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姚顏卿口齒好生伶俐,當堂說的楊溥頤險些氣暈過去,他卻未曾見好就收,既有人想踩著他上位,他便要給這人一個強而有力的教訓,至少要撕下他一條手臂,以免人人都當他勢弱好欺。
姚顏卿輕輕一拂廣袖,眸子輕佻,很是輕蔑的看著楊溥頤,問道:「不知道楊尚書可滿意我這個回答?若是再無別的疑問,還請楊尚書回來一下我的問題,你既口口聲聲為廣陵百姓叫屈喊冤,不妨先還那可憐的一家子一個公道,常言說得好,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血債本應血償,我想楊尚書你既飽讀聖賢書,理應明白這個道理,因何還要知法犯法?莫不是把朝廷的律法當做兒戲?」
姚顏卿一連串的連聲喝問,讓楊溥頤臉色乍然一白,眼底閃過一抹殺意,姚顏卿卻是不以為然,甚是從容的一笑:「既楊尚書答不出來,不妨讓順天府府尹查個清楚。」說完,他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哼笑道:「我卻忘記了,順天府府尹怎敢得罪理藩院的尚書。」他面向晉文帝,長揖道:「臣懇請聖人徹查理藩院尚書楊溥頤縱子行兇一案,還那女童一個公道。」
「允。」晉文帝沉聲說道,目光掃向下方的大臣,最後落在大理寺卿徐學程的身上,說道:「此案就交由大理寺來查個清楚,徐愛卿可有疑義?」
徐學程沒成想這把火燒到了自己的頭上,心下一歎,口上卻道:「臣必查清此案真相,不負聖命。」
早朝這一場鬧劇總算結束,不過卻叫不少人看明白了晉文帝的心思,至少眼下,聖人他的心是偏的,偏著這位朝中新貴,有人私下說道這事,口中雖有酸意,可也得承認姚顏卿是有本事的,只衝著他能為朝廷斂下這麼多的銀子,就是個手段不凡的,也難怪聖人會偏心於他,要說楊尚書也是眼拙,眼下人家正炙手可熱的時候,你上去尋人家麻煩不是自找晦氣嘛!也難怪會栽了跟頭。
徐太傅下朝後卻依舊怒氣未消,連飲了三杯涼茶心頭這股火氣尚未澆滅,姚顏卿坐在他的下首,輕聲勸道:「老師何必動怒,咱們一早就有所防備,反倒是將了他一軍,如今正該是他焦頭爛額的時候呢!」說著,姚顏卿薄唇輕輕一勾,笑了起來。
徐太傅長歎一聲:「幸虧早有準備,若不然你上朝第一日便遭了他發難,日後可如何在朝中立足。」
姚顏卿很有幾分不以為然,笑道:「沒有他這一遭也會有別人來發難,您沒瞧見宣平侯好似要活吞了一般。」
「你這是把他得罪狠了,日後少不得要尋你的麻煩,他這人不做則以,一旦對你發難,必有完全把握,你且仔細他從姚家下手才是。」徐太傅溫聲囑咐道。
姚顏卿應了一聲,眼珠子轉了一圈,說道:「老師覺得楊溥頤可會走徐大人的路子?」打蛇打七寸,他若是想走徐學程的路子,他得盡早把這條路堵死才成。
徐太傅眼睛微微一瞇,撫著美須笑道:「徐學程可是個老狐狸,端得會揣摩聖人,哪裡肯與他行方便之路,說起來這也是咱們的運道,不想聖人竟叫他清查此案。」
姚顏卿卻不知覺得這事能用運道二字來形容,想了下,說道:「學生覺得聖人怕是另有用意,若不然這樣一樁小事,若聖人無心追究必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又怎會叫大理寺來清查個明白。」
姚顏卿所言亦有他的道理,徐太傅沉思了片刻後,說道:「楊溥頤素來與公侯親貴走得頗近,只怕這樣才打了聖人的眼。」說完,不免生出自省之心,日後處事越發的小心謹慎了。
姚顏卿在徐太傅府上用過午膳後才回了臨江胡同,期間少不得陪著徐太傅小酌幾杯,酒氣上臉,暈染的一張無暇的臉蛋飛上一抹紅霞。
三皇子在姚家等了近一個時辰,已有些不耐煩,正想催促著下人去尋姚顏卿,不想他已被小廝秦艽扶著跌跌撞撞的進了大堂,一身的酒氣叫三皇子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問道:「這是打哪歸家的?喝的這樣醉。」一邊說,一邊從小廝手上接過姚顏卿。
姚顏卿雖有醉意也不過是五分罷了,僅腳步虛浮而已,當即揮手擋開三皇子,撿了個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又叫秦艽去大廚房要一盅醒酒湯,之後才半瞇著眼瞧向三皇子。
三皇子被他擋了手臉色已是一沉,又見他不應自己的話,心下越發生惱,語氣便重了幾分:「你真是能耐,整的楊尚書灰頭土臉,如今都請人做說客求到我府上來了。」
姚顏卿眼睛半瞇的眸子掙了開,眸底水波蕩漾,也不知是不是酒氣上頭,很有些似醉非醉之意,三皇子被他一瞧,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聲,當真是個沒長尾巴的狐狸,若不是知他不是有意的,怕要當他有意勾引自己了。
「您這話說的可真是叫臣摸不著頭腦,殿下今兒來是為楊尚書打抱不平的?還是來指責臣行事有差?」姚顏卿半垂著臉,露出略圓潤些的下顎來,別人外出辦差都是只見消瘦的,他卻是長了些許的肉。
三皇子盯著他那小下巴瞧,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過是回了老家一趟瞧把他滋潤的,也難怪楊尚書那乾巴老頭會參他一本,可見是眼紅氣的。
「我這哪裡是來指責你行事有差,這話可要把我冤枉死了。」三皇子輕哼一聲,坐到了姚顏卿身邊的椅子上,執起茶水斟了一杯茶與姚顏卿,沒好氣的道:「且先喝口茶醒醒酒吧!你這心也大,竟還有閒情與人吃酒。」他把蓋碗遞到姚顏卿的手上,拿眼虛窺著他,眼底帶了幾分探究之色。
姚顏卿闔了闔眼,指尖揉在額角,長眉微擰,半響後眼皮一挑,冷星似的眸子寒光凜凜,驚得三皇子心頭一震,轉瞬間,那寒星似的眸子便蕩出了幾分笑意,問道:「殿下莫不是聽了什麼消息吧!」說著,身子朝著三皇子的方向略傾了些。
三皇子抬手摸著下巴笑了起來,反倒是拿捏起了架子,說道:「如今人人都知你是朝中新貴,便是我也得巴結一二,可五郎這待客之道可叫人寒心,我為了等你可是連午膳都未曾用過。」
姚顏卿扯出一抹略假的笑來,當即召了小廝吩咐備膳,又一拍額頭笑道:「吃了幾杯酒腦子都發了暈,殿下勿要與我一般見識才好,殿下可有什麼愛吃的,我叫人添上。」
三皇子嘴角勾了下:「罷了,我哪裡敢挑三揀四,只怕日後再登門你要叫下人拿棒子把我攆了去。」
「殿下這話可叫臣惶恐了。」姚顏卿輕聲說道,這一回輪到他執壺斟茶。
姚顏卿生的好看,就連手也比尋常人要美上三分,白的像塊剛出鍋的嫩豆腐,三皇子目光落在執壺的手上,心思便有些散了,忍不住伸手搭了上,等反應過來心頭卻是一慌,想要挪開又有幾分捨不得。
姚顏卿眸中厲光一閃,幾乎想要拍開那狗爪。
「殿下且與臣說說,楊尚書求了什麼人到您的府上?」姚顏卿似笑非笑的拿眼睨著三皇子,任由他手撫在自己的手背上。
三皇子也知見好就收的道理,能摸摸小手已覺得佔了天大的便宜,緩緩的把手收了回來,交握在一起,笑道:「這個可不能與你說,保不準你回頭就把我給賣了。」
姚顏卿翻臉比翻書還快,當即臉色一冷,被清茶潤過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緋紅的線。
三皇子見狀長眉一挑,笑道:「別惱,雖不能告訴你是何人登門,不過卻也能給你指一條明路,楊溥頤如今正在走華家的路子,他家大娘子嫁的安成侯次子。」
姚顏卿神色略有些了變化,輕聲道:「今日登門的是祁家人?」
這也不算難猜出,既楊溥頤的大女兒嫁進了安成侯府,兩人便是姻親,他家出了事安成侯府又怎會冷眼旁觀,少不得要伸手拉上一把,可安成侯文不成武不就,不過是領著一個閒散差事罷了,按理來說縱是有心也是無力,可安成侯還是有些福氣的,娶了承恩公祁家的二娘子為妻,祁家是祁太后的娘家,安成侯夫人這個嫡親的外甥女在祁太后面前素來得臉,楊溥頤求到安成侯府,安成侯夫人總不會眼睜睜的瞧著自己兒媳的胞弟給一個庶民償命,必是會求娘家幫忙,祁家作為太后的娘家,求到三皇子府上也算不得叫人意外。
三皇子不得不感歎這聰明人腦子就是快,他這才透了一個信兒出來,人家就能順籐摸瓜揪出後面的人了。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三皇子笑了一聲,身子一歪湊近了姚顏卿,低低的嗓音中透出一分嘶啞的味道:「我可是冒著得罪長輩的風險才把這事說與你知曉,你要如何謝我?」
姚顏卿最善過河拆橋,臉微微一側,便譏諷道:「殿下說的長輩是哪個?我怎麼不曉得?您別說是安成侯夫人,人說一表三千里,到了您這何止是一表三千里,我看六千里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