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更新時間:2018-02-11 19:00:03 字數:4398
高空彈跳,效果非凡,兩人終於攜手突破瓶頸期,邁入另一個小吵小鬧的階段。
任婕宜從小就愛看書,有的沒的什麼都看,尤其出社會做編輯這一行後,格外感歎書市低迷,買起來就更加理直氣壯,堪稱沒人性。
原先她連自家公司出版的書籍都買,直到被前輩教訓。「任阿宜,你白癡啊?你把公司發給你的薪水又還回來,有意義嗎?!你有這個力氣,不如想辦法多賣書給讀者!」她這才停止了這近乎反芻的傻瓜行為。
但這不妨礙她收藏其他出版社的作品。
儘管隨著居家空間日益窄小,為防自己哪天睡夢裡一個地震,就被書山壓死了,她逐漸有所收斂,可有時上網逛一逛心得討論區,買書湊個免運門檻,滿千送百什麼的,就……
導致她一下班回家,就見高為棠鐵青著臉,指著茶几上印了白鴿的便利袋和書箱,沉冷道:「你又來了。」
「呵呵呵呵呵……」任婕宜乾笑。可惡,她明明叫管理北北幫她收著的!
高為棠看出她心思。「管理員年紀大了,沒辦法每天幫你收書。」
「哪有每天……」她辯解,他一記冷眼殺來,她「喝」地倒抽口氣,再不敢造次。
「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這只鴿子。」
「喔……」
「貓我也不想看見。」
哪有這樣的!雖然她可以讓書店寄到公司,或是鄰近的便利商店,可一旦大量購買,扛來扛去不是辦法,何況把書迎回家,還是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她最想看的作家就要出新書了,本想乘機將她過往作品一次收齊,怎麼辦?
他語重心長。「最多再一年我們就要搬家,到時你那些書要怎麼辦?」
「就……一起啊。」
「全部?」
「……」
任婕宜還在煩惱,就聽他又道:「這週末,你把書整理整理,拿去捐圖書館、送人、回收都好,至少要減掉三分之一的數量。」
有沒有搞錯!她嘴張大了,那些……全都是她的寶貝耶!
一本一本書,一定是有所觸動才會購買,這相當於要她割袍斷義。她表情明顯不滿,連她媽都放棄管她了,還說將來等著從書山裡挖她屍骨,給她送葬,她……她怎可以答應他?!
她明白自己有許多不足部分,但不代表就該為此什麼都聽他的,再喜歡一個人也不能這樣,她腦子裡某根弦一下子斷了——這一次,她要效法那些死守四行倉庫的志士們,保家衛國,堅決不妥協!
很快地,週末到了。
這天,任婕宜不知道是不是太亢奮了,不到九點就睜開眼。賴床無疑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她抱著鬆軟棉被,一邊嗅聞上頭的熏衣草香氣,一邊滿足微笑。
每到這時,她都覺得自己對高為棠的喜愛又更上了一層樓,就算曾有不滿,一想到他這些貼心的行為,就統統煙消雲散。他讓她這麼幸福,她哪好意思再計較?
她飄飄然,再睡了一會兒回籠覺。
十點半,高為棠叫她了。「起床了。」
「喔……」她在床上滾了兩圈,這才依依不捨地爬起。
吃過早飯,她一如既往要收拾碗筷,高為棠卻道:「不用了,你去整理書吧。」
對呴,今天可是重要的決戰日啊!
她大夢初醒,但表面上,她沒先和高為棠抗爭。她回房,乖乖地開始整理,畢竟時日長久,確實有些不再那麼上心的書本。
只是做好初步分類,馬上就遇到瓶頸,這些、那些,她都捨不得哇!任婕宜想像自己心愛的藏書,四處流落,送往迎來,興許還被人抹鼻屎在上頭的畫面,頭皮發麻。喔,她不能再軟弱下去了!
她一邊決定,一邊收拾,高為棠進來,看見那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的小書堆,蹙了蹙眉。「就這些?」
「已經夠多了。」她努努嘴。「其他的我挑不出來,要不……你幫我看看內容,我們再討論吧!」
她這話說得在情在理,甚至把主控權扔到他身上了。他若要她丟,就得先看過才行,而且……她事先把好幾套熱門書的結尾抽起來了,等他看上癮,跟她要後續,她就嘿嘿嘿嘿……提買書的事。
畢竟這些書,就算去圖書館借,光排隊就得等上三、四個月呢!
如果他不擅閱讀,那就更沒道理要她丟書了。他想丟,可以,那就幫她挑,兩個人再好好「協商」。
高為棠估量了下她的說法,確實不是沒道理,但她那些書,他要一本本看,仍得花上不少時間,況且個人口味不同,他排斥的,她若喜歡,那也扔不掉。
看來,她這是給自己出難題呢。
「我知道了。」他歎口氣。她平素柔軟順從,即便有不滿也是沒一會兒就散,讓他差點忘了這女人一旦脾氣上來,敬酒罰酒都不吃的。看得出她是真寶貝這些書本,不惜扞衛到底。
於是,他從書架最上頭抽出一本,走出了房間。
任婕宜眼睜大。就……就這樣?
她本做好被他駁斥的準備,到時她就耍賴說挑不了,沒想到……他真打算幫她挑?
她跟著出房,看見他坐在沙發上,擺了個姿勢,開始翻閱。
封面上那粉嫩嫩的美女臉,笑得燦爛,跟後頭表情萬分嚴峻的男人,實在是……兩個世界。
很快地,她就見怪不怪了。
尤其當每天下班,都能見到有個男人或站或坐,手裡捧書的樣子。
然後她房裡的書堆逐漸分成了兩座。最先她懷疑過他當真本本看?可第一,高為棠做事從不敷衍,連打掃時都堅持要把傢俱移開,而非隨便地掃到角落;第二,她跟他討論劇情,他甚至記得比她還清楚!
她服了,有些書她的確不會再看,便把能捐的捐了,圖書館不收的,就上網送掉,這一弄,半個月內果然清掉了三分之一。
問題在將來的書。任婕宜的網路購物車已經累積二、三十本了,何況書店又有折扣活動,她不想錯過。
這天,高為棠仍坐在沙發上看書。
他在看被她藏起結局的熱門小說,還是倒數第二集。時機剛好,她湊上前問:「這套……好看嗎?」
高為棠「嗯」一聲,沒給她太多關注,她也不以為意,當初她看的時候也是廢寢忘食了好一陣子,他能記得先把該做的事做完才看,已經很了不起了。
她沒再打擾,跑去廚房泡了奶茶回來,安靜地坐在他旁邊。
高為棠雖然很專心,仍騰出手捏了她臉頰一把,她吃痛,「哼哼」兩聲,咬他手指,他絲毫不以為意,等她松了口,便攪動起放在她嘴裡的指頭,逗弄她的舌尖。
「唔唔!」任婕宜反抗,想用舌將他的手指抵出去,偏偏他使力使得巧妙,像與她的舌瓣嬉鬧遊玩。她舌頭動得累了,緋紅著臉,氣呼呼地抬眼瞪他。
他繼續看書,把手抽回去,自然而然地含進嘴裡啜了一下。
她羞死了。
尤其做出這一串曖昧行徑的人完全一副沉浸在書裡,沒察覺自己幹了什麼「好事」的模樣。
她心跳飛快,連忙喝好幾口奶茶鎮定,偷偷瞄了眼他專注而深刻的側臉。這個人……是不是經驗很豐富啊?
也是呴,她都忘記兩人十年後的再會,就是他一臉鎮定自若地買保險套。
想著想著,任婕宜不禁從他的上身瞥到下身。加大尺寸……到底有多大?
「看什麼?」
高為棠沉厚的嗓音冷不防從她頂上傳來,她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表情怪異地盯著人家寶地看,歐買尬!
「有……有蚊子!」
「什麼?」
「好大的蚊子!」說罷,抄起抱枕就往人家那處砸,高為棠驚駭,好險閃得快,只被攻擊到大腿。
這一下夠兇猛,即便冷靜如他,也忍不住落了滴冷汗。
「抱、抱歉,蚊子……飛掉了……」
她這哪是要打蚊子,根本是要滅精子吧?
高為棠坐好,心驚膽跳地把她手裡的抱枕抽掉。他看完書,問她。「最後一集呢?」
「啊……喔!」任婕宜回神,正襟危坐,擺出一副嚴肅模樣來。「我說啊……光是今年,我們家就消失了大約五位作者。」
本來不打算用這種方式說明,但她心裡感慨掩藏不住,便幽幽道:「有的是自己忙,沒空寫了,但多數都是覺得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作者也是人,又不是神仙,現實裡總要吃飯過日子的,寫書就是他們的工作,書賣不出去,相當於失業了。我自己也是做這一行的,明白現在書有多難賣,所以好看的、不錯的,我都會買下支援。甚至換個角度來說,書賣不好,出版社倒了,那我做編輯的,豈不也要失業了?」
這不是誇張,近一、兩年收掉或縮編的出版社不知凡幾,她每次聽到消息,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唇亡齒寒之感——好啦,她就是個杞人憂天的小老百姓,她自認能力薄弱,只好靠買書表達支持。
「所以……不准買書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想看最後一集,就得聽我的。」她拿「書質」威脅。
難怪好幾套書的結尾都不見了,原來她的目的是這個。「我知道了。」
「啥?」
「我知道了,你可以繼續買書。」
他同意得很乾脆,反倒令任婕宜傻眼,有種大戰在即她努力做好萬全準備,結果敵人「咻」地射了一箭就送來和解書的感覺。
「結局呢?」高為棠問。
她立刻就說:「好,你等等。」總之……她贏了,對吧?對吧?
他瞅著她迷惑中又難掩喜悅的背影。其實早在看了她幾本書後,他就打消禁止她再買書的念頭了。
她的書本保持良好,就算十幾年前的書,除了自然泛黃及翻閱多次產生的凹痕以外,整體就和新的沒兩樣,每本書她都有看,列舉得出喜歡的地方,並不是隨便買。然後,她又和他闡述了這麼一大篇道理,他更不可能會阻止了。
兩個人住在一起,本就是有商有量,互相配合,儘管多數時候他很專制,不代表他不接受她的想法——只是一般她習慣了聽人家的,很少有主見。
至於沒特別和她說的理由……高為棠揚了揚唇。他一直都想再多瞭解她,借由閱讀她喜愛的書是一種方式,和她談論的過程裡,他能感受她越來越欣喜地靠近自己,不再像只容易受驚的小白鴿。他享受極了這過程,何況他並不排斥看書,她的書也挑得不錯,何樂而不為?
她樂呵呵地回來,手裡拿了最後一集,給書前不忘約法三章。「你答應了,不能反悔喔。」
「好。」高為棠連人帶書一併收下,把她攬進懷裡,又揉又捏。了不起往後房子買大點,一間給她專門放書,不知三房兩廳夠不夠?嗯,應該不夠,他預計生兩個小孩,最好準備多點房間……
「你在想什麼?」他沉思的表情實在有夠沉,任婕宜嚇到了。
「喔,我在想……我們第一胎,是生男的好,還是女的好?」
第7章(2)
更新時間:2018-02-11 19:00:03 字數:4334
第一胎你個頭啦!
任婕宜書寫企劃,猛打鍵盤,模仿貝多芬彈奏〈命運交響曲〉時的激烈神態,敲得喀啦喀啦響。
你以為生小孩跟生蛋一樣「噗」一聲就出來了喔?莫非當送子鳥會送?何況生子之前要先懷孕,懷孕之前要先……呃,那個那個。她明白高為棠不是不想,好幾次把她摟在懷裡,摸摸親親,她都能感受到他巴比倫塔的威力,之所以忍耐至今,是他尊重她不想發生婚前性行為的意願。
她頓下對鍵盤的攻勢。既然這樣,他們是不是……該結婚了?
可是兩人「試婚」才短短三個月不到,她父母人又不在臺灣,還沒給他們做正式介紹……種種理由和藉口,說白了就是他沒提,她也不好意思多講。
又不是被蹉跎了十年光陰,反正離那盒保險套過期還早,皇帝不急,她這個沒XX的太監就更不必心慌了。
不知不覺來到十一月,高中同學的訂婚日到了,任婕宜一問,才知道高為棠也有收到帖子。「唉呀那正好,我們一起合包,就能各自包少一點,數字也不會太難看。」
她開心地敲打計算器,一副精打細算的守財奴模樣,他哭笑不得,把她攬進懷裡,一如往常地掐了掐她粉潤的臉。「去沾沾人家喜氣,別太小氣了。」
「唉,不是我小氣!去年不計,我今年都包三包出去了,年底有薇亞那場,得包大的,現在當然能省則省……」她在他摟抱裡抬頭,皺眉扁嘴。「有件事我想說很久了,你能不能改一下花錢的習慣?」
「嗯?」
「我只愛買書,你呢,什麼都愛買,沙發上的抱枕都換兩次了,廁所裡的毛巾也是,還有床套、窗簾……我曉得你有潔癖,但這些洗乾淨了就能再使用,往後結婚,開銷就更大了,要買房子,要生孩子……」最後兩個字,她脹紅臉,講得小小聲。「況且你收入又不大穩定……」
高為棠原先聽得開心,喜歡她這樣不分你我地把兩人摻在一塊兒,思考煩惱彼此未來,但越聽越不對。「我收入沒有不穩定。」
「啊,是嗎?」任婕宜愣愣的。「你不是搞股票的?最近股市一片綠油油,我看得壓力都大了。」
是沒錯。可他家境富裕,加上炒股之餘配合其他的投資規劃及各種有的沒的,財產即便談不上大富,也絕不算短缺。他想,自己是該找個時間,好好與她解開這誤會了。
見他久沒說話,她猜想他大抵是不好意思承認,便拍拍他的肩道:「沒關係,省著點過就是了,我有存款跟保險,至少買房子的頭期款,我能出一半……」
驀地,高為棠把她擁緊了。
她喘不過氣來,連忙掙扎。「嘿,別聽我有保險就想謀殺我啊!受益人名字寫的又不是你……咳!」
高為棠好氣又好笑地一把掐住她的腰,這是任婕宜的弱處,果不其然她整個人一下子虛軟下來,沒了聲息。他抱著她,心想,她能遇上他真是運氣太好了,不然她這麼傻,才被好生對待沒多久,就急著對人挖心掏肺,肯定要受騙上當。
他把自己這想法說了,她一聽,氣呼呼地瞪大眼,嘟嘴抗議。「我眼沒瞎,不至於連一個人對我真好假好都看不出來,就算你是奧斯卡影帝,也不會完全沒破綻吧?我鼻子不好,會過敏,你每天清掃房間,三天幫我洗一次床單,一點兒灰塵都不讓我吸到,這怎可能有假?」
就算有假,假到這個地步,她被騙也甘心了。「你不太會說話,性格有些強硬,又很跳,時常把我當笨蛋,可是……你都是為我好,我明白的。」光這一點,她就覺得夠了,很夠了。
他歎息。「我沒把你當笨蛋。」
「真的?」任婕宜半信半疑。
「真的。」
她怎會笨?相反地,高為棠覺得她聰明極了,才能十幾年來把他耍得團團轉,一點簡單的言語就能使他喜悅,滿心滿眼都是她。
為求公平,他只能想方設法把人綁緊了,遇上他,是她運氣好,但何嘗不是他的幸運?
他性格上太多缺點,沒表情、不會講好聽話、有潔癖、想法又獨斷,說白了就是控制欲強烈,曾有個女人跟他講過:「有哪個女生能跟你交往一個月——不,一個禮拜沒發瘋,我給她跪!」
抱緊懷中人,他想,是該找個時間,拉那女人過來給她下跪了。
高中同學的訂婚宴辦在「棠人百貨」樓上餐廳,這天高為棠有事,會晚點來,任婕宜先自行過去。
她在招待處遞了紅包,在本子上簽下兩人姓名。啊,好爽,終於不是一個人鬱悶地來參加婚禮,真是作夢都會笑醒。「呵呵呵呵呵……」
招待處的小姐面面相覷,心想這人沒病吧?
這天莫薇亞也來了,好幾個高中同學同聚一桌,儼然一場小型同學會。
有人一看到任婕宜,便興奮呼喊。「阿呆!」
這陳年封號聽得她不知該喜該悲,只能笑著應了。「呵呵,好久不見。」
「真的……哇,你一點兒都沒變。」闊別十年,同學們很熱情,任婕宜挨著莫薇亞坐下,聽他們講述各自的人生現況,多數都已嫁娶或有物件。她瞥了眼隔壁空下的位子,不禁微微一笑,真好,她也有伴了呢。
「唉,還是學生時代好,無憂無慮的,現在每天得看老闆臉色,又要操心家裡,煩都煩不完。真不知道以前那麼拼命念書,究竟是求什麼。」其中一個女生突發感慨,好幾個人附和。
她沒仔細聽,接過其他人據說從韓國帶回來的人蔘糖,放進嘴裡。唉,真苦!但苦一苦又有一點甘甜滋味湧上,她想想便道:「人生嘛,不就是這樣?」
那女生停頓了一下,隨即無可奈何地笑出來,隱隱帶了點嘲諷之意。「你這麼少根筋,人生一定過得很沒煩惱。」
「呃……」才不呢,煩惱可多了。
儘管入社五年,但工作上,還是有許多地方要靠前輩提點,跟作者相處也是一大問題,加上各種對外交涉,至今依然常常有覺得很辛苦的時候,何況前半年她都在擔憂自己孤家寡人、嫁不出去一事……
沒有人的人生是真正一帆風順、毫無煩憂的,就算表面上看來風光開朗的人,背後都有自己的苦楚,她手上一個用詞優美、筆風柔和的作家,其實就有躁鬱症……唉,扯遠了。
總之任婕宜不想、也沒必要解釋這些,就笑了兩下。「是啊。」
那女生聽了,更加感歎。「唉,一看到你,就覺得我這麼辛苦地過日子,簡直像笑話。」
這話過頭了,不只任婕宜,連一旁的莫薇亞都變了臉色。
同時,一道低沉冷肅的嗓音冰涼傳來。「會講這種話的人,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那女生呆住,一旁有人發現他,隨即反應過來大喊:「高為棠!」
「耶?高為棠?你變帥了!」整桌人鬧烘烘,一看這位十年沒見的老同學,上下都沒禿(凸),一如記憶裡的高大俊秀,格外興奮——尤其女同學。
高為棠壓根兒沒理,他一雙銳眸緊盯剛才那位發言不遜的女生,冰冷道:「向她道歉,連同十年前那一句。」
「什麼?!」那女生驚呼,有沒搞錯啊?「我、我又沒說什麼……而且十年前的事,誰還記得?」
「我記得。『笑笑笑,你就只會笑,我這麼辛苦,為什麼你的人生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太不公平了!』」高為棠口氣很冷,說得一字不差。
不只女同學,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你根本不知道她的人生是怎樣過的——向她道歉。」
四周氣氛僵到極點,那女生臉色蒼白,表情難堪,旁人也不敢多言。莫薇亞在旁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幕,滿意地勾起唇角。不錯不錯,看來她這位傻愣的好友,這回倒是撿到了寶。
任婕宜心情就沒這般輕鬆,好歹都十年沒見的老同學,她很高興高為棠為她出頭的這份心意,但不想看場面淪落至此,便乾笑緩頰。「欸,沒事沒事,大家開開玩笑而已,她也沒怎樣,況且十幾年前的事,我早忘了……」
那女生聞言鬆口氣,態度變回倨傲。「你看,當事人都不介意了,你是她的誰,管這麼多——」
高為棠怒喝。「任婕宜!」
她渾身一激靈。「又!」
「你不是奶茶,身體裡裝的不是棉花,被人那樣說,你沒感覺?!」
旁人聽不懂,什麼奶茶不奶茶,我還阿薩姆紅茶咧。
任婕宜倒是明白了,她垂下頭,呐呐道:「又、又沒關係,要開宴了,你趕緊坐下……」
高為棠胸口一股氣憋著,從以前到現在,他始終氣她總是這般軟弱好欺的模樣,如今甚至更上一層——她開心會笑、傷心會哭,分明有自己的想法原則,卻一點不懂為自己出頭、辯護。
他盯著她,良久道:「我就是看不慣你這一點。」
她一下子呆了。
他說完就走,徒留一片尷尬。大家這會兒開始同情任婕宜,紛紛替她說話。「阿呆,你別在意,他那人有病,以為自己是誰……」
「他是我未婚夫……」
「……嗄?」
「他是我未婚夫啦~~」任婕宜叫出來,眼淚落下了。
所有人全被嚇到。「什麼,未婚夫?!」
高為棠生氣了。
在飯店餐廳設置的新娘休息室內,任婕宜脫了鞋,躺在維多利亞風格的古典絨布沙發椅上,懷裡抱著賓客送的泰迪熊娃娃,不住落淚。
她的眼淚在班上同學眼裡始終充滿威力。她這一哭,哭得停不下來,臉上的妝全花了,新娘子聽聞騷動,很義氣地讓出休息室,表示在換第二套禮服前她都能在裡頭好好休息……任婕宜瞥向眼前偌大的化妝鏡,裡頭的女人哭腫了眼,很是狼狽。
她做錯了嗎?她只是不希望為她一個人的事,把場面搞僵。莫薇亞一聽她這麼說,就冒出一句。「鄉願。」
她瞪大眼。「什麼?」
莫薇亞歎了口氣。「你要真像你表現出來的那樣完全不在意就算了,但你心裡明明很把人家的話放心上,自我內傷。她十年前說的那句話,害你有陣子連笑都不敢,我早想教訓她了,就你還在裝好人!」
「……」
見她又要哭了,莫薇亞這才緩了口氣。「高為棠這人性格強硬又護短,我想他只是太洩氣了,你在這裡等他一下,他氣消就會回來了。」
「喔……」
莫薇亞出去了,剩她獨自一人坐在新娘休息室裡,抱著熊娃娃。薇亞說的沒錯,她並非真大度到不介懷,而是忽略不去想,說得好聽點是不想傷害別人,講白了是自己太多空隙,禁不起與人爭執產生的傷。
「我就是看不慣你這一點。」
任婕宜抱緊小熊,落下淚來,好像被宣判了死刑。他一定是看穿了她,對她失望了。
原來,被自己喜歡的人否定的感覺,如此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