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更新時間:2018-01-14 15:00:05 字數:5849
夜色如墨,黑瓦紅牆的大皇子府一如過往,燈火錯錯落落,幾名侍衛定點巡視,穿梭在占地極廣的院內,尤其在西廂房,即使那裡已有六名大內高手站崗,他們仍半個時辰就得巡視而過。
如此頻繁,引來黑暗中一雙美目注意,她小心移動,終於透過一扇半開的窗子,看到裡面有一名男子,他一身黑色道袍,一手拂塵,雞皮鶴髮,看來頗有仙貌。
她從袖口內解開銀爪,迅速往屋子邊緣的大樹射過去。
好巧不巧,那樹上就藏著兩名高大的黑衣人,兩人險險避開那小巧的銀爪,看著它卡在樹枝後,隨即一抹身影飛掠而來,但不是往樹上,該身影悄聲無息的出現在屋樑上,嬌小身影完美的與黑夜融為一體,無人察覺,不,他們兩人注意到了,但若不是那又被迅速抽回的銀爪露出點銀光,他們也不會發現那抹趴伏在黑暗屋簷上的身影。
“守了六天總算有人了,不過那玩意兒真厲害,我也想要一個……”蘇晨光小小聲的說著。
朱靖沒理他,他的心跳加速,專注的目光全定在那抹身影上頭,他剛剛看到天蠶紅絲線連著銀鉤,一定是她!
丁荷晴靜待了一會兒,這才貼著壁面往下,從窗戶入內。
一道男吼聲立即響起,“來人,來人!”
那抹嬌小身影立即掠窗而出,但一大群早就埋伏好的侍衛馬上從四面八方竄向她。
朱靖看著,緊張得心也跟著狠狠揪著。
“靖,她若真的是替天行道組織的人,我要是救了她,她應該會答應讓我加入組織吧?我想請她教我一些事,包括怎麼走出鬼魅森林。”蘇晨光還在低喃。
那方嬌小身影與皇子府的侍衛已經打了起來。
“她不像有內力,武功路數極怪,淩厲又刁鑽,盡現殺機,但從敏捷身形看來,應該是個年輕女子。”蘇晨光還在低聲讚歎,但口氣隨即一變,“不要臉的,朱晏也打上去了,人多勢眾,丟不丟人?”
朱晏自詡武功極高,沒想到女子更是從容自若,遊刃有餘,從那雙眼睛猜測,她看來不過十六、七歲,但武功顯然超越了年齡。
他退後兩步,凝睇著那雙澄澈的美目,倒映著他的身影,有這樣一雙眼的女子肯定貌若天仙,他眼現猥瑣,輕佻的下令,“本皇子要抓活的,把她帶到我的房間,我要親自審問。”
“是。”眾侍衛異口同聲的應了一聲,緊接著同時往女子掠去。
丁荷晴射出銀鏢,決定不再纏鬥,她迅速往地上砸了一顆小黑球,砰的一聲,黑球爆開,冒出一團煙霧,她趁機脫離,但不過一個飛掠,某個東西從天而降,像捕魚似的,以撒出的絲網罩住她,她根本無法掙脫。
該死!不過瞬間,幾把刀子就鏘鏘交叉的架住她的脖頸。
她苦笑,看來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
但她悲觀得太早,而朱晏則笑得太快,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兩道黑色身影飛掠過來,接著是更多的黑衣人竄過來加入戰局。
其中一名蒙面黑衣人以利劍劃破絲網,一手擁著她,施展輕功飛掠到屋簷上方,冷不防的一把揭掉她臉上的黑巾。
朱靖乍見那張在這段日子以來不時擾亂他心甯的美麗容顏時,他難以置信的倒抽口涼氣,“竟然是你!”
他看到她的身影時,就懷疑她是在鬼魅森林裡救了他的女子,之後見到天蠶紅絲線,又見她丟了小黑球,出現煙霧,他更加確定了,但他沒想到她的真面目會是丁荷晴,他的下堂妻?!
相較於他的震撼,丁荷晴早在看到他那雙眉眼時,就知道他是甯王了,但她沒想到他會突然揭掉她的面巾,趁著他怔愣的瞬間,她及時抽走他手上的黑巾,再從另一隻手腕射出特製的小銀爪,銀爪及相連的絲線落到不遠處的大樹上,她借力使力跟著飛掠過去。
等朱靖回過神來要追過去時,幾名皇子府的侍衛猛地拿刀砍上來,與他糾纏對打。
也蒙著面的蘇晨光飛掠過來幫他,一邊還急急問道:“有沒有看到她的臉?是不是上回救我們的奇女子?”
他剛剛忙著突圍,根本沒看到朱靖揭了黑衣女子面巾的一幕。
朱靖無暇回答,眼見還有一些人朝她追殺過去,他邊打邊擔心的看向該處,但下一瞬,他、蘇晨光及其他人皆詫異不已,她竟憑空消失了?!
丁荷晴使了隱身術,將可抓的枝椏葉片迅速纏繞身體,讓自己屏息靜止不動,與大樹融為一體,無人能察覺她的存在,這是忍者必備技能中,一種意念及速度的訓練。
幾名侍衛找不到人,執刀往樹亂刺亂砍,她放開遮身枝葉,袖子再一甩,一條絲線挾著銀鉤到另一方的樓閣,她身形飛出,手中一疊葉片往眾人射去。
眾人急急閃身,有的飛快伸手去接,本以為是什麼殺人暗器,沒想到竟然只是葉片。
朱靖看那抹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他也無心戀戰,吹了聲口哨,包括蘇晨光及所有暗衛接連抽身,飛掠離開,徒留朱晏怒目相向的對著手下狂罵,“飯桶!全是飯桶!”
晨曦乍現,朱靖在兩名隨侍陪同下,乘坐馬車來到頤明園。
陸大總管覺得丁荷晴這現任主子很厲害,早早就吩咐說甯王將會在一大清早就過來,要他直接領著甯王到她的院子即可。
只是,她卻沒說甯王會一臉嚴峻的進府,那生人忽近的神色讓他不敢多說一句話,畢恭畢敬的領著前主子來到花廳,很有眼色的朝丁荷晴行禮,隨即悄悄的退下。
朱靖今日以白玉發簪束起部分如墨長髮,一襲簡單的白袍,俐落又不失貴氣,但凝睇她的黑眸夾帶著怒火。
丁荷晴好整以暇的用著早膳,看得在旁伺候的鈴月跟瑩星是頭皮發麻,猛咽口水,不懂主子怎麼會得罪甯王?“出去!”朱靖咬牙低吼。
他的氣勢本就懾人,此刻又是額冒青筋,全身上下散發著狂暴的怒火,讓人看了心裡都要冒寒氣,跟隨他而來的兩名隨侍立即出去,瑩星跟鈴月也急急的行禮走人,但才走了兩步,馬上頓住,她們認定的主子只有一人,在這種情況下,更不能讓主子單獨面對盛怒的甯王。
兩人有默契的齊齊回身,但丁荷晴朝她們一笑,“沒事,出去吧。”
兩人還是擔心,可是看主子似乎很有自信,只能點頭走出去,但將門一關上,她們立即豎耳偷聽,打定主意,只要裡面有個不對勁,她們就算賠了一條命也要衝進去幫主子。
花廳角落,雕刻精美的圓窗上,竹簾已經高高卷起,灑進一片金黃的陽光,丁荷晴就坐在一旁,陽光將她整個人照得發亮,那張粉臉更顯晶瑩剔透。
如此美人兒,對朱靖這名東鷹國的戰神、美男子視若無睹,仍優雅的吃著一小桌簡單的粥飯。
“我想了一夜,我看到你的臉時,你的神情平靜,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休妻前就知道了吧?我曾問過你我們是否見過,你否認了,為什麼?為什麼不說出你的身分?你救了我,我卻恩將仇報的將你給休了!”朱靖氣她,但更氣自己,他不甘心又無奈,種種複雜的情緒讓他的口氣愈來愈咬牙切齒。
“這些重要嗎?我都不在乎了,王爺惱什麼々”她放下碗筷,抬首看他,話說得直接。
那雙沉靜陣子依舊,但全身上下卻帶著一抹令人不敢輕慢的冷峻氣勢,明明不過十六歲,這份沉著,連朱靖都要自歎不如。
他怔怔的瞪著她,完全沒了氣勢,男性尊嚴第一次感覺受傷,偏偏年輕的她竟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肅殺之氣。
“認真說來,你我拜堂時,隔著一條喜帕,誰也沒瞧見誰,洞房時,王爺則是在側妃那裡,天亮了,王爺就出征了,”仰頭跟他說話太累,丁荷晴不得不站起來,“所以,我不認識王爺,王爺也不識我,就算你沒休了我,我也會主動請求,咱們誰也不欠誰。”
“你救了我。”他生平第一次覺得無力。
她抿抿薄唇,“昨晚王爺也救了我,我們扯平了。”
“不可能扯平!你在鬼魅森林為我做的一切,比我昨晚為你做的多太多了。”朱靖怒火狂燃的暴吼。
丁荷晴卻莞爾一笑,“那好吧,有些人沒報恩就渾身不舒服,就請王爺抬五箱黃金來,當然,偷偷抬過來,我可不想讓外人知道這五箱黃金是我小小女子救了響噹噹的甯王的報酬。”
他有這麼愚蠢?!他氣得牙癢癢的,決定先不談這件事,“你是替天行道組織的人,那名叫又歡的花魁也是?我的人曾見她從頤明園後門進去,約莫一個時辰才離開。”
他竟然知道又歡!但令她意外的,她並不擔心他會對外說出這些事,自己對他竟然有這樣的信心?“沒錯,她是,既然說開了,也請王爺將你的人從頤明園撤走,雖然他們很有禮貌的只待在四周高牆下,但我不需要他們保護。”她也不拐彎抹角了。
朱靖卻是答非所問,刻意閃避她的要求,“昨晚是一個陷阱,那名道士是個假餌,沒有二十個幼童處女之血的事,我會讓這事的真相在市井間傳開,免得老百姓惶惶度日。”
丁荷晴詫異的微微瞪大眼,“你早知道這是個假餌,才先一步在大皇子府守株待兔?”
“沒錯,這是我可能可以找到你的機會,但我不希望你出事,所以我跟蘇晨光在那裡守了六個晚上。”他的口氣轉為溫和,他費盡心思才找到她,不是為了跟她爭吵。
她輕咬下唇,“哥哥知道我是誰了?”
“我還沒跟他說,我想先跟你談。”他一夜無眠,偏偏蘇晨光還在他那裡窩了一夜,碎念她有多厲害等等,直到清晨才離開。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丁荷晴下了逐客令。
朱靖直勾勾的凝睇著她,他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但她看來有些疲累,“好,我讓你先處理事情,處理完後,好好睡上一覺,我晚一點再來看你。”他的口氣能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她不由得獲眉,“你可以不用再來,我們早就沒關係了,當然,你要是給了黃金,咱們就兩不相欠。”
他看著她,突然想起她跟他談休離條件時曾說過,錢可以多多益善……他勾起嘴角一笑,“你要多少,我都會給你。”
這傢伙突然想當凱子爺嗎?她不解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突然將她摟進懷裡,她愣了一下,正要推開他時,他已經放開了她。“謝謝你,我真的很高興找到你。”
他的笑容是那麼動人,他的口氣那麼愉悅而堅定,讓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朱靖笑著離開,打開門時,兩個貼耳偷聽的丫鬟差點沒撞向他,但見他笑容滿面,再往裡看,主子的反應……嗯,兩道柳眉皺著,但神情有點困惑,有點傻愣,這種表情她們還是第一次看到。
稍後,朱靖坐在馬車內,隨著馬蹄輕踏,他闔著雙眼,腦海中想的全是丁荷晴。
在鬼魅森林裡,她冷靜處置他傷口時的眼神;她將紫葉草放入口中咀嚼,細心為他上藥的動作;還有,要離開森林前,竄上竄下的為他指引出路,他更無法不去回想,她在書房時,要他起身讓座,自己執筆與他談休妻條件的各種神態……
從未有個女子,能在他面前如此自在,不虛偽矯情,不癡笑愛慕。
從未有過女子,還是一個不知長相的女子,身影能夠盤踞他心海不去,可以讓他牽絆憂心,甚至讓他不在乎她的年紀長相,只想陪著她。
但他看到她了,他想擁有的更多了,他要得到她的身與心。
他深吸一口氣,眸中浮現笑意,雖然繞了一圈,他讓她從他身邊逃開了,但他再次找到她,他就能將她再次留在他身邊。
夏季來到尾聲,就要進入秋天,甯王派人送了不少東西進頤明園,除了不為外人知的五箱黃金,還有一櫃櫃可以消暑的冰塊,連冬日要用的昂貴金絲炭也一箱箱的送進去。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頤明園的人嚴守口風,但商家中總有長舌的,不過幾日,這事兒便在大街小巷慢慢傳了開來,在老百姓仍在議論杜京亞事件、幾日前在大皇子府差點抓到替天行道組織殺手,還有那什麼道士煉藥就是為了抓替天行道組織的陷阱等等的餘波中,再添上新的話題。
“甯王這是在對前王妃示好啊。”
“不會是回心轉意,要再續前緣?”
“有可能啊,前王妃生得那樣漂亮,心地又那麼善良,王爺一定是後悔了。”
京城街道上,老百姓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閒聊著。
於是,有見風轉舵的人,在掙扎幾日後,在某個初秋的上午,一大家子堂而皇之打著親人名號,再度來到頤明園。
這一次景甯侯府已早早派人來,確定丁荷晴一早就跟兩個貼身丫鬟到近郊的觀音廟上香,這才乘轎而來,打算大撈一筆,至少,冰塊或金絲炭總能要個幾箱,他們就不信丁荷晴會到他們侯府去討回來。
然而人心就是貪啊,老侯爺等人再次置身頤明園的金碧輝煌時,放眼望去,廳堂內隨便一隻花瓶或盆栽,甚至古董古畫,件件都價值連城,實在無法不心動。
“我們侯府不是要辦一場秋宴嗎?府裡欠了一些擺飾,就跟荷晴先借個幾樣,等宴會結束後再差人送回來。”老侯爺眼裡全是貪婪之光,手裡也開始指來指去,“這個好,那個也不錯,啊,那個擺桌上更好。”
陸大總管心下雖不喜,卻不能趕人,瞧他們將主意打到了那些高價飾品及盆栽上頭,他實在無法再忍下去了,“我家小姐不在,還是請各位……”
“不在又如何?她不是姓丁嗎?自家人的東西拿點來用,又有什麼要緊!”老侯爺狠瞪他一眼。
侯爺夫人也不理會陸大總管,想到另一件事,逕自說道:“宴席那天也不知是冷是熱,萬一秋老虎的天氣,冰塊是不是要準備幾櫃?但若是天氣太冷,也得備個金絲炭。”
她笑容滿面的又將腦筋動到前幾日才送來的冰塊跟金絲炭上頭,還把自己當頤明園的主子,吩咐園裡的奴僕就要去搬。
陸大總管可不依,臉色丕變的上前阻止,“萬萬不可,老侯爺……”
“怎麼,你一個賤奴才也敢管我3哼,府裡的奴才叫不動,我們自己去搬。”
老侯爺火冒三丈,上次來的憋屈火氣還鯁在胸口,這回再無功而返,他這張老臉還能在皇親國戚間抬起頭來?
侯府家眷早已心癢難耐,等的就是這句話啊,但他們拿的就不只是冰塊跟金絲炭,而是更有價值的東西,一行人朝看中的古董古畫開始搬了。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老侯爺,你們太過分了!”陸大總管簡直要瘋了,他早知道這家子在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眼中是最不受歡迎的家族,但這裡的前主子是甯王,他們好歹也該有些分寸。
第7章(2)
更新時間:2018-01-14 15:00:05 字數:5761
“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搶搬東西,你們是賊還是土匪?!”朱靖冷峻的嗓音突然響起。
眾人回頭一看,就見朱靖冷著一張俊顏,帶著兩名侍從走進來。
陸大總管跟府內奴僕連忙行禮,心裡可是大大的松了口氣。
侯府眾人臉色慘白,急急將手裡的東西放回原位,再慌亂的行禮。
朱靖徐步上前,冷戾的目光一一掠過侯府幾個人的臉,嚇得他們將頭垂得更低。
“未向主人告知就拿走,就算不是搶,也叫偷了。”朱靖冷冷的道。
“這這……出嫁從夫,沒出嫁就是……我是她父親,這是她姊姊……”侯爺擠出笑臉,急著要解釋。
“丁姑娘被我休離後,條件之一就是出族,何大總管前去侯府辦這件事時,你們擔心被休離的她牽連,急急找了家族長老開祠堂,給了一張她與丁家再無關係的出族聲明,你老糊塗了?她哪有父親?又何來的姊姊?”朱靖不客氣的反問。兩人被訓得灰頭土臉,頭也不敢抬。
陸總管跟其他奴僕可是在心中暗暗叫好。
“這是本王送給丁姑娘安身立命的地方,絕不允許閒雜人等,尤其是她斷絕關係的前家人過來打擾。”朱靖又說。
侯府眾人臉色一變,雖然心驚膽顫,但仍不時頻頻哈腰點頭,“是。”
“但你們這麼大陣仗的來,也不好讓你們空手而歸,”朱靖看向一旁的陸大總管,“到庫房找兩面大鏡子送到侯府,若是沒有,就派人去買,兩面鏡子分別放在大門出入的地方,讓他們進出都看得到自己貪婪的嘴臉,再也不敢到頤明園放肆。”
“甯王,這、這太難看了啊,萬一這事傳出去……我們還要面子呢。”老侯爺急了,哈著腰求道。
“你們在京城還有面子?”朱靖俊美的臉上波瀾不興,繼續對陸大總管吩咐道:“送過去的大鏡子一定要放在本王指定的地方,至少兩個月才准拿下來,若是有人嫌棄本王的禮物,弄破了,還是藏起來,本王可是會翻臉不認人,若做出什麼離譜事,可就怪不了本王了。”
侯府等人當然明白他這是發狠撂重話了,哪敢再停留,急急的行禮,三步並作兩步的飛奔離去。
終於不再烏煙瘴氣了,陸大總管跟其他奴僕們都露出笑臉,但陸大總管看著直勾勾看著自己的前主子,他的一顆心又提了上來,然而甯王什麼也沒說,舉步就往後方走去,他原本也沒多想,但是前主子走的方向好像是……
他急急的追了上去,有些為難地道:“王爺應該不是要去丁姑娘的……”
“本王就是要去那裡,你有意見?”朱靖有些不悅的黑眸一眯。
“不瞞王爺,那是丁姑娘住進頤明園後,唯一派人動過的地方,還下了令,那裡不能進去,是禁區。”陸大總管說得小心翼翼又心驚膽顫。
“本王知道。”朱靖舉步往院落深處走去。
陸大總管盡到了告知責任,可沒膽量攔阻,其他人當然就更不敢吭聲了。
朱靖來到後院,身後兩名侍衛的其中一人推開關上的木門,讓朱靖入內。
這占地寬廣的後院,已不見花團錦簇,反倒像是練功場,離地約四十尺的圓滑竹竿約莫就有五、六十根。
這是他在知道丁荷晴就是在鬼魅森林救他的奇女子後,命令暗衛在非禮勿視及非禮勿聽的原則下,可以更進一步監控她的日常,暗衛這才會知曉她在後院練功的事。
嬌小的她會在數十根的竹竿上面來去自如的行走,另外,還會站在上方幾個時辰,練習持久度、平衡度及靈敏度。
他再往前走,這一區則佈滿極窄又彎曲的小徑,卻在小徑上放置各種不同尖銳物,若不小心踩到,腳便受傷了,可是她卻會一跑好幾個時辰,直到再也動不了,才疲累的躺在地上休息半個時辰,然後起身回房梳洗。
朱靖環視這個練功場,她竟然這麼嚴厲的鞭策自己,他的心隱隱揪疼,他捨不得,真的好捨不得。
沒多久,丁荷晴跟兩名丫鬟返回頤明園。
陸大管事隨即將稍早侯府跟甯王在這裡的事一一報告,連後續派人送去的兩面連身大鏡的事也說了,工人正想方設法的要把鏡子嵌在大門前後,據前去送貨的小廝回來說,侯府前指指點點的老百姓不少,他們便順勢將侯府惡行說給眾人聽,當然,還有王爺的霸氣作為,老百姓一邊指責侯府的貪婪,一邊也讚美甯王是真男人,能屈能伸,他被迫成親,卻又原封不動的休妻,但在發現丁荷晴是個好姑娘,不在乎外界對他的看法,強勢的回頭護花,這可不是每個男子都做得出來的。
丁荷晴聽得好無言。
鈴月跟瑩星卻是熱血沸騰,她們覺得王爺太好了,從休妻的作為到現在的保護,雖然她們不明白哪來的神轉折,但結果是好的就好了,王爺跟主子本就是一對俊男美女的天作之合。
但丁荷晴在聽到陸大總管突然面露猶豫的提到甯王待在她後院的練功場已經好一會兒時,她臉色一變,腳步不停的快步走去,陸大總管和兩個丫鬟急急跟上。
朱靖正領著兩名隨侍步出後院,恰好看到丁荷晴步履匆匆而來,他隨即遣退一干下人,“你們全退下。”
幾個人順從退下,尤其是鈴月跟瑩星還是笑著退下的,在眾人都走遠後,朱靖突然拉著丁荷晴的手往另一邊的亭台走去。
“放手,你放手!”她掙扎著要甩掉他,甚至想著是不是乾脆直接動手好了。
他用不會弄痛她但也讓她掙脫不了的力道,一路拉著她走到亭台才放開。
丁荷晴揉揉手腕,神情平靜的在石椅坐下。
朱靖站立著,炯炯黑眸凝視著她美麗的側臉,“我看過你的練功場,但我希望你別再做那些事了,太辛苦了。”
“那是我的事。”她冷冷的回道。
要出任務,一定要持續做體能訓練,而且這些只是最基本的項目,在現代做忍者訓練時,還有幾天不能吃東西,只能喝水,甚至還要與猛獸近距離格鬥,那是非生即死的意志訓練,想活就得拚死戰鬥。
朱靖定定的凝睇著她,直到她終於轉過臉來看著自己,他才一臉認真的說道:“你聽好了,從今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可以囂張跋扈,你更可以在某些人頭上撒野,若有人不服,儘管來找我。”
她看著他,抿了抿唇,正想說話,目光突然越過他看向後方。
朱靖不解地跟著回頭,就見蘇晨光氣呼呼的命令兩個跟著他的小廝閃邊去,而後快步跑了過來。
“真是的,怎麼不等我就自己先來這裡,害我又沒湊到侯府那家子的熱鬧,”他先瞪著好友,再瞪著知情不報的妹妹,“你也一樣過分,好歹我那天也有幫忙救你,你應該知道吧?居然連跟我說聲謝謝都沒有。”
丁荷晴抿抿唇,看向朱靖。
“他應該知道,他是你認的哥哥。”朱靖說道。
“雖然我出任務向來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不曾想過會有人來救我,但還是謝謝哥哥。”她說得有點無奈。
“這樣的道謝一點誠意都沒有,你先告訴我,你沒有內力,怎麼有辦法這麼精准有效的攻擊?你那一身像是沒了呼吸的功夫到底是怎麼練成的?還有,你會分身術嗎?鬼魅森林你一待半個多月,但寧王府上下都沒人察覺,你是怎麼辦到的?”蘇晨光一臉崇拜的瞅著她。
她要怎麼解釋催眠術?她每出一次任務,就事先催眠李芳儀,給了她不會到主院去找她麻煩的指令,直到她回府才解除指令。
她又要怎麼解釋隱身術?看似憑空出現,實則也是欺騙眼睛的幻術之一,但得經過殘酷嚴苛的訓練才行。
“是障眼法還是武功秘笈?還是是不能說的秘密?那好吧,我改問別的,替天行道組織是你設立的,還是你只是個小殺手,裡面有更厲害的人物?還有,有沒有宗旨?我可以加入嗎?”蘇晨光愈說愈興奮。
那是主要進行政治、竊密策動及謀殺的組織,殺手只有她一個人,其他組員都是沒有武功的老百姓,說白了,這不是什麼大組織,純粹是她在又歡的一腔熱血下,為了掙錢才成立的。
丁荷晴吸了口長氣,看著屏息等待答案的蘇晨光,“這些我都不能說,哥哥要加入,不行。”
“你這是不信任我?”蘇晨光不滿的哇哇大叫抗議。
“我信任你,但我對不信任你的人更有責任。”她說。
他一愣,這是什麼話,他怎麼聽不懂?
朱靖的一雙黑眸只專注的看著丁荷晴,他甚至沒在聽兩人交談的內容。
他的眼光太灼熱,讓她莫名感到不自在,只能逼自己盡可能的忽略,“不要再問我有關替天行道組織的事,我不會回答,但我相信若日後我的身分暴露,絕不是你們洩露的,這就是我對你們的信任,恕不送了。”她說完話後,起身往另一邊走。
朱靖看著她嬌小的身影,俊臉上有著笑意,她信任他。
蘇晨光可不怎麼開心,他為什麼不能加入?再看向某個正在傻笑的王爺,他實在忍不住大翻白眼,愛情會讓人變傻,這句話在好友身上印證了。
“別再笑了,人都看不見了,我還有事要跟你報告呢。”他拍拍朱靖的肩,索性坐了下來,見他也坐下來後,這才開口,“你沒猜錯,她去廟裡見了又歡,又歡那姑娘跟她一起跪在菩薩面前時,兩人以裙遮掩,又歡給了她一個小袋子,接著兩人看著香,對著菩薩低聲說話,看似在求什麼,其實不然。”
他頓了一下,賊兮兮的看了朱靖一眼,才又道:“我那妹妹先小小抱怨一下你,派來的暗衛沒撤掉,又歡現在又在百花樓接客,那裡的老嬤嬤把又歡當寶貝,派四名丫鬟貼身伺候,她們要見個面,竟然得用這方法。”
他耳力不錯,但朱靖安排一個耳力更好的暗衛隨侍,所以接下來,他們聽到又歡提到一件事,京城近郊的西村原本有塊不起眼的山坡地,一家幾代住在那裡,離世的親人就葬在那裡,平時也能過去拔草說些話。
不久前,一名老富商離世,找了風水師看寶地,表示那是塊極佳的風水寶地,能保佑後代代代出賢人,老富商的兒子派幾個惡霸找到那一家子,丟了一小袋銀兩,逼人捺了手印,就將那坡地上的古墓全挖出整地,一家人哭訴無門,兩個老的吐血身亡,小的無處訴冤,自責吊死,西村村民義憤填膺,拿了錢祭天,四處請求替天行道組織收下那筆錢,殺了那些惡人。
“說來,他們這村子可是第一個明目張膽的要找替天行道組織的買家,過去,組織不管殺了誰或將哪個人弄殘了,從無人知道是誰付的銀子。”
“因為這事,村裡的人肯定告過官,但官府肯定收了賄,把案子壓了下來,村裡的人怒了,才不計後果的要討公道……”朱靖心裡難過,這是他父皇治理的東鷹國,卻時不時有不公不義的事情發生,他身為皇子,也有責任。
在這一刻,朱靖有了決定,而丁荷晴更沒有想到,從這一天開始,她每一次出任務,都有了跟班。
漆黑的夜,京城居北一座富商宅第中,奴僕及侍衛個個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舉高手中火把,將主子的寢房週邊左三圈、右三圈團團圍住。
從老爺強佔西村一家的祖地,間接害死一家六口後,就有傳言有人找上替天行道組織要來殺人,他們已這樣守了十天。
寢房外,火把都快照亮了夜空,寢房內,卻是一片黑,沒點燭火,還將厚厚的簾幕層層拉上,一名六十開外的老頭躺在床上,看著門口照射進來的火光,翻來覆去,遲遲無法入眠。
相反的,外面那些守衛的人已太過疲累,火把又太刺目,像左邊守衛的,他們的眼皮時不時的重重闔上,咻地一下,有人眼皮急急拉開,好像看到什麼黑影晃過去,但再眨眼,什麼都沒有,接下來,右邊守衛中,有人的眼皮也一樣像被黏住似的睜不開,咻地一下,眼睛連忙睜大,好像也有一抹黑影晃過去,但再定眼看,也是什麼影子都沒有。
事實上,丁荷晴早已掠進寢房內,她屏氣凝神,將自己藏身在暗影處,不只她,還有自動成為組織一員的朱靖,比她更早掠身進來。
然而,不只他,還有一個煩人的跟班蘇晨光,也在那些守衛們眼皮上下打架的當下,成功掠身進來。
這種事沒跟上就太可惜了!蘇晨光可是一路看著厲害的妹妹人影一閃,從黑暗中現身,再度隱入黑暗或壁角中,她彷佛只是建物一角,而且她還能飛天遁地,迅速移動,那雙明眸危險又銳利,若不是已當了妹妹,好朋友又虎視眈眈的跟隨,他也想把她的身分再升級,當娘子應該也挺好的。
錦榻上的老頭突然看到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眼前,他急急的從枕頭下方抓了刀就刺過去,但人影又突然消失。
眼花了嗎?他皺起眉頭坐起身,驀地,一陣勁風襲來,他還沒來得及喊人,朱靖手中的長劍便出了鞘,迅速朝他脖頸劃過去,鮮血噴濺而出,老頭撲通一聲,斜倒在錦榻上,抽搐幾下,瞪著大眼,無聲死去。
黑暗中,三道身影各自飛掠到窗簾旁,各自覷個守衛們低頭打盹的空檔瞬間,飛掠而出,離開這棟氣勢恢弘的宅第。
三人迅速的在夜色中飛掠,唯一不同的是丁荷晴,她是靠著袖內特殊的銀爪配備才能飛簷走壁,不似兩個古人,一提內力就能疾風而行。
速度上,她自然也沒兩人快,當她回到頤明園時,朱靖已在練功後院。
皓皓月光下,他負手而立,俊若天只。
她來到他面前,忍著怒火道:“夠了,可以別再跟著我了嗎?!”她已經懶得去問他為什麼知道她的行蹤,甚至是目標。
“我會讓他別再跟。”朱靖臉不紅氣不喘的回頭看向坐在亭台裡的蘇晨光。
蘇晨光的眼神可哀怨了,他也想跟妹妹好好聊聊這一趟任務的心得嘛,但好友的幸福擺第一,他的兄妹情暫居第二。
丁荷晴不是個情緒容易波動的人,但看著眼前這張無辜又溫柔的俊顏,她胸臆間有一把火猛地冒了出來,她咬牙怒問,“我說的是你!要甩掉他輕而易舉,但是你,不是只有你,你身後還有一堆暗衛在保護你,他們的功夫在我之上,我奈何不了他們。”
朱靖仍是一臉無辜,但嘴角笑意添了幾分滿意,“他們只是盡他們的職責,而且他們很清楚,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說。”
這是重點嗎?她簡直快瘋了!她知道她的地方肯定也有他的人,不然不會每一次出任務,都會像端午節的粽子,黑衣人滿天飛!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氣呼呼的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