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是人必有牽掛,饒是溫玉衡亦有他之牽掛,溫家便是他的牽掛,死他一人並不足惜,可他卻不能讓一族隨著他的死而傾倒,溫玉衡雙指抓撓在地面上,眼睛死死的盯著姚顏卿,嘶聲喊道:「我不認,我要見聖人,要見皇后娘娘,我要見皇后娘娘。」他還有妹妹,他的妹妹乃是中宮皇后,他的外甥是聖人的嫡子,溫家不能倒,絕不能倒。
人證早已安排妥當,溫玉衡便是不認又能如何,鐵證如山,溫家已是死局,這個案子已不單單是追查恪順王和端寧侯的死因,而是三皇子與四皇子之間第一次正面較量,徐學程等人皆是心知肚明,哪怕知道恪順王和端寧侯的死另有隱情,誰也不肯趟這一趟渾水,皆是明哲保身為上。
三皇子冷笑一聲,手撐在案几上,冷聲道:「罪臣之身焉有面目面聖。」說罷,冷喝一聲道:「上重刑,此等大奸大惡之人不給他點顏色看看,焉能撬開他的嘴。」
三皇子俯視堂下露出陰惻的眼神,直讓人心中發怵,得令的侍衛再不敢耽擱,上來四人把溫玉衡按到在地,另有兩兩名侍衛手持棍棒,在三皇子一聲喝令下,當庭對溫玉衡施以杖刑。
溫玉衡不想三皇子竟敢嚴刑逼供,不由厲聲罵道:「燕灝,你欺人太甚,我乃朝廷命官,是皇后娘娘的胞兄,你焉敢對我施以酷刑。」
三皇子輕蔑的看著溫玉衡,將死之人有何可懼。
徐學程不想溫玉衡竟如此冥頑不靈,忍不住輕歎一聲,姚顏卿坐在他身邊,聽到這一聲輕歎眼底有了一絲波動,起身走到三皇子身邊,低語道:「殿下,給他一點顏色即可,不可真動大刑。」
姚顏卿實不想落人口實,叫人說他們嚴刑逼供,更何況以三皇子的身上,對溫玉衡施以重刑更容易落人口實,實在是得不償失。
三皇子緊擰的眉頭一鬆,沉聲問道:「你認是不認?」
溫玉衡這樣大的年齡,僅十杖便要了他半條命去,聽三皇子厲聲喝問,他費力的抬起頭,冷笑道:「屈打成招對臣無用,殿下盡可以把臣當庭打死,如此也好盡快結案。」
三皇子手狠狠拍在案几上,姚顏卿則站在他身後不著痕跡的扯了他腰間的腰帶一下,三皇子即將出口的怒罵聲嚥了回去,回頭看了姚顏卿一眼,目中怒意昭昭。
姚顏卿唇角一勾,居高臨下的望著溫玉衡,沉聲道:「溫大人既不肯認罪也無妨,溫家這麼一大家子,總會有知情人,咱們也不必怕麻煩,大不了一個一個審過就是了,總有能撬開的嘴。」
溫玉衡聞言怒視姚顏卿,姚顏卿卻是一笑,淡聲道:「父子之間必不會有所隱瞞,溫大人所作所為,我想令子必也會知情。」
「你敢。」溫玉衡厲聲喊道,目眥盡裂的看著姚顏卿,忽然瘋狂大笑起來:「你不過是燕灝的一條走狗罷了,也配威脅本官,你且記著,本官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姚顏卿臉色不變,依舊冷冷的望著溫玉衡,沉聲道:「本官敢與不敢,一會便是見分曉。」說罷,拱手與姚顏卿道:「殿下,容臣一審溫應同。」
溫玉衡聞言面色頓時大變,姚顏卿口中的溫應同正是他唯一的嫡子,也是他僅有的一子,對於溫玉衡而言,溫家固然重要,可他唯一的血脈在他心中也是相同的份量,若唯一的兒子有個什麼閃失,便是溫家尚存又有何用,他之死不是要為旁人做了嫁衣的。
「姚學士且慢。」溫玉衡咬牙喊道。
姚顏卿微微一笑:「我就知溫大人是個聰明人,明白何為知趣二字。」
溫玉衡牙齦緊咬,半響後,才不甘的道:「若要我認罪也可,不過我要見皇后娘娘一面。」他猶不死心,便是鍘刀高懸在頸項之上,他亦要為自己兒子博一個活路。
三皇子當即冷笑道:「你以為你如今是什麼身份。」
溫玉衡頭顱高仰,森然一笑:「臣便是戴罪之身,也是皇后娘娘的胞兄,臨死之前只求見娘娘一面,臣不信娘娘會不念兄妹之情,拒絕相見,三殿下若是不應,今日你便是把臣一家老小當庭打死,我溫家滿門也是抱屈銜冤而死。」
姚顏卿瞇了下眼睛,唇角勾出一個冷笑:「我剛還說溫大人是聰明人,怎得如今卻糊塗了,你死了不打緊,你溫家總有人會開口指證你,到那時……」姚顏卿微微一笑,明澈的眸子漸染濃墨,眉目之間全然是陰冷之氣:「到那時,你們溫家自會在地下相聚。」
姚顏卿話音落地,一時間大堂內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每個人的眼睛都盯在溫玉衡的身上。
溫玉衡面有頹廢之色,臉上的肌肉難以抑制的顫動著,許久後,眉宇之間的戾氣盡消,淒聲道:「臣認罪。」
僅在一瞬,所有人同一時間舒出了一口長氣,而溫玉衡在認罪書上按下手印後,厲聲喊道:「蒼天不公,蒼天無眼。」
三皇子一撣溫玉衡的認罪書,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下,當即進宮覆命。
此時溫皇后正宮裝曳地,攜小皇孫跪倒在晉文帝身前,粉面垂淚,梨花帶雨的哭訴著溫家冤屈。
溫皇后是個風韻猶存的美人,哭起來也別有一番韻味,可惜晉文帝並不是一個色令智昏的帝王,哪怕小皇孫此時一臉懵懂之色,眼中帶有畏懼的望著自己的皇祖父,也不能使得晉文帝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聖人便是不看臣妾的顏面上,也該顧念一下承嗣呀!溫家含冤入獄您讓百官如何看待承嗣,如何看待臣妾,聖人,您這是想逼死我們母子,讓我們母子在這天地間再無的立足之地。」溫皇后淒聲哭喊道,以雙膝為行,一步步的噌到晉文帝身邊,伸手緊緊拉著著晉文帝垂在腳背上的衣角,哀聲哭求。
晉文帝卻因溫皇后的話眼底閃過一抹怒色,沉聲道:「放肆,承嗣乃是皇家子嗣,與溫家又有何干係,難不成溫家人死絕了,他便也不活了不成。」
溫皇后一怔,臉色乍變,隨即哭道:「臣妾絕無此意,還請聖人明鑒。」
晉文帝神色漠然的望著溫皇后,沉聲道:「既無此意,便帶著誼訓回去。」
「聖人。」兩行淚從溫皇后眼角流出,她整個人伏在晉文帝腳下,哀哀慼慼的哭道:「溫家是冤枉的,聖人,臣妾敢以性命擔保,還請聖人還臣妾兄長一個清白。」
「清白。」晉文帝冷笑一聲,略彎著腰伸出兩指捏住溫皇后的下顎,冷聲道:「朕為何會在元後逝後擇你為後你應心知肚明,朕以為你是個聰明人,這麼多年來你做的一直很好,不要因為溫家而讓朕後悔立你為後。」
溫皇后愣了片刻,臉色一陣青白,最後難堪的低下了頭,泣聲不絕。
晉文帝難掩厭惡之色,把衣角從溫皇后的手中拽出,厲聲道:「還不請皇后下去。」
溫皇后嘴角動了動,由著內侍攙扶著起了身,一步三回頭,小皇孫懵懂的被抱了起來,跟在溫皇后的身後出了紫宸殿,溫皇后顧不上孫子,一抹眼淚便去了永寧宮,哭倒在兒子面前。
四皇子眼底難掩溫怒之色,溫皇后卻是無所察覺,只一味哭訴道:「你父皇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成,就由著老三作踐你舅舅,你舅舅是冤枉的,他便死也是個冤死鬼。」
「您別哭了。」四皇子淡聲說道:「若無實證,三哥也不會拿舅舅開刀。」
溫皇后一怔,隨即怒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在朝為官的有一個算一個,誰敢自己說兩袖清風,再者你舅舅做什麼還不都是為了你,你如今怎能撒手不管,眼瞧著你舅舅遇了難,他往日當真是白疼你了。」
四皇子眸光一沉,冷聲道:「我為君,他為臣,母后說話前最好再三思量,以免落人口實,再者,我可不曾讓他行刺恪順王和端寧侯。」
溫皇后因四皇子一番冷言冷語抽泣漸小,卻忍不住說道:「你也想冤死你舅舅不成,他何曾有膽子做下這樣的事來。」說罷,驚疑不定的望向四皇子,遲疑片刻後,小心翼翼的說道:「當真不是你唆使的你舅舅?」
四皇子冷笑一聲:「恪順王死了對我也沒有任何好處,相反還因此斷了我一臂,到底誰是受益者母后到如今還看不明白嗎?」
溫皇后緊咬下唇,眼中恨意滔滔,燕灝,本宮與你誓不兩立。
四皇子見溫皇后臉上驟然間佈滿陰霾,眼神中的恨意與陰毒之色毫不掩飾,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一下,燕灝斷他一臂,他亦不會讓他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