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103章

　肖舜是一個悲觀到極致的樂觀主義者。

　他對這個世界的所有事物都充滿恐懼——

　坐在教室里頭， 他會莫名其妙地擔心頭頂上咯吱作響的電風扇忽然砸下來，高速旋轉的扇葉削肉如泥，他甚至預見了前排的同學腦漿迸裂的場景。

　所以開學之初， 肖舜會問徐醒， 教室里的公共設施有沒有向校方報名維修， 他覺得即便公物沒有損壞，也有必要在開學之前全面徹查一下， 把所有螺絲都重新加固一遍。

　上廁所的時候，肖舜只認準蹲式廁所， 他總是擔心坐廁的時候有老鼠或蟑螂從馬桶里的窟窿眼鑽出來。假如商場里面的公廁空著三個坐廁，唯一一個蹲坑被佔了， 即便肖舜在當時急著解手， 他也會選擇等著那個蹲廁。

　與此同時，他還對自己極度缺乏自信——

　肖舜一家三口， 在他小學升上初中那年搬去 a城的，從小城鎮搬到大城市的巨大落差，也讓從小敏感的肖舜更加自卑。

　初二那年， 肖舜意識到自己喜歡男生，姜繼澤如同神降， 猝不及防地闖進他的世界里， 性向的認知無疑是加重肖舜的自卑感。

　初中那段舊時光之于肖舜， 既酸又甜。

　肖舜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那份感情，即是初戀，也是暗戀。或許就連姜繼澤都忘記了自己歷任女友的名字和長相， 但是肖舜一直記得。

　他知道姜繼澤每一任女朋友的姓名和班級，還有樣貌特點；

　他知道姜繼澤喜歡嬌小可愛的女生，水靈靈的大眼楮，肌膚白皙透亮，說話時，聲音溫溫柔柔的；

　他知道姜繼澤每逢周五下午，放學後都會在前操場打籃球；

　他知道姜繼澤來者不拒，但是來者不拒的範圍僅限于女生……

　肖舜有時候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想象著他和姜繼澤說話的時候要說什麼話題，還模擬了無數個兩人第一次說話的場景。

　但他那份少男懷春的幻想停留在初中畢業，肖舜一家因為肖爸工作換崗的原因，又從 a市搬來了 城，這對于肖舜而言，即是好消息又是壞消息。

　好消息是因為肖舜可以慢慢地忘掉姜繼澤，壞消息是突如其來的離別為姜繼澤這個暗戀對象添上一筆更加奪目的色彩，留存在他的記憶里，永遠揮散不去。

　只是肖舜萬萬沒有想到，兩人再一次見面是在兩年後的高中校園里，姜繼澤作為轉校生從 a市轉來 城。兩人的第一次接觸則是在飯堂那個吵鬧的環境里，他的餐盤覆在姜繼澤身上，湯水混合著黏糊糊的叉雞醬汁，糊了姜繼澤一身。

　姜繼澤當時在他的面前暴跳如雷。

　「我操！！！」

　「媽的！真他媽晦氣！」

　「你是哪個年級的啊？」

　「高三的啊？」

　「跟我回宿舍換衣服去，衣服歸你洗。」

　……

　肖舜當時也被嚇傻了，事後品評，他又忍不住感慨︰姜繼澤的聲音真好听，即便是在他咒罵、說髒話的時候。

　肖舜有時候會感慨人生真是奇妙，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因為那場烏龍事件，莫名其妙就相識了。

　在那之後，姜繼澤在學校遇見他的時候都會和他打招呼。肖舜三點一線的生活也隨之發生了改變︰

　他上廁所的時候，還會特意跑到科技樓那邊，從姜繼澤的教室外面經過，經常能踫見那人站在走廊外面透氣。

　他會在高一和高二的課間操時間，主動陪同桌去小賣部，運氣好的時候就能遇到姜繼澤叼著根黑椒火腿從小賣部里出來。

　除此之外，他每天去飯堂、回宿舍的時候也多了幾分期待。

　之所以說肖舜是一個「悲觀到極致的樂觀主義...者」，那是因為他在悲觀之余，卻一直努力地保持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

　喜歡一個人是如此的美好，能讓一個悲觀主義者又對生活抱有美好的向往。

　*

　陸徹曾經還問過姜繼澤︰你覺得他怎麼樣？

　話里的「他」指的是肖舜。

　姜繼澤直接給出了答案︰我覺得他還挺有意思……的。

　姜繼澤回答得很快，卻不是敷衍。

　自從姜繼澤認識了肖舜之後，他跑去七班借書和借作業也有了新的目標。某次放學後，姜繼澤拿了書本來還給肖舜，教室里空蕩蕩的，只剩肖舜一人，姜繼澤跨著大長腿坐在肖舜前桌的座位上，雙手搭在課桌上面，問道︰「怎麼剩你自己一個人？」

　肖舜小聲地回答道︰「因為……你說要拿書來還給我呀……」

　所以他等到了現在。

　姜繼澤︰「……」

　肖舜和姜繼澤說話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低下頭，避開姜繼澤的目光。

　姜繼澤想了想，說︰「你還沒吃午飯吧？咱們搭個伙，一起去吃個飯唄～」

　肖舜正在收拾書包，聞言緊張得雙手顫了一下，嘩啦一聲，敞開的書包掉在地上。姜繼澤「哎」了一聲，俯身幫忙撿東西，結果卻在書堆里面發現了兩本紅彤彤的結婚證。

　姜繼澤撲哧一聲道︰「你爸媽長得都挺好看的啊，唔，你長得更像你媽～」

　肖舜紅著臉兒從姜繼澤手里接過結婚證。

　姜繼澤接著又問道︰「不過，話說你為啥會隨身帶著你爸媽的結婚證啊？」

　肖舜把結婚證塞進書包的里層，囁嚅道︰「因為……我爸媽關系不好，經常吵架，我擔心他們會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去離了婚。」

　姜繼澤撓撓頭，說︰「哦……」

　肖舜缺乏安全感的原因來自于他的爸媽，而因為肖爸經常換工作而導致頻繁變換居住環境，也讓肖舜對家沒有歸屬感。

　姜繼澤忽然就想到肖舜寫在他們教室後面的許願便利貼︰寫給未來的自己，願你在余生能積攢更多的勇氣——肖舜。

　他當時看到這句話，還在猜想著肖舜需要積攢什麼勇氣，現在卻隱約懂了。

　那天，肖舜忐忑不安地跟在姜繼澤身後去了飯堂，兩人各打了一份燒味飯，肖舜滿心期待的兩人午餐美夢又被現實敲碎。

　姜繼澤剛端著餐盤站在旁邊張望了一眼，不遠處就有人起身沖他招著手道︰「繼澤！這邊有空位，康忙！」

　姜繼澤美滋滋地帶著肖舜過去那邊坐下。

　席間，同桌一群大男孩突然聊起裸睡的話題，問及姜繼澤的時候，姜繼澤漫不經心地應道︰「我經常裸睡啊，尤其是夏天，開著空調蓋著棉被，裸睡還能睡得更香～」

　姜繼澤聳了聳肩，沒注意到旁邊的肖舜因為他的話而紅了臉，他扭頭問道︰「肖舜，你有裸睡的習慣嗎？」

　肖舜突然被問及，面對同桌好幾個人的視線注視，他尷尬著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從來不裸睡的……而且那個，你們有沒有想過，要是你半夜在睡夢中猝死了，等到你爸媽隔天發現尸體的時候，本來傷心得慟哭不已，結果掀開被子，發現里面是一具裸尸，喪子的傷痛可能還會因此而大打折扣……」

　光是想想就覺得那個場面簡直尷尬到令人窒息。

　聞言。

　眾人︰「…………」

　我特麼只是裸個睡，為什麼還要考慮猝死這種問題啊！

　只有姜繼澤樂得不行︰「你說得好有道理啊，哈哈哈！」

　姜繼澤那時候就在想，肖舜這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說過二更的時候作話要說200字夸自己的，夸...不動了[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