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子

　　程珂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而他要的也就是這個，程珂的母親原本是何家小女兒，真真正正的公主，然而這個小公主在結婚三年後遭遇車禍，雙腿殘疾。

　　原本嬌貴的公主變了，在頹廢了整整兩年之後，她聽到自己四歲的兒子對她說：「媽媽，你是不想要我了嗎？」

　　她兒子的這句話，是在她吃下一整瓶的安眠藥之後說的，隨後她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不住的洗胃，喝水，那種痛苦她都不覺得痛了，她只是在圍著的人群中看到了角落的兒子程珂，從那之後她再不尋死了，可是也從那之後她對自己的丈夫徹底絕望了。

　　兩年間，她無論是多麼痛苦，丈夫都只是輕飄飄說一句「你又鬧什麼」，從來沒有關心，沒有噓寒問暖，沒有所謂的夫妻情分。

　　何佳慧一直都明白程之霖不喜歡她，當初他倆的婚姻確實是兩方企業的聯姻，然而何佳慧在看到程之霖帥氣的模樣時，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誰都沒有告訴過，或許也如程之霖一樣沒有愛過，也或許，在某個剎那真的喜歡過，畢竟結婚時的她不過剛剛二十歲，被保護得太好的她，從來沒談過戀愛，也從來不曾心動過。

　　今年程珂十七歲，也就是說何佳慧和程之霖的婚姻持續了十八年，即便是頭兩年兩人有點感情，可是車禍之後，那點感情也消磨沒了，程珂知道兩人是話都不會多說幾句的，有時候說話也只是裝裝樣子。

　　程之霖不敢離婚，因為有老爺子管著他。何佳慧不離婚，大概是覺得無所謂了，她雙腿已經廢了，離婚也找不到更好的，而且她對婚姻根本就已經絕望，所以和程之霖耗著，至少能給程珂一個良好的環境，她這麼想。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前一世的程珂才急躁莽撞脾氣火爆。

　　今天這種情況下，因為有趙芝曼在，加上每時每刻都充滿著□□味，他們都沒注意到程珂竟然沒生氣，一直到此刻，他們依然來不及注意程珂的脾氣。

　　「小兔崽子，你再說一遍試試。」程之霖怒吼著瞪向程珂，似乎他真要再說一遍，他就要打人似的。

　　程珂從容看向程之霖，目光中沒有半點情緒，他重複一遍：「爸，你和媽離婚吧。」

　　程之霖氣得渾身發抖，他隨手拿過旁邊的一個遙控器就往程珂身上扔。

　　何佳慧急了，自己推著自己的輪椅就衝向了程之霖。

　　「彭，咚。」

　　程之霖被撞倒在地，何佳慧也因為撞得太急，撲倒在前方，這邊程珂微微一側頭，遙控器砸到他身後的一個魚缸上，頓時屋內一片狼藉。

　　傭人趕緊去扶何佳慧，何佳慧起來時，還狠狠一巴掌甩到程之霖臉上，那已經紅腫的臉，看著尤為可笑。

　　程敬軍忽然覺得很累，小兒子這一家，他真的不想管了，要真是離婚就離了吧，雖然會損失不少，可家和萬事興，如果一直這麼鬧下去，家還怎麼和，還怎麼會有萬事興的說法。

　　一片混亂中，程珂走到程敬軍旁邊，小聲說：「對不起，爺爺。」

　　程敬軍拉著程珂的手，輕輕拍拍，而後長嘆一口氣，眼眶也濕潤了，他說：「小珂，委屈你了，你沒錯，錯的是爺爺。走吧，扶我到花園那邊走走。」

　　「好。」

　　程家的別墅並不在市區，市區太過喧鬧，程老爺子不喜歡，便找人建了這棟別墅，別墅一共三層，不過頂樓是爺爺的書房，除了老爺子沒人上去三樓，因為知道爺爺怎麼死的，所以程珂自然知道三樓其實到底放著什麼。

　　八月底的花園，裡面各色花卉開得還十分艷，園丁品味也好，花色搭配起來，很有韻味。

　　在花園的角落處，有一片地被月季，爬滿了牆，開出一片大紅色月季，花香襲人，這片月季前放著兩把竹椅，一個木桌，老爺子喜歡坐在這兒看看書喝喝茶。

　　拉著程珂坐下，程敬軍又是一聲輕嘆，他最近總覺得身體不適，前幾天還偶爾會有流鼻血的情況，這時，看著面前的程珂，程敬軍心頭又是一陣不捨。

　　「小珂呀，爺爺要是不在了，你以後可不能像今天這樣軟弱。」老爺子這才想起來，以往他這個孫子脾氣可火爆得很，今天怎麼這麼沉得住氣？

　　程珂點了點頭，程敬軍輕輕撫摸一下他的頭說：「不過你這脾氣改了，挺好，以後也不能隨便發脾氣，有什麼事，得想好了再做，別動不動火一上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程珂再次點了點頭，前一世他這脾氣讓他吃了多大的虧，他體會得太深刻了，還有，三年的牢獄之災，早就把他的脾氣給磨平了，至少面上他能做到波瀾不驚了。

　　不願回憶在牢獄中的三年，程珂看向程敬軍，說：「爺爺，今年的體檢去做了嗎？」

　　程敬軍笑著搖搖頭說：「唉，一家子這麼多人，也就你記得我該體檢了。」

　　程珂輕笑著說：「爺爺，家裡的事情你別管了，人家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呢，明天我陪你去醫院體檢，體檢回來咱們去蒲縣的老宅去玩幾天好嗎？」

　　蒲縣就是程家發家的地方，程敬軍的父親在蒲縣開啟了程家企業，到現在程氏已經經過了將近百年的光陰，程氏也從一個小作坊漸漸發展成現在覆蓋好幾個領域的大型上市公司。

　　程敬軍在蒲縣長大，二十來歲之後才來了京市，他每年都會去蒲縣的老宅呆一段時間，老宅一直有人打理，所以他們可以隨時回去，這一次，程珂看著面前滿頭白髮的老人，心想怎麼都得把他留在蒲縣。

　　「行，明天你陪我，然後咱們在蒲縣玩幾天，對了你還有幾天開學？」

　　程珂其實並不知道今天是幾號，即便剛起床時他看過日曆，但是因為沒什麼概念，只知道是高三前的暑假，具體日子還真不清楚，至於開學日期，應該是九月份的第一個星期一，每年都是如此，所以此刻程珂笑著說：「管他呢，反正玩完再回來，遲了也沒關係，我想陪著爺爺。」

　　程敬軍呵呵笑了起來，輕拍了一下程珂的腦袋說：「你小子，都高三了心裡怎麼也沒個數。」

　　「爺爺心裡有數就行了。」

　　兩人說笑著，在花園裡待了將近一個小時，再回屋的時候，何佳慧已經回了自己房間，傭人們也已經把客廳打掃乾淨，程之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看兩人進來他立刻站起來，想要說什麼，程敬軍卻一擺手衝他說：「這幾天我都不想見到你，小珂開學前你就不要回來了，回來之後，你和佳慧要離婚就離婚，不離婚就把那女人和兒子給我弄遠點，別讓我見到他們。」

　　說罷，程敬軍就和程珂上了樓。

　　走到二樓，程珂朝下看了一眼，程之霖滿臉的沮喪，彷彿瞬間老了好幾歲，腫起的臉也還沒徹底消下去，額頭旁邊還貼了個創可貼，看上去不倫不類的，實在是可憐又可笑。

　　然而無論這人多麼可憐，程珂都不會對他有哪怕一丁點的同情了，前一世，他看清了這個父親的嘴臉。

　　母親和爺爺死後，不過幾天，他就被趕出了程家，無論他生活多麼艱難，這個父親真的從來沒有露過面，甚至他因為打人被送到警局，這人也從沒出現，更別說是程珂在獄中時來看他了。這一世他再傻也不會傻到對這個父親抱有什麼感情了，當然如果仇恨不算是感情的話。

　　程珂要回自己房間，程敬軍卻回頭叫上了程珂，「跟我去書房。」

　　程珂一愣，跟上了程敬軍。

　　到了三樓，左拐，程敬軍打開房門，裡面是一排排的書架，在書架的最後一排，有一個書桌，書桌的大型抽屜打開，程敬軍費力地拿出一個手提箱。

　　程珂莫名心跳加速，程敬軍則沒注意到程珂的不同，而是將手提箱打開，裡面是金閃閃的一箱子金條。

　　上一世何佳慧死後第二天，趙芝曼就徹底入駐了程家，那邊還在辦喪禮，她這邊就開始藉著打掃之名將整個家翻遍，甚至翻出了爺爺的這箱金條。

　　而後就和爺爺產生了巨大的爭執，爺爺被她氣死，這箱金條自然也落入了她和程之霖手裡，程珂的兩個伯伯甚至都不知道金條的事情。

　　「爺爺？」

　　程敬軍輕聲說：「小珂，這也不是爺爺的東西，是你太爺爺的，他留給我是怕我生意上有什麼困難，現在，爺爺把這些東西都送給你。你別聲張，你兩個伯伯也不在乎這點金子，現在你就去銀行，我給那邊人打個電話，你去存起來吧。」

　　「可是爺爺，我……」

　　程敬軍放下什麼大事似的，舒一口氣，玩笑著說：「小珂要記得孝敬爺爺我啊。」

　　程珂忽然有種要落淚的衝動，前一世他一天沒孝敬過這個可親的爺爺，這一世真的不能錯過了，至於趙芝曼和程子躍，只要他們還敢來，早就不是那個毛頭小子的程珂有的是辦法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