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晚上到王知府府上赴宴的時候,姚顏卿倒是碰上了不少的熟人,姚家幾輩子都生長在廣陵,說交友遍佈也不假,姚顏卿雖未涉足姚家的生意,可大多與姚家生意有往來的都見過姚顏卿,甚至家裡小輩也與他常打交道,口稱一聲賢侄,姚顏卿亦要回稱一聲世伯。
王大人招呼姚顏卿落座,笑道:「今兒也沒有外人,我想著請了賢侄你來,少不得要叫些人作陪,在座的都是你大伯和二叔的好友,你亦是相熟的。」
姚顏卿倒未曾端出官架子,既王大人口稱賢侄,他少不得也要客氣幾分,便笑瞇瞇的道:「還是伯父想的周到。」
王大人哈哈一笑,把臂與姚顏卿道:「你如今可是給咱們廣陵增光增色不少,當日你高中的消息傳出,在座的哪個不為你高興,便是我,當日都去了你大伯那討了杯酒喝。」
姚二老爺聞言笑道:「你這是被勾出了酒蟲來,連著上我家喝了三天的酒,背地裡嫂夫人不知該如何埋怨我大哥了。」
姚二老爺話裡透出親近,惹得王大人大笑出聲。
王大人叫了他家六郎來作陪,他坐在姚顏卿身側,輕笑道:「姚二叔這話可是冤枉我母親了,她原是聽說父親連著外出吃了三天的酒,還沒等抱怨出口就知是到您府上了,當即就放了心,還叫我去府上給父親傳話,叫他多討幾杯酒吃也沾沾五郎的喜氣,來日也叫咱們兄弟光宗耀祖一回。」王六郎一邊說著,一邊把盞為姚顏卿斟酒,與他道:「知父親請了你來,母親特意叫人挖出了埋在地下的狀元紅,說是要等咱們兄弟高中不知要等哪年了,沒得叫這好酒糟蹋了,倒不如請了五郎來喝。」
姚顏卿眼睛微彎,笑道:「如今可不敢辜負了伯母的好意,少不得要多喝上幾杯才是。」說罷,端酒便一飲而盡,連聲讚道:「好酒。」
王六郎見狀又為他斟了一杯,說道:「你若喜歡明兒個我讓再送幾罈子過去。」
姚顏卿擺了下手,朝著姚三郎的努了下嘴,笑道:「可不敢,你送了過去當即就得叫我四個哥哥都喝了,我怕是連個酒香都聞不到了。」
王六郎想到姚家兄弟都頗為嗜酒,便笑出了聲來,說道:「這算得什麼,只要五郎喜歡,我多送幾罈子便是了,保準叫你喝了夠。」
姚顏卿搖了下手上的灑金扇,裝作神秘的湊近王六郎,說道:「你還是等我臨走時悄悄的送我幾罈子叫我帶回京裡喝吧!」
姚顏卿這親暱的態度叫王六郎很是受用,當即就輕捶了他的肩頭一下,笑道:「就這樣說定了。」
王大人眼睛無意間瞟了過去,正見姚顏卿與自家小六說著悄悄話,眼底便露出了一絲笑意,忙招呼著姚二老爺同飲佳釀。
柳二郎從對面走過來,搖著一把與姚顏卿手上相似的灑金扇,姚顏卿見了他倒是露出幾分真心的笑意來,招呼著他坐了下來。
姚三郎道:「我之前還當你在寧城趕不回來了,誰曉得一早就接了你的帖子。」
柳二郎把手上的折扇一攏,笑道:「知五郎回來再大的事我也得撂下,若不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與他見上一面了。」
姚顏卿灌了他一杯酒道:「你一年三五月的不著家,一天天都在外面學那遊俠浪跡天下,怎得到了你口中反倒是見我一面難了?要我說,便是抱怨也該我來才對。」
柳二郎哈哈大笑,摟了姚顏卿的臂膀與他道:「如今可是不敢了,自你高中父親便日日在我耳邊念叨,又整日把我拘在家裡,說不指望我如你一般出息,也得為家裡分憂一二才是,這不,上個月打發了我到寧城去做一宗買賣,定錢我才給了去便聽說你要歸家了,我這緊趕慢趕的還是沒趕上去城外接你,昨日下半夜回來便寫了帖子,想著今兒白天請你出去吃酒,誰曉得你連個信兒都沒回。」
姚顏卿一攏折扇抬起便敲在他手背上,彈開他的手後,方笑道:「今兒哪裡敢赴你的宴,叫你灌醉了酒晚上可就喝不到這上等的狀元紅了。」
柳二郎見他又喝了一杯酒,笑道:「如今你也貪起杯來了,不管如何,我在月揚樓擺上一桌,明兒你須得應下我。」
姚顏卿眼眸輕佻,把玩著手上的酒杯,半響後笑道:「怕是應不成了,你也知我身上是掛了差事回來了,可不敢像往常一般與你們戲耍,總得等我忙完了正事,到時我在月揚樓擺上一桌宴請你們賠罪。」
在座的人雖是喝著酒,目光卻不時落在姚顏卿的身上,更留心他的話語,聽他說到身上還掛著差事,許大老爺便端著酒湊了過去,他是姚二太太的長兄,身份上自是姚顏卿的長輩,姚顏卿少不得要起身相迎,只是如今姚顏卿身份不同,許大老爺自不敢端出長輩的架子來,扶了下他的手臂,又一壓手,笑道:「五郎快坐,剛聽你說身上是掛了差事的,可是聖人叫你負責開放互市的事宜?」
姚顏卿面上帶笑,見眾人的目光齊聚他的身上,慢悠悠的開口道:「不滿大舅舅,這事還叫您說著了一半,不過我這次回鄉也不單單是為了這一樁事。」姚顏卿話音兒一頓,見眾人目光殷切的望著自己,便笑了一聲,端酒自飲,又道:「今兒不談公事,沒得少了興致便是我的罪過了。」
許大老爺心裡雖急,面上卻是呵呵一笑,說道:「就聽外甥的,不談公事,不談公事。」
許大老爺心和姚顏卿好歹沾親帶故,他不急於眼下一時,卻不代表旁人不急,有人開口道:「天下事也是百姓的大事,咱們這些人雖沒有本事為聖人分憂,可若能為朝廷獻一份力心裡也是高興的,姚大人且說說有沒有能用的著咱們的地方,若有,只管開口便是了。」
姚顏卿還在路上廣陵便有消息靈通的人從京裡得了信,知聖人有意在夏都開放互市,而這招攬商戶一事正是姚顏卿負責,是以他們少不得要探探路子,瞧瞧這位姚大人是什麼意思,只要他肯讓他們分一杯羹,便是每年分他一成的紅利都是使得的。
姚顏卿狹長的桃花眼彎了彎,白皙如玉的手指摩挲著瓷白的酒盅,半響後笑道:「聖人開放互市乃是為民牟利,雖說有句老話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可實際上,又怎會從民身上取利。」說罷,姚顏卿抬手朝著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姚顏卿話一出口,在座的人便立即領會他的意思,許大老爺當即說道:「聖人恩德我等感念不已,若能為聖人出力乃是我等的幸事。」
姚顏卿嘴角輕輕一翹,笑道:「聖人恩澤天下人,實乃天下百姓之福。」卻是絕口不再提開放互市一事,吊的人心裡抓心撓肺,只恨不得問上一句,這招攬商戶一事到底是怎麼個章程。
「賢侄如此年紀便得聖人重用,未來必是前途無量,姚兄有福呀!」王大人笑著開口與姚二老爺道,這話倒是出自他真心,誰家不想有這麼一個出息的兒郎,要他說,姚家的福氣還在後面呢!
姚二老爺哈哈大笑,倒也不自謙,說道:「家裡這幾個小子也就五郎有些出息了。」
他話一出口,便惹得眾人爭相出言稱讚姚顏卿,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姚二老爺通通收下,心裡說不出熨帖,那雙閃爍著精光的眸子盛滿了笑意。
「賢侄若有什麼需要,只管來與我說,你為聖人特派下來的欽差,我這地方官自是要與你配合。」王大人身子半轉,與姚顏卿笑道,又指了指了王六郎:「這小子雖不成器,可為你跑跑腿還是使得的。」
姚顏卿敬了王大人一杯酒,之後笑道:「得了伯父的話我這心倒是放下了,若難處必要來尋伯父,不過六郎君我卻是不敢差使,這跑腿的事哪裡能勞煩到他,有聖人所賜的侍衛在,到時勞煩他們幫著跑跑腿便是了,六郎君若是得空,還請伯父容他幫我待一回客才好。」
王大人捋著長鬚道:「賢侄這話就客套了不是,我和你大伯與二叔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於公於私你的事我都得當自己的事來辦。」
姚顏卿笑應一聲,起身到王大人身邊為他斟了杯酒,輕聲道:「這段時間少不得有麻煩伯父的地方,顏卿先再此謝過伯父了。」說罷,自斟了三杯清酒先乾為敬。
王大人笑意幾乎要溢滿了眼底,拍了拍姚顏卿的肩道:「日後六郎也少不得有要麻煩你的地方。」
姚顏卿笑瞇瞇的道:「伯父若有事只管開口便是了,能辦的我絕不推辭。」
話音落地,王大人與姚顏卿便相視一笑,無需多言已心領回神彼此的心意,此次姚顏卿來廣陵辦差,少不得要依仗王大人這個地方官一二,由他大開方便之路自是事半功倍,而王大人自也有要用到姚顏卿的時候,他任廣陵知府已近二十年,如今也不指望能高昇,只想這在廣陵知府這個位置待到致仕,倒是他那小兒子被他寄予了厚望,他希望在他配合姚顏卿行事後,他這個如今備受晉文帝寵信的新貴將來可以在仕途上關照提點一下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