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老熟人（上）

　　苻氏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對錦屏道：「請他們進來吧。」

　　「是。」錦屏躬身退下。

　　不多時，就見一身紫色錦袍的趙重華帶著一名身量很是窈窕纖細，身著緋紅色衣裙的姑娘走了進來。

　　遠遠望去少年高大俊朗，少女明艷動人，倒真是十分般配的一對璧人。

　　苻氏最近本就被胡茵哄得開心，方才又聽說趙璟瞎折騰的事，越發覺得胡茵可愛又可憐。

　　分明也是父母捧在心裡疼愛著長大的，和長媳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卻因為遇到了一個荒唐的公公，弄得好好的婚事竟生出了波折。

　　她還在唏噓，那邊趙重華和胡茵已經給鳳凰兒行了大禮。

　　胡茵的聲音雖不若鳳凰兒的那般悅耳，卻也很是動聽。

　　鳳凰兒卻愣住了。

　　原因無二，這位胡茵姑娘居然非常眼熟。

　　不，不僅是眼熟。

　　以鳳凰兒那超群的記憶力，只需一個照面，她就看出了胡茵像誰。

　　三年前曹州那一對曲家姐妹花中的妹妹——曲若茹。

　　三年的時光，她的變化的確不小。

　　容貌長開了，比從前高了一個頭不止。

　　時隔三年再次相見，換一個人或許只會覺得這姑娘十分眼熟，卻不敢輕易下結論。

　　畢竟那曲若茹已經隨著曲家人一起獲罪，又怎麼可能搖身一變，成為萬里之外的桂州知府嫡女？

　　而且曲若茹是土生土長的曹州人，說話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帶著幾分曹州口音。

　　眼前這位胡茵姑娘卻說得一口好官話，說是自小在京裡長大的都不為過。

　　可鳳凰兒不是普通人。

　　她的記憶力是經過多次驗證的。

　　四年前在汾州，不過是一起吃了一頓飯，她就能把阮家九位少將軍分得清清楚，而且還記住了他們不會輕易被人察覺的特徵。

　　同樣是在汾州，不過是邂逅了押解契丹人的囚車，她就能記住那些俘虜的樣貌，甚至於一年後還能分辨出來。

　　更別說同她在一所宅子中居住了一個多月的曲若茹。

　　說句不好聽的話，那真是化成灰都能認得出來。

　　鳳凰兒打量著眼前這張比三年前更加明艷動人的臉龐，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她記得很清楚，棉棉姐同她說過，當初那些捕快前來小宅子中緝拿曲家姐妹時，兩人截然不同的表現。

　　曲芷蘭嚇得身子像是篩糠一樣劇烈抖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年紀更小的曲若茹，卻跪在爹爹和棉棉姐面前，言辭懇切條理清晰地請求他們救她一命。

　　被拒絕之後，曲芷蘭直接暈了過去，而曲若茹卻用陰狠的眼神掃視了他們夫妻一遍。

　　當時爹爹並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他們不能要求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講道理的。

　　被人瞪上幾眼，他們又不會掉塊肉。

　　唯有棉棉姐覺得非常不爽。

　　她甚至還對自己說過，這小姑娘的事兒絕對沒完！

　　不過棉棉姐很快又補充道，曲若茹想要有能力對自家不利，除非她的人生從此開掛。

　　鳳凰兒也是從那時起，學會了「開掛」這個新詞。

　　只不過母女二人一致認為，落到那般地步的曲若茹，她的人生開掛的幾率，真的可以忽略不計。

　　萬萬沒想到啊，人家在這可以忽略不計的幾率中，居然真的開掛成功！

　　鳳凰兒唇邊的笑容中夾雜了一絲瞭然。

　　難怪八月回京時，這位胡家二姑娘像是逃跑一般急匆匆離開京城。

　　那時的她還沒有贏得母妃的喜愛和認同，更沒有和趙重華正式定親，自然不便與自己見面。

　　如今進展本來十分順利的事情，卻被趙璟給攪得亂七八糟，不得已她才決定同自己見個面。

　　這般有恃無恐，是覺得自己無法阻止這樁婚事？

　　當然不是。

　　身為輔政皇后，鳳凰兒行使的是皇帝的權力。

　　沒有她的同意，趙重華誰都娶不了。

　　胡茵，或者是是曲若茹，她已經知曉這輩子不可能嫁給趙重華。

　　所以她打算豁出去再攪和一把，最好能讓趙重華同他們夫妻反目。

　　即便不能反目，那也在雙方心中埋下一根刺，讓他們一輩子都不好過。

　　鳳凰兒努力壓下胃裡的翻騰。

　　又是這種噁心人的老招數！

　　不用問都知曉是誰一手安排的。

　　左楚鈺之前的打算，竟是想要把阿福徹底打壓下去，扶持趙重華登基麼？

　　可憐這些人根本不知曉他們主子的現狀，還在按照從前定下的計劃行動。

　　這般愚忠的人，左楚鈺手下還真是不少。

　　鳳凰兒握了握拳。

　　她從沒想過要折磨左楚鈺。

　　除了不給她自由，鳳凰兒願意好好養著她，等阿福回來再同她徹底了斷。

　　可這老女人真是讓人忍不了啊！

　　一樁樁一件件，她到底收買了多少人，制定了多少坑她親孫子的計劃？！

　　看來自己必須給她一點苦頭嘗嘗，否則她的生活是不是太單調了？

　　不得不說，三年的時光，曲若茹的變化也是極大的。

　　被鳳凰兒這般打量，她居然半分異樣都沒有，顯然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胡之威的嫡女胡茵。

　　鳳凰兒輕笑道：「重華，請胡二姑娘坐。」

　　趙重華見大嫂笑得這麼好看，以為是自己的心上人得到了她的認可。

　　他樂顛顛兒地招呼胡茵坐在了貴王妃苻氏的下首。

　　苻氏剛想溫言撫慰胡茵幾句，就聽鳳凰兒又道：「胡姑娘去蔡州探望姑母，有沒有順便去一趟曹州？」

　　苻氏和趙重華不明白她為何會提起曹州，均是一臉莫名地看著鳳凰兒。

　　趙璟雖然不知道胡茵的底細，但他是知道胡之威是元後的人的。

　　所以聽見兒媳問出這聽起來有些不著邊際的問題時，他的心臟狠狠抽了幾下。

　　母后的事情，司徒箜究竟知道多少？！

　　胡茵卻依舊鎮定自若地笑道：「皇后娘娘說笑了，蔡州和曹州相距雖然不遠，卻不在同一個方向。

　　小女在曹州別說親戚，連個熟人都沒有，去那裡能做什麼呢？」

　　鳳凰兒也笑道：「本宮倒不是說笑，只是想起了當年在曹州結識的幾位故人。」

　　胡茵道：「娘娘乃是京中身份最高的貴女，您竟去過曹州麼？」

　　鳳凰兒並不在意她話中的譏諷之意，淡笑道：「曹州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幾年前那裡最有名望的便是曲、陸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