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淩晨時分的夜店，處處充斥著曖昧的氣息。

　偌大的舞池裡，男的、女的摟抱在一起，在震耳欲聾的DJ音樂下，伴著閃爍耀眼的彩色燈光搖擺著性感的身體。

　一旁的沙發上，蘇北一手擁著一個身材性感，畫著濃妝的女人，一手捏著玻璃杯喝著酒。

　傍晚他從公司回到家裡，他發現鐘雅心走了。她把他給的信用卡留下，而她的所有東西她都帶走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瞬間變得空蕩蕩的房子，讓他心裡異常地空虛失落。

　這還是第一個甩他走人的女人，他竟然會被一個女人甩，這種丟臉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遇上。此刻他雖然表面上無所謂的樣子，可是心裡是暗流洶湧，心情不好到極點。

　他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酒，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已經酩酊大醉。一旁一個柔軟溫暖的身體很快貼到他身上，修長的手臂也纏上他脖子。

　他冷眸睨一眼身邊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用力地將她推開。

　女人不死心，再次纏上去，身體緊貼在蘇北身上挑逗他。蘇北似乎很生氣，再次煩躁地將那個女人推開。

　程宇看到蘇北的表現，一臉的疑惑，他站起身來走到那個女人面前擺擺手，示意她讓開。

　那女人在蘇北身上連連碰壁，已經知道這個又高又帥的男人沒那麼容易接近，她識趣地給程宇讓出位置。

　“怎麼了，你跟你家裡那位鬧不合嗎？”程宇看著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蘇北好奇地問。

　蘇北沒搭理他，只是背靠在沙發的椅背上，手指按著太陽穴緩解他的頭痛。

　“你們一定是鬧分手了對不對？”程宇指著蘇北的臉，突然對蘇北跟鐘雅心之間的事情很感興趣。

　蘇北拍開他的手指，一臉不爽的樣子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你玩你的，少管我的事情。”

　“你去哪裡？”程宇不管一桌子人臉上的問號，跟上蘇北。

　蘇北連甩開程宇幾次，走得跌跌撞撞的，最後栽倒在別人的座位上，還壓到一個女人身上，那個女人尖叫起來。

　“喂，你搞什麼啊，哪來的？”一把男聲拂過蘇北耳邊。

　蘇北腦子裡昏昏沉沉的，迷離的眸子瞥一眼被他壓著的女人，恍惚之間，發覺不是他想要的鐘雅心，他很快便鬆開了她。

　一個男人沖上前來一把握著他的衣領，“你碰了我的女人，要怎麼補償我？”

　蘇北忍不住笑了，“這種貨色，你還跟我討補償，送我都不要。”

　“臭小子，你說什麼？”那男的雙眼如噴出火焰般，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出言不遜、行為不檢的人揍死。

　程宇一個箭步上前將蘇北拖了回來，擋在了蘇北面前，“抱歉、抱歉，我這哥們是喝多了，得罪了大家，等一下你們這桌的錢我一塊結帳，就當作是賠罪，好嗎？”

　“程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窩囊了。”蘇北一臉嘲笑。

　聽到蘇北不知悔改的話語，對方的人馬又一副要幹架的姿勢。

　程宇不停地道歉，終於壓下了對方的氣焰，將蘇北拖離了現場。

　“女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要走趕緊走。敢甩我，要是讓我逮到你，你就死定了，可惡的女人！”蘇北一路說著醉話。

　程宇一臉無奈，“好了，誰甩你了？我現在把你送回鐘雅心身邊，讓她好好地安慰你被人甩的心，夠義氣了吧。”明明那麼緊張家裡那個女人，還要在外面拈花惹草，還被甩了，喝得那麼醉。程宇真的很少會看到情場失意的蘇北，他有點想見識見識那個甩他的女人長什麼樣了。

　“少跟我提這個名字，讓她滾蛋去！”蘇北像個賭氣的小孩般發著牢騷。

　“外面的女人惹毛了你，你幹嘛遷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你家裡那位不是你最想牢牢圈在身邊的嗎，不然你把她讓給我好了。”不知就裡的程宇繼續套蘇北的話。

　“少跟我提她！”蘇北說完，狠狠地踹一腳在酒吧的門上，發出一聲鈍響。

　“你們……你們鬧翻了？”程宇真的很驚訝，也不敢再提，要不然以蘇北的性格，可能真的會不顧兄弟情義海扁自己一頓。

　蘇北得以清靜，平復了心情。一言不發地走著。他很醉，頭很痛，心裡很不舒服，鐘雅心已經成了他心裡的雷區。

　隔天，雪白的床單上充斥著酒氣，蘇北醒來，看著自己房間裡的天花板出神。

　程宇端著一杯牛奶走了進來，“醒了。”

　蘇北挑挑眉頭，“你怎麼也在？”

　“還敢說，昨晚你喝多了，嚷著要回家，可是沒走幾步就栽倒在別人的座位裡，你還差點跟那桌人幹起架來，幸好我攔住了，看你實在不行了，我才把你拖了回來。”程宇說著話，把牛奶遞給蘇北。

　蘇北接過放到桌面上，揉揉眉心，“抱歉，喝多了。”

　“喝多是小事，你家裡那個小美眉哪裡去了？”程宇故作好奇的樣子問。

　“離開了。”蘇北眼神黯然，很快又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你讓她走了？”程宇很驚訝，明明睡了半年，睡出來的感情似乎不淺，昨晚喝得那麼醉大概也是因為她，他竟然讓她走了。

　蘇北一攤雙手，“Who care.”

　“不在乎的話，昨晚就不會在夜店發酒瘋，睡著了也不會老念她的名字了。”程宇一臉壞笑地看著蘇北。

　明明蘇北一到家倒在床上，抱著一件棉被就不停地喊鐘雅心的名字，現在又死不承認對她有多在意。程宇總算知道一個情場高手有一天也會栽倒在一個女人手裡，他有點慶倖自己滿幸運的，還沒嘗過這種滋味。不過對蘇北，他是又同情，又感覺好笑。

　看著程宇那促狹的笑臉，蘇北有點後悔自己喝多，對程宇露出馬腳，可是自己會在睡夢裡叫鐘雅心的名字？他死都不會承認，“你喝得也不少，出現幻聽了吧。”蘇北雙手環胸，否定事實。

　“少給我否認了，明明喜歡得要命，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看小美眉會跑掉八成是因為你這種矛盾心態，喜歡上了又不承認對吧，忽冷忽熱的，誰受得了你。”

　蘇北冷著臉，喜歡？開玩笑，他只是不服氣被一個女生甩而已。

　看著蘇北沉默不說話，程宇走到他面前，“那你有沒有打算找回她？”

　“當然。”蘇北一不留心說太快，把真心話說出了口，當他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曝露心聲，忙又話鋒一轉，“到時找回她，我會讓一年期限未滿就跑掉的她死得很難看。”

　程宇搖了搖頭，蘇北這人就是太驕傲，身為好友他能勸說的有限，只好看他們的造化了。

　一個月後，新竹縣一家小小的旅行社裡，鐘雅心發揮所長，正式成為一名導遊。

　一開始緊巴巴地用著以前兼差賺來的錢過日子，現在她終於找到工作，可以憑著自己的能力吃飯，她很開心。

　一身套裝的她準備將一隊旅客帶到附近的風景區遊玩。畫著精緻淡妝，穿著白色襯衫跟一條及膝窄裙的她，臉上是開朗的笑容，很有幽默感同時又有著爽朗的笑聲，輕易就可以讓所有人的心都隨著她融化。

　當她看著旅客在風景區裡遊玩、拍照，她靜靜地站在一棵樹下，雙手環胸看著眼前這一幕幕。

　“嘔……”胃裡如翻江倒海般，一股噁心感傳來，她忙捂著嘴巴往不遠處的洗手間走去。

　水龍頭裡傳來嘩嘩的流水聲，鐘雅心一陣幹嘔，她清洗了一下唇邊，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納悶自己是不是吃錯了什麼。

　一整天下來，她嘔吐感不停，很努力才堅持到完成工作，可是疲憊的感覺已經快要讓她暈過去。

　等回到旅行社，她請了假，匆匆趕去醫院看病。

　當鐘雅心拿著診斷書回到租住的小屋，她終於放下全身的偽裝，抱緊著自己坐在床上，身體在顫抖，臉上也滿是淚光。

　醫生說她這是早孕反應，懷孕初期的表現。

　屬於她的生活才剛開始，就被這個意外給中止了。她的人生好像跟蘇北糾纏不休，她好不容易逃離他身邊，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他卻如影隨形，她有他的寶寶了。

　仰起頭閉上雙眼，鐘雅心瘦削的小臉寫滿憂愁。她想起最後那次跟蘇北發生關係，她沖發他脾氣，他忘記給她吃藥，然後她……

　她真的很矛盾，她不知道肚子裡的寶寶該不該留下，她的愛他不要，她生的寶寶他會要嗎？她真的不知道，在養自己都那麼艱難的情況下，該不該要這個寶寶。或許她不該要的，因為她不想跟蘇北，那個傷透她心的人再有任何的牽連。

　隔天清晨，鐘雅心請假趕往醫院。

　一個晚上的思想掙扎，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恍惚。她已經作好了抉擇，她要拿掉肚子裡的寶寶。

　鼻子一酸，她難過得快要哭出來。她不是不愛寶寶，只是她剛投入工作，她沒有積蓄，她只有自己一個人，沒辦法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情況下去照顧一個小生命。

　可是走在大街上，她的心情很沉重。肚子裡的寶寶會是什麼樣子，是男生還是女生，她好想知道……她捏緊拳頭搖了搖頭，用力地把心底的那絲好奇給甩掉。

　路過一個小公園，暖暖的晨光下，幾個小孩子在小廣場上跑來跑去，很可愛。鐘雅心駐足，看著一群可愛的小天使，他們臉上可愛的笑容，讓她臉上有了一絲溫度。

　突然啪地一下，一個胖乎乎的小孩子摔倒在她面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鐘雅心快步上前，半蹲下扶起了摔倒的小孩子，“別哭，不疼，乖啊。”

　小孩子的臉粉雕玉砌般稚嫩，他止住哭看著面前陌生的阿姨，抽抽鼻子。

　鐘雅心抬頭張望四周，小孩子的媽媽一時沒有來，她幫小孩子拍著身上沾了灰塵的衣服，慢慢地她的手停了下來。小孩子摔跤她都心疼，可是她卻要去醫院扼殺自己的寶寶，真的好殘忍……鐘雅心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姨姨，不哭、不疼，乖……”胖乎乎的小手摸在她臉上，幫她抹掉眼淚，這次換小孩子來安慰她。

　鐘雅心淚眼模糊看著眼前一臉純真的小孩子，她決定了，她不要拿掉她的寶寶，她的爸爸已經離開，而此時此刻，這個世界上與她血脈相連的，是肚子裡這個寶寶。雖然寶寶的爸爸是她這輩子最恨、最不想見的人，可是寶寶是無辜的，無論以後走得多艱難，她都要把寶寶生下來。

　一年後，窗外陽光明媚，小旅行社裡正開著員工會議。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因為大家的團結合作，我們的小旅行社再創佳績，上面總公司都公開表揚我們了哦。”老闆一副超級開心的樣子宣佈喜訊。

　“那老闆要不要給我們加薪？”

　“那當然，不過加薪的事情晚點再說。因為大家那麼友愛照顧了我們雅心，所以我決定了，今天晚上請大家吃飯，畢竟呢，我們公司連創佳績都是因為雅心設定的旅遊方案讓客人個個稱心如意。”

　“太好了！老闆，你今天一點都不龜毛哦。”新來的同事口沒遮攔把平時的想法說出了口。

　大家都屏氣，不敢再說話。

　老闆難得的沒有黑臉，只是乾咳一聲，“而且還有一個好消息，今天我們上頭的大老闆會過來這邊玩，順便瞭解我們旅行社的情況，看來我們會有很大的發展機會哦。”老闆看看手錶，“大老闆馬上就要到了，等一下大家要表現好一點哦。”

　“上頭老闆會過來？太好了。”

　“少去拍馬屁，你們名正言順的老闆在這裡。”

　“哈哈哈……”

　鐘雅心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頭，看著老闆跟同事們開著玩笑，她臉上是幸福的笑容。

　從她知道自己懷孕到生產已經過去一年，這一年，她從一個實習生變成今天的正式員工，從一個發現自己懷孕不知所措的小女生變成一個已經學會照顧寶寶的新手媽媽，中間她最感恩的，就是她這些熱情友愛的同事。

　他們從來不會過問她太多以前的事情，而是盡心盡力地照顧她，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照顧。從害喜很嚴重的時候的悉心照顧，到懷孕期生活上的幫忙、產後的體貼關心，鐘雅心發現這世上有著跟爸爸一樣給予她無私照顧的人，她從來不是最孤獨無助的那個人。

　也因為同事們的愛，她慢慢放下過去的事，一心一意工作，照顧寶寶。如今，她產後剛恢復身體便重新投入工作，只為與同事們一同共進退。然而她不知道，她努力去忘的人，會再次出現。

　隨著兩聲敲門聲，前臺接待員將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帶了進來，“老闆，蘇總裁到了。”

　“啊，總裁你好。”老闆忙迎上去，跟對方握手。

　蘇北摘下墨鏡，跟小旅行社老闆握過了手。電光石火間，他將會議桌旁那張久違的臉攝入眼內。

　剛好那一瞬間，鐘雅心也看到了他，目光相接，她迅速地轉移視線。

　上身一件黑色襯衫，配一條藍色牛仔褲，很休閒的搭配，蘇北卻穿出霸道總裁的氣質。

　好久不見，他身上散發的魅力還是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很帥耶……”周圍一陣騷動。

　蘇北雖然表面平靜，卻無法控制心情的起伏，他真的沒有想過原來鐘雅心躲到這裡來，雖然路途並不遠，可是因為是個小地方，他的人好像沒找過這邊，如果不是這家小旅行社的一些項目帶來好業績，讓他很想知道專案的規劃者是誰，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到這地方來。

　一想到鐘雅心，他就滿肚子火氣。甩了他不說，還讓他找了那麼長時間。而這一年多來，她似乎過得挺不錯，臉上飽滿許多，身材也很豐滿，她沒有待在他身邊時那麼瘦了。

　“蘇總裁，請坐這邊，我拿專案表給你看。”老闆很討好的樣子。

　蘇北擺擺手，“不用了，專案是很不錯，不過我更想有切實的行動，親自去感受這條旅行路線帶來的感受。”

　小旅行社老闆忙走到鐘雅心身旁，帶著她走到蘇北面前。

　“這位鐘雅心就是這些專案的規劃者，她畢業還不到兩年哦，可是思想很有見地，做出來的項目都是超級棒的。”

　鐘雅心眼神澄澈，臉上波瀾不驚的，既然躲不掉，她乾脆直接面對他。

　蘇北輕瞥一眼鐘雅心，她身上一套套裝，無法掩飾她日趨圓潤的身材，只是看到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他有些不悅，“既然這樣，讓她這幾天做我的專屬導遊好了。”

　周圍的人倒抽一口涼氣。畢竟鐘雅心是一個新手媽媽，她下班要回家接替保姆照顧寶寶，走不開。

　“抱歉，我沒辦法答應你。”鐘雅心目光冷冷地拒絕。

　老闆沖鐘雅心搖搖頭，畢竟蘇北是大總裁，再忙也要想辦法招呼好才對。

　蘇北挑挑眉頭，“怎麼，不答應？”

　鐘雅心咬咬粉唇，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也不想讓老闆夾在中間為難，可是她不想到蘇北身邊，因為寶寶的到來她放下很多事情，可是不代表她還可以接受蘇北這個人。

　“蘇總裁，雅心她……”有寶寶要照顧。同事當然知道鐘雅心是放心不下寶寶，便自告奮勇走到了蘇北面前想要好好解釋鐘雅心有寶寶要照顧的事，可惜卻被打斷了。

　“我不想聽那些多餘的廢話，你只要做好上級指派給你的工作。”蘇北轉身離開辦公室，臨出門，他停下腳步，“你簡單準備一下，一個小時後我到門口接你。”

　“可是……”鐘雅心還沒把話解釋清楚，蘇北便離開。

　“沒想到蘇總裁那麼不近人情。雅心，寶寶要怎麼辦啦？”同事們圍上來，一臉擔心的樣子。

　“對啊，寶寶才三個月大耶，沒有媽媽在身邊怎麼可以。”

　“嗯嗯，要餵奶、要哄睡，這些只有媽媽才可以去完成的事情，外人根本沒辦法做。”

　同事七嘴八舌，鐘雅心眉頭緊鎖，可是她已經沒辦法脫身。。

　“雅心，這件事情對我們旅行社很重要，可如果實在不行，我去跟總裁談一下，說明一下你的情況。”老闆拍拍鐘雅心肩膀，歎了口氣。

　“老闆，如果你可以出馬就最好了，剛剛那個總裁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們，太霸道了啦。”

　在蘇北身邊半年，鐘雅心太瞭解他的脾氣，她只希望他可以在這幾天的出差結束後回去，一點都不知道她的事情。畢竟她跟蘇北之間的秘密，沒有人知道，而她的寶寶的存在也是一個秘密，她不希望蘇北知道。

　她冷靜了一下，語氣很平靜，“我還是去吧，既然他指明是我，還不給機會解釋，說明他的專橫。這是我們旅行社難得的一次機會，不能錯過，我要給我們旅行社爭取多點福利，寶寶那裡，我會給她儲備足夠的母奶，讓保姆照顧好就好了。反正幾天後我就可以回來，沒事的。”

　“也對，這個總裁好像不好溝通，雅心，你要小心點哦。”同事關切地說。

　鐘雅心點點頭，蘇北的脾氣，她又何嘗不知道。在他身邊半年，她的委屈、難過根本不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