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野狐禪

　婦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痴痴傻傻，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只可以看到一縷令人心酸的白髮在空中輕輕飄舞，讓人難以釋懷。

　陳道旭看了一會兒，想想自己從未見過一面的母親，心中有些酸楚，深吸一口氣問道︰「三生，找過她的娘家沒有？」

　甦沐雨沒有來探望自己的母親，但陳道旭通過她留下來的那封信卻清楚，這位婦人的娘家應該很有勢力才對，無論是那神秘的白髮老爺爺，還是教會甦沐雨古箏詩詞等等，都可以看出來，她來歷不凡。

　董三生略微猶豫了一下，這才低聲回道︰「有，她的家來自北方，複姓公羊，後來自己改姓隨了甦家，叫甦梅，她的父親……」

　說到這裡的時候，董三生的語氣微微一頓，似乎這裡有不小的忌諱一般。

　陳道旭眉頭一挑，能夠讓小丫頭都噤聲猶豫的人，那一定不是簡單的人物，但他內心中對甦沐雨一直存有很淡的愧疚，畢竟她是唯一和自己發生過**關係的女人，要想真的忘記，哪有那麼容易？

　而這個老婦人作為甦沐雨的母親，他自然心裡也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那甦沐雨，但要是可以照顧她的母親，也算是償還了吧？

　「她的父親，怎麼說？」

　陳道旭淡淡地出聲問道，然而小丫頭卻是沉默了一會兒，指了指小亭子，露出了幾分微微的畏懼。

　「道旭哥哥，我小聲告訴你，她的父親叫公羊未央，是一頭頂狡猾的老狐狸，修的是塞北草原的野狐禪，出招防不勝防，秦爺爺讓我一直要小心甦沐雨那個女人，就是因為這個……只不過這甦梅來到江南，好像就是和她父親公羊未央鬧了矛盾，幾十年沒有聯繫，也不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道旭看著小丫頭臉上的表情，第一次見到她臉色這麼凝重，微微點了點頭後，他思索了一會兒，又看向了那小亭子。

　「三生，你陪小喬治先去後面玩，我待會兒就過來。」

　董三生很乖巧地點點頭，一邊的小喬治正想過來問問，她主動過去，拉著他的手就朝後面的路走去，邊走還邊說著。

　「小喬治，姐姐帶你去看什麼叫做斗功夫茶，可好看了！」

　小喬治還沒有來得及說句話，就被不由分說地拉走了，而陳道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推著老婦人的輪椅車朝那亭子走過去。

　繞過小湖，走上木橋，古箏聲也慢慢停了下來，穿著一身白裙的袁乞兒從亭子內撩開白紗，緩步走出來。

　「乞兒見過陳先生，謝謝陳先生的救命之恩。」

　袁乞兒的聲音很柔和，就像是一陣清風吹拂而過，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但就是這麼一個柔和的姑娘，曾經卻成為甦九歌的棋子，陷入生死之中。

　陳道旭看著她，知道這姑娘恢復的情況很不錯，也就安心了不少。

　「你在這裡經常彈古箏？」

　陳道旭出聲道，在救出她和甦沐雨的母親甦梅後，他一直都很忙，所以沒空來見，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

　「這倒不是，只是之前聽說陳先生要過來，所以才出來彈古箏的。」

　陳道旭點了點頭，又看了眼那甦梅道︰「這些天都是你在照顧甦姨？」

　袁乞兒來到那甦梅的身邊，蹲下來，伸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發絲，點點頭道︰「嗯，甦姨是沐雨的母親，也就是我的母親，她現在不在了，那我要替她好好照顧。」

　「我已經背叛過一次沐雨，我不想再背叛第二次了。」

　甦梅坐在輪椅上，眼神沒有絲毫靈光，只是看著前方，嘴角微微帶著幾分祥和的微笑，隱約間可以看到甦沐雨的影子。

　陳道旭看著甦姨好一會兒，輕輕開口道︰「謝謝了。」

　說出這話的時候，陳道旭似乎又想起了那天，甦沐雨喝著白酒醉過了頭開車來找自己的場面，就像是一場夢一般，但卻無比真實，或許甦沐雨對他別有用心，或許僅僅只是甦沐雨的好勝心驅使，但在陳道旭的心裡，這個女人早已留下了她的印記。

　即便她曾經要殺紅妝，即便她借助自己才最終得到了甦家的大權，但哪個男人能真正忘記第一個和自己發生關係的女人？

　所以儘管陳道旭覺得自己此生都不會再和甦沐雨見面，甦沐雨也說過他們之間已經兩清，互不相欠，但他還是想為甦沐雨做些什麼。

　照顧好她的母親，也算是陳道旭能做的寥寥幾件事之一了。

　木橋上，三人沉默站立了一會兒，陳道旭陪甦姨看了好一會兒風景後才轉身離開，臨走前他將蕭情的手機號給了袁乞兒，告訴她有事情可以打這個電話就可以。

　隨後陳道旭從木橋上走下，沿著石板路朝斗茶園後面走去，一個頭髮半白六十多歲的老人拿著剪刀和水壺和他擦肩而過，腳步很輕微，讓他心中隱隱有些古怪的感覺，陳道旭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

　老人的背影很普通，陳道旭看了一會兒，沒發覺出什麼，搖搖頭覺得大概是最近自己的神經過於敏感了，所以才會看誰都很奇怪，他也沒往心裡去，便離開了斗茶園。

　而陳道旭不知道的是，老人在他離開之後，在那片斗茶園中安安靜靜地伺弄茶樹，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湖邊的甦梅身上。

　「女兒，父親幾十年沒有照顧你，這些年清靜，塞北草原也終於安寧了，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就陪你在這江南茶莊裡過吧！野狐禪，野狐禪，父親修了一輩子，結果丟了你，丟了公羊這個姓，下去怎麼見列祖列宗啊！」

　老人一邊裁剪著茶葉，一邊喃喃自語著，「不過幸好你還留了一個女兒在，我那個小孫女，聽說性格很像你啊，倔強不認輸，希望她不要和你一樣，最後都輸在一個男人的手裡，小梅啊，我會幫你照看著沐雨這孩子的，她拜了京南玄門觀的修古武，雖然和野狐禪相去甚遠，但殊途同歸，可惜玄門觀的人太狹隘，太護短，必不肯讓她再習我的野狐禪了。」

　「那選誰呢？你說剛才過去的那個年輕人好不好？他救過你的命，和沐雨那孩子又有過肌膚之親，夫妻之實，只要他心性不壞啊，這野狐禪給他，也不算丟了我的臉……只是這年輕人，一生的劫數實在是有點多啊！」

　老人絮絮叨叨地說著，眉眼半開半合，似乎隨時都會睡著的模樣，但眼中的精光卻沒有絲毫減弱，反而越來越強盛。

　「再看看吧，再看看，燕京那半個神仙能等，我修野狐禪成精的，怎麼等不了？再看看，這龍勢已成，就是還需要些風雷雨電陪襯，不然怎麼遨遊天地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