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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屋敷的小丑》第2章
第一章 輪椅

 1

 二月十日,星期六。

 竹宮水穗抵達別墅前,她並沒有立刻去按門鈴,而是先抬頭眺望整棟別墅。

 這是一棟北歐風格的二層建築,茶色房頂襯托出牆壁的雪白。從正面也許看不出來,但是從空中俯視的話,應該就可以注意到這個建築是分東南西北方向以十字形伸展開的。正是因為如此,本地人都稱呼這棟竹宮家宅邸為」十字豪宅」。

 水穗無緣由地歎了口氣,伸出插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按下了門鈴。馬上就有人做出了回應,可以聽出是女傭鈴枝的聲音。水穗呈上自己的名字,女傭立刻應承前來開門。

 水穗走到門簷下,腳下是平鋪著石板的通道。她把沒有提著包的一隻手插進外套口袋,隨長髮任由冰涼的冷風擺弄,向大門走去。

 正當她接近玄關之時,佈滿雕刻的厚重大門就像是看準了時機似地從內側被推開。

 「哎呀水穗小姐,真是好久不見了。」

 鈴枝滿臉笑容前來迎接,她似乎比之前要瘦了點,臉上的皺紋也增加不少。但這筆直的站姿還是一如從前。

 「早上好,鈴枝阿姨,最近還好吧?」

 「很好。看到小姐您這麼精神,我也放心了。」

 鈴枝低頭寒暄之時,從別墅深處傳來一陣車輪與地板摩擦的聲響漸漸接近。水穗朝聲音源頭看去,只見一個上身著黑色毛衣,下身著灰色長裙的女孩,乘坐輪椅向她們行來。她那端麗的標準日本女性面龐,還殘留著一絲少女的纖細。而水穗從自己與她的年齡差可以得知,這個女孩今年已經二十歲了。水穗上個月剛滿二十五。

 「這麼快就到啦?」

 輪椅上的女孩聲音歡愉。

 「好久不見了呢,最近還好吧?」

 水穗一邊微笑地回應,一邊脫著鞋。

 「當然好啦,簡直好過頭了。」

 說完女孩呵呵地笑起來。

 這個女孩的名字叫佳織,是竹宮家的獨生女。由於天生的腿腳毛病,一直在輪椅上生活。

 在佳織的引導下,水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與其說這裡是客廳,這個房間更像是個博物館,四處安放著古董似的留聲機,做工精巧的娃娃屋,各種形狀相互連接的圓環,積木機關等各種各樣的裝飾。咋一看好像是一些毫無關聯的物品,其實這些都是解謎玩具。這個家的主人竹宮宗彥以收集這類玩具為樂趣。

 水穗拿起其中一個益智環,盒子上印象著「DRAGON」的字樣,這個圓環出產自法國,遊戲目的好像是把盔甲形狀的圓環從另一個圓環上解開。

 「話說,伯母好像不回來了吧?不能見面真是好遺憾啊。」

 佳織的語氣略帶失望。

 「那人從正月開始就把自己關在畫室裡,似乎是想把自己和正月這類節日絕緣了,怪人一個。」

 水穗擺弄著手裡的益智環,苦笑說道。

 「這就是所謂的藝術熱情熊似火吧?真羨慕啊,我是不是也要向伯母學畫畫呢。」

 「我看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我怕你一拿起筆,也會變得和那人一樣神經質了。」

 水穗的玩笑把佳織逗得呵呵笑。

 水穗的母親竹宮琴繪是佳織母親賴子的妹妹。自從父親在三年前去世之後,水穗和琴繪把姓改回竹宮,母女二人開始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正如正彥是藝術家一樣,琴繪是個日本畫畫家。

 「說說你在澳大利亞的事吧?那一定是個很棒的地方吧?」

 佳織的語氣略帶撒嬌,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家中的獨生女,還因為她從小就把水穗當做自己的親姐姐。

 水穗不久前在澳大利亞呆過。大學畢業後體驗了各種各樣的工作,到現在卻還沒找到心中所屬,所以到國外去換了換心情。

 「真好啊,我也好想去那邊看看。」

 佳織充滿羨慕的目光朝斜上方向遠方眺望。似乎在腦海在描繪了一個自己心中的澳大利亞。

 ——看來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水穗看到佳織的精神氣,心中石頭落地。

 佳織的母親賴子在去年末去世了。對於行動不便的佳織來說,一直深愛著自己的母親突然離世,一定給她造成了如跌落谷底一般的打擊。說實在話,今天來這裡之前,水穗已經做好與她淚水搏鬥的覺悟。今天是賴子的四十九日。

 「對了,沒能出席葬禮,真是抱歉了。」

 水穗表達歉意。收到賴子死訊時,她還在澳大利亞,因為當時在那邊有一些不得不處理的事走不開,所以沒能回國出席葬禮。

 「好了啦,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佳織臉上強擠出不自然的笑容,微微垂下視線,但又立刻抬起頭,重返活潑的聲音:

 「要喝茶嗎?我這些日子在試著做了些蘋果茶,很好喝的。」

 說完,她轉動輪椅方向要去準備。

 「等一下,先不著急喝茶。」

 水穗輕抬右手制止她,」在這之前得先去和伯父打聲招呼,伯父現在在哪?」

 「爸爸去墓那邊了,和花子叔母他們也都在一起。」

 「這樣啊……那,祖母也在那邊?」

 「不,祖母呆在房間裡。最近看上去有些勞頓,所以沒讓她去。確實今天……永島先生應該也和她在一起。」

 水穗不禁疑惑,不知為何佳織在說出「永島」這個名字時,似乎有些猶豫。

 「那得去和祖母打聲招呼,但永島先生也在……是不是等一下再去比較好?」

 「沒關係的,差不多也該結束了。一起去吧。」

 「恩——話說這個益智環好難啊。真的能拆的開嗎?」

 從坐下開始就在水穗手中擺弄的益智環,到現在沒有半點要拆開的樣子。

 「讓我看看。」

 佳織從水穗手中接過益智環,才幾秒功夫,就乾淨利落地拆開了。

 「好厲害……」

 水穗一陣歎服。

 「沒有這回事啦,只要找到訣竅誰都能拆開的。水穗姐喜歡這類的謎題和機關嗎?」

 「有些興趣。」水穗回答道,

 「伯父好像珍藏有許多這方面的書籍吧?」

 「不知道哎……我待會去問問爸爸吧。」

 「那就拜託你了。」

 「我是討厭這類東西啦。」

 佳織的語氣裡帶著厭惡,「這類東西一旦摸透其中玄機就會馬上變得一文不值。接著不自覺地又會去追求下一個謎題。就像毒品一樣。」

 「也就是說伯父深陷與這種毒癮中無法自拔咯?」

 水穗站起身,望向裝飾在牆壁上的巨大拼圖畫。畫上好像是什麼地方的風景,從這巨大的畫中可以看出佳織的父親宗彥對拼圖的癡迷。

 「就是啊,半吊子的謎題已經不能讓他滿足了。」

 佳織滿臉正經地說道,「別愣著了,走吧。」她催促水穗。

 在客廳的一角豎立著一根佔地約一平方米的四角頂樑柱,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其真身一架小型的電梯。這是考慮到佳織的腿腳問題,為了她能夠乘著輪椅上下樓而專門設置的。水穗和佳織一同進入電梯,按下運行鍵。

 走出電梯,來到鋪著毛地毯的走廊。水穗相隔多年再次回到這個家,眼前十字交叉的走廊讓她一陣懷念。

 建造這棟被稱作十字豪宅別墅的人,是佳織和水穗的祖父竹宮幸一郎。幸一郎以林業起家,手把手構建了涉及房地產與娛樂產業的竹宮產業。以旺盛的行動力和健碩的身軀引以為傲的他,卻在一年半前病故。

 幸一郎膝下無男嗣,只有以長女賴子帶頭的琴繪,和華子這三個女兒。所以只能讓賴子招個上門女婿以繼承竹宮家產業。成為這個上門女婿的,是幸一郎的部下宗彥。

 接著三女和花子也與竹宮產業的社員組成家庭。只有水穗的母親琴繪和完全不同領域的藝術家共結良緣,而對此幸一郎似乎並沒有做出過多的反對。也許是因為他本人也對這方面有著強烈的興趣吧。

 身處在這奇妙的建築物之中,周圍的一事一物都能讓水穗感受到幸一郎對藝術的興趣。

 水穗和佳織走嚮往北側延伸的走廊,途中經過樓梯,在樓梯口對面有一台裝飾架靠牆而立,架子上放著一個身長約五十厘米的人偶——一個少年左邊站著一匹馬,馬背上裝著紅色的馬鞍。

 經過東側走廊的途中也有一條樓梯,水穗注意到這條樓梯的對面同樣也放著一個架子,但這個架子上安放的卻是個壺。

 兩個房間隔著走廊相視而對,左側的正是她們祖母靜香的房間。

 佳織沒有著急進房間,而是操縱輪椅前往走廊更深處,來到陽台上。水穗也沉默的跟在她後面。

 「她當時就是爬上這條圍欄,就這樣往下跳的。」

 佳織伸手撫摸著陽台的圍欄說道。水穗站在她身旁,朝陽台下望去。由於這個宅邸落座於斜坡上,北棟為地底一層的三層建築。被稱作地下室的地底一層包含雜物間和音樂室,同時還有通往後院的入口。後院鋪著草地,但通道卻是由水泥鋪磚而成的。陽台的正下方就是水泥通道,賴子大概就是掉落在這上面摔死的。

 「沒能阻止她嗎?」

 水穗不自覺問出口之後,才發覺現在問這種問題毫無意義。

 「我什麼都做不了。」

 佳織一瞬間面顯悲色,接著像是要強忍住自己情緒一樣重重地吸了口氣。

 「那時,我正和爸爸在房間裡聊天,突然傳來一陣可怕的慘叫聲。爸爸剛抱著我跑出房間,就看到一個人狠命地衝上樓梯……」

 「那個人就是賴子伯母吧?」

 水穗問道,佳織猶豫片刻,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們剛反應她跑到陽台上,下一個瞬間她就已經墜落進夜色中了,一切都是那麼讓人猝不及防。」

 「這樣啊……那時家裡沒有其他人了?」

 「嗯,大家都出門了,只有我和爸爸在家。接著爸爸把我安置回輪椅上,立刻下樓到後院去。而我,從這裡往下看著媽媽。」

 佳織緊緊捏住圍欄,閉上雙眼好像是在回憶當時的情景。」媽媽就像是一枚白色花瓣,一枚飄落到地上的白色花瓣。」

 水穗再次往陽台下看去,她明白佳織對自己媽媽的愛有多深,她當時的悲傷可想而知。

 「爸爸解釋說是精神病。」

 佳織張開眼眸,」他說媽媽由於工作的壓力焦躁不安……經常徹夜難眠。」

 「這樣嗎……」

 水穗和賴子相交頗深,她到現在都無法說服自己賴子是死於精神障礙。

 賴子不僅僅是家中的長女,在姐妹三人中也是最出類拔萃的。從本地名門女子大學附屬小學到高中,總是在學校裡名列前茅。高中畢業後考上一流國立大學經濟系。大學畢業後進入竹宮產業,隸屬營業企劃部門。發揮從幸太郎那繼承的行動力和創造力,實現了一個又一個新企劃。周圍的人只一開始把她當做社長恩蔭下的大小姐,但卻漸漸地被她的能力所折服。

 幸太郎原本是打算挑選一個優秀的部下成為賴子的夫婿,然後把竹宮產業的未來托付在這個婿養子身上的,但賴子的才能完全取消了這個打算的必要性,直接讓她繼承就行了。於是幸一郎就把賴子當做下一任社長候補來培養。而這個上門女婿,就由賴子憑自己抑制選擇。這個幸運的男人就是相馬宗彥。

 賴子就是這樣典型的才女,但絕對不是那種滿腦子事業的女強人。就算是繼承幸一郎成為下一任社長之後,她仍然保持了著那份纖細的感性。她是個樂忠音樂和繪畫,情感豐富的女性。

 並且被周圍的人們敬慕著。

 這樣的賴子竟然會去自殺?而且還如此地毫無徵兆?而且還是死於精神病——

 「抱歉……」

 佳織面帶孤寂的笑容說道,「我不該提起這個話題的。難得水穗姐回來,我本想聊些更開心的話題的。」

 「不用在意。」

 水穗推著輪椅離開陽台,前往靜香的房間。

 佳織敲了敲房門,從放來傳來老婦人溫柔的回應聲。水穗跟著佳織走進房間,躺在安樂椅上的靜香發出」哎呀」一陣驚喜的呼聲。

 「水穗,你什麼時候來的?好久沒看到你了呢,確實有一年了吧……」

 靜香用圓潤如滿月的面龐笑臉相迎,佈滿皺紋的面頰不失白皙細膩。銀色的髮絲正好與這棟白色的西式建築相得益彰。

 「自祖父的葬禮之後應該有一年了吧,好久不見了。」

 水穗低頭示敬。

 「你終於後來了呢,別光傻站著,來,坐下。」

 在靜香的催促下,水穗在地毯上隔著坐墊坐下。地板中安有取暖設施,她的腳下感到陣陣暖意。

 「水穗小姐,我記得您是去澳大利亞學習了吧?」

 在靜香身旁整理包包的永島正章問道。永島在這附近經營著一家美容院,每月會有幾次來這裡為靜香做保養。

 「談不上是學習,只是到那邊閒逛一圈回來而已。」

 「這一定也能成為很有價值的財產的。今後會是國際化的時代。」

 永島點著略微曬黑的頭說道。他確實只有三十五歲吧,身軀健壯修長,皮膚也緊致富有光澤。

 「保養看起來已經結束了呢。」

 佳織交互看了看靜香和永島後說道。

 「是啊,已經結束了。」

 靜香撫摸著自己的頭髮,慢悠悠地說道。

 「今天被永島先生給教訓了呢。」

 「那不是教訓啦。」

 看到水穗二人滿臉驚訝,永島慌忙辯解道。「我只是讓老夫人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而已。健康狀況這種東西可以很明顯都從頭髮和肌膚中體現出來。老夫人最近好像相當疲憊。——對了,慢跑最好要緩緩了。」

 一聽到慢跑,水穗不禁驚訝地看向靜香。

 「祖母,你還有在慢跑嗎?」

 靜香今年應該已經七十了。

 「每天一直堅持著呢。但永島先生都這麼說了,也差不多到該停止的年齡了。」

 「不是年齡的問題,若以維持健康為目標,散步要比慢跑有效的多。每天散步能堅持的住嗎?」

 「若是連這都堅持不住,身子真是要垮了。」

 「那就好,請您盡量堅持下去。」

 永島和靜香的健康咨詢至此告一段落,水穗開始環顧房間。她過去經常來這個房間裡玩耍,但近年來卻幾乎沒進來過。牆壁上裝飾著幸一郎收集的各種各樣奇異古董,北歐海盜使用過的火槍啊,江戶時代的懷表啊——

 當水穗把視線轉向身後時,不禁汗毛豎立。她還以為身後站著個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副巨大的肖像畫。畫中人是身著正裝的幸一郎,背景似乎就是這棟十字豪宅。幸一郎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輕輕併攏在腰前。

 「嚇了一跳吧?」

 靜香好像看透水穗內心似地說道。「這幅畫一開始是裝飾在公司大廳的,但大家抱怨這樣有些太惡趣味了,於是就被搬回家裡了。」

 「水穗姐還記得祖父的遺言嗎?」

 一旁的佳織問道。「遺言裡有一條,要我們在他過世後把自己的肖像畫裝飾在公司裡。所以父親就預定了這幅畫,大約是半年前才送來。」

 「原來是這樣啊……」

 水穗再一次看向肖像畫,打造著豪華裝飾的邊框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把前社長的肖像畫裝飾在公司大廳,確實有些惡趣味。

 「一直到上個月之前都是掛在走廊上的,但是和花子他們不喜歡這樣,所以就移到我房間裡來了。雖說是你們祖父的遺言無可奈何,但這樣裝飾在房間裡確實讓人不舒服。有種一到晚上,就會有東西從畫中竄出來的感覺。」

 正當三人被靜香的話逗樂之時,一陣敲門聲傳來。水穗打開房門,站在外面的是女傭鈴枝。

 「門外有一個來訪者聲稱務必要見家主人。」

 鈴枝壓低聲音說道。

 「哎呀那真麻煩了,宗彥伯父他們還沒回來吧?」

 「是的,那位客人說他來這裡時路過從陵圓回來的路了。」

 「這樣啊,看來只能由我們去見見他了。到底是什麼人?」

 「唔,那個……他說……」

 鈴枝看了看大家,痛下覺悟似地說道,「他說自己是個人偶師。」

 「人偶師?」

 靜香的疑問充滿懷疑,」人偶師……是製作人偶的人嗎?」

 「應該就是這樣。」

 「人偶師來我們家有什麼事?」

 「誰知道呢。」鈴枝表示不解。

 「只是猜想,也許與母親有關係。」

 佳織說道,「你想想,媽媽對古董有興趣不是嗎?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

 「嗯,有道理。」

 靜香輕輕點頭,」那就由我們去應對一下吧,鈴枝小姐,請把他領到待客間來。」

 「我明白了。」鈴枝得令退下。

 水穗和佳織也對這個人偶師興趣頗深,決定一齊同席。永島留下話今晚還會再來就回去了。由於今天是賴子的四十九日,相關人士都會聚集在這裡。

 當水穗他們來到接客室時,一個打扮怪異的男子早已在此等候。他上身著黑中帶綠的上衣,下身著黑色緊身褲。上衣裡是白色襯衫,領口上繫著一條白色長絲帶代替領帶。年齡大約三十出頭。蒼白的皮膚,纖瘦的身材,刀雕般輪廓深邃的面龐。看到他的第一眼,水穗首先聯想到的是電影裡的吸血鬼。

 男人看到水穗他們進來,立刻從沙發上站起身,像機器人一般僵硬地低下頭。

 「突然拜訪真是抱歉。」

 男人的聲音如金屬撞擊,但還沒到聽不清的地步。

 「我有件事一定要向你們傳達,我叫悟淨,是個人偶師。」

 男人把名片遞給靜香。

 「悟淨先生嗎……真是個奇怪的名字呢。」

 「我是家主人竹宮宗彥的岳母,這兩人是我的孫女。」

 水穗二人紛紛點頭示意,悟淨再次低下頭。

 「那麼,來說說您此行拜訪的目的吧。」

 靜香確認全員都坐下後開口說道。「看來是很重要的事呢。但是我得事先聲明,我們對人偶這種東西完全是外行,請以此為前提進行話題。」

 「放心,接下來的話完全不需要人偶的相關知識。」

 悟淨的語氣堅決果斷。

 「但是,請務必不要把接下來我說的話當做玩笑看待,也許聽起來是有些許難以置信,但請務必聽到最後。」

 「聽起來好像挺嚇人的呢。」

 靜香保持著不變的笑容說道。

 「沒錯。」

 悟淨滿臉嚴肅地說道。「說是非常恐怖也不為過。」

 就在他的話讓水穗屏住呼吸,讓一旁的佳織豎起背脊之時,房門被禮貌地打開,佳織帶著略顯僵硬的表情把端來的紅茶紛放在各人面前。

 「府上買過一個小丑形狀的人偶吧?」

 悟淨開口問道。

 「小丑?」

 靜香正把茶杯遞向唇邊的手不禁停住。

 「是什麼樣的人偶?」

 「身軀是木製的,帶著頂黑色的帽子,穿著白色衣服。市內的某個古董店說,不久前被府上的某位買走了。」

 「小丑形狀的嗎……」

 靜香思索片刻,哎呀一聲拍手說道,「我記起來了,就是賴子兩個月前買的那個人偶。」

 「也就是說,是那時……」

 佳織皺眉看向靜香。

 「沒錯,就是那時裝飾在走廊架子上的那個小丑人偶。」

 「那時指的是?」水穗問道。

 「就是賴子自殺的時候。那時,樓梯旁的架子上裝飾著個小丑形狀的人偶。」

 「哦哦……」

 水穗不知該如何回答,索性緘默閉口。人偶師開口把話題進行下去。

 「買小丑人偶的那位……去世了嗎?」

 「是的,」靜香回答道。「她自殺了,今天正是她的四十九日。」

 「果真如此嗎……」

 人偶師深深地垂下頭,就這樣一動不動保持了一陣子。看來他是真心對賴子的過世感到悲傷,但身為外人的他為何會悲傷到如此地步?水穗對此感到不解。

 「也就是說……還是遲了一步嗎。」

 他自言自語似地嘟噥道。

 「什麼遲了一步?」靜香問道。

 悟淨輕輕搖頭,說道。

 「那個人偶叫做悲劇小丑,有傳言將它入手的人一定會遭遇不幸。那個小丑之前的所有者,因交通事故全家死亡,再之前的所有者精神錯亂直至自殺。不僅僅只有這些,關於這個小丑不吉的傳聞多不勝數。」

 他轉返視線確認三人的反應。

 一段沉默的時間逝過。

 悟淨的話,一瞬間讓整個接客間的空氣緊繃起來。或許是為了緩解這緊張的氣氛,靜香用一如以往溫穩的語氣說道,「這樣啊,那還真是個帶來悲劇的小丑呢。」

 「然後呢?你想怎麼處置這個小丑?」

 「這個人偶出自我父親之手,」悟淨說道。

 「父親直到離世前的最後一刻,還心繫著這個人偶。他吩咐我一定要找回這個小丑,用盡一切方法處理掉。」

 「也就是說你想來買走這個小丑了?」

 「是的,當然,我會支付比你們購買時更高的價格。」

 「錢的方面倒是無所謂……請稍等一下,我這就去把人偶拿過來。」

 說完,靜香離開接客室。

 和兩個年輕女性同出一室,悟淨去沒有顯現出半分在意,他的目光在牆壁上的畫和各種裝飾物之間遊蕩,最後把視線鎖定到窗邊的架子上。

 「這是拼圖吧?」

 「是的,」佳織回復道。「我爸爸興趣與此……這棟宅子的每個房間裡都放置著未完成的謎題玩具。」

 水穗也站起身看這個拼圖。畫的內容是一個老奶奶駕著只鵝飛上天空的情景,真是幅奇怪的畫。拼圖馬上就要完成了,沒完成的只有藍色天空部分。

 「這幅畫好像是出自鵝媽媽之手,也許是他畫本裡的一張吧。」

 悟淨滿意地說道,再次坐回沙發上。

 「話說那個小丑人偶……」

 水穗轉向佳織,」我記得剛才路過走廊時,架子上裝飾的是一個少年和馬的人偶吧?」

 「是的,媽媽自殺之後,祖母覺得那個人偶讓人不舒服,就把它給收起來了。說實在的,那個架子上一直都是裝飾著少年帶馬的人偶的,只有那一天,那個陌生的小丑人偶突然出現在那裡。這樣看來,就算悟淨先生沒有說,我也會覺得真的那個小丑真的會帶來不幸。」

 「不管你們信不信,」悟淨說道,「那個人偶,就是有這種力量。」

 他的語氣陰沉得可怕,水穗不禁看向他的眼睛,只見他那輕茶色的雙瞳注視著自己,深深地點了點頭。

 靜香的歸來打破許久的沉默,她抱著個箱子坐回沙發上,打開箱子。箱中是個玻璃盒,她取出盒子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

 「就是它。」

 人偶師點頭說道。

 「就是它沒錯,它就是悲劇人偶。」

 眼前的人偶正如先前悟淨描述的一樣,黑帽子,白衣服,還帶著一副讓人不舒服的悲哀表情。

 「這個,那天裝飾在走廊上?」

 水穗問道,靜香點頭。

 「只有那天而已。」

 「好像真是這樣,但是為什麼只有那一天?」

 「我問過了,好像是宗彥放在那的。」

 「伯父放的?」

 「嗯,他說這個是賴子買來的,放在那她一定會開心。但事情發生之後,就一直放在我的房間裡了。」

 悟淨把人偶帶玻璃盒一同舉起,聽了兩人的對話之後,又把玻璃盒放回桌上。

 「可以把它讓給我嗎?」

 他神情嚴肅地請求,但靜香稍顯困擾之色。

 「很抱歉,我不能馬上給你答覆。雖說這是我女兒買來的東西,但畢竟她已經離世了,必須向她丈夫請示才能決定。」

 「那麼家主人什麼時候能回來?屆時我會再次拜訪府上。」

 「應該要到晚上才能回來,但今晚會有許多客人,他恐怕沒空處理這個人偶的事。我會提前告知他的,你能明天再過來嗎?」

 「明天……嗎?」

 悟淨輕咬下唇,視線落到交疊在桌上的手指上。看他這苦惱的樣子,水穗覺得他是真的堅信著這小丑的傳言。

 「我明白了,那我明天會再次造訪貴捨。」

 「真是抱歉了。」靜香說道。

 「沒關係的,反倒是我該感謝你們托出時間來聽我這唐突的話。」

 悟淨站起身,披上夾在腋下的黑色外套。一瞬間外套像斗篷一樣飄舞,這讓水穗再次聯想到吸血鬼。

 離開接客室,靜香叫來綾枝,吩咐她把人偶送到地下室去。

 水穗跟著靜香和佳織,一齊陪悟淨走到玄關。他看似對這個十字形的建築物充滿興趣,但卻一言都未談及。

 「祝願幸福之神光顧這棟宅邸。」

 在玄關和靜香握手道別時,他祝福道。

 「借你吉言。給予你同樣的祝福。」

 「那麼,明天再見。」

 說完,人偶師轉身離開十字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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