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需提防
鳳凰兒雖不在乎司徒惲那探究的眼神,但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
她理了理寬大的衣袖,微微一笑:「祖父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司徒惲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眼前這個是他嫡親的孫女,是他看著長大的,而那位殿下五十多年前就已經去了。
她們二人就算有幾分相似,也不可能有任何聯繫。
他捋了捋長鬚,道;「六丫頭,這件事在祖父心上壓了幾十年,如今總算是輕鬆了。
老夫年紀大了,想要繼續為朝廷效命也是力不從心。
此次出使燕國,是我二十多年來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為大宋出力,也是最後一次。
今後我便是個老廢物,真的要開始養老了。」
以鳳凰兒的洞察力,不難聽出司徒惲這番話的真假。
一般而言,晚輩聽見長輩自怨自艾,不管真假總是要勸說幾句才符合常理。
可她真是半個字都勸不出口。
大宋一統中原,恰是重新建立新秩序的大好時機。
幾百年來的積弊,必須趁此機會消除大半,接下來的革新才能順利進行。
不破不立,歐陽先生嘔心瀝血數十年研究律法,終於等到了實踐的一日。
當然,安穩是革新的前提。
大宋要想安穩,朝中不能缺了閱歷豐富的老臣。
但朝中老臣太多,做事難免墨守成規束手束腳,革新勢必不會順利。
因此,似司徒惲這樣能力有限、思想陳舊的老臣,定要從朝堂中清除掉一大半。
「祖父此話雖然太過,但您操勞半生,想要好生休養也是人之常情。
您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聖上定然會成全的。」
司徒惲沖北方拱了拱手:「吾皇聖明!老臣如今已是富貴之極,兒孫們也有皇后娘娘照拂,再無其他的要求。
只是老臣夫妻都已是花甲之年,對故土和故居難免有些留戀。
所以想請聖上和皇后娘娘成全,將這老宅再一次賜給成國公府,老臣一家人定然感激不盡。」
燕國歸降後,大燕從前的官員能繼續做官的是少數,能靠近權力中央的更是少之又少。
且這少之又少的一部分重臣,是要隨著宋國帝后回宋京任職的。
因此燕京中夠有資格住進成國公府這樣規模府邸的官員,將不復存在。
成國公府本身已是年久失修,繼續荒廢下去,用不了幾年就什麼也不剩了。
鳳凰兒非常理解司徒惲的心理,笑道:「這件事不用稟報聖上,我答允祖父,這所宅子依舊賜給您。」
司徒惲站起身深施一禮:「老臣謝過皇后娘娘。」
鳳凰兒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司徒惲又道:「我和你祖母都是在燕京出生並長大的,這些年在宋京雖然也過得安穩,太上皇和聖上也時有照顧,心裡終極還是惦記著故土。
如今有了聖上和娘娘的恩賜,我們也能回來瞧瞧,就是住上幾個月也是可以的。」
鳳凰兒從未在這座府邸住過,對這裡沒有半分留戀,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司徒惲再次坐下,聲音卻突然壓低了:「六丫頭,方纔那秘密,祖父覺得你還是不要說出去的好。
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有了這個虛無縹緲的秘密,你也算是多了一重倚仗。」
有些話他真是不方便直言。
眼下聖上和六丫頭還是新婚,新鮮勁兒還沒有過。
六丫頭年輕漂亮聰慧可人,聖上對她自是言聽計從寵愛有加。
可花無百日紅,再青春美麗的女人也是會老的,將來聖上會不會變心誰說得準。
還有,阮家也是一重隱患。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戰時阮家是聖上最倚重的利器,戰爭結束後呢?
一個阮大將軍還不算,阮家還有那麼多的將軍少將軍,掌握著那麼多的精銳,讓聖上如何安枕?
然而,撇開這兩重隱患,大宋還有一位太上皇。
他雖然已經倒下了,可依舊還喘著氣。
只要那個「秘密」沒有被揭穿,太上皇就絕不會用非常手段對付六丫頭。
雖然司徒惲所說的隱患對鳳凰兒沒有絲毫影響,但她認為自己還是應該領他這份情:「箜兒謝祖父提點。」
司徒惲道:「都是祖父無能,不能像你外祖父一樣有能力護著你。
但你外祖父也是年過花甲的人,常年征戰難免有些病痛。
中原統一之後他也該好好休息一段時日,好生調養一番。
只是他對我多有成見,我的話他未必聽得進去,所以有機會你定要好生勸一勸他。」
他這話說得婉轉,鳳凰兒又怎會聽不懂。
這是想勸說外祖父急流勇退,切忌功高震主。
鳳凰兒再一次表示了感謝。
事實上,她那奸詐無比的外祖父,又何需別人提醒?
且不說阿福是否會出手對付阮家,就算他真變了,外祖父也有辦法應對。
司徒惲已經習慣了幾個兒子對他的各種忤逆,也習慣了孫子孫女們在他面前唯唯諾諾。
見貴為大宋皇后的六孫女對他是這樣的態度,真是老懷欣慰。
正待拍幾句馬屁,就聽書房門被人敲響了。
被人打斷話的司徒惲有些不爽,提高聲音道:「簫哥兒進來!」
不一會兒,就見帶著一身香火味道的司徒簫推門而入。
「皇后娘娘,祖父。」
司徒惲道:「嘉懿堂那邊如何?」
司徒簫垂手而立,正色道:「雖有些破舊,但打掃得非常乾淨。
雖是祖宗們的牌位都不在,孫兒還是在那裡上了幾炷香。」
見他事情辦得妥帖,司徒惲臉上露出了笑容。
又對鳳凰兒道:「娘娘慈心,如今老宅重新回到了咱們司徒家手中。
老夫這就派人尋一批手段高明的匠人,好好把這裡修繕一下。
如果事情順利,明年咱們一家人便能回來祭祖,順便在這裡住上一二年。」
鳳凰兒對此並無異議。
她一個出嫁女,娘家人的祭祖活動同她已經沒有多大關係。
司徒簫卻有些坐不住了。
什麼?
祭祖也就罷了,身為嫡長孫的他絕對不能缺席。
可住上一二年?
老頭子別是有病吧!
他一把年紀仕途無望,想做什麼無人敢管,也無人想管。
可自己二十出頭,步入官場才幾年而已。
大宋朝廷在宋京,自己跑到燕京玩一二年,還當個屁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