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繼高句麗、新羅、百濟使臣到來後,扶桑、暹羅、安南、驃國等使臣亦陸續到來,晉文帝擇一良道吉日一同接見,同時設宴款待,由文武百官作陪。
高句麗使臣率先起身敬酒,待晉文帝略沾了沾酒杯後,提出和親之意,意為許嫁寶華公主,結兩國秦晉之好。
蠻夷之地女子焉能入宮為妃,姚顏卿聞言皺了下眉頭,又聽高句麗使臣道:「寶華公主自幼欽慕晉唐文化,願與晉唐聯姻,永結百世之好。」
高句麗使臣話音一落,安南使臣便出言道:「尊敬的陛下,我國也盼著能與晉唐永結百世之好,此次來晉唐,烏詩麗公主亦同行,盼陛下允見一面。」
驃國與安南國素有不合,聽了安南使臣的話,驃國使臣當即冷笑一聲,說道:「烏詩麗公主之貌如何能與陛下匹配,還是我國瑪蕾公主天香國色,更與陛下匹配。」
安南使臣一聽這話,眉毛沖豎而起,驃國使臣卻是不懼,冷笑數聲,袖子一擼,大有要當場大幹一場的架勢。
晉唐文官見狀不免搖頭,心下鄙夷,到底是蠻夷之地來的,就是沒有一點規矩禮儀,他們卻是忘記了,晉唐亦有文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例子,如此時面露不屑之色的吏部尚書王桐,他在一個月前便在太和殿與禮部侍郎唐景田大打出手,一個青了左眼,一個青了右眼,最後還是馮百川上前把人架開。
晉文帝清咳一聲,看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會意,忙上前一手一個架開兩位使臣,晉文帝則笑道:「兩位使臣怎得未飲美酒已先醉了。」其意暗指兩人失態之舉。
晉文帝話一出口,兩位使臣忙一整衣衫,告失禮之罪。
高句麗使臣鄙夷的看了他們兩眼,兩個黑不溜秋的公主也好意思許嫁晉唐國主,呸,眼得多瞎才能看上兩塊黑炭。
高句麗使臣自信滿滿的舊事重提,介紹起了寶華公主,著重點明寶華公主生的冰肌玉膚,乃是高句麗第一美人。
新羅使臣聞言露出不屑的神色,只因晉文帝有話在先,他譏諷之言只能嚥回腹中,鼻子中發出一聲「哼」聲。
有官員見各國使臣皆有聯姻之意,心下一動,倒覺得這是個機會,蠻夷女子自不能嫁入皇室,以免玷污皇室血統,但是晉唐可以下嫁公主,當然此公主非彼公主,聖人完全可以從官家女子中擇幾女封為公主下嫁,以此全了與各國邦交之情誼。
次日早朝,便有官員上奏,欲以臣女下嫁番邦,以太宗時汾陽公主為例進行,訴說此舉的種種好處,此言一出倒得不好官員贊同,然朝中清流卻面露不屑之意。
徐太傅眉頭一皺,沉聲說道:「完全是無稽之談,汾陽公主因何下嫁,是因當時晉唐兵力不足,才會許嫁公主,這是什麼,這是恥辱,如今晉唐正值盛世,國富而民強,有什麼必要與蠻夷聯姻。」
作為姚顏卿的師座,徐太傅既已開口,作為弟子姚顏卿自當附議,依他本心而言,下嫁公主,哪怕是假公主對於晉唐來說無任何必要,正如徐太傅所言,如今晉唐正值盛世,國富而民強,而番邦小國乃是晉唐的附屬國,何須以和親的方式表達國之善意。
「臣認為徐太傅所言及是,我晉唐乃泱泱大國,怎可下嫁公主到蠻夷之地。」姚顏卿出言說道。
大學士陳昂則道:「臣以為徐太傅所言有失偏頗,下嫁公主怎能說是恥辱之事,徐太傅此言甚為不妥,甚至有不敬太宗之意。」
徐太傅冷笑一聲,反問道:「難道陳大人認為當初汾陽公主下嫁乃是一件極其有臉的事不成?」
晉文帝見兩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語的吵了起來,不由皺眉,沉聲道:「此事不用在議,你們有這閒工夫在這爭吵,不妨為百姓做一些實事。」
晉文帝本就沒有動過和親的心思,徐太傅有一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汾陽公主下嫁對當時的晉唐來說正是一件恥辱,若當年兵力強盛,能一阻吐蕃進犯,焉會下嫁公主換取一時的安定。
晉文帝的話一出口,再無人不識趣的提及此事,徐學程更覺得上奏此事的官員完全是閒的,才會提及這樣無用之事,一沒戰事,二沒紛爭,無端端有什麼和親的必要。
晉文帝見無人上奏,正要命退朝,話未出口便有人跳了出來,參姚顏卿怠慢使臣失職之罪,晉文帝似笑非笑的看著殿下的臣子,道:「姚愛卿還不速速上前自辯。」
姚顏卿口中稱「是」,他兼任監察御史以來還未參過別人,倒是先叫人參了一本,當真有趣。
他看了參他一本的梁中丞一眼,微微一笑,道:「梁大人可是對我有所誤會?」
梁中丞輕哼一聲,冷聲道;「本官自無誤會,本官勸姚大人好生認錯的好,也能求聖人一個寬大處理。」
姚顏卿長眉一挑,輕聲道:「梁大人說我怠慢使臣,不知這話從何而來?」
梁中丞見姚顏卿不見棺材不落淚,冷笑一聲道:「有人稟告本官你日日給高句麗、新羅、百濟使臣吃醃菜,更為扶桑使臣備下未經烹調的食物,任你姚大人舌燦蓮花,亦不容你分辨。」
姚顏卿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隨即正色問道:「敢問梁大人可知番邦風俗?」
梁中丞眉頭一皺,沉聲道:「姚大人無需東扯西拉,你慢待使臣乃是事實,與本官是否知曉番邦風俗又有何干係。」
姚顏卿微微一笑,道:「看來梁大人是不知了。」說完,面向晉文帝道:「臣為各國使臣備下的乃是他們家鄉美食,如梁大人口中的醃菜,正是高句麗、新羅、百濟的美味佳餚,三位使臣對此都讚不絕口,稱之為第一美味,而扶桑使臣更讚我晉唐海味鮮美,梁大人是有所不知,扶桑國素來喜歡生食海味,此等未經烹調的美食對於他們來說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
刑部尚書對此是聞所未聞,不禁暗自嘀咕了一句,這念頭還有喜歡鹹菜和生肉的?蠻夷果然是蠻夷,上不了檯面。
梁中丞確實不知姚顏卿所言真假,他又不曾在理藩院任職過,當即便斥道:「一派胡言亂語,我平生未聞還有人喜歡食生肉的,我勸姚大人勿要狡辯,還是老實認罪的好。」
御史台大夫李國維捅了一下理藩院尚書,問道:「姚學士所言當真?」
理藩院尚書看了梁中丞一眼,點了下頭。
李國維不免露出驚異之色,再看向梁中丞的目光便帶了幾分玩味,這才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姚顏卿可不是好惹的,此次未能把他參倒,來日他必會還以顏色。
姚顏卿見梁中丞面有冷笑,似胸有成竹,不由勾了下嘴角,不疾不徐的譏諷道:「我勸梁大人閒暇時間不妨多看些書,以免貽笑大方。」
梁中丞一把年紀哪堪被姚顏卿如此譏諷,當即大怒道:「聖人面前斷容不得你如此狡辯,更不容你譏諷朝臣。」
姚顏卿眼底冷光一閃,隨即道:「梁大人有所參,我自有所辯,怎得到了梁大人口中竟成了狡辯?難不成但凡御史聞風而奏皆容不得人自辯不成?這是何等道理,還請梁大人告知一二,也叫我長些見識才好。」
「休得胡言亂語,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梁中丞面有怒色,急聲而道。
姚顏卿微微一笑:「梁大人果然是年事已高,忘性也忒大了一些,剛剛說的話便忘了不成?」說完,搖了搖頭,臉上帶出幾許憐憫之色。
梁中丞被姚顏卿氣了個倒仰,指著他的手指打著哆嗦,好半響才吐出一句「豈有此理」,之後便跪倒在大殿之上,求晉文帝為其做主。
晉文帝神色莫測,點了理藩院尚書的名字,沉聲道:「番邦風俗飲食你最為清楚,姚愛卿所言是真是假你且說與梁中丞知曉。」
理藩院尚書口中稱是,心裡卻是苦笑一聲,此番必是要得罪梁中丞了,只聞聖人對姚學士和梁中丞所用稱呼已可看出聖人之心偏向何人,再者,梁中丞這個跟頭栽的實在不冤。
經理藩院尚書一番講解之後自是證實了姚顏卿所言不虛,梁中丞隨即面露難堪之色,面向晉文帝道:「是臣失察了,還請聖人恕罪。」
晉文帝沉聲道;「雖說御史不以言獲罪,更應敢言,多有彈劾,但是更應調查清楚事實真相,而不是胡亂攀咬。」
姚顏卿作為一個聰明人自不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且他深知晉文帝並不會因這點事而發落梁中丞,是以他表現出了一定的氣度與胸襟來,出言為梁中丞美言了幾句,為晉文帝架起了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