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更新時間:2018-01-14 15:00:05 字數:4849
丁荷晴的日子的確過得很美好,這座神似江南園林的大宅院,精雕細琢,亭臺樓閣,假山流水,不管往哪裡看,都是明信片級的風景畫。
說來朱靖實在是個很大方的前夫,給了這座宅子不說,連原本就在這裡幹活的總管及奴僕近三十名,他也全數送給她,直言隨她處置。
她這個新主子一來,就讓三十名員工失業,她可做不來,何況這座園子也太大了,她可不想累死瑩星跟鈴月,所以她全數接收,要他們原本該幹麼就幹麼去,月薪也照舊,反正朱靖讓何誠搬來的那十多箱黃金,要養這些人一輩子都沒問題。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看中的主院,除了瑩星跟鈴月,其他人等,沒有她的吩咐,誰也不許進,因為她打算將主院的後院改成練功的場地,且主院後方還有一道隱密的側門,她若要執行任務,進出相當方便。
她大膽假設這道側門應該是朱靖不想讓王府的人知道他進出時的任意門,因為她挑中的這個院子,就是朱靖偶爾過來時住的院落。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古代男人很有品味,不管傢俱或擺飾,並未太過陽剛,而是顯得舒服自在。
所以,她沒有動任何東西,只讓兩個丫鬟將所有衣物或日用品放進去而已。不過,為了持續的訓練體能,她交代管理頤明園的陸大總管請人來將後院做了些許更動,一旦完成,即禁止他人入內。
此時,主院內,一座面著荷池的樓閣,丁荷晴就坐在花廳裡,嫋嫋沉香彌漫在空氣中,透著一股雅致,一座氣勢磅磚的山水畫屏風居中,隔開了內室。
她在等一個人,夏季的風透過半圓雕琢的窗而入,陽光暖暖的照在她的臉上,她忍不住閉上眼睛,享受這份溫暖愜意,聞著隨風吹來的花香,聽著啁啾鳥鳴。驀地,她聽到一陣腳步聲沿著青石小徑漸行漸近。
她睜開眼睛,微微一笑。
不一會兒,鈴月就帶著一名戴著帷帽的女子走了進來。
鈴月再為兩人端來一壺涼茶,這才退了出去。
雖然她心裡有太多疑問,為什麼要把一個聚花樓的花魁從側門帶進來,還要小心別讓人看到,但主子在交代她做這件事時,已經表明了她知道得愈少愈好,她只能不問。
鈴月出去後,女子掀開帷帽。
她長相豔麗,媚眼如絲,一頭烏亮長髮側挽成美人髻,綴著一支金步搖,簡單裝扮,卻勾人心弦。
她朝丁荷晴一笑,卻又煞有其事的歎息一聲,“坦白說,我在京城這麼久,可是第一次看到有個下堂妻讓人如此羡慕的。”
丁荷晴凝睇著眼前眼波間盡是風情的大美人,笑道:“你說的對,我也沒想到甯王這個人挺大方的。”
又歡故作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得了便宜還賣乖,雖然你沒聽我的話死死巴著王妃的位置不放,但我必須承認,你現在的日子倒也挺好的。”
兩人相視一笑,再一起落坐後,拿起茶杯,豪氣的乾杯,對飲起來。
丁荷晴第一次以替天行道組織之名執行完任務後,在近郊看到一輛停著不動的馬車,馬車內傳出女子的呼救聲,但坐在馬車前方的兩名小廝卻充耳不聞,她無法坐視不管,出手相救,那時又歡已經被那名京衛大人施暴,衣衫不整,臉上也有瘀青,她原本要殺了他,又歡卻要她饒了他,因為他是她的客人,他若是死了,她會惹上麻煩。
最後,是她催眠了京衛大人和兩名小廝,讓他們忘了今天的事,還對京衛大人下了一個特殊指令,永遠不再踏進花街柳巷。
又歡看到她做的一切,突然向她跪下,懇求道:“天下還有許多不平之事,如果可以,可否請女俠幫忙懲治不公不義之事,尤其是仗勢欺人的貪官污吏。”
她再進一步解釋,她本是世居南方的世家千金,遭一名惡官陷害,一家遭罪抄斬,她是全家人拚命保全而逃出來的,本想告禦狀,但一路顛沛,最後只能入青樓苟且偷生,期許能在有生之年為全家人報仇。
丁荷晴本想好人做到底,替她殺了仇人,再給她錢贖身,但又歡拒絕了。
“奴家已是殘破之身,聚花樓雖然龍蛇雜處,卻是可以窺視官場骯髒事的地方,很多見不得光的消息也在那裡傳遞,我真的想做些有意義的事,這身子夠骯髒了,只有做些有意義的事,才能讓我覺得自己的生命也有可取之處,請你幫幫我吧。”
她答應了,而那名害了又歡全家的貪官,竟在月餘後,升官來京城任職,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催眠了他,讓他將貪污的密帳放在床上,再將誣陷又歡一家的事寫了自白書,又寫了遺書,說他因良心不安而上吊自盡。
仇人已死,又歡直言恢復官家千金的身分又如何?她是人盡皆知的妓女,反正一切早已回不去,所以,她甘願為丁荷晴效力。
身為花魁,她結識不少三教九流,理所當然成為丁荷晴的第一個線人,替她收集情資,兩人也因而成了莫逆之交。
丁荷晴更是透過她,認識一些可以信任的市井小民或富商名流,他們生性仗義,也有濟弱扶傾、懲奸除惡的豪情壯志,他們都成了替天行道組織的一員。
過去,丁荷晴住在寧王府,必須夜探聚花樓,到又歡的香閨,催眠她的客人後,再聽取情資,後續的安排也是以同樣的方式。
現在,她一人獨居在此,若不是考量到她一,個下堂妻召花娘入府的消息傳出去,可能引來甯王的到訪或關切,她是可以大大方方的找又歡來頤明園,畢竟又歡的琴藝是京城出了名的。
但對甯王那種太有責任感的男人,她很清楚保持安全距離,才能以策安全,她可不想讓他發現她就是鬼魅森林中救了他的恩人。
思緒翻飛間,又歡提起最近讓老百姓憎惡的黑名單,還有不少人直言誰能接觸到替天行道組織的人,他們願意付錢除害。
但她的線人再進一步查訪,發現那些人中很多都是拿了劉閣老手下的錢,刻意放餌,要找出替天行道組織的人,最後圍剿消滅。
“樹大招風便是如此,更甭提這一年多來,我處理掉的人渣都跟劉閣老有關係。”丁荷晴抿了抿唇,“既然如此,那些餌我們就不咬了,暫時休兵。”
又歡點點頭,隨即在鈴月的陪同下,從後院的側門離開。
丁荷晴覺得思緒有些繁雜,她閉上眼,緩緩吐納,讓心情慢慢沉澱下來,沒想到此時竟來了一個不請自來的人!
瑩星一臉尷尬的領著一身貴氣的蘇晨光來到花廳,“小姐,我趕不走他,我說你誰也不見,他卻自己跑進來了,陸大總管看到他,很恭敬的喊了他一聲世子爺,說他是甯王的好朋友,鎮國公府的世子爺,也是跟著王爺去打仗的大副將。”
“沒關係,你下去吧。”丁荷晴看著眼前這名高大英挺的男子,雖然有些吊兒郎當,但有一張愛笑的臉,讓人無法討厭。
蘇晨光好奇的打量著她,明眸皓齒,是個大美人,尤其那雙沉靜的瞳眸如同黑曜石,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定住了,不過她的氣質又帶了抹淡然,多了股生人勿近的疏離,“你就是靖的前王妃?”他雙手交負在後,繞著她轉了一圈,驚豔的搖搖頭,再嘖嘖稱奇的道:“怪怪,你怎麼可能是景甯侯府出來的人?從頭到尾就沒半點像的!”
“世子爺找我有事?”她語氣平靜,明眸澄淨,完全不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他爽朗大笑,“哈哈哈,好,單刀直入,這麼率性的姑娘,靖怎麼不要呢?”還真是坦率,她微微一笑。
他眼睛一亮,“完了,完了,你肯定有在靖的面前笑過吧?難怪他對你念念不忘。丁荷晴,我蘇晨光見過的美人很多,但你真的是美人中的大美人!”
丁荷晴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世子爺不是為了讚美我而來的吧?”
“當然不是,我是特別來見你的,想我跟靖從小一起長大,不管什麼年紀的女人,一看到靖就移不開視線,忘了他身旁還有我這個美男子,但我聽到你對他做的事之後……”他尷尬的笑了兩聲,再搔搔頭,“費這樣想有點壞,但你是第一個不想黏著他的,我就覺得你特別,我很欣賞你,我們交個朋友吧。”
她看著眼前這張熱情的笑臉,腦海中迅速掠過這一年來聽到跟蘇晨光有關的事,評價多是好的,是個不受世俗框架所限的世家公子,突地,某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粲然一笑,“可是我不欠朋友,只欠一個哥哥。”
“你跟她成了兄妹?!”
“是啊,說來她真不像大家閨秀,比較像是江湖兒女,靖,你知道我也有許多江湖朋友的。”寧王府的廳堂內,蘇晨光口沫橫飛的向朱靖笑道:“她很爽朗,也很直接,她這一出族就沒親人了,她要一個哥哥,而且是一個像我這樣有身分背景的哥哥,多少有靠山,別人也不敢低看她,還有,她說京城她一點也不熟,現在身分又特殊,實在不方便出門,說等大家沒將注意力放到她身上後,請我帶她到處走走逛逛。”
朱靖只能點頭,食指卻無意識地一下又一下輕敲著桌面。
平心而論,他不怎麼喜歡好友對她的熱絡,但她跟蘇晨光說,她對京城一切都不熟……
稍早之前暗衛才來向他稟報,聚花樓的花魁又歡進了頤明園,還是從側門由鈴月帶進去的,她一個深居簡出的女子,怎麼會認識青樓花娘?這一點透著古怪。
“真是太可惜了,你們休離了,不然你就得喊我一聲哥哥,”蘇晨光再以手肘輕撞了下突然走神的好友,“要不要巴結一下,我幫你把人給追回來?”
朱靖回過神來,繃著俊臉道:“婚姻豈是兒戲?!”
“好吧,唉,要不是打定主意不碰情啊愛啊這玩意兒,我覺得我跟這個妹妹挺合得來的,我爹娘催我成親多年,每催一回,我就跑去浪跡天涯,他們都死心了,把我一人丟在京城生活,搬到南方去,連這一次陪你出征,立了大功,他們也沒什麼表示。”蘇晨光看似很認真的思考,飄忽的眼神卻不時偷偷瞄向臉色凝重的好友,“你說我娶了她,帶到南方去給兩老看,能不能修補一下我們的親情?”
朱靖喉頭酸澀,對這莫名而來的醋意感到生氣,“你若不擔心外界怎麼看你娶了好兄弟才休離的下堂妻,你就去做,我還有事要忙,先進書房。”丟下話,他起身拂袖而去。
“喂,你怎麼生氣了?夏日氣燥啊,我開玩笑的,人家欠哥哥,不欠丈夫啊。”蘇晨光當真沒想到好友會冒火,急急的追上前去。
不過短短幾日,丁荷晴便成了京城中的火熱話題,成了人人稱羨的甯王下堂妻的風頭甫過,甯王的至交好友,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就派人送了一大堆布匹、胭脂水粉、好茶好酒一路招搖的送進頤明園,再大肆宣佈,從今往後,丁荷晴就是他認的幹妹妹。
要說這次征戰立功,蘇晨光沒封爵,也是因為他出身鎮國公府,他的老子跟祖宗們得到的封賞跟功勳已是公卿貴勳中數一數二的,再論功行賞的加封就要當王爺了,這個層級一下子跳太高,再加上他跟甯王太好,甯王又已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他一點也不想成為某些人眼中想除之而快的目標之一,所以皇上未給他加封,卻賜了他一筆可觀的賞賜,長相好、家世好,加上他未娶,多少未出閣的閨女視他為乘龍快婿,怎麼他突然就認了丁荷晴當妹妹?
老百姓們議論紛紛,皇親國戚與朝中百官也很關注,在宮中巧遇蘇晨光或朱靖時,都會忍不住好奇問問緣由。
朱靖冷漠以對,蘇晨光則笑得很神秘,讓他們心癢得幾乎要得內傷,不少好事者還日日枯守在頤明園大門,但丁荷晴仍是大門不出。
由於沒有任何新進展,無法再煽風點火或加油添醋,這事漸漸平息了下來,老百姓很快就又找到可以當茶餘飯後嚼舌根的話題。
東街霸王的妻妾低調的將他的人頭入棺,辦妥喪禮後,人去樓空,府內的財物也被搬空,東街霸王身後的大主子劉閣老因此與替天行道組織結下大樑子,私下派了許多暗衛,還以重金權勢利誘各方人馬,誓言找出他們的巢,全數殲滅。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鋪天蓋地的圍剿,近一個月來,替天行道組織沒有任何行動,於是,又有傳言流出,替天行道組織畏懼劉閣老勢力,悄悄解散了。
於是,某些忌憚該組織而被迫安分度日的各路人渣,又開始活躍起來。
第5章(2)
更新時間:2018-01-14 15:00:05 字數:5353
仍是夏季,烈陽高高掛,京城大街上,兩旁店家林立,夥計親切的招攬客人,儺商小販也扯喉叫賣,一切都與過往沒啥兩樣,不過一會兒,就見一個中年大叔一邊跑一邊高聲喊著——
“要打死人了,誰去宣園救救人啊?!”
“宣園不就是杜家的大宅子嗎?”
有人開口一問,其他人的表情馬上都不好了。
杜家是權貴之家,尤其杜大人的嫡長子杜京亞與大皇子交好,當今皇后還是他的親姑母,如此尊貴的身分,讓杜京亞目中無人>,壞事做盡,戀男童癖更是公開的秘密,老百姓們多麼希望替天行道組織也能殺了他,但執行難度太高,杜京亞怕死,出入的隨身護衛隨便點一點都多達三十名。
中年大叔這一路大叫,不少好奇的、關切的,當然也有看熱鬧的都往一個方向跑,愈接近宣園,吆喝聲愈大,還有一道呼天搶地的女聲夾雜其中,大夥兒硬是擠上前去,就見宣園門口,幾名高大的家僕正對著一名憔悴的年輕婦人又踢又踹。
“怎麼回事?這會把人打死的!”
“我也不清楚,但打死人,誰又敢管?杜大少爺出身富貴,從小被嬌養著,個性歹毒惡劣,手段兇殘,原本就無法無天。”
圍觀的路人們小小聲的交頭接耳,個個眉頭揪得緊緊的,同情的目光看著那名被打倒在地的粗衣婦人,但就算再怎麼氣憤不平,也沒人有勇氣出頭。
“你們就打死我吧,反正我一個寡婦也不想活了,我只剩一個兒子啊,卻被你們弄得人不像人,死時連眼睛都闔不上,他是含冤而死,他全身嗚嗚嗚……都是傷啊,還我兒子的命……嘔……”哭號的婦人猛地吐了一口長長的血箭,她嘴角全是血,卻仍喘著氣兒,哽咽的叫囂著她的怨、她的恨、她的不平。
那幾名小廝氣炸了,對著她又是一陣拳打腳踢,恨恨的嚷道:“讓你說,讓你再說!”
婦人痛到蜷縮成一團,再也開不了口,圍觀人群的議論聲愈來愈大。
由於這群人佔據了街道,來往的人車只能走走停停,最後,終於變成交通大打結,窒礙難行,其中一頂軟轎也被迫停下來,轎窗的簾子被拉開來,隨即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叫轎夫停轎。”
“小姐,前面很混亂,人又多,你不會想下來的。”瑩星馬上回答。
“停轎!”
鈴月向瑩星搖搖頭,反正也過不去了,只是難得主子想透透氣,偏偏才離開頤明園沒多久,就遇上這事兒,唉,她無奈的示意四名轎夫把轎子放下來,就見到主子自己掀開轎簾走了出來。
圍觀的群眾雖然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誰,但見她相貌出眾,一襲月牙華服,有一股別于大家閨秀的凜然威儀,身後還跟著兩名秀氣的丫鬟,眾人皆不由自主的讓開,讓她們一行人走到最前面。
丁荷晴蹙眉,那婦人看來不過三十歲,披頭散髮,一張臉被打到鼻青臉腫,衣裳上滿是血漬髒汙,空洞的淚眼充滿無助與絕望……
太像了!像極師父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的眼神,那是他聽到她被誣陷成殺他的兇手,卻無法開口替她澄清時,他的抱歉、他的恨、他的不甘心……
她眨了眨眼,努力壓抑因憶及那椎心刺骨的痛,差點奪眶而出的熱淚。
“小姐,請你幫幫我,幫幫我好嗎?他們殺了我的孩子啊!”淚流滿面的婦人突然跪著爬向她。
眾人怔怔的看著婦人髒污染血的雙手,緊緊抓著那名一看就是千金閨女的月牙雪紡織裙。
多麼昂貴的布料啊,上面頓時沾了斑斑血跡,旁觀百姓都替該名婦人擔心,忍不住低聲交談起來,這要賠錢的,那婦人哪有銀子賠?
“喂,你說話就好,怎麼雙手逕往我家小姐衣服上抹,這衣服都讓你……”
瑩星的話還沒說完,原本吵嚷的街道突然一片靜默。
丁荷晴竟然蹲下身來,白嫩如蔥的玉手緊緊握住婦人的雙手,語氣平靜,聲音卻有些沙啞地道:“小娘子,你別急,你受傷了,先把傷養好,再來處理你兒子的事。”
面無血色的婦人先是怔怔的看著眼陣略濕的美麗女子一會兒,隨即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聲哭叫出來,“嗚嗚……不行啊,我的傷不要緊,我兒子還死在家裡,他眼睛不肯閉上啊,嗚嗚嗚嗚……”
丁荷晴咽下鯁在喉間的硬塊,對著痛哭失聲的婦人道:“我知道了,我會派入去處理,你先去我那裡,把這一身傷養好。”
鈴月跟瑩星呆呆的看著主子,都忘了要上前幫忙,其他人看著這一幕也都呆若木雞,同時間,一輛馬車在路旁停下,車上坐的正是從皇宮出來,要前往甯王府的朱靖跟蘇晨光,兩人拉開車簾一角,看到這一幕,互看一眼,立即下車,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向她。
此時,宣園內的杜京亞,發現外頭突然靜默下來,他大袖一甩,趾高氣揚的步出大門,在看到一個天仙美人兒正扶起那個狼狽不堪的婦人時,皺起濃眉,看著兩名家丁問道:“怎麼回事?”
“王爺,這……”
其中一名家丁正要回答,卻被婦人的吼聲打斷——“是你——就是你這個禽獸,還我兒子的命來!”
婦人一見到杜京亞,虛軟的身子突然有了力氣,她怒喊著放開丁荷晴的手,握拳拾階沖向他,但還沒接近他,就讓多名沖出來的家丁給粗暴的踹落階梯,倒地吐血。
“敢當街污辱皇族,來人,打五十板子!”杜京亞氣呼呼的下令。
丁荷晴在兩名家丁要拖拉起婦人時,快步上前,制止道:“住手!”接著她平靜的看著站在門檻前的年輕男子,“她剛歷經喪子之痛,心神俱失,而你又是她口中害死她兒子之人,你將她往死裡打的原因是什麼?”
杜京亞凝睇著眼前的絕色,雖然他比較好男童,但偶爾也會換換口味,這個敢當眾跟他對峙的美人兒,光看著就覺得特別有滋有味,他舔了舔唇瓣,大步走到她面前,邪魅一笑。“需要原因嗎?她不就找死,才來我這裡大鬧?還是,姑娘你願意為她做什麼,讓本王饒了她的命?”
丁荷晴冷睨他一眼,彎身將虛弱的婦人扶到一旁坐下,要鈴月跟瑩星照顧著,再踅回他面前,毫不怯懦的反問,“你倒不如乾脆點,直言要我為你做什麼,你才能饒了她?”
杜京亞眼睛一亮,“好,爽快!”
“小姐……”鈴月跟瑩星擔心的望著她。
圍觀的所有人也都擔憂的看著她,沒有人注意到兩個高大男子已擠身過來。
“夠了!此事不許再議,本王會派人查明誰是誰非。”朱靖冷漠的聲音陡起,他隨即走到丁荷晴的身前,正視著杜京亞,俊美無瑕的臉上有一抹不容忽視的霸氣。
“是甯王啊,甯王爺!”老百姓又紛紛議論起來。
“還有我呢。”蘇晨光晚了兩步才擠過那些眼睛只盯著前方也不讓路的老百姓。
“世子爺也來了呢!”老百姓的聲音愈來愈興奮了。
丁荷晴盯著朱靖的高大背影,不懂他幹麼擋在她前面。
蘇晨光則是朝丁荷晴舉了大拇指,贊道:“好樣兒的,哥哥以你為榮。”
“哥哥?世子爺沒妹妹啊,有也是前陣子……”
“啊!她是王爺的下堂妻啊!”
老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丁荷晴的身分猜了出來,頓時一片譁然,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幾分難以置信,沒想到她竟然是深居簡出的前王妃,如此靈秀又善良的美人兒,甯王竟不要?!
杜京亞也聽到這些話,他蹙眉看著被朱靖擋在身後的美人兒,可能嗎?朱靖生性狂傲淡漠,從不多管閒事……“她真的是王爺的下堂妻?”
“沒錯,我是丁荷晴,是與甯王再無瓜葛的前王妃。”丁荷晴越過朱靖,神情磊落的回答。
“對,她就是甯王的前王妃,也是我剛認不久的好妹妹。”蘇晨光往她身邊一站,力挺姿態明顯,也因而贏得她一個動人的笑容。
朱靖抿緊了唇,凝睇著她粉臉上的笑靨,心情複雜,這是他與她休離後第一次見面,他卻嘗到滿滿的苦澀。
杜京亞詫異的看著丁荷晴,住在京城,她的事他也聽了不少,真沒想到她是這麼美麗又這麼有膽識的美人兒,嘖嘖嘖,真是有意思!他回過頭,給了身後兩名貼身隨侍一個眼神。
兩人立即明白主子這是看上這個大美人兒了,他們得想辦法將她弄到手,一如幾天前,那婦人的兒子被他們迷昏後,送到主子的房間一樣。
“荷晴想麻煩哥哥替我擺平這事,這位婦人受傷頗重,我先帶她回頤明園療傷。”丁荷晴甜甜的看著蘇晨光說話,接著要兩個丫鬟扶著受傷的婦人往轎子的方向走,她也在一旁安撫婦人的情緒,承諾會派人去處理她兒子的屍首。
圍觀的老百姓主動讓開了路,也看到甯王要蘇晨光去處理杜京亞的事,自己卻跟在丁荷晴的身後。
一直到婦人坐上軟轎,丁荷晴按捺著性子,優雅的回頭,看著站立不動的甯王,淡淡地問道:“還有事?”
“你不該多管閒事。”他沉重的說。“彼此彼此。”她答得平靜。
他悶了,意思是他也在管她的閒事,他抿緊薄唇,但最終還是忍不住提醒道:“杜京亞不是個好人。”
“我也不是。”她嫣然一笑。
他蹙眉,詫異于她的自在,更驚豔於她此時的笑意,他之於她,不過是個再無關係的前夫婿,所以她才能笑得如此坦然?
在另一邊,杜京亞也沒跟蘇晨光說話,兩眼直盯著在軟轎前的那一對男女,朱靖待人淡漠,全身上下散發出威嚴與霸氣,外界都明白他不好靠近,但這樣的一個男人,不僅主動靠近下堂妻,還與她交談,兩人怎麼看都不像一對和離的夫妻。
不僅杜京亞覺得奇怪,其他老百姓也都盯著兩人的互動,但直到那頂軟轎離開,也沒看出什麼。
朱靖又走回杜京亞的面前,警告道:“不許動她。”黑眸陡地多了三分陰鷙。
“動不動她,好像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杜京亞不在乎的回道。“她是我妹妹,他是我的前妹夫,也是我的好朋友,你說有沒有關係?”蘇晨光爭答的話讓人好氣又好笑,但他就是理直氣壯,“你這傢伙最好不要被我拿到什麼證據,免得我直接到皇上那裡告禦狀!”
“你要是敢動她,我會讓你後悔莫及!”朱靖一雙黑瞳燃燒著火光,見杜京亞臉色微微一變,他才轉身,人群自動讓開,讓他往馬車走去。
蘇晨光也再撂了一句狠話,跟著好友回到馬車上。
杜京亞火冒三丈的甩袖進入宣園,四周仍是騷動低語不斷,久久,人潮才慢慢散了,只是每個人心裡都有同樣的疑問,甯王看起來對前王妃並非無情,護衛的言行舉止相當明顯,既然如此,為什麼要休了她?
轆轆前行的馬車內,蘇晨光雙手環胸,頗感玩味的瞅著好友。
“什麼都別問。”朱靖閉上眼睛,冷冷的開口。
問了也沒用,因為連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夜深人靜,寧王府內,朱靖坐在書房裡,腦海中仍在思索著剛剛暗衛前來報告的事。
丁荷晴將該名婦人安置在頤明園的客房,請了大夫替她看傷,也讓人去安排婦人兒子的後事,在知道那孩子才六歲,全身傷痕累累時,她靜靜的看著窗外一個時辰。
那一個時辰,她都在想什麼?
蘇晨光去見了她,回來還跟他拍著胸脯保證不會讓杜京亞來騷擾她。
哼,杜京亞要怎麼騷擾她?他派了五十名暗衛潛伏在頤明園四周,只要杜京亞敢找人去擄她,即殺無赦!
但為什麼要這麼嚴密的保護她?
他想到她握著婦人的手,柔聲安撫婦人的一幕……多見她一次,他心中就無可抑制的悸動著,他是為她著魔了?
皓皓銀月下,他思緒繁雜。
也在這一輪明月下,一抹黑影使出忍者的高超隱身術,利用樹影跟其他陰影的掩護,把自己跟樹幹或建築融為一體,小心翼翼的離開頤明園,成功騙過那些隱藏在暗處,不知目的,但對她並無惡意的黑衣人後,她以袖裡銀爪在京城大街飛簷走壁,直到來到宣園的後圍牆,她屏氣凝神,豎直耳朵——
該死,隱藏在暗處的人更多,她小心翼翼的搜尋黑暗處隱身,在見到後門有一小小的狗洞後,她咬咬牙,無奈的只能從那個小洞鑽進去,再以隱身術屏息穿越這座豪奢富麗的宅第,來到一個月洞門前,就見有兩個燈籠往這方移動,她趕緊貼靠在樹幹後方。\'
兩名家丁手提燈籠走過來,一邊說道:“又要去收屍了。”
“噓,你不要命了,走快點。”
兩人加快腳步往另一條小徑走去,她跟在兩人身後,來到一院落,兩人走了進去,不久,其中一人抱著一名纖瘦稚氣的男童出來,男童一絲不掛,看出身上有許多咬痕,已經沒氣了。
她蹙眉看著兩人往另一邊走去,她小心的走進院落,裡面有燈火,她側著身,看著屋內,就見杜京亞正舒服的泡在浴桶裡。
她神情一冷,小心的貼著牆面,開門進入,輕喚一聲,“杜京亞。”
杜京亞瞬間抬頭,一對上那雙純淨明眸,他突然有種暈眩感,隨即目光轉為呆滯。
丁荷晴對著他進行深度催眠,再下了相關指令後,用同樣的方法,無聲無息的離開宣園。
夜風拂來,杜京亞整個人突然清醒過來,愣了愣,奇怪,剛剛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奇怪,他怎麼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