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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外祖母

  忠肅伯方志長年駐守北疆,京裡的老宅平常只有大兒媳劉氏帶著兩個在書院讀書的幼子方經方緯住著。袁長卿和珊娘到得聯勝橋時,只見方府門口竟停滿了裝著行李箱籠的車馬,一時把府門都給堵了。

  守門的閽者原正指揮著人在卸車,回頭看到袁長卿的馬車,忙吩咐人把路讓開,一邊命人進去報信,一邊急急跑過來,隔著車窗對袁長卿笑道:「大少爺大少奶奶來得正巧,老夫人前腳才剛到家,正吩咐人要給大少爺那裡送信呢,可巧二位就到了。」說著,帶著好奇飛快瞅了一眼珊娘,便指揮著車夫將車趕進了府門。

  珊娘心裡不禁一陣詫異。前世時,她和袁長卿的婚禮是在一年之後的秋天。那時候,正好他的小舅舅要回京述職,便把老太太和方家幾個太太也一併帶回了京裡。這一世,她和袁長卿的婚事定得倉促,故而遠在塞北的方家人竟一個都沒能趕得回來。

  袁長卿坐在那裡愣了愣,然後一陣搖頭苦笑,對珊娘道:「這下罪過大了,姥姥定是接到我的信後就趕著回京的,怕是連新年都是在路上過的。」

  此時馬車已經進了車馬院。袁長卿邊說著這句話,邊要伸手去開車門,不想那車門忽地被人從外面拉開,一個洪亮的聲音大聲說道:「你小子竟還知道罪過二字!」

  珊娘吃驚抬頭,就只見車門旁站著個穿著身騎馬男裝,手裡還拿著根馬鞭的少婦——而一般來說,「洪亮」二字多是用來形容男人聲音的,偏這婦人的聲音竟似跟她這一身男裝搭配一般,洪亮而高亢,且極具穿透力。珊娘甚至覺得,怕是離著兩條街外都能聽到她的這一嗓子。

  「大姐姐?!」袁長卿叫了一聲,忙不迭地跳下車去。

  那颯爽英姿的少婦哈哈笑著拿馬鞭一捅袁長卿的肩,將他上下一陣打量,說了聲:「瘦了!」

  「您哪回不這麼說?」袁長卿回頭扶著珊娘下了馬車,又對她介紹那婦人道:「這是大舅舅家的大姐姐。」

  其實就算袁長卿不介紹,珊娘也認識的,這是大舅母劉氏的大女兒英姑。英姑比袁長卿整整大了十歲,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袁長卿可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因此她和袁長卿之間的感情極為親厚。

  不過,前世時珊娘和方家人並不怎麼來往,所以對這個「大姑子」其實不熟。

  見英姑仍是一身旅行的裝束,顯然是人才剛進去就接到通報,便又接了出來,袁長卿便問著她道:「大姐姐怎麼接出來了?」

  「還說!」英姑橫他一眼,然後扭頭盯著珊娘一陣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嘴裡則如炒豆子般不停地抱怨著:「你說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做事還這麼沒個譜?!說結婚就結婚,叫家裡連點準備都沒有,你差點把老太太氣出個好歹來!等著吧,老太太那裡憋著氣呢,等一下有你好瞧的!」

  話說完了,她也把珊娘打量完了。如今珊娘雖說已經開始長個兒了,可比起北方女孩來,她仍然算是矮的。且她這會兒正在心裡躊躇著,是要裝個靦腆的新娘呢,還是乾脆就做自己。她那裡一猶豫,看著英姑的眼神便有些閃爍,於是英姑立時在心裡給她下了定義——果然袁家人給大郎挑的媳婦不咋樣!

  英姑暗暗一撇嘴,故意忽略過珊娘,直接拉著袁長卿的胳膊道:「快點,老太太那裡怕是要等急了。」

  和袁長卿的母親一樣,英姑也是方家這一輩中唯一的一個姑娘。且大舅舅子嗣不旺,直到英姑十四歲,下面才添了一對雙胞胎弟弟——便是方經方緯兄弟倆——因此她自小就被大舅舅大舅母當男孩教養著。如今雖然已為人母,她仍是不改本性,行動都像個男兒般的乾脆俐落。

  袁長卿卻忽閃了一下眼,避開英姑抓向他的手,回身扶住珊娘的手臂,對她笑道:「你別聽大姐姐瞎說,姥姥最是和藹的一個人。」

  珊娘不置可否的一笑——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其實她心裡很清楚。

  那英姑則是一陣詫異。她一是沒想到袁長卿會躲開她,二是更沒想到他那樣清冷的稟性竟會開口安撫珊娘,她頓時瞪大了眼看向袁長卿。

  而雖說她舉手投足間看似像男孩般的粗獷,其實骨子裡還是挺仔細的一個人。於是英姑便明白了,至少對於袁長卿來說,是挺滿意袁家人替他挑的這個媳婦的。

  英姑領著袁長卿和珊娘往正房過去時,袁長卿一邊走,一邊不時給珊娘介紹著方府的佈局,又回頭問著英姑:「還有誰一同回來了?」

  英姑立時又抱怨道:「年關節下的,誰有空往京城跑啊!偏老太太鐵了心要回來,他們一個個又都走不開,就只得我跟著了。」

  「那大妞和小寶呢?」袁長卿問的是英姑的兩個孩子。

  「能怎麼辦?我帶著唄!」英姑道,「正好也有好幾年沒回來了,順便也叫他爺爺奶奶看一看孫兒孫女。」說著,她歪頭看著珊娘,對袁長卿道:「你這媳婦是啞巴嗎?怎麼到現在也沒聽她吱個聲兒?」

  學裡原有個笑話,說是有個學生在被先生問到這句話時,那學生曾淘氣地真應了先生一聲「吱」。珊娘聽了這同樣的問話,險些就想惡作劇地也學著那淘氣學生「吱」上一聲兒了,可她今兒是頭一次登門,且前世方家人都不待見她,她倒不好表現得太過油滑,便擠了個笑臉,才剛要開口表示自己不是啞巴,不想竟叫袁長卿搶去了話頭。

  「大姐姐當誰都跟你一樣呢!」袁長卿搶著道:「十三兒靦腆著呢。」

  珊娘頓時睨了袁長卿一眼。且不說她靦腆不靦腆的問題,只從他這句話裡,她便看出了這位「大姐姐」在袁長卿心目中的分量——如今相處日久,她差不多也算是看明白了,袁長卿此人恰如林如稚當初所說的那樣,只會在他願意親近的人面前暴露本性。而只沖他在英姑面前也是如此多話,便能得知他對這位「大姐姐」的態度……

  ——珊娘暗戳戳地表示:有點小吃醋……

  而袁長卿這麼說時,英姑也愣了一愣。袁長卿的稟性脾氣不僅珊娘瞭解,英姑自然也是知道的。若他心裡不是親近著這新娘子,他定然也不會在她面前如此話多。於是英姑認真地又看了珊娘一眼,卻仍是有所保留地沒有主動跟珊娘搭話,而是忽地掂起腳尖伸手一擰袁長卿的耳朵,沖他笑駡道:「果然是娶了媳婦的人了,膽子肥了,竟敢取笑你大姐姐了!」

  笑鬧間,他們來到正房上院。一個小丫環看到他們過來,遠遠地就跑進院子裡去通報了。珊娘等才剛進院門,就只見那正屋的門簾一響,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都等不及丫環們打起門簾,就這麼自己掀著簾子從屋裡衝了出來。

  「大郎!」老太太看著袁長卿喊了一嗓子。

  「姥姥!」

  袁長卿也立時應了一聲,幾步搶上前去,沖著老太太跪倒在地,才剛要磕頭,就被老太太一把從地上拉了起來。

  祖孫倆互握著對方的手臂,彼此一陣上下用心打量,卻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前世時珊娘就知道,老太太的性情其實跟袁長卿如出一轍,都是那種沉默內斂不易親近的。且許是因為她是袁老太太替袁長卿做主娶的人,老太太對她始終抱著戒備與隔閡,不管她怎麼笑臉相迎,老太太那裡一直都是愛搭不理的態度,以至於整個方家都受著老太太的影響,只當她不存在一般。如今即便隔了一世,再看到這不苟言笑的老太太,珊娘心裡仍是一陣犯怵。

  而雖說袁長卿遺傳了老太太的沉默內斂,顯然英姑不是的。那久不曾見過見的祖孫二人看著倒還算是平靜,這一旁旁觀著的英姑卻忍不住掏帕子抹起了眼淚。

  此時大舅母劉氏也跟著老太太從屋裡出來了,見英姑抹淚,便看了一眼有些不安的珊娘,對眾人笑道:「有話進屋慢慢說吧,外頭冷。」

  袁長卿這才回過神來,忙鬆開老太太,回頭拉過珊娘,對老太太笑道:「姥姥,這是您外孫媳婦,閨名叫珊娘,在家排行十三,您也可以叫她珊兒。」

  珊娘忙上前跪下,才剛要行禮,便叫老太太一把給拉了起來。

  直到這時珊娘才知道,為什麼武藝不弱的袁長卿能一下子被老太太給拽起來。別看許老太君如今已是六旬之人了,那手上的力氣竟大得出奇。

  「起來,」老太太一把拉起珊娘,又飛快地將她上下掃了一眼,只簡潔地說了句,「進屋說話。」便放開她,轉身拉過袁長卿,腳下飛快地進了屋。

  袁長卿扶著老太太上臺階的同時,扭頭看了珊娘一眼。

  這一眼,頓時落進了老太太的眼裡,於是她也看了袁長卿一眼。

  其實才剛袁長卿如此詳盡地介紹珊娘時,老太太心裡便知道,她這一向內斂的外孫,若不是對這媳婦兒特別滿意,怕是不可能這麼多話的。只是,和所有的長輩一樣,便是小輩們再怎麼精明幹練,在長輩眼裡他們都是孩子,甚至是沒有行為能力的孩子。因此,老太太寧願通過自己的眼去觀察珊娘的行事為人,而不是根據袁長卿的喜好做出判斷。

  當然,老太太這一眼的意思袁長卿也充分理會到了。於是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珊娘一眼,眼神裡帶著幾分不明顯的擔憂。

  珊娘卻一直默默低著頭,都不知道他連看了她兩眼。前世時她曾刻意想要討老太太的歡心來著,可碰了無數回的壁後,她對老太太也就近而遠之了。雖說如今換了一世,她仍覺得最安全的辦法還是繼續保持近而遠之的好,於是她才一直垂著頭裝乖順。

  進了屋後,袁長卿將老太太送到上首坐了,然後回頭招呼過珊娘,二人正式給老太太見了禮,又敬了茶。老太太略帶冷淡地點了點頭,對袁長卿道:「我們才剛到,所有行李都還沒打開,見面禮後補吧。」

  一般來說,便是這種猝不及防的場合下,若是真心想給見面禮,隨便身上掏件什麼東西也是個意思,若是不給,不是不願意給新娘子這個臉面,就是對這樁婚事表示不滿。

  老太太說這話時,刻意觀察著珊娘的反應。偏珊娘那裡早知道她不會得到什麼好待遇,因此只裝著乖順垂著眼。而老太太見她臉上既沒有露出什麼不滿,也沒有什麼忐忑的神情時,心裡不禁一陣驚訝,想著這孫媳婦要不就是心大,要不就是城府深,便扭頭問著袁長卿道:「你媳婦兒多大了?」

  珊娘抬頭看向老太太,見她是看著袁長卿在發問,便又垂下頭去。

  袁長卿道:「十六了。」又道,「八月裡的生辰。」

  他這裡問著一句答兩句,顯然是在暗示老太太不要刁難了他媳婦兒。老太太看他一眼,,然後又扭頭看向珊娘。才剛她故意看著袁長卿問珊娘的年紀,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見珊娘便是面對她的故意怠慢,都沒有急著在她面前賣好,老太太倒忍不住一陣暗自點頭——至少這丫頭是個穩得住的。

  於是老太太看著珊娘又道:「可有讀過書?」

  珊娘再次抬頭看向老太太,見老太太這一回是看著她在問話,她這才開口回道:「在梅山女學裡讀過幾年。」

  「是女學裡連著好幾年的魁首。」袁長卿忙搶著道。

  他話音一落,劉氏和英娘就都笑了起來,連珊娘都忍不住紅了臉。英姑上前在袁長卿的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道:「這麼急著護住你媳婦做什麼?怕我們吃了她怎的?」

  袁長卿不禁也紅了臉。

  老太太則看看英姑,道:「你先去換了這身衣裳再來吧,一身的土。」

  袁長卿他們過來時,英姑他們也才剛到。聽到下人的稟報,她都沒來得及進屋換衣裳就轉身接了出去。英姑低頭看看身上的衣裳,見果然已經不能見人了,便忙答應著出去了。

  而便是接到袁長卿的暗示,老太太仍沒打算給珊娘什麼優待,依舊把她丟在一邊,只一句又一句地問著袁長卿婚禮的過程,然後又言簡意賅地表達了一通他們老倆口對這樁婚事如此倉促的不滿,「雖說你姓袁,你的婚事由不得我們插手,可你身上好歹還有我方家一半的血脈,明兒我倒要去問一問你家老太太,連個婚禮都不讓我們參與是個什麼道理。」

  「那個,」袁長卿抬手一抹鼻尖,帶著幾分赧然道:「因京裡出了點事,那個……婚期,是我定的。」

  老太太看看他,忽地不吱聲了。

  袁長卿知道,老太太應該是生氣了。偏他從來不是個會哄人的,便求救地看向珊娘。珊娘心裡怵著老太太都來不及,哪有什麼主意幫他,便只垂著眼裝乖。

  正僵持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孩子的說笑聲,緊接著,方經方緯兄弟倆領著兩個孩子進來了。

  方經方緯都是十四歲,手裡牽著的兩個孩子,大點的女孩大約七八歲左右,頭上紮著兩條羊角小辮,小的男孩約五六歲,剛掉了顆門牙,卻是不由就叫珊娘想起她家裡的弟弟來——雖然如今侯玦的牙早長出來了。

  老太太忽然意味不明地看了珊娘一眼,指著袁長卿對兩個小不點兒道:「可還記得你們舅舅了?」

  大的女孩歪頭看看袁長卿,笑道:「我記得的。」

  小的男孩也不甘示弱地叫道:「我也記得的。」

  劉氏便逗著他道:「你真記得他?」

  大的女孩撇著嘴道:「他是跟我學的!」又看著小男孩道:「你才不可能記得呢!舅舅來家裡時,你還在吃奶呢!」

  「我記得的我記得的!」小的急了,揪著他姐姐就是一陣不依,嚷了兩嗓子後,眼一紅,便「哇」地一下哭了起來。

  女孩也急了,推開她弟弟,喝道:「你個哭包兒,下次再不帶你玩了!」

  珊娘最是看不得孩子的眼淚的,頓時拉了拉袁長卿的衣袖,向著那個男孩示意了一下。

  袁長卿先是不解,然後忽然明白過來,便上前抱起那個男孩,一轉身,卻是將他塞進了珊娘的懷裡。

  珊娘一陣愕然。因這兩個孩子是為了他在爭寵,她的意思原是叫袁長卿做個好人,說兩句好聽的哄一哄小孩的,偏這人竟會錯了意,直接把孩子塞給了她……

  可她這會兒又不能不接。於是她趕緊接過那孩子,哄著他笑道:「誰說我們不記得舅舅了,明明記得的,是吧?這是舅舅。」

  「是、是的。」小男孩抽噎著應了一聲,然後忽地反應過來,抱著他的是個陌生人。他放下揉著眼睛的手,好奇地把珊娘打量了一眼,又伸手摸著她那大紅的衣裳道:「我也認得你,你是新娘子。」

  珊娘忍不住又紅了臉。

  袁長卿這時倒湊了過來,教著男孩道:「要叫舅母。」又拉過女孩,給珊娘介紹道:「這是大妞,那是小寶……」

  其實只要不是她自己生的,珊娘倒不怕跟孩子打交道——反正教壞了也不用她負責任,所以她很是沒負擔地哄著男孩說話。小男孩一看就是個容易害羞的,可也經不住珊娘的哄誘,便奶聲奶氣地跟珊娘一問一答起來。而大妞顯然性情更像她親娘,是個活潑有餘的,見弟弟跟珊娘聊上了,且她對新娘子原就抱著好奇心,便也圍著長一聲短一聲地問個不停。那方經方緯雖然已經十四歲了,其實仍是個半大小子,珊娘許對年紀小的孩子沒經驗,對付半大小子卻有家裡一堆的兄弟們做參考,於是這堆孩子倒跟珊娘聊得開心起來。

  珊娘這邊哄著孩子時,袁長卿則在那邊細細問著老太太路上的事,然後又被老太太不客氣地抓住狠訓了一通。袁長卿「認罪」態度極好,湊在老太太身邊一陣嘀嘀咕咕。珊娘被孩子圍著,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老太太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眼,卻是叫她能感覺得出來,至少,她是他們談話的內容之一。

  她這裡分神時,大妞正好問著她什麼,見她扭頭看著那邊,便伸手推了她一下。方家的孩子都是打小就練武的,便是她如今年紀還小,手勁兒卻是不小,珊娘又是沒提防,竟險些被大妞直接從椅子上推下去。而珊娘的腿上還坐著小寶呢,頓時驚得她小小叫了一聲。方經方緯看到了,便哈哈笑了起來。大妞知道自己闖禍了,只捂著嘴,眨著眼看著珊娘裝無辜。珊娘見她這模樣,頓時笑了起來,伸手過去擰了一下她的臉。等她忽然注意到旁邊沒了說話聲時,一扭頭,便只見老太太正在看著她。那眼神兒,忽地就叫珊娘一怔,於是她心裡忽然就明白了過來——原來袁長卿不是會錯了意才硬把孩子塞給她的,原來他早有算計,這是在替老太太製造機會觀察她呢!

  老太太一行人是長途跋涉才剛到家的,等英姑換了衣裳過來,幾人又略說了幾句閒話,袁長卿和珊娘便告辭了出來,只約了明兒再來。

  而叫珊娘沒想到的是,臨走之前,老太太忽然把她叫過去,從手上褪下一隻紫金鐲子塞給了她。

  「拿著吧。」老太太一貫地言簡意賅。

  坐在馬車上,珊娘握著那鐲子一陣沉默。袁長卿則靠過來,拿唇碰著她的耳根道:「老太太這是接受你了。」

  珊娘卻忽地往旁一閃,竟是自新婚後,頭一次明顯地抗拒著他的親近。

  「怎麼了?」袁長卿一陣詫異。

  「沒什麼。」珊娘板著臉應了一聲,將那紫金鐲子套上手腕,扭頭看向車窗外——她怎麼了?!她心裡不平衡了!如今她才明白過來,前世時怕不是方家人不好相處,而是袁長卿根本就沒打算叫她跟方家人好好相處。若是他能像這一世這樣,時不時在方家人面前表現出他對她的在意,方家人也不至於那麼輕視甚至是無視於她!

  見她如此,袁長卿不禁一皺眉,硬是將她拉了過來。二人一陣拉扯後,珊娘無奈地被他強勢地抱在了腿上。

  「你答應過我的,有什麼話我們都說開的。」袁長卿將她的腦袋按在懷裡,皺眉道:「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因為老太太的故意怠慢嗎?這是因為……」

  這番「爭鬥」,漸漸也叫珊娘熄了心裡的無名火。不管怎麼說,那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為了這一世他沒做過的事怪他,倒顯得她有點無理取鬧了。於是她歎息一聲,窩在他的懷裡道:「不是因為這個。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是迫不得已才娶的我,你還會這樣處處為我著想嗎?我想你肯定不會。只是,那樣我就太可憐了。」

  袁長卿默了默,忽然一搖頭,抬起她的臉道:「你這叫不叫杞人憂天?」

  珊娘看著他道:「我常常在想,若是我們在春賞宴之前沒有見過面,若是我頭一次見到你,是在春賞宴的時候,你跟我還會是現在這種模樣嗎?若是我在嫁給你之前,你我不是已經有了一些瞭解,而是盲婚啞嫁,偏我還依著老太太教我的那一套偽裝成一個賢惠人,你能發現我的本性嗎?還是說,你會懶得瞭解我,只依著你以前跟林如軒所說的那樣,你過你的日子,我過我的日子,我們各不相干?若是那樣,今天你又會怎麼做?你會希望你外祖母瞭解真正的我嗎?你會希望我們能友好相處嗎?還是說,你根本不在乎?」

  這麼說著時,她的眼睛竟又灼痛了起來。於是她垂下頭,將頭靠在他的胸前,不希望他看到她又紅了眼。

  袁長卿抱著她沉默了半晌,然後低沉道:「當初我那麼說時,是多麼的無知啊。若是那樣,娶妻和不娶妻又有何區別?我現在只慶倖我娶了你,若是依著我以前的主意娶了別人,我怕是會真如你說的那樣,不希望她跟我外祖一家多來往的,更不會去想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歎了口氣,吻著她的額頭道,「我現在真是越想越慶幸。」

  而,他這麼說時,珊娘心裡忽地就釋然了——原來,他一直還是那個他……原來既不是他變了,也不是她變了,而是當初他們相遇的時機就不對,然後,防備心甚重的他不曾給過她機會,她也不曾抓對機會,於是,那一世,他們註定錯過了彼此……

  「是啊,真是慶幸。」她低喃著,靠在他的胸前,頭一次感覺到心裡真的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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