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皇子從安平長公主府回來便命馮百川率人隨他搜查端寧侯府,姚顏卿若有所思的望了三皇子一眼,卻沒有多言,當時已是接近戌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藉著暈黃的油燈,姚顏卿清楚的瞧見三皇子臉上的肅殺之色。
因為恪順王的案子,姚顏卿已幾日沒有休息好,他年輕力壯尚且覺得有些熬不住,更不用說徐學程這等已過知命之年的老臣,徐學程雙眼已佈滿了血絲,身子蜷縮在寬倚中,半闔著眼養神,沒過一會便入了眠。
李國維接連打了幾個哈欠,隨後壓低聲音道:「再這樣熬下去,我這把老骨頭非交代在這了不可。」
劉思遠低笑一聲,看了一眼正端著蓋碗呷茶的姚顏卿,說道:「咱們這些老傢伙是比不了年輕人了。」
李國維笑道:「這話我說還行,你才多大的年紀。」
劉思遠歎了一聲:「老了,看著姚學士越發覺得自己已過了最好的年歲。」
姚顏卿聞言放下手上的蓋碗,笑道:「不瞞劉大人,其實下官也是熬不住了,這一會功夫不知灌了多少茶,可這精神還是提不起來。」
「這夜審最是熬人不過了。」劉思遠感慨說道,隨即一笑,別有深意的說道:「不過咱們睡不了一個好覺,怕也有人眼下正陪著咱們熬著呢!」
姚顏卿和李國維都明白劉思遠話中所指,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來。
「姚學士覺得今夜可會有什麼結果?」李國維輕聲問道,身子朝著姚顏卿的方向側了一下。
姚顏卿一怔,似乎沒有想到李國維會這樣問,沉吟了片刻後,他道:「三殿下既是從公主府回來便帶人搜查端寧侯,可見還是從順德縣公口中得到了有用的消息,依下官之見,無功而返這樣的事想必不會出現在三殿下的身上。」
「希望如此吧!」劉思遠歎聲說道,眼皮子已有些撐不住了。
時間緩緩而過,已到了亥時,天色徹底暗了下拉,桌上的油燈的光越見微弱,姚顏卿拎了下茶水,見裡面見了底,便起身去外面喚侍衛換一壺新茶來,剛一出屋,便讓冷風吹的打了一個哆嗦,便把雙手抄入袖間,跺了跺腳。
侍衛見狀,免不得一笑,道:「這天是越發的冷了,大人不妨回屋裡歇著。」
姚顏卿搖了搖頭,笑道:「出來吹吹風也好,在坐下去保不準就要睡了過去。」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侍衛匆匆而來,瞧見姚顏卿臉上立時露了喜色,顧不得見禮,便急急忙忙的道:「大人,不好了,三殿下受傷了。」
姚顏卿一驚,忙道:「怎麼回事,殿下是在何處受的傷?又是被何人所傷?」話一出口,姚顏卿沒等那侍衛回話,便扯著他進了屋,聲響之大驚得徐學程從椅子從驚落下來,跌坐在了地面。
那侍衛草草的見了禮,忙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原來三皇子竟在端寧侯府內遭人刺殺,好在他武功不弱,躲過了致命的暗箭,只傷了手臂。
姚顏卿忍不住低聲咒罵,徐學程等人皆是驚疑非常,李國維急的一跺腳,說道:「眼下殿下在何處?」
「回大人的話,殿下尚在端寧侯府,馮大人已讓侍衛去請了太醫來,又吩咐小的過來與各位大人通個信。」
劉思遠眉頭一皺,屏退了那侍衛,之後說道:「看來端寧侯身上卻有蹊蹺之處,殿下搜查端寧侯府這一舉動是讓賊人著急了,這才會讓殿下有此橫禍。」
「各位,咱們是否先過端寧侯府一趟?」徐學程略一思索,出聲問道。
「還是下官過端寧侯府一趟吧!那賊人既連三殿下都敢刺殺,保不準還有什麼後手等著,三位大人還是在此等候的好。」姚顏卿輕聲說道,又見三位大人面有猶疑之色,便添了一句:「若端寧侯府再鬧出了什麼事來,也有三位大人在後方坐鎮。」
徐學程略一思索,也覺得姚顏卿的話在理,他們老胳膊老腿的,去了也不過是添亂罷了,只是他還真怕姚顏卿在半路上也遭人刺殺,忙叫了侍衛來,細細的囑咐了一番,令侍衛長攜十人護在姚顏卿身邊,若他出了岔子,便叫他們提頭來見。
姚顏卿叫侍衛牽了馬來,冒著冷風便打馬而去,他馭馬的姿態甚為利落,叫他身後的侍衛瞧得一怔,不想姚顏卿這樣瞧著若不經風的文官還有這樣精湛的騎術,堪比朝中武將,眼瞧見姚顏卿已竄了出去,餘下的侍衛忙躍身上馬,長鞭揮舞追了上去。
冷風吹的姚顏卿身上的緋色官服颯颯作響,冷風從領口袖口灌了進來,將他身上的餘溫吹散,追在他身後的侍衛忍不住罵了一聲這鬼天氣,又見姚顏卿雙腿緊夾馬腹,略有些消瘦的身子半傾著,手上的馬鞭揮舞成風,哪裡還敢囉嗦,連姚大人這樣的文官都不懼瑟瑟冷風,他們這些身強力壯的侍衛又哪裡有那麼多抱怨的話可說。
姚顏卿灌了一肚子的冷風,且頭被風吹得陣陣作痛,他這樣養尊處優的身子哪裡經得住這樣硬的風,等到了端寧侯府,躍身下馬時身子便一歪,險險栽了跟頭,好在緊追在他身後的侍衛長及時的扶了他一把,才叫他穩住了身子。
姚顏卿也算做了兩輩子官的人,且皆是實權派官員,身上官威甚重,竟叫守在端寧侯府的侍衛沒敢多問,愣愣的瞧著他一陣風似的刮了進去。
「三殿下在何處?」姚顏卿揪住一侍衛,沉聲問道。
那侍衛結結巴巴的說了,正要帶路,就見馮百川大步而來,馮百川瞧見姚顏卿卻是未露驚色,只帶了去了主院,邊走邊道:「好在殿下不曾受了重傷,若不然我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說罷,一聲苦笑,便是輕傷,他亦難辭其咎。
姚顏卿聞言只得溫聲勸道:「這是與大人並無相干,都是賊人的過錯,誰能想到他竟如此膽大,敢於行刺三殿下。」
馮百川連連苦笑,事是如此說,可這個責任他必是要擔的。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內院,進了屋,姚顏卿便聞到了苦澀的藥味,又見太醫院的李太醫背著藥匣子從裡面出來,便隨口問了幾句,以示關切之意。
三皇子聽見姚顏卿的聲音,便披了外袍從裡間走了出來,皺眉道:「這個時候你怎麼過來了?路上可還安穩?侍衛呢?怎麼沒跟在你身邊。」
姚顏卿上前見了禮,輕聲道;「他們都在後面,聽說殿下受傷了,臣便過來一瞧,三位大人亦是著急,只是臣想著天色已晚,三位大人不比臣年少,身子骨壯實,便勸說三位大人留在了那邊。」
「你算什麼身子骨壯實。」三皇子眉頭緊擰,嘟囔了一句,到底還是顧及馮百川的存在,沒有多說旁的話,只扭頭先打發了馮百川離開,道:「馮大人繼續搜查去吧!我這也用不著人了,再者,姚大人也來了。」
馮百川也知自己留下沒有用處,倒不如仔細把端寧侯府搜個底朝天,將功補過的好。
馮百川一離開,三皇子便上手摸了摸姚顏卿的臉,入手一片冰涼,讓讓本就緊皺的眉頭擰的越發深了。
「趕緊進裡間暖暖身子,我讓侍衛給你打一盆熱水來燙燙腳。」三皇子沉聲說道,便要拉了姚顏卿進去。
姚顏卿倒不曾閃避,由著他拉住了手,眸子閃了一下,說道:「那賊人還真是大膽,竟連殿下都敢傷,虧得殿下身手不凡,若不然豈不是步了恪順王的後塵。」
三皇子見姚顏卿語態關切,又讚他身手,眼底便染上了笑意,微微俯身道:「五郎這是擔心我對吧!」拉著姚顏卿的手,又感覺他指尖冰涼,忙道;「趕緊進裡間暖暖。」
姚顏卿輕輕佻眉,邁步走過三皇子,譏諷而道:「殿下這傷來的還真是蹊蹺。」
三皇子一怔,忍不住笑出聲來,壓低聲音道:「我便知瞞不過五郎。」
姚顏卿甩開他的手,眉頭微擰,忽然把他披在肩頭的外袍一扯,那雙先前還拉著他的手上臂卻是纏上了一層白布,隱隱見了一些紅,便輕哼一聲:「殿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三皇子輕歎一聲:「無奈之舉,若不然端寧侯的死要如何交代,難不成真要說他含冤而死。」他出此下策亦是必不得以,這盆髒水既已潑出,斷然沒有收回的餘地。
姚顏卿瞇眼不語,半響後才道:「那依著殿下的意思,順德縣公可還要提審?」
「再沒有必要,今夜必會搜出鐵證。」三皇子沉聲說道。
姚顏卿略一點頭,明白他必是有所安排,只是有句話他卻是不得不提醒一二。
「殿下勿要忘了,聖人曾言明勿要做讓他為難之事。」
三皇子淡淡一笑:「這世上豈有兩全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