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姚顏卿到鋪子時,現場依舊亂哄哄的,叫罵聲一片,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被家丁護住的年輕郎君,曹希貴追在了他的身後,皺眉看著那年輕郎君,此人他倒是識得,是祁家的嫡長子的幼子,在祁家行九,人都稱一聲祁九郎。
「五郎,這人是祁九郎。」曹希貴輕聲說道。
「他太放肆了,應該得到一個教訓。」姚顏卿神情平靜,似說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話,下一瞬,手上的馬鞭已經高高揚起,朝著祁家的人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
祁家人也未曾料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驚嚇之下倒忘記了護著祁九郎,姚顏卿見人群散開,躍身下了馬,手上的鞭子在地上打了一個響,他不言不語,手上的鞭子靈活的像有個生命,每一下都抽在了祁九郎的臉上。
祁九郎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尚未反應過來,又一鞭子抽在他的臉上,頓時讓那張俊秀的臉上開了花,他驚叫一聲,散開的家丁趕緊跑過來想要護住他,可姚家鋪子上的夥計瞧見姚顏卿來了,便也似有個主心骨一般,和祁家的人推推搡搡起來。
祁九郎被姚顏卿抽打的滿地打滾,口中叫罵聲不停,姚顏卿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你的嘴太髒了。」話音未落,他已大步上前,一腳將祁九郎踢飛。
姚顏卿雖是文臣,身形也瘦弱,然祁九郎這樣的紈褲子弟早已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裡又是姚顏卿的對手,挨了一記窩心腳後頓時哭爹喊娘。
祁家的一個下人見勢頭不對,忙偷偷的回去搬救兵,等喊來了人後,祁九郎身上已沒有一塊好肉,姚顏卿搬了一把椅子來,就放在了祁九郎的身邊,他一隻叫將人踩在腳下,神色冰冷的等著祁家人來。
來人是祁家嫡長孫祁元慎,看著幼弟被人鞭打自此不說,還叫姚顏卿如何羞辱,頓時大怒。
姚顏卿終於等來了祁家人,薄唇略勾,目光依舊冰冷,他背脊挺得筆直,神色漠然,隱隱帶有一種肅殺的味道,他慢條斯理的將踩在祁九郎身上的腿收回,一撣長袍,下一瞬卻是將人踢飛,囂張的讓祁元慎不敢置信。
「姚顏卿。」祁元慎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口中發出一聲爆喝。
姚顏卿卻是未曾多看他一眼,只冷冷的開口道:「都尉府的人可來了。」
祁元慎雖震怒非常,可到底不像他弟弟一般蠢鈍,祁家早已不比當年,姚顏卿又是聖人身邊的寵臣,若對他對手必將討不了好,他一咬舌尖,硬生生的嚥下了折扣惡氣,面有不善的問道:「姚大人這是何意?當街鞭打我弟弟姚大人莫不是以為這世上沒有王法二字了。」
姚顏卿大笑起來,譏諷的看著祁元慎,一字一句道:「好一句王法,你祁家人無故毆打我兄長,眼中可還有王法在了。」
祁元慎聞言一怔,看向了縮在地上不停呻吟的祁九郎,那祁九郎目光對上兄長驚怒交加的眼神後,嚇得一縮脖子,又牽動了傷口,讓他哭鬧起來:「大哥,你得給我報仇啊!」
祁元慎冷冷的看著祁九郎,沉聲問道:「你打了姚大人的兄長?」
「大哥。」祁九郎不懂他都叫人打成這般模樣,他兄長不說為他報仇怎還追究起這樣無用的事來。
「我問你可是真的?」祁元慎爆喝一聲。
祁九郎不敢叫疼了,哆哆嗦嗦的點了點頭,口中振振有詞:「誰讓姚顏卿與聖人進讒言,害得四郎落得這般田地,我不過是打了姚四郎一頓已是輕的。」
祁元慎聽了這話恨不得他此時已叫姚顏卿打死,如此祁家倒成了苦主,可到聖人面前告上一狀。
「閉嘴。」祁元慎厲喝一聲,卻為時已晚。
姚顏卿已冷聲道:「祁九郎這是質疑聖命不成,好大的膽子。」
祁九郎瞧著長兄惡狠狠的望著自己,越發的手足無措,不知自己到底說錯了哪句話。
祁元慎身子一晃,嘴唇上下闔動,最終咬牙道:「你個混賬東西,竟為了楊蕙作出這樣的事來。」
若說別人不知祁九郎的性子也就罷了,祁元慎作為他的同父同母的兄長焉能不知他的性子,慣來只會自作聰明,他這分明是受了旁人的挑唆,什麼因為四郎之故,這樣的蠢話他說出口之前就不曾過過腦子嗎?祁元慎恨不得當場踹死這個為家中招禍的蠢物。
祁九郎眼睛一縮,不知他大哥是如何猜到的,眼珠子一轉,他到還知護著楊蕙,梗著脖子道:「根本沒有的事,大哥你不要胡說。」
祁元慎一把推開扶住他的下人,大步朝著祁九郎走去,抓起他的衣領就是一耳光,陰森森的警告道:「你給我閉嘴。」
姚顏卿勾著嘴角,心裡冷笑,說出的話便如潑出的水,焉有收回的道理。
姚顏卿一撣袍角,從容起身,他已瞧見帶著侍衛朝著這邊走來的霍都尉,圍觀的百姓見都尉府的人來了,慌忙的讓開了一條路,倒不是都尉府的人如何凶神惡煞或是作惡多端,實是這群人身上血腥之氣太濃,叫人多瞧一眼都心裡發寒。
「霍大人。」姚顏卿朝霍都尉一拱手。
霍都尉因是接到消息說是有人鬧事,且鬧事的人還是承恩侯府祁家的人,這才親自走了一遭,不想這裡面竟還攪和進去了姚顏卿,頓時讓他頭疼不已。
「姚大人,這是?」霍都尉目光往旁邊一掃,倒未曾把祁元慎放在眼中,他是聖人身邊重臣,祁元慎不過擔了一個閒職,便是和太后娘娘沾親帶故也不值得他多費什麼心思。
姚顏卿扯了下嘴角,道:「家兄讓人打了,我接到消息過來瞧瞧,誰知祁九郎竟因聖人處置楊四郎的事生了怨憤,遷怒到了我的身上,為此來尋家兄的麻煩。」
霍都尉眸光一閃,沉聲道:「姚大人所說可是當真?」
姚顏卿道:「自是當真,在場的人可都是聽見祁九郎的話,皆可作為人證。」
曹希貴不顧高儼的拉扯,站出一步道:「霍都尉,我亦是親耳聽見了祁九郎的話。」
高儼急的跺了跺腳,事關太后娘家事哪裡是那麼好參合的,何苦做這樣的讓太后不喜的事。
霍都尉眼睛瞇了瞇,隨意從人群中抓了一個百姓過來問話,得知祁九郎卻是如姚顏卿所說,當即大手一揮,便要將祁九郎帶走。
祁元慎焉能讓他這般把人帶走,都尉府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落在他們上手,不知還要生出什麼事端來,他往祁九郎身前一戰,賠笑道:「霍都尉,有話好說,家弟不過四年少無知,絕沒有不敬聖意的意思,這件事其實完全是一個誤會,不是如姚大人所說一般,其實是因為福成郡主的女兒楊蕙之故。」祁元慎雖未曾證實到底是誰挑撥著弟弟行如此莽撞之事,卻在這個時候把此事牽扯到了楊蕙身上。
祁九郎一聽這話,也不縮在祁元慎身後來,他瞪著一雙眼睛,嚷道:「大哥你不要胡說,這事和蕙娘沒有一點干係。」
祁九郎雖是紈褲子弟,可卻對自幼相識的小表妹極是愛護,怎肯讓兄長把髒水潑到她的身上,在他看來,這也算不得是什麼大事,宮中尚有太后娘娘,總不會讓他和楊士英做伴就是了。
祁元慎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伸手一扯,就把人拉了回來,祁九郎叫姚顏卿一頓鞭子抽的皮開肉綻,當即呲牙叫起痛來。
霍都尉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這場鬧劇,冷哼道:「有沒有不敬之意審過方知,元慎老弟還是給我行個方便的好,免得我手下的人動粗,傷了人就不好了。」
霍都尉遇上這事心裡還挺興奮,都尉府許久沒出動了,誰知今日就讓他遇上一條大魚,作為晉文帝心腹,他自知聖人對祁家的態度,霍都尉摩拳擦掌,想著借由祁家這件事立上一功。
祁元慎面色微微一變,未料到霍都尉這般不給面子,當下臉色便一沉,冷笑道:「若霍都尉執意如此,我也不敢攔著,只是霍都尉應秉公辦理才是,姚大人當街鞭打我弟弟,也是人人都瞧見的,霍都尉總不會當作不知吧!」
霍都尉瞧向了姚顏卿,心裡罵了一聲娘,果然有得就有失,他略一思量,倒不好得罪了姚顏卿,一來聖人重信這小子,二來他鄉試在即,鄉試過後聖人必會更加重用他,說不得會試副考官還能有他一席之地,且姚顏卿這人他打了幾次交道,心機實是深沉,得罪他非明智之選。
但凡武官遇到不好解決的事都會裝傻充愣,霍都尉一扭頭道:「長街鬥毆這種事不歸本官管,元慎老弟若有不忿大可去京都府尹那告姚大人一狀。」說完,一揮手,叫人帶了祁九郎就走。
京都府尹是誰,那是姚顏卿姚顏卿未來的姐夫,祁家就是去了衙門狀告姚顏卿,范正之還能真將他下了大獄不成,祁元慎臉色陰沉的厲害,這幫狗日的只會看人下菜碟兒,總有一日他要叫他們好看。
姚顏卿薄唇一勾,叫人牽了馬來,這件事還沒完,他若不參上祁家一本,倒對不起這一身四品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