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回門
初六,是方家請客。
便是袁方兩家實際已同仇人一般,但表面上仍是要維持著相應的禮數的,所以老太太帶著袁詠梅袁昶興兄妹也跟著袁長卿他們一同過去了。
而由於方家的成年男丁們都不在京裡,袁長卿便作了方家的男主人,領著兩個才十四歲的雙胞胎表弟接待著來拜年的男客們。
至於珊娘,如今袁老太太對她甚是忌憚,只是,便是她想要拘著珊娘不讓她跟外人接觸也不行,方家大姑娘英姑早抓了珊娘去幫她迎賓了。
這一天,雖然袁長卿和珊娘都挺累的,但和袁家請客時的累不同,此時不過是累身不累心而已。因初七那一天是別人家請年酒,老太太和袁禮一家都要出門做客,偏袁長卿和珊娘是還有兩天才能滿月的新人,也不好到非至親的人家去串門,便被留在了家裡。於是,當晚,袁長卿藉口明兒不用早起,纏著珊娘胡天海地鬧了一番,害得二人竟都起晚了。
雖然醒了,珊娘卻按照老習慣依舊賴著床。袁長卿巴不得把她困在床上,便蓋著被子又是一陣胡作非為。喘息初定,珊娘便笑道:「你這算不算是白日宣淫?」
這會兒日頭早透過玻璃窗照了進來。
「夫妻敦倫,人生大理,淫在何處?」袁長卿一本正經地說著,逗得珊娘伏在他懷裡一陣笑。
笑完後,珊娘扒著手指算了算,歎著氣道:「非要到月底才能回門嗎?」
「想家了?」袁長卿一陣詫異。
珊娘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道:「不僅僅是想家了。」
袁長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自初五那天永寧侯夫人來過後,老太太對珊娘的態度就起了明顯的變化,雖然人前還是裝著和藹,可背後的審視則更深了一層。
「我會儘快想辦法搬出去的。」袁長卿吻著她的額頭道。
珊娘則又扒起了手指,「春闈是在四月裡。我算了一下,我們若要搬出去,就需得在二月裡搬家,這樣好歹可以留一個月的時間給你溫書。但我們原是計劃二月初要回我娘家的,這樣的話,時間上就不夠了……」
「積一時之跬步,臻千里之遙程。」袁長卿截著她的話道:「讀書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且我從沒有放下……」
「別打岔!」珊娘抬手一推他的下巴,又道:「我是說,家裡已經知道你要參加今年的春闈了,他們原就怕你會有出息,我們若是這時候提出來要搬出去,他們定會利用這件事來叫你分神,所以,」她在他懷裡翻了個身,看著他道:「明天我們就出月了,我們能不能早些回梅山鎮?那樣也就能早點回來了。」等回來後,她盤算了許多的計劃也就可以早點實施了。
「說實話,我膩煩透了這些人的虛情假意。」她道。
袁長卿卻是一陣沉默。半晌,他才道:「我一直覺得不管是老太太也好,還是我四叔四嬸也罷,都把心思藏得很好,偏你怎麼就看出來了?」
珊娘呆了呆。她總不能說,是前世的經驗吧。她眼珠一轉,拿手指一戳他光裸的胸,道:「是真情還是假意,說出來的話可以騙人,但這裡騙不了人。」
袁長卿看著她的眼眸略一深,忽地翻身壓住她,又撫著她的胸口道:「我知道你這裡藏著的意思,可我還是更願意聽你親口說出來。珊兒,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喜歡我,我想聽你說。」
珊娘一窘,臉上頓時一片發燒,推著他道:「不要臉,大白天的……」
「晚上你就肯說了?」袁長卿的手得寸進尺地往下挪去,惹得珊娘一陣驚喘,按著他的手皺眉道:「別胡鬧了,外面該來人了……」
她話音未落,果然就聽到門外傳來花媽媽的聲音。
花媽媽在責備著李媽媽,「哎喲喲,我的媽媽哎,你也太會慣孩子了,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叫起?!」
珊娘立時咬著唇看著袁長卿做了一個怪模樣。
袁長卿則沉著眼看著她,顯然有點不高興了。
珊娘紅著臉將他的手從身上拿開,然後湊到他的耳旁承認道:「我現在說不出來,你等等我。」
袁長卿的眼一亮,忽地低頭在她唇上咬了一口,道:「行,我等你。」
吃完早飯後,袁長卿出去了一趟。等回來時,便得意洋洋地告訴珊娘,他弄到船了,等過了初九他就帶她回門。
珊娘一陣驚奇,「這才在年節裡呢,哪來的船的?」
袁長卿神秘兮兮地抬手指了指上面。
珊娘先還傻乎乎地抬頭看了一眼房梁,然後才反應過來,他竟是找太子去弄船了。「那,老太太那裡……」
「這你就不用管了。」袁長卿道。
而袁長卿的解決之道,竟是如此的簡單粗暴。
當晚,一家人聚在一處吃完晚飯後,袁家人照例聚在一處說笑著消食,袁長卿和珊娘則照例如外人般坐在一旁旁觀著。吃完了一盞茶,老太太笑道:「散了吧。」於是袁長卿便扶著珊娘的手臂將她送出了門,卻是在他的一隻腳臨邁出門前,似忽然想起來般,回頭對老太太道了句:「明兒初九了。」
這時袁昶興正和老太太說著句什麼笑話,逗得眾人一前仰後合的笑,袁長卿的話如按了個暫停鍵一般,叫袁家那幾位的動作表情全都僵在了那裡。
珊娘掀著一條門縫看著,不禁抿唇一笑。
老太太也僵了一僵才回過神來,對袁長卿笑道:「哎呦,看這個年過的,都忘了今兒初幾了。原來明兒就初九了,這才眨眼的功夫,你和十三兒就滿了月份,家裡得設小宴慶祝一下才是。」
袁長卿一搖頭,道:「設宴就罷了。我打算初十帶十三兒回娘家住對月,船期已經訂好了,大概要到月底才能回來。」說著,不等眾人有所反應,便向著眾人垂首一禮,轉身退了出來。卻是險些和站在門簾外偷聽的珊娘撞在一處。
他沖著珊娘一挑眉,從斗篷下伸手握了她的手,拉著她快速離開了老太太的院子。
珊娘還忍不住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袁長卿卻是連頭都不曾回過。不過,那院子裡也沒人追出來就是。
「就這樣?」珊娘忍不住道。
「你想怎樣?」袁長卿道,「原就是不關心的事,不過通報一聲,還能怎樣?」
珊娘一陣沉默。她忽然發現,原來對付愛裝腔作勢的老太太,簡單粗暴簡直就是不二法門,反正她也拉不下臉來教訓人——便於她拉得下臉,袁長卿也可以回她一句,「你們長輩不上心安排,我只能自己安排了。」
於是,初十這一天,花叔便送著袁長卿夫婦去了京郊碼頭。
這一回,李媽媽留了下來,反正她在家鄉也沒有親人了,倒是花媽媽好奇著主母成長的環境,非跟李媽媽換了差事要跟去。珊娘興奮著要回家,自是無可無不可,也就應了。幾個丫鬟因為家都在梅山鎮上,便也都跟著了。倒是桂叔,說是老爺吩咐要買京郊莊子的事還沒著落,暫時就不回去了。於是一行人加上方家派的一隊護院家丁,以及方家、袁家,還有袁長卿給五老爺五太太備的禮,竟滿滿裝了三艘船,然後一同奔梅山鎮而去。
船上閑著無事,花媽媽就又想起要教珊娘看賬本的事來。當她那麼嘀咕著時,三和五福一陣面面相覷,五福忍不住洩露了天機,道:「我們姑娘哪還用人教啊,在家時,家裡太太都不怎麼問事的,都是我們姑娘管著呢。」
花媽媽這才知道上了當。
三和忙拉開五福,安撫著花媽媽道:「我們姑娘常說,安排了人做事,就要信得過人,除非那些人做不好事,不然並不需要她親自動手的。以前在家時我們姑娘就是那樣,看著好像什麼都不管,其實家裡的事姑娘心裡都清楚著呢。說起來,我們姑娘……」
「就一個字:懶。」五福笑道。
「呸!」三和打了她一下,又回頭對花媽媽笑道:「上次媽媽拿賬本過來時,其實我們姑娘已經粗粗看了一遍那些賬本了。姑娘私下裡還跟我說,媽媽是個精通內務的。姑娘說,她可以放心了。」又笑道:「媽媽還不太瞭解我們姑娘,其實五福說的也算對,我們姑娘確實是個省事的。媽媽且放心,我們姑娘雖然省事,但也不怕事,媽媽那裡若有什麼決斷不下來的事,我們姑娘再不會推脫的,至於平常的小事,還得勞媽媽多擔待了。」
花媽媽忍不住把三和一陣上下打量,笑道:「只沖著你這份伶俐,我就信了大奶奶了。」又道,「倒是我小瞧了大奶奶,不知道有沒有惹大奶奶生氣。」
五福又笑著插話道:「媽媽果然是不知道我們姑娘的,我們姑娘活潑著呢,沒事就愛捉弄人。媽媽跟我們姑娘處久了也就知道了。」
花媽媽道:「這都滿月了,大奶奶怎麼還沒叫你們改口?」
「說了,」三和笑道,「叫我們回京前一定要改過來,就是我跟五福還不習慣,老是『姑娘』『姑爺』的,說順嘴了。倒是六安,到底年紀小,頭一個就改過口來了。
幾個正閒聊著,六安忽然探頭進來叫著三和,「奶奶讓我來問姐姐,那個斑竹杆子的紫毫筆,姐姐收到哪裡了。」
花媽媽等人對視一眼,頓時就笑了起來,直把六安笑得一頭霧水。
三和過來一拍六安頭上的丫髻,笑道:「這會子奶奶找那個做什麼?」
六安笑道:「奶奶看到大爺在畫畫,奶奶也手癢癢了。」
「呸!」五福隔著門笑駡道:「你才手癢癢了呢。」
六安一陣委屈,「是大爺這麼說的,我不過學話而已,姐姐倒罵我。」說得花媽媽等人又是一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