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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佞臣》第1章
第1章

  廣陵有一姚姓人家,祖上起經商,在廣陵提及姚家大多人都要道上一句金銀窩,單如此倒也算不得什麼,畢竟在廣陵這樣的地界,最不缺少的便是豪奢之家,只是這姚家卻另有不同,這不同之處就在姚家老爺曾有一幼子姚修遠,當得起驚才絕艷四字,以弱冠之齡連中三元,且得先皇下嫁福成公主,一時傳為美談,只可惜天妒英才,姚修遠卻是個短命鬼,與福成長公主成親不到三載就丟了命去,彼時福成長公主的胞兄已龍袍加身,福成公主自然晉封為福成長公主,他怎忍看著唯一的妹妹自此守寡,自是下旨另賜一樁金玉良緣,若只是這般,不管福成長公主曾與姚修遠如何夫妻恩愛,姚家也算是斷了這門貴親,讓人想不到的是,近三載不曾有孕的福成長公主卻在此時診出已有一月餘的身孕,竟為姚修遠留了後。

  今上為福成長公主所賜的夫婿是定遠侯楊錫,兩人一個喪妻一個喪夫,若不是福成長公主此時有了身孕,倒也算得上是一樁良緣,然,福成長公主與姚修遠伉儷情深,說什麼都要為夫婿留下子嗣,竟挺著肚子嫁進了定遠侯府,七個月後產下一對龍鳳胎,各取了姚修遠表字中的顏華二字為名,姐姐添一若字,弟弟添一卿字,若是在尋常人家,這雙遺腹子自是要給夫家養育成人,可姚顏卿之母乃是福成長公主,是斷然不肯把一雙兒女送回姚家的,可身為姚家骨血,這對龍鳳胎的存在於定遠侯府來說不免顯得尷尬,故而皇太后勸言,姚顏卿與姚若華的存在於定遠侯府來說是極尷尬的存在,就是日後兩人長大,得知自己身份,又如何立足於定遠侯府,倒不如交還給姚家養育,左右有福成長公主這個母親在,姚家又怎敢怠慢了兩人,是以,這對姐弟轉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姚家,更為姚家維繫住福成長公主這位貴人,且因這兩人的存在讓姚家在廣陵無人敢輕看了去。

  再說這對龍鳳胎,姐姐姚若華生的仙姿佚貌又婀娜多姿,性情柔順,已於一年前由福成長公主做主嫁給了宣平侯府的四郎君,外人說起,都道是一樁好姻緣,弟弟姚顏卿,倒是不負其父驚才絕艷之名,自幼便展現出不同尋常的聰慧,且因他幼時生的一副觀音座下童子樣貌,又伶牙俐齒,惹得姚老夫人直把寵的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養出了一副嬌氣的性子,姚老夫人並不以為意,於她看來,嬌氣些又有何妨,她姚家又不是養不起,況且依著姚顏卿的身份,合該是養的金尊玉貴的,這不,前兒個姚顏卿受了寒,連著兩日姚老夫人都不允他出屋,就連請安都是不捨的,每日都要使丫鬟來問上三問方才安得下心來。

  姚顏卿被養的嬌也不是嘴上一說的,打他被養在了姚家,直至到了啟蒙的年紀,那一雙小腳丫都不曾沾過地面,出門不是下人背著,就是兄長抱著,連姚大老爺都給他當做馬騎,更不用說身上穿戴的,送入口中的,不拘哪樣不是好的都不會上身入口,身上的衫子日日換著尚且換不過來,身邊伺候的下人,模樣亦都是整齊俊俏的,簇擁在他身邊,更是把他襯成了神仙公子樣,走出姚府大門,當真不負廣陵第一公子之名。

  姚顏卿歪著身子靠在軟塌上,手指漫不經心的敲打著小几,帶著幾許漫不經心,目光游離沒有焦點,他素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年幼時性子跳脫,愛笑愛鬧,少年時更是拘不住性子,日日與友人打馬踏春或是酒肆嬉鬧,沒有一刻得閒,直至因春闈進了京都,未及弱冠之齡被今上欽點為探花,本以為仕途於他一路順遂,不免少年輕狂,言談之中稍顯鋒芒,卻不想竟在盛寵之下丟了性命,姚顏卿微聲一歎,只覺得昨日種種竟好似一場荒誕無稽的夢。

  丫鬟白薇挑了簾子進來,見姚顏卿醒著,且歪在窗邊,不免一驚,忙道:「郎君醒了便醒了,怎得還跑到窗邊坐著,若是再著了風寒,可是讓老夫人要了奴婢的命去。」一邊說著,一邊吩咐小丫鬟拿了毯子過來,她知姚顏卿的性子,到不敢開口勸他回到床上歇著。

  姚顏卿擺了擺手,那雙可以稱得上是顧盼生輝的桃花眼漫延出些許的笑意,道:「連著歇了兩日,也該去祖母那問聲安了。」

  白薇有心勸上一句,卻也不敢多言,只吩咐小丫鬟打了水來,拿了熏了雅香的長袍,一邊服侍姚顏卿穿衣,一邊窺著他的臉色,輕輕的道了一句:「一早老夫人還使了立夏姐姐來問了郎君,說是讓郎君多歇幾日,就是唸書也不急於這一時,先生那老爺讓大郎君親自去請了假。」

  姚顏卿漫不經心的點了下頭,道:「歇了兩日身子骨都歇懶了,在歇下去可讓人笑話了。」

  白薇沒在多嘴,只拿了一枚祥雲玉珮比在姚顏卿的腰間,又拿了一銀鎦金扭絲鑲寶石的香薰球給他繫上,笑道:「誰敢笑話郎君,昨個三郎君還使人來問了兩次,說是柳二郎君問起郎君不止一次,若不是老夫人不讓郎君見客,定是要親自來瞧瞧方能放心的。」說道這,白薇捂著嘴笑了起來。

  姚顏卿勾了勾嘴角,這一笑倒當真當得起色如春曉之花的評語來,饒是白薇見慣了他的顏色,不免臉上也是一紅,他倒無察覺,如他這般千嬌百寵養大的兒郎,又怎會在意一個丫鬟。

  姚老夫人的永安居在姚府的正堂,姚府的奢豪不是嘴上說說的,只說這永安居花團錦簇不必說,樓台亭閣更是少不得,幢楣平伸出的四根石花柱由上至下雕著畫草圖,色彩斑斕,顯得富麗堂皇,縱觀下來,合院相疊,條條通道相間,卻是主次分明,房舍雕樑畫棟、明柱花窗、浮雕的圖紋遠遠望去更是栩栩如生,精美絕倫。

  永安居的丫鬟瞧著姚顏卿來,臉上立時帶了笑,有那伶俐且得幾分臉的丫鬟更是說道:「老夫人和大太太適才還念叨著五郎君,五郎君來的可巧。」

  姚顏卿抬起手中的玉骨玳瑁折扇在丫鬟頭上輕輕一敲,逕直朝正堂走去,未進門,就聽見一陣笑聲傳來,門邊留守的小丫鬟瞧見姚顏卿忙請了安,打了簾子請他進去。

  姚老夫人瞧見姚顏卿便是眉開眼笑,不等他問了安就把人攏進了懷裡,還當他是那齠年孩童,笑瞇瞇的讓人端了茶點來。

  「瞧著可是瘦了,日後在不許冒雨出去耍子,且安生的在家養上幾日。」

  那廂姚大太太亦跟著點頭,笑道:「聽你祖母的話,你這一病,可把她老人家嚇著了,日後若是想出去耍也要瞧瞧天氣如何,若實在耐不住,便邀了人來府裡就是了。」這姚大太太是姚顏卿大伯父的嫡妻,至姚顏卿到了姚家就由她一手養大,說句當了親生骨肉也是不為過的。

  姚二太太皺了下眉頭,她與姚老夫人和姚大太太不同,素來不是溺子之母,便道:「老太太說的話,你且記著,安生幾日吧!落下的功課總要補回來,離鄉試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了,這一試總要中舉才是,總不能日後進了京讓人瞧著只有個秀才功名傍身,沒得讓人輕看了去。」

  姚老夫人聽了這話有些不高興了,摟著姚顏卿道:「秀才怎麼了,一般人連秀才功名都是沒有的,更不要說阿卿才多大的年紀。」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咱們這樣的人家就是不走仕途也是無礙的,總是養得起阿卿的。」

  姚二太太知道姚老夫人的脾氣,素來拿這個小孫子當成鳳凰蛋一般,容不得人說上一句,可事關前程,有些話她確是不能不說。

  「像您老人家說的,咱們這樣的人家,莫說一個阿卿,就是十個阿卿也是養得起的,大郎幾個哪個不是把阿卿當眼珠子護著,但凡有什麼好的,就是自己不要,也要先可著他來,可阿卿又怎能與常人論,他是個什麼樣的出身,難不成將來一輩子行那商賈之事?莫說您捨得不捨得,福成長公主就第一個不會允了,您仔細算算,這十個年頭公主使人來了多少次要接阿卿進京,為的不就是他的前程。」

  姚老夫人很有些不悅,又仗著屋內沒有外人,嘟囔了一句:「接阿卿進京做什麼,受閒氣不成。」

  姚大太太也是不捨的:「京城氣候不好,依著我看還是留在廣陵好,氣候養人,一個秀才功名也是夠了的。」

  姚二太太當真是哭笑不得,與兩人解說道:「有福成長公主在,更有那一年四次的船貨提醒著廣陵的人公主不曾忘記阿卿,這才沒得人敢小瞧了他,可日後呢?說句不敬的話,福成長公主又能陪著阿卿一輩子不成?咱們這樣的人家,銀錢倒是不缺的,可身份到底是上不得檯面,瞧見知府大人都要陪著笑臉,這委屈你們當真捨得阿卿受著?如今有福成長公主在,今上又是阿卿的嫡親舅舅,他又隨了小叔的聰慧,中了舉,進了京,今上瞧見還能不關照幾分?這前程哪裡能少得了,又何必與人陪著笑臉。」說完,姚二太太一歎,掰著手指道:「咱們家小輩的不算,統共五個哥兒,二郎撇開不算,嫡出的就四個,大郎、三郎、四郎哪個是讀書的料子?也只有五郎隨了小叔是個讀書人。」話音兒一頓,見姚老夫人與姚大太太面露遲疑之色,忙添了一句:「二郎倒也讀得進幾分書,可他到底是庶出,難不成捧了他出來壓了嫡出一頭?」

  這話一出,姚大太太卻是坐不住的,姚二郎正是她的庶子,她怎肯讓姚二郎壓了自己兒子一頭,忙道:「亂了嫡庶之分乃是禍家根本。」說罷,又與姚老夫人道:「弟妹此番話說的在理,不說頭懸樑錐刺股,只說近些日子,是該讓阿卿收心好生跟著先生唸書。」

  姚老夫人向來沒有什麼主意,見兩個兒媳都這般說,只得點點頭,拉著姚顏卿的手,道:「那就聽你二伯母的話,暫且收收心,等鄉試過後由著你耍。」

  姚二太太不覺好笑,鄉試過後還有會試,哪裡有時間由著阿卿戲耍,到時福成長公主自是要接了他進京備考,想到這,姚二太太便道:「阿卿莫怪二伯母多嘴,公主每年不知使了幾次人來接你進京,往年你都躲了去,來年開春你卻是躲不得了,難不成真要頂著一個秀才的功名進定遠侯府?」

  姚顏卿又不是不知事的孩童,如何不曉得姚二太太是他著想,忙道:「二伯母說的哪裡話,我又不是小孩子,自是曉得二伯母是為了我好,必是要收了心好好讀書的,如父親一般為姚家光耀門楣。」姚顏卿雖未想到日後的路要如何走,卻也知曉仕途一路萬不能斷。

  姚二太太嘴角露出笑意,一臉的欣慰,道:「好孩子,二伯母也不是不讓你出去耍,該鬆散的時候還是要鬆散的,只是鄉試臨近,怕你被旁的物兒勾了心。」姚二太太見姚顏卿點著頭,一副乖巧模樣,不由笑道:「之前回你外祖家你大舅舅為你打了一套白玉黑瑪瑙的棋子,算著日子,過幾日也該送來了,鬆散時可尋了友人來對弈一番。」姚二太太口中的大舅舅所指是她娘家兄長,許家靠漕運起家,到如今已是富了三代,只可惜銀子哪怕是堆積成山也沒供出來一個讀書人,故而對他妹子婆家這個小小年紀已頗有才名的侄兒極是喜歡。

  姚顏卿嘴角一翹,二伯母當真是把他當孩子了,一時卻忘記了,依著他如今的年齡可不正是少年最喜嬉鬧,當年可不就是由眾人哄著他方才靜下心來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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