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人能有幾個十年？

　陳平生遞交給軍事法院的報告，很快就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度，不僅僅是在軍隊裡，通過內參下發之後，很多省部級封疆大吏也看到了這份報告，有的保持了沉默，有的則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還有的則開始四處找人詢問這件事。

　只不過經由內參下發之後，陳道旭等人的名字便全都已經隱去了，畢竟中央需要的是意見，而不是讓人知道陳道旭等人的信息，更不需要人去調查他，劉廣軍的核聚變相關實驗依然處於絕密當中，在等到結果出來之前，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但那些有資格的人知道，這份報告是陳平生的一次宣告，也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為自己的孩子正式做出的反擊。

　以往陳道旭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管不顧，將自己完全摘到外面去，但唯有這一次，他親自打了一份報告上去，將事實都攤開來，甚至直言可以派人去調查，讓人看到了他維護自己兒子的決心！

　他兒子可以為國家出生入死，執行危險任務，這些他都不會去管，但絕對不會任由別人隨便誣陷自己兒子，加以莫須有的罪名！

　對於陳平生的這種做法，高層倒是沒有多少意見，畢竟這件事確實是很重要，一方面涉及到陳道旭同志的名譽問題，另一方面也和到底誰真正背叛了國家有關，當然不得馬虎。

　而在明珠市警備區訓練場中，魏建軍和姜上樹分別和自己家族裡的人聯繫之後，燕京xx區區政府，一輛掛著燕京衛戍區牌照的軍車駛入了這裡，姜聽雪從車上下來，穿著一身正團職的軍裝，腳踩一雙黑色軍靴，短髮齊耳根，眼神冷漠，看上去格外英武。

　坐在軍車內的那名軍人朝她點了點頭，隨後便開著車離開了區政府，只留下姜聽雪一個人站在那裡，目光看向遠處那幢簡陋的政府大樓。

　「哥，你在這裡過得還好麼？」

　姜聽雪喃喃自語道，沉默了一會兒，她邁步朝那辦公樓走去，腳步堅定，就像是十年前，自己那個從小不知道有多麼疼自己哥哥的腳步一樣。

　十年了，她從未敢踏入這裡，因為她害怕見自己哥哥，她怕自己說了對不起，而那個本來有著無比美好前程的哥哥依舊摸著自己腦袋說，沒事，小雪，你惹禍，哥哥給你扛著。

　對於這些，姜聽雪寧可要一頓訓斥，或者是一巴掌，將她那麼多年的夢全部打碎，讓她徹底醒過來。

　一路上樓，終於來到了那扇區政府辦公室的門前，姜聽雪又陷入了沉默，她看著這扇門，許久都不敢去推門，這對於一個敢上戰場殺敵的軍人來說，是多麼難以想像的事情。

　「是小雪嗎？進來吧，正好我沒事，手頭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

　門內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隨後便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個男人將門打開來，普普通通的面容，穿著一身略顯老舊的西裝，也沒有打領帶，腳下的皮鞋倒挺乾淨的，一看就是經常擦拭的樣子。

　他是姜上國，曾經燕京最耀眼的政壇明星，姜家二代子弟中本應該最有出息的一位，而如今卻淪落至此，十年前他就是這燕京xx區區政府的領導，現在還是。

　「哈哈！小雪，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那個腳步聲我從小就聽，一聽就分辨出來了！來來來，進來說話！」

　姜上國見到自己的妹妹，很是高興，立即讓開身子請妹妹進來，還順便拿了一個紙杯去旁邊的飲水機裡倒水。

　姜聽雪看著哥哥忙碌熱情的樣子，再看看這辦公室內的佈置，沒有做任何裝飾的天花板，老舊的辦公桌和招待客人用的舊沙發，一架子和社會主義以及經濟發展有關的書籍，還有那台式電腦和飲水機，就只有這些了。

　這十年來，他就一直在這裡辦公，甚至就連姜家老太爺過年了，他都沒有回去，生怕被姜家其他人暗地裡嘲笑，而在十年以前，他哥哥可是每年在姜家都是風雲人物的核心！

　那些年裡，說起燕京四大家，誰不知道一句話，魏家二代平庸，劉家琦山路遠，白家幾無後人，唯獨姜家上國！

　只是如今，卻又是如何？

　哥哥……

　姜聽雪忍不住心裡一酸，眼眶就發紅起來，但又硬生生忍住，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姜上國忙活了一陣子，見自己妹妹沒有走過來，轉過身一看，連忙放下紙杯走過來，皺起眉頭道︰「怎麼回事呢？是不是那麼多年沒來見你哥哥我，才見面就激動成這樣啊？還是說我這個當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又有人敢隨意欺負了？」

　看著哥哥依然平淡的笑容，姜聽雪深吸一口氣，聲音略帶幾分哽咽地回道︰「哥，這麼多年……對不起！」

　說著，姜聽雪眼楮裡強行忍住的淚水終於不住地流了下來，十年前若不是她為了那個男人，一意孤行，又怎麼會拖累自己如日中天的哥哥困頓於此？

　就連給老太爺過生日的時候，都不敢有人再提自己哥哥的名字？

　姜上國看著自己妹妹一臉哭泣的模樣，笑了笑，伸手擦去她的淚水，輕聲說道︰「好了，傻丫頭，事情都過去十年了，你還和我提，我都已經忘了……再說我沒覺得現在有啥不好的，這裡我一個人，什麼都歸我管，也沒有以前那麼多交際應酬，安安靜靜的，正好為民服務，也算是合了我當初的願望，不是很好嘛？」

　「可是……」姜聽雪還想說什麼，但姜上國卻是擺了擺手，制止了自己妹妹的話。

　「好了，你再說哥哥可要生氣了，來來來，還是坐下來，你好好和我說說你這些年的事情，哥哥也聽聽，唉！這些年哥都沒回家，家裡還好吧？」

　「嗯……老太爺身子骨還算硬朗，父母也都挺好的，現在家裡面的事情，我打理了一部分，叔叔阿姨幫忙打理了一部分，情況還算不錯。」

　「那就好，那就好。」

　姜上國連續說了幾個那就好，神思間似乎也開始回憶起當初的日子，半晌後又笑了笑，將這些念頭拋了開去，又問起姜聽雪其他的事情來。

　姜聽雪自然是無不回答，乖巧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冷酷軍人的模樣，或許也只有在自己哥哥的面前，她會露出這般樣子。

　兩人聊了好久後，姜上國才感嘆了一句︰「真是沒有想到啊，一晃十年了，如今的局勢竟然變成了這樣！」

　姜聽雪輕輕點了點頭，又看向自己的哥哥，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哥，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今天來找你嗎？」

　姜上國一愣，溫和地笑道︰「怎麼？我親妹妹來找我，難道還要有什麼理由嗎？」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姜聽雪的神情變得嚴肅了幾分，看了看辦公室周圍，緩緩吐出一口氣，「哥，十年了，難道你就甘心一輩子在這裡做一個區長？」

　姜上國身子一震，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裡，掏出一根菸來，想找火卻怎麼也找不到。

　姜聽雪從自己口袋裡掏出火機來，給自己哥哥點上，隨後將一個檔案袋放到了他的身前，出聲道︰「哥，我不想今年老太爺過生日，你還是沒有出現，也不想再看自家人每每談論到你的時候，就刻意迴避了開去，哥，你是我們姜家最有出息的人，你應該回來了。」

　「十年前我做錯了一次，不應該讓你一個人背著，哥，十年了，也夠了，真的夠了！」

　「人，能有幾個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