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人生三大喜事,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姚顏卿算是佔盡了兩大喜事。
姚顏卿已然金榜題名,從豫州回來更是加官進祿,擢升為正四品御史中丞,兼侍讀學士,不可謂不春風得意,有人屈指一算,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這位狀元郎已從小小的從六品翰林院修撰成為了官場新貴,而他與同榜的榜眼和探花,卻尚在翰林院做著打雜的活計,三人早已不能同日而語。
對於姚顏卿這份運氣,不少人眼紅,便是聖人的親兒子,也不曾這般得聖人重用,也不知這姚顏卿是拜了哪路神仙,竟叫聖人這般另眼相看,手上既有實權,又是聖人身邊的近臣,既清又貴,這已不是「運道」二字可以概括的。
沒等人眼紅完,晉文帝又為其賜了婚,十月得丹陽郡主下嫁,旨意一出,莫說姚顏卿驚在當下,便是朝臣們都摸不著頭腦,私下琢磨著,聖人這是喜歡這位新出爐的姚中丞,還是厭惡呢?若說不喜,說實話,還真沒有信,這若還是不喜,那朝中多半的大臣都得叫聖人厭惡透頂了,若是喜愛,京中這麼多貴女,怎就擇了丹陽郡主這麼一位身份尷尬的老女下嫁,這事,真叫人捉摸不透,無怪說聖心難測呢!
姚顏卿這位未來的郡馬爺滿心驚疑的出了宮,若不是晉文帝那句,朕待你之心無異於子侄,萬不可讓朕失望,姚顏卿必要以為晉文帝是厭棄了他,才會將丹陽郡主下嫁。
三皇子比姚顏卿先出宮一步,等在了宮門外,見姚顏卿出來,便招手讓他上車,姚顏卿遲疑一下,宮門外的侍衛都瞧著他,他自是不好駁了三皇子的顏面,便慢吞吞的走了過去。
三皇子探出身來,伸手一扯,便將姚顏卿拉上了馬車,馬車滾滾而行,直奔臨江胡同而去。
「這樁親事你若不願意,我有法子叫這親做不成。」三皇子臉色陰沉的厲害,語氣很是不善。
姚顏卿一怔,隨即明白了三皇子的意思,當即臉色沉了下來,冷聲道:「臣何曾說過不願意娶丹陽郡主為妻,能得郡主下嫁,是臣之幸事。」
三皇子因姚顏卿這話,臉色越發的難看,冷笑道:「你想娶丹陽為妻?」
姚顏卿淡淡一笑:「為何不願?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得聖人賜婚,這是臣的福氣,亦是姚家的福氣。」
三皇子牙齦緊咬,極盡譏諷的說道:「你姚家的福氣誰人能趕上,先是得公主下嫁,如今又得郡主下嫁,如今可是要我恭賀你一句百年好合?」
姚顏卿臉色一冷,目光凶狠瞪著三皇子,三皇子則被這惡狠狠的目光嚇了一跳,後悔自己的失言,嘴角闔動,好半響才道了句歉意之言。
姚顏卿冷笑連連:「殿下折煞臣了,臣如何敢當。」
三皇子長歎一聲,態度帶了幾分小心翼翼,溫聲道:「我這是慌不擇言了,你別與我惱,更不可賭氣,我不是覺得你配不上皇家貴女,實是丹陽配不上你,你想想,她比你大了整三歲,性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古怪,雖有郡主的身份,可她父親卻是廢太子,你若真想娶妻,我叫……季氏,在京中為你仔細擇一位貴女為妻可好?說起來季家也有合適的適齡的女娘,我記得皇子妃有一位堂妹正與你年齡相當,身份上也配得上你。」
姚顏卿看向三皇子的目光變得很是古怪,令人捉摸不透,他自曉得三皇子對他是存了什麼樣的心思,無外乎瞧上了他這副皮囊罷了,人便是如何,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輩子他倒是驗證了這句話,可這態度,姚顏卿實有不解,上輩子他起初亦是動過娶妻的念頭,可剛一冒尖,便叫三皇子掐了下去,到如今,他尚且記得那時他惡狠狠的掐著自己的脖子,叫他歇了這念頭的模樣,這輩子,反倒有趣了,竟還想與他做了姻親。
三皇子被姚顏卿瞧得有幾分不自在,不由摸了摸鼻子,乾笑一聲,他自不願叫姚顏卿娶妻生子,他那番話,雖有哄人之嫌,可真到了姚顏卿非娶妻生子的時候,他寧願親自挑一位女娘與他,性子綿柔的總比丹陽那樣烈性的好。
「臣覺得丹陽郡主甚好,是臣配不上郡主才是。」姚顏卿淡淡的說道。
三皇子眉頭緊皺,道:「她可比你大了三歲。」三皇子雖不愛紅顏愛藍顏,可他也是男人,自是明白但凡男人都貪個鮮嫩,那丹陽郡主比姚顏卿大了三歲,待過了幾年後可不就人老珠黃了。
姚顏卿輕輕佻眉,笑了起來:「殿下可見是未聽過民間一句俗語,女大三,抱金磚,要臣說,大三歲總比小三歲的好,打理後院更叫人放心。」
三皇子眸子一沉,想起徹查恪順王叔死因時姚顏卿對丹陽倒很有幾分另眼相看的意思,不禁疑心他是否早已心悅丹陽,否則對這門親事怎就這樣心甘情願,他平心而論,丹陽雖是老女,卻也是難得的美人,能叫姚顏卿動了心倒也不甚奇怪。
三皇子越想臉色越是陰沉,等到了臨江胡同,臉色沉得能滴下水來。
未等姚顏卿拱手告退,他便先挑了簾子下來,大有繼續長歎的架勢,只可惜,姚顏卿卻是沒有這個閒時間陪他廢話連篇,一下馬車,他便叫人堵了個正著,來人正是丹陽郡主遣裡的人,請姚顏卿過別莊相談。
三皇子哪裡想到丹陽郡主竟叫人上門相請,當即陰著臉,怒道:「還有沒有規矩了,你家郡主是什麼身份,皇室貴女不說做出一個表率,竟行事如此輕浮。」
那老媽媽倒是不驚不懼,很有幾分從容之態,回道:「郡主如今失怙失持,如此行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三皇子冷笑一聲:「難不成皇家的人都死絕了不成,叫她一個女娘親自出面相談婚事。」
姚顏卿眼底帶了幾分不悅之色,實是三皇子這話失了風度,不管如何,也不能這般指責女兒家,豈不是壞了她的名聲。
「殿下若無事,臣便先隨這位媽媽過別莊一趟。」
三皇子看著姚顏卿,又瞧了瞧那老媽媽,擰眉道:「正好我無事,隨你一道過去瞧瞧。」
那老媽媽一怔,未曾料到三皇子會做不速之客,只是他身份貴重,她一個做奴才自不能攔著,便避讓到了一旁,三皇子冷冷的瞧了她一眼,攜了姚顏卿上了他府上的馬車。
對於晉文帝的賜婚,恪順王府的人都是滿心的歡喜,以丹陽郡主的奶媽媽為首,接了聖旨便趕緊給菩薩上了三炷香,轉身,便一臉喜意的與丹陽郡主的道:「這才叫後福呢!誰能想到聖人竟會給您賜婚,還尋了這麼一位郡馬爺,老天保佑,菩薩保佑,讓您和郡馬爺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才好。」
這奶媽媽柳氏是見過姚顏卿的,當時便覺得這位年紀不大的姚大人不管是模樣還是氣度都無一不好,就是年紀小了一些,若不然可不就是她家郡主的良配,誰知她不過是一想,如今竟圓滿了。
丹陽郡主那張艷麗的容顏上卻沒有多少喜意,揮手屏退了屋內的小婢,與柳媽媽道:「媽媽不必如此歡喜,這樁親事左右也是成不了的,我這樣的身子,何必拖累了無辜的人。」
丹陽郡主幼時喪母,是這位柳媽媽一手拉扯大的,情分自是不同,她聽了丹陽郡主的話,便道:「郡主說的什麼話,您身份尊貴,能得了您下嫁,是郡馬的福氣,再者,有聖人賜婚,誰又敢抗旨不成,您只管安安心心的做新娘子便是了。」
「媽媽。」丹陽郡主輕喚一聲,搖了搖頭:「您是知曉實情的,我這樣的人只有孤苦一生這一條路可走。」
柳媽媽聞言紅了眼圈,低聲道:「可不能說這樣的喪氣話,等成了婚,您選個合心意的服侍郡馬爺,生下一兒半女養在身邊也是一樣的。」
丹陽郡主薄紅的唇輕輕一扯,略顯譏諷:「媽媽這話說的自己都未必盡信,不是自己肚子裡生養的,又不曾奶過,又能有多少情分在,最後也不過是為別人做嫁衣罷了,說不得最後還要瞧別人的眼色過日子,反倒不如現在來的自在。」
柳媽媽輕輕一歎,勸道:「您可不能存著這樣的想法,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老奴又能陪您多久,常話說的好,老來伴老來伴,總比孤苦無依的好,老奴瞧著那姚大人也不像是個沒良心的,您為他操家持業,又有這麼一大筆的陪嫁,他必會領您的情,善待於您的。」
丹陽郡主嘴角勾著冷笑,讓她將來瞧著別人的眼色過日子,奢求所謂的良心,倒不如絞了頭髮做姑子更來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