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

　一個月過去了。

　成田和往常一樣快步奔向董事長辦公室，當他在走廊拐角處急轉彎的時候，與肥胖的營業部長撞了個滿懷。

　「原來是成田君，還是這麼忙碌啊。」

　「托了您的福。」

　「你也經歷了不少風雨，不過現在轉向了正確的方向真是萬幸。雖然現在苦點兒，但不久一定會看到彩虹的。」

　「謝謝！」

　成田鞠了一躬，與營業部長道別，並再次提起加快了步伐，他使勁兒克制住了不自覺就會放鬆的表情。

　——正確的方向……嗎。

　他說的完全沒錯，成田想。如果當時方向把握錯了的話，或許就沒有今天的自己了。

　從這個意義上說，偵探提供的那份資料真是太寶貴了。

　那天，等偵探回家後，成田獨自一人看完了那份資料。裡面訂著很多份文件，其中一份的標題為『關於正木籐次郎先生的自殺』。上面寫著如下的內容：

　‧關於籐次郎先生自殺的動機，誰都沒有任何線索；

　‧根據成田先生的證詞，籐次郎先生的雙腳位於離桌子很遠處。也就是說，如果籐次郎先生是自殺的話，他採取的方法只能是爬上檯子，把繩子套在脖子上後踢掉檯子。然而，現場並沒有那種可以攀爬的檯子。

　所寫內容僅此而已。不過這些內容已經足以讓成田理解偵探想表達的意思。換句話說，他們對籐次郎是自殺這件事本身提出了質疑。

　——是某個人殺死了董事長，然後偽裝成了上吊自殺……

　可他為什麼要把屍體……，他一邊納悶一邊翻到了下一頁，映入眼簾的標題彷彿看穿了他內心的疑問。

　「為什麼犯人要帶走屍體呢？」

　標題下放貼著一張像是從筆記本上撕下的紙條，上面寫著：

　「發現屍體後，成田先生，江裡子小姐、以及高明先生的對話（在會客室）

　江裡子『不能偽造成他殺嗎？如果是他殺我就可以拿到保險金了。』

　高明『警察出動的話事情就麻煩了，還是事故死亡較為妥當，既能拿到保險金，又為正木家保住了面子。』

　成田『他殺和事故死亡都不行。從繩子的勒痕和淤血的狀態上輕易就會被識破。』

　高明『有那麼簡單？』

　成田『非常簡單，這可是法醫學的基礎。』」

　成田握著文件的手不住地顫抖著，殺死籐次郎的，正是高明。他原本打算殺死籐次郎之後偽裝成上吊自殺的，可通過這段對話，他得知了這純粹是徒勞，所以最後只能回收了屍體。

　這麼一想，直到中途還一直主張要報警的高明，為何會立刻同意實施偽裝工作的理由，也就呼之欲出了。

　成田的手掌和額頭都滲出了汗水，繼續往下翻頁。下一篇的標題是：「為何現場是個密室呢？」

　下方也貼了一張便箋。

　「籐次郎先生房間的偽裝工作結束之後。

　成田：『窗戶都鎖上了嗎？』

　高明：『沒問題，全部鎖上了』

　原來如此，成田總算恍然大悟。在那時，為了方便自己再次偷偷溜進屋內，高明其實並沒有把窗戶都上鎖。

　——可是他離開房間之後呢？那時候窗戶上鎖是確鑿無疑的。而下一張筆記再次回答了這個疑問。

　‧進入籐次郎先生房間的時候，開門的是高明先生；

　‧成田先生望著麻子小姐離去的方向；

　‧成田先生是聽到『卡嚓』的聲音之後，判斷門鎖被打開的。

　——那個時候，自己確實沒有注意高明的動作。只是聽到了『卡嚓』的聲音才做出了門被打開的判斷。但發出這種聲音其實有很多方法，比如把鑰匙轉至一半，然後再猛地恢復原狀……

　不對，成田搖搖頭，確認門已經鎖上的另外還有一個人，他清楚地記得女傭麻子說，「門鎖著」……

　成田又翻到下一頁。不料上面的內容卻與之前的格格不入，沒有提到上吊和密室的事。首先是一些一般偵探事務所經常會作的男女關係調查，所貼的第一張大照片拍的是一對男女從情侶酒店走出的場景。成田一開始還以為偵探錯把其他案子的報告書混在裡面了，然而，當他看到照片上那對男女的長相時，一切的謎底都被揭曉。

　那對男女，就是高明和麻子。

　根據警察從高明口中獲得的證言，宴會舉行到一半，籐次郎悄聲吩咐高明到自己房間來。而當他遵從此指示來到籐次郎房間時，籐次郎便給他看了一份資料。那是一份由偵探俱樂部搜集到的，證明高明受賄的文件。那份文件後面還附上了一些照片，上面拍的都是最近新開張的三家分公司的建設施工隊有關人員與某個特定同業者的密會場景。有趣的是，除了受賄的資料之外，上面還貼著高明與麻子幽會的照片，旁邊記載著偵探的評語「與受賄案無關」。

　籐次郎並沒有動怒，而是以十分冷靜的口吻說了一句：和涼子分手吧！

　「我之前非常看好你，想不到竟然會被自己養的狗咬到手，真是有失我的身價！」

　「董事長……」

　「你什麼也別說了，夾起尾巴滾出這個家吧！」

　籐次郎低聲對他作出最後宣判。而下一瞬間，籐次郎的脖子已經被掐在了高明的兩手之間。

　從未讀過推理小說的高明，天真地相信只要在脖子上繞上繩子就可以偽裝成上吊自殺。一切完成之後他從窗戶離開房間，走回了宴會場。

　當得知偽裝成自殺無法辦到後，他便不得不選擇了遵照成田的計劃去做。他將窗戶的鎖打開，為之後的佈置作下鋪墊。

　他回到宴會場呆了一會兒之後，又從玄關出去繞到了後院，然後再次溜進籐次郎的房間，並成功將屍體搬入自己車子的行李箱內。

　而這次他卻不能選擇從玄關返回，因為這樣的話窗戶就會一直開著，導致他實際未將窗戶上鎖的事兒敗露。他從窗戶進入房內後，把它上了鎖，而從房門離開進入了會客室。當然，此時籐次郎房間的門也未上鎖。

　不久成田也趕到，與其一起去了籐次郎的房間，而此前就與高明串通好的麻子協助他上演了一出門被鎖上的好戲。

　屍體第二天被高明運到了公司，裝進瓦楞紙箱藏在了倉庫裡。本來打算想趁別人不注意將其丟棄到海裡的，可遲遲找不到這樣的機會，事後高明供認不諱。

　通過偵探俱樂部獲得的那些資料，成田把握了案件的大致真相。接下來就是該不該將事情告訴涼子的問題了。

　然而他的心意已決，這個案件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警方也早晚會出動並探明真相的。在此之前為了賺取一些時間，還是將此事隱瞞起來比較好。而自己也可以趁這段時間討好一番下一任老闆，見面禮也已經準備完畢，那張高明與麻子的偷情照片一定會令他滿意。

　不過，萬一警察久久無法查明真相該怎麼辦？

　這種情況一旦發生，也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通過隱蔽的手法把警察的目光引向高明身上——

　成田敲了敲董事長辦公室的門，正木友弘那洪亮的聲音應了一聲。一個月之前，他成為了成田的新任老闆。

　而本該成為他老闆的正木高明不久前被逮捕了。

　正如成田擔心的那樣，警察的調查繞了不少彎路。但由於某件事情的出現，使得案情一下子得到了解決。

　那個決定性的證據，便是在高明車子的行李箱裡發現的，籐次郎的假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