怕是參奏彈劾最嚴重的那幾日，正和帝都沒讓人去打擾定軍侯府的老姑奶奶。

　　這也是定軍侯府的人能安耐得住的原因之一，因為姑奶奶說事情好似沒那麼簡單。

　　「當然是先回家啦！皇宮再好也不是家！」小石頭認真的看著正和帝：「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有著金窩銀窩的正和帝：「……！」

　　他的皇宮連狗窩都不如了？

　　小石頭終究沒有正和帝的意思去皇宮，而是先回了定軍侯府，府裡的人就差抱著他失聲痛哭了。

　　李老相爺帶著三個兒子也登門來，張夫人與老姑奶奶張石氏在後宅暫且不提，單說外書房。

　　「……謠言起的太突然，老夫不得不這樣做，一旦朝堂上失去平衡，皇上必然會注意到，這才能有一線生機。」李老相爺是怕女婿心存芥蒂。

　　畢竟李家是贊成給定軍侯治罪的。

　　「小婿懂得的。」小石頭規規矩矩的給老丈人行禮，這些內容其實他一開始也不懂，可是誰讓正和帝沒事兒就到行宮跟他說聲事情進展如何如何呢。

　　儘管知道這是正和帝設的局，將所有興風作浪的，喜歡挑撥離間的和總是文武不和的人都看了出來，可換過來想，若是自己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肯定會手忙腳亂。

　　「你懂的就好，能回來了，沒牽扯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比什麼都重要！」李老相爺嘆了口氣：「本來你岳母還說等孩子們大大了，再給你續娶一房，不過以老夫看，這事兒過了就過了吧，日後娶續絃什麼的再也不要提了，能保住這三個孩子都不錯了，你可懂嗎？」

　　在李老相爺看來，正和帝能不予追究已經是看在定軍侯府特殊的份上了，而且石家也的確是子嗣不盛，好不容易石老太太生了五個，四個都犯了事情流放，剩一個兒子不用人管，他自己就嚇唬死自己了，除非必要，否則這輩子都不會登門了。

　　正和帝能饒了石家一次，但是若石家人丁興旺可就不一定了……也幸好石家算起來，加上石磊也才三個男丁，還夠不上四個，要是大妞妞是個男孩子……

　　李老相爺簡直不敢想像！　　　　小石頭規規矩矩送走了岳父岳母和三位舅兄，回頭給張石氏磕頭壓驚。

　　「好了好了！」張石氏讓張志超扶起小石頭：「這一關過去就算了，以後也別貪圖什麼名聲兵權，回到以前的日子，這些天我算是看明白了，都是定軍侯府太扎眼了，十王石侯府，皇帝愁白頭。這十家王府倒台了，下一個，可不就得咱們侯府嗎？」

　　小石頭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兒他又猶豫了，也不知道這事兒要怎麼跟老姑奶奶說。

　　張石氏別看哭著呢，可那是干打雷不下雨，老太太人老成精，一看小石頭那臉蛋兒紅撲撲，身上肉乎乎，根本就沒每一年苦夏後的乾瘦樣兒，說是被「圈禁」，要是圈禁就這模樣兒，老太太也想去享受一把圈禁。

　　臭小子不說實話，讓家裡人跟著著急上火，老太太一開始的確是有些發懵了，可聖旨下來那天老太太就覺得不對勁兒，等小石頭一回來老太太就慢慢琢磨過味兒來了……小石頭明明是在流言蜚語沒起來的時候就搬去了避暑行宮，跟「圈禁」根本就是兩回事兒！

　　因為當時小石頭還問她去不去呢！

　　是老太太自己捨不得定軍侯府沒個說了算的人在，更覺得侯府裡就挺好的，所以沒去！

　　定軍侯府裡的人嘴巴嚴實著呢，沒人知道這裡面的事兒，連李老相爺家都不知道。

　　能清楚這裡面有貓膩兒的，就只有總攬定軍侯府大局的張石氏老太太察覺出了不對。

　　「那個，你們先出去！」小石頭到底是扛不住跟長輩撒謊的負擔，先把孩子們都攆了出去，讓表弟看好他們。

　　「肯說了？」張石氏在屋子裡清場之後，立刻就不哭了，看的小石頭一愣一愣的。

　　「嘿嘿嘿……！」小石頭搓著手，先是一通傻笑，好歹讓他心裡打了草稿，看看該怎麼說。

　　「嘿什麼嘿？給我老實交代！」張石氏拍了拍桌子：「你知不知道這些天，家裡人都要擔心死了？」

　　「那個，老姑奶奶您別生氣！」小石頭決定跟老姑奶奶攤牌，就將所有人的事情都說了。　　　　他這也是迫不得已，首先他晉封成了一字並肩王，馬上就要入住皇宮去了，這次的事讓家裡人擔心了，若是再不說明白，他敢保證老姑奶奶恐怕連覺都睡不好了。

　　再者說了，正和帝都做到這步了，他怎麼也得給正和帝一個交代，總不能老是藏著掖著，那樣對正和帝也不公平。

　　張石氏表面不動聲色，可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　　　　她以前就覺得，正和帝不太正常，明明知道是皇帝吧，來了偏偏以晚輩自居；定軍侯府再如何得聖寵，她並沒有跟別的誥命夫人一樣隔三差五的進宮去拜揭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卻對定軍侯府還有她的賞賜不斷，除了她就是大妞妞，一年四季的衣裳，冬天的銀絲碳夏天的解暑冰；還有連年的福菜，最初竟然是純素菜，哪怕是國丈家，恐怕也沒他們家的賞賜用心。

　　等聽到這次是正和帝的手筆的時候，張石氏眼睛一瞪，小石頭一縮縮小脖子。

　　「儘管如此，日後府裡行事依然要不顯。」張石氏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更何況她本來就是武將世家出身，又嫁給了一個草根武將的丈夫，哪怕是沒有親眼所見，也知道不論是丈夫還是兒子的同袍之中，不乏結契之人。

　　可他們都是普通人，到了小石頭這兒，那位可是皇帝！

　　「姑奶奶，他挺好的。」小石頭看了看張石氏，難得一本正經的在張石氏面前為正和帝說兩句好話：「他真的說到做到了。只不過是沒了十家王府，他就想把我接到身邊去，我也覺得大晚上的老走夜路不好……

　　要說到了現在，張石氏還沒聽出個明白來，就是白活這麼大歲數了！」行了行了！」張石氏一擺手：「既然你情我願的事兒，你就去做，咱們石家雖然不是什麼規矩多的人家，可也是以真性情為最，不是什麼下作交換就行。」

　　這是隱晦的過了明路的意思。

　　「謝謝姑奶奶！」小石頭笑了。

　　三日之後，禮部來人將小石頭收拾了一遍，累的小石頭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以前沒想過，現在才發現，原來王爺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挑了一個休沐的日子，小石頭一身並肩王的朝服，跟正和帝去了太廟祭拜。

　　「這就是太祖時期的一字並肩王。」正和帝在帶著小石頭正兒八經祭拜過後，便帶著他去了偏殿看畫像，不過第一個看的畫像，卻是供奉在正殿之上的一大幅雙人像，那就是開國太祖與一字並肩王的畫像。

　　畫像是經過特殊處理，據說萬年不壞，雖然誰也不能證實到底是真是假，不過正和帝和小石頭如今看來，畫像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倒是真的證明了畫師的功底不錯。

　　小石頭仰頭，依稀看到正和帝有些開國太祖的樣子，只不過開國太祖比正和帝還要猛一些，不似正和帝如今身上的氣勢起碼平和，而開國太祖的卻讓人第一眼就印象深刻，那是一種肆意張揚唯我獨尊的浩氣。

　　但是一字並肩王，卻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樣子，給人一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儒將印象。

　　二人並肩而立，芝蘭玉樹，各有千秋。

　　卻又如日月同輝一般……

　　「等我們死了，能不能像這樣一起掛在牆上？」不知道為什麼，小石頭就想著日後自己死了，就跟正和帝一起掛在牆上，受後代子孫祭拜。

　　「可以。」雖然不喜歡小石頭說身後事，可是正和帝卻喜歡小石頭說一起掛在牆上。

　　祭拜參觀完畢，正和帝毫無顧忌的牽著小石頭的手，慢慢渡步回朝陽宮。

　　「北疆又有捷報，蠻族內亂了，咱們能有個十年八年的太平日子過嘍……」

　　「真的呀？那可不錯！」

　　「碾子山那邊聽說礦開的不錯……」

　　「可惜不是金礦……」　　　「貪心吧你就……」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聊，彷彿平常一般，絲毫沒有改變……

　　晚上的時候，是兩個人頭一次光明正大的在朝陽宮住一起，按照正和帝的意思，就是與新任並肩王「秉燭夜談」、「抵足而眠」……

　　「今天不批奏摺了嗎？」記得以往他都是很晚才睡的。

　　正和帝嗯了一聲，說道：「天不早了，明日還需早起上朝呢，咱們這就睡吧。」

　　石磊拉好被子，隨後也給正和帝拉了拉被子壓了壓被角兒道：「嗯，睡了，晚安。」

　　正和帝一愣，簡簡單單兩個字在腦中琢磨了一遍又一遍，怎麼想怎麼覺得合心意，許久才低聲回道：「晚安。」話一出口，便聽見石磊已經歡快的打起了小呼嚕聲兒。

　　知道這人已漸入睡鄉，忍不住好笑：「你倒是睡的快。」這人還是一如從前一樣的沒心沒肺。

　　說完，往裡傾了下身子，安穩閉上眼睛，心中糾纏的浮躁，被這清淡的安逸氣息輕撫乾淨，二人相擁而眠在一方龍床之上。

　　明黃色的紗窗朦朦朧朧，隔阻了濯白的秋月光，遙遙的打更聲傳來，透過重重的輕紗帳，似是將一切凡事俗事，都隔絕在外一般。

　　只餘了，雕樑房棟下，好夢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