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上午十點整，劇組的準備工作都已完成，幾位主演被叫去片場中央集合。

　　成蹠這邊有羅念乖巧陪著，沒等他問路怎麼走，羅念就已經聰明懂事帶起了路。

　　剛剛入秋，片場中央搭起了帳篷，這裏是主演的休息處，兼有天氣不好時化妝和擺放各種設備之用。

　　雖然無極傳媒有對《錦衣衛》進行投資，但重視程度並不高，網劇的規模和正規電視劇相比還是相差很多，放眼望去，整個拍攝基地佈景裏這樣的帳篷加在一起，也才七八個。

　　成蹠早上來得早，而且直接被化妝師接到了南面去化妝，現在來中央的帳篷，倒是第一次。

　　南面到這裏距離不算近，聽到集合的消息成蹠就特意加快了腳步，擔心遲到給其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影響之後的拍攝。

　　沒想到羅念帶著他快速趕過來後，掀開帳篷門進去，他竟然是第一個到的。

　　整個帳篷裏除了許非和幾位帶著工作牌的工作人員以外沒有別人，主演模樣的人一個沒來，成蹠不由側頭看了羅念一眼，羅念回了他一個疑惑但是略帶膽怯的目光。

　　“看什麼呀，坐！”

　　許非火紅的頭髮點亮了帳篷裏的暗淡，成蹠感覺這位小天才的怒火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

　　在擺好的凳子上坐下後，成蹠老老實實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羅念站在他後面乖巧不說話，其他的工作人員則是低頭忙自己的事，彷彿刻意忽略掉許非愈漸不耐煩的表情。

　　在這樣的氛圍裏，成蹠也乖乖閉上嘴，等待其他人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許非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著，十點二十分，十點三十分，終於，許非拍桌子站了起來。

　　砰的一聲巨響，在旁邊看著的成蹠都感覺手心發疼。

　　這一下打的太狠了。

　　果然，打完許非就縮回了手，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疼的漲紅了臉，還要堅強的繼續發脾氣。

　　“你們還看我！看什麼看！快點去叫人！最後十分鐘，再不來就叫他們永遠也別來了！等……你笑什麼！再笑！再笑！我打死你！”

　　旁邊的工作人員憋著笑跑出去，許非又坐回到凳子上，但是卻換了一隻手敲桌子。

　　發現這一點的成蹠忍俊不禁，為防許非又要生氣不得不刻意低下頭。

　　只和這位許非待了一小會兒，成蹠就察覺到羅念早上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許非看上去脾氣不好，但實際上整個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很寵他，並沒有一般劇組那種明確上下級的感覺。

　　正相反，雖然許非張牙舞爪，可劇組沒有一個人討厭他，大家看起來更像圍著淘氣弟弟的一群大哥哥和大姐姐，當然，那位中央的小弟弟就是許非。

　　工作人員前腳剛邁出去，就有人走了進來，一個換好了服裝的年輕男性探身進了帳篷，喘了喘有些不均勻的氣息，和許非鞠了一躬。

　　“對不起，之前試妝的時候衣服的尺碼搞錯了，剛才重新改了一下，來晚了，非常抱歉。”

　　成蹠在他說話的時候已經將對方上下打量一番，心中一番對比，猜測他應該就是飾演男二號季昧的衛和玉。

　　成蹠在來之前就已經從偉哥那裏聽說了同組演員的名字，但沒見過面，具體是誰只能靠到了現場自己來猜。

　　不過猜也是有根據的，在《錦衣衛》這部劇中，男二號季昧的角色設置很吸引人眼球，成蹠之前曾說過，如果能有選擇的餘地，他個人是想要演這個男二號的。

　　在所有以明朝為背景的電視劇裏，大家總會將目光過多或少集中在‘西廠’這個地方，出身西廠的特務時常自帶三分邪魅與狠辣。

　　季昧，便是《錦衣衛》中出身西廠的重要角色，英俊而神秘，邪魅而果敢，行事乾脆俐落，非常有人格魅力。

　　這些都是排除掉和女主角感情戲的評論，季昧的人設，本來就十分容易吸粉。

　　為此衛和玉一進來，成蹠就確認了他的名字。

　　衛和玉身上的服裝簡練帥氣，以黑色為主調，身後穿著斗篷，連帶著設計精巧的綠環銀鏈，除了這一身能鮮明凸顯出亦正亦邪氣質的服裝，衛和玉本身的長相也很符合季昧這個角色的要求。

　　那就是一種鋒利突出的帥，深邃的輪廓感。

　　衛和玉和許非連聲道了兩次歉才直起身，他說話的感覺和他的外表不一樣，反倒是跟名字一個畫風，溫和儒雅。

　　許非和他揚了揚手，不耐煩道：“哪來那麼多廢話，旁邊坐下！”

　　和成蹠一個待遇，衛和玉乖乖點了點頭，坐在了成蹠的旁邊。

　　人已經到了跟前，成蹠和他點頭打招呼。“你好，我是成蹠。”

　　衛和玉這才來得及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轉過來和他成蹠說話，因為距離很近，成蹠清楚看見衛和玉的臉上露出了迷惑進而驚訝的表情。

　　衛和玉伸出手和成蹠握了手，才遲疑道：“你好，我是衛和玉。之前已經聽過你的消息，聽說這次會和一位男性演員合作，但是沒想到你竟然……”

　　衛和玉停了一下，繼續道：“實在沒想到這麼漂亮，如果你沒有說話，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成蹠。”

　　對方的話語非常誠懇，被誇了漂亮的成蹠只能全權接受下來，他和衛和玉並排坐在許非的左側，兩個人在打過招呼後一一噤聲。

　　許非繼續在桌上敲著手指，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出去叫人的工作人員終於跑了回來，工作人員進來後，有一個年輕男性跟了進來。

　　排除掉了衛和玉，就只剩下飾演男一號廖少賢的王文航，雖然王文航來的晚，但服裝已經換好，一陣白衣，風度翩翩。王文航進來後，身後還跟著另一個人，那人和王文航推擁了兩下，露出一副為難又無奈的表情。

　　羅念吐槽湊到成蹠耳邊，小聲道：“成蹠哥，這個人我認識，王文航的經紀人。”

　　成蹠挑了一下眉，感覺風雨欲來。

　　果然，那位經紀人在推擁王文航無果之後，轉過頭來和許非彎了兩次腰，為難道：“許導，我們來晚了非常抱歉，我們文航這邊有點小問題，導演您看，咱們能不能聊一下。”

　　說著，他向外指了指，透露出想要單獨出去交談的意思。

　　許非瞪著他，清秀的臉上都是不耐煩。

　　“什麼毛病？進組第一天就搞事情？有話就在這說，怎麼了？看我年輕，不拿我的戲當回事？”

　　經紀人立刻露出了驚慌之態，連一旁挺直身子站著的王文航也有些慌，兩個人對視一眼，經紀人急忙向許非這邊靠攏過來。

　　成蹠看那位經紀人的樣子，便知道對方是個新手。

　　要是換了曹偉在這裏，別說不會驚慌，光是惹惱導演，已經概率為零。

　　許非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在經紀人連聲勸哄下到旁邊談了幾句。

　　音量雖然控制的小，可沒出帳篷，成蹠這邊依舊能多多少少聽清。

　　本以為和自己無關，結果細聽之下，成蹠和衛和玉都一愣，衛和玉看過來時，成蹠一時有些尷尬。

　　經紀人和許非說的不是別的，正是王文航不願意拍戲的原因，當初和成蹠對戲，項彥光顯出了極高的演員素養，在剛見面沒有過多交流的情況下就和成蹠拍了幾場戲，甚至當天還過了吻戲。

　　可不是所有的演員都是項彥光，和男人演情侶，抗拒的人不在少數。

　　衛和玉雖然沒有什麼反感，但年紀較輕的王文航卻不願意，因此導演叫集合之後他遲遲不願意過來。

　　一想到之後一個月的時間都要和男人對戲，王文航內心非常拒絕，他是今年在音樂綜藝選秀節目中出道的藝人，因為外表出眾，比其他的同期更快的獲得了接觸影視劇的機會。

　　這是他人生的一部戲，本來興高采烈的接到了劇本，卻在最後時候才被告知和他對戲的是個男人。

　　女一號由男人來演，還有比這更搞笑的事嗎？

　　王文航一度以為經紀人是在開玩笑，細打聽之後，聽說對方是無極傳媒投資要捧的新人，屬於帶資進組，這更加讓他感到生氣。既然都能帶資進組，卻要男扮女裝演女主角，這還不是有毛病？

　　就算為了博話題，也沒必要非走這條路線吧。

　　王文航非常反感，不管那個成蹠是有多想出名，可他就是不想和一個男人演戲，什麼見鬼的男扮女裝，與其在之後拍攝開始再因為受不了而讓導演生氣，還不如一開始就說明白。

　　他不想和男人對情侶戲，他也無法在面對一個男人時演出相識相知相愛的感覺。

　　話說到底，就是一個男人演女主角，到底算怎麼回事，別人能忍，他可忍不了。

　　和經紀人表達自己不會改變的意願之後，王文航終於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一起來了中央帳篷，他心裏不是不在乎這次機會，在經紀人湊到許非導演身邊後，他也十分忐忑的站在原地，等著導演的回復。

　　從剛剛許非的態度來看，這位導演看上去脾氣貌似很爆，萬一氣的開了他可就糟了，王文航對此十分擔憂。

　　這樣一想，他越發覺得生氣，氣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厚著臉皮來演女主角的男人。

　　如果不是女主角是男人要反串，他現在也不會膽戰心驚的等著宣判。

　　而歸根到底，一個男人演女角，面對著這樣的女主角，該有多噁心。

　　王文航忐忑又氣憤的想著，視線偏移，突然看見帳篷裏還坐著兩個除了工作人員以外的人。

　　一男一女，都已經換好了服裝，規規矩矩坐在凳子上。

　　真是越想越氣，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成蹠，他現在也能開開心心坐在那裏商量劇本了。

　　人生的第一場戲，而且還是男主角，本來他是那麼期待！

　　王文航仔細的看了看那兩個同組的演員，突然愣在原地。他的視線停在那名扮著男裝但是仔細一看面容便知道是女人的偏瘦身影上，抑制不住失神。

　　那是誰？演女二號的周沛靈？

　　不，不對，周沛靈他認識，曾經拿過影后獎，根本不長這個樣子，眼前的人明顯要比周沛靈美上許多，服裝也不對，女扮男裝的角色，應該只有袁春華一個。

　　這麼說來……她就是——

　　王文航猛地反應過來，在腦子恢復轉動的一瞬，他已經大步走到經紀人身邊，插入了和許非導演的談話。

　　成蹠敢說，進組第一天，全場最尬這個獎是非他莫屬了。

　　聽懂了那位經紀人在和許非說什麼之後，成蹠立刻經歷了體諒王文航的同情感和身為被嫌棄當事人驚訝又尷尬的混合心態，尤其是旁邊同樣聽懂了的衛和玉轉頭看他時，他忍不住露出了一直以來改不掉的毛病。

　　他咧了咧嘴。

　　這個表情完完全全被衛和玉收入眼底，在成蹠的美人臉上浮現這種炸裂畫風的表情，衛和玉一時之間想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想了想，衛和玉也不禁有些尷尬，他澄清道：“我沒有像他那麼想，真的，你非常美。”

　　為了表達自己的認真，衛和玉更加端正態度，“非常美，即使是男人，也由衷覺得你美。”

　　並沒有受到安慰甚至還被衛和玉補上一刀的成蹠：“……”

　　……那真是謝謝你。

　　成蹠轉過頭，情況驟然發生了變化，剛才站在中央的白衣青年突然走到許非身邊，彎下了腰，而許非愣了一下，聲音繼而突然變大。

　　“你有病吧！那還搞這麼多事！”

　　不知道王文航上去說了什麼，連他的經紀人也露出錯愕的表情，很快，在許非又發了一會兒脾氣後，經紀人退出了帳篷，王文航則和許非一起走了回來。

　　完全不明所以的衛和玉：“……”

　　不明所以加一的成蹠：“……”

　　王文航向著成蹠的方向直直走過來，他在成蹠的另一邊，非常溫柔道：“我可以坐這裏嗎？”

　　一瞬間汗毛直立的成蹠：“……可以。”

　　那聲音太過禮貌溫和，和成蹠剛才在對話中聽到的抗拒反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成蹠瞪大了眼睛，王文航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端端正正，規規矩矩，仔細看看，還有著些許緊張。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特別不自在的成蹠：“……”

　　王文航攥緊了拳頭，提了一口氣，側過頭忐忑道：“你好，我是王文航。”

　　發現一對視對方臉就突然漲紅的成蹠：“……”

　　臥槽！

　　成蹠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有沒有浮現抽搐的表情，他頓了頓，才道：“你好，我是成蹠。”

　　王文航露出了靦腆的笑容，“你的名字真好聽。”話一說完，他再度低下頭，像個鼓起勇氣和暗戀女生說了一句話的青澀高中生。

　　敏銳察覺到情況有些異樣的成蹠：“……”

　　他覺得這裏有一個巨大的槽在等著他吐！

　　但他選擇醜拒！

　　坐回到座位上的人還有許非，經過中間這些變故，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

　　可最後一位演員還沒有來。

　　遲到到這個份上，並且還沒有和導演有任何電話聯繫，也算是一種另外意義上的流弊。

　　成蹠偷偷問了羅念一句才知道，還沒到場的女二號周沛靈不是沒有換好妝，而是到現在還沒來片場。

　　早在之前圈子裏就有周沛靈行動隨意而且脾氣較大的流言，劇組裏更是有接觸過周沛靈的工作人員在，所以早上化妝師們相互談論不願意伺候的人，應該就是她了。

　　成蹠在腦海中想了想這個人，雖然不知道臉，但應該年紀不大。

　　可周沛靈年紀不大，出道卻很早，前幾年還拍過一位知名導演的電影，拿了一個影后，小有名氣。名氣曾經有，但好景不長，那之後的作品都有些平庸，始終半紅不火。

　　事實上講來，成蹠是一個在演藝圈一個角色都沒上映過的新人，而王文航選秀出道這是第一部作品，衛和玉嘛，影視播放平臺簽約的藝人，除了在本平臺以外知名度很小。

　　綜合性一比較，周沛靈應該是這部網劇中最大的腕了。

　　“行！行！算你厲害。”許非薅了一把自己的紅色頭髮，氣的在桌上連拍兩下，這次吸取了教訓，力度較小，但火氣依舊旺盛。

　　“既然她不來，那就不用管她，等她來了誰也不要理！”許非狠狠說完這句話，頭轉向成蹠三人。

　　“看什麼看！愣著幹什麼！劇本背了嗎！感覺找了嗎！還看我！看戲！”

　　現在就感覺自己正在看戲的成蹠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