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集 第八章
烏鴉這句話一出口,麗瑞塔公主就定定的望住了他,質疑的目光幾乎有點令烏鴉經受不住。
好半天之後,長公主殿下的嘴角才浮現一抹無可奈何的笑意:「跟著科恩,又繼承了烏鴉的一切,堂堂的殺戮之魔也變得油嘴滑舌了。」
「聲明一下,我現在只是烏鴉,並不是殺戮之魔。醒來之後,我就在觀察周圍的一切,我改變了自己的言行舉止,改變了很多其他的東西。」上前一步,烏鴉兩眼看著麗瑞塔的臉,滿滿的嗅了一口含在她身上淡香的空氣,然後他的嘴角又流露出一絲笑容,只是其他的邪惡比科恩
更甚:「不過這名字可不怎麼有趣,你也捨得讓我的一半意識用這個名字?」
「這種事情也來怪我?」麗瑞塔殿下並不生氣,嘴角的笑意反而更加真摯:「雖然只是一半意識,但你自己也應該知道你的秉性,連面容都
不肯要,名字這種事就更不聽人勸了。」
「無論如何,『我』當初要取這種沒格調的名字,你就應該教訓才是。」烏鴉的眉頭挑了挑:「嚴厲一點,也不至於讓我空等多年,盔甲就
是我的牢獄,其中的歲月可不是那麼愜意。」
「對烏鴉嚴厲有用嗎?即便烏鴉早早做好覺醒前的準備,科恩這種人物也不是可以憑空出現的。你這具身體是神族挑選的,二十多年就會被
清洗一次自然記憶,沒有科恩這樣的人,一切都是白費力氣。」麗瑞塔殿下搖頭說:「既然你已經遇到了這麼難得的契機,就應該好好把握
,不要再憑一時意氣去對抗他們。要知道時光可待,科恩卻再沒有第二個了。」
「你對科恩·凱達的評價如此之高嗎?」烏鴉似乎有些以外:「說來聽聽,也許有些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殺戮之魔需要別人的意見了?」長公主頓時輕笑出聲,眼中滿是打趣的意味:「數千年之前,某人不是號稱光焰獨步(陸·大)嗎?」
「那似乎是對於別人而言,對麗瑞塔大人,我可不敢這麼自大,讓長公主殿下追殺可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烏鴉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說起來,科恩也似乎被魔族長公主追殺過,什麼時候讓他被你追殺看看--你和芙莉格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上一次嗎?芙莉格只是逗弄科恩,其實並沒有殺心。」麗瑞塔糾正烏鴉說:「不過以當時的情況來判斷,科恩能以人類之身逃避,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逃得那麼狼狽,還有什麼了不起?」烏鴉的語氣很是不以為然。
「你這樣評價當日的科恩,明顯是有失公允。難道是容不得別人被誇獎嗎?這個脾氣還是沒有改掉。」麗瑞塔公主倒是很公正,不過之後又一笑:「見微知著,你在科恩身邊也不是一兩天了,難道還不清楚他的可貴之處--別的不論,科恩能以本身有限的實力去博取無限的環境,這正是值得我們借鑒的地方。」
「已經有所領悟,特別是夜間大戰布盧克皇宮,讓我看到他真正的潛質,雖然沒有見血,但我也滿意!」
「如果你認為科恩僅僅只是個打打殺殺的人類,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麗瑞塔輕聲說:「不過我也在開始時犯了這個錯誤,當初遇到他的時候,他的性格裡不過是隱約有你的影子。」
「於是你就把盔甲給他了?」
「他出身貴族,又在斯比亞有軍職實權,性格更是狂放不羈,之後經歷的血腥殺戮一定不會少……有這樣一個人類出現,正好可以做為你的藏身之處。這不是最合你的意?雖然後來的事情有了偏差,但科恩總算做到了我希望他做的事情。能早日醒來,你不是應該對科恩心懷感激嗎?」麗瑞塔輕歎說:「當天把盔甲賜科恩的時候,我並有意料到你真能在科恩時期醒來,也沒想到那一場戰爭中的詛咒,會解開盔甲上的封印--你可知當時的情形?」
「我當然知道,不過就是有芙莉格在場而已。但我對神魔兩族的爭鬥一點興趣也沒有,也沒有興趣理會她。」烏鴉伸了一個懶腰:「你什麼時候知道我與烏鴉融合的?」
「你拿走了劍,送回了劍鞘。」麗瑞塔說:「在劍鞘上留下這花香,我還不明白嗎?」
「一時間玩鬧心起,」烏鴉笑笑:「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
「我本來只是試試而已,沒想到你真能丟下科恩來見我,他就放任你一個人出來?」
烏鴉--或者應該叫他殺戮之魔更合適,他聽了長公主的話後又是一笑,如果有熟識的人在場的話,恐怕很難想像,這樣頻繁的笑容會出現在「烏鴉」身上。
「不是烏鴉丟下他,而是他丟下了烏鴉……他說兩個人走在一起目標過大,不如分開來得靈活,約我之後在神魔分界線某地會合,我這邊高調行進,他潛行去另一處找些東西。」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科恩還有心思潛行去別處?」麗瑞塔殿下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他還說了些什麼?有了更深入的變化嗎?神王很關心這件事。」
「光明神族長公主殿下,我是殺戮之魔,說起來,我應該是為黑暗魔族服務才對,長公主殿下當我是賣身給神族了嗎?」提起光明神族,烏鴉語氣裡有很明顯的反感:「科恩.凱達怎樣,我並不關心。他隨便說說,我也就隨便聽聽,至於研究其深意,我還沒那個心思。」
「但是這種話,科恩.凱達不會說給其他人聽,他只會對烏鴉說,這也是烏鴉還能留在科恩身邊的最重要原因,要不然,早被帶回神族清洗記憶了。」麗瑞塔公主的語氣卻是嫻靜而柔和的:「如果得不到進一步的消息,光明神王還是會下令讓我回收烏鴉。」
「真要回收啊,誰會比較著急?」烏鴉笑笑:「我是無所謂了。」
「你當光明神族沒有這個打算嗎?只是因為科恩,這一切才被延後了。」麗瑞塔說:「早先科恩說的那兩句話,神王已經知道了。而正是因為這兩句話
,神王才決定暫不執行回收,讓烏鴉繼續陪在科恩身邊,隨時匯報他的最新情況。」
「光明神族會如此緊張一個人類?難道世道真變了?」烏鴉冷笑一聲:「莫不是科恩身上出現了什麼異狀?」
「不但是光明神族,就連黑暗魔族也很緊張科恩,」麗瑞塔說:「黑暗魔王已經下令,所有人間的魔族都不得靠近科恩,亦不得干擾斯比亞……自然,神族也下達了一樣的命令。」
「就憑那兩句話?」
「是的,就憑那兩句話,科恩改變了神王和魔王的態度,也改變了很多事。」麗瑞塔點頭:「神王在得知這兩句話後,沉默了三個鐘頭之久,我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沒有想到過,神王會為了一個人類而沉默這麼久。」
「光明神王不是號稱最強大和最睿智的存在嗎?唯一能與他齊名的,不是只有黑暗魔王嗎?僅僅兩句不著邊際的話,怎麼可能讓他們如此重視?」
「事實上,改變一切的就是這兩句話,不由我們不信。」麗瑞塔正色說:「說到底,神王心裡在想些什麼、關注什麼,我們都不清楚,而現在出現了這樣一件事,正是我們弄清楚一切的機會,有很大可能,我們會通過科恩而知道這一切真相。這不是與你也息息相關嗎?」
「不能。」雖然語氣很輕柔,但麗瑞塔公主的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決:「科恩,他是打開這一切迷團的鑰匙,他能開啟的,是我們一直希望得到的真相。」
烏鴉微微側身,目光望向遠方的夜空。
「以前的殺戮之魔無論遇到什麼事,也不會有絲毫的躊躇,但現在你卻開始猶豫了。」
麗瑞塔公主緩緩說:「是因為科恩吧?其實你在接受另一半自我的時候,對科恩的感覺也跟隨著一起被接受了--你依然把他當作朋友。」
「我沒有朋友!」烏鴉眼中殺氣一閃,語氣冰冷透骨:「永遠!不會有!」
「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對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沒有人能與我並駕齊驅!」烏鴉斬釘截鐵的回答:「即便是科恩也不行!」
「為什麼要這麼頑固?能與你並駕齊驅?你現在說得輕巧,上一個有希望與你並駕齊驅的人是什麼下場來著?你追了他三個帝國,最後把他
活活累死!」刺激完烏鴉,麗瑞塔公主再次方緩了口氣:「你不用急著決定,好好想想。也許在某個時候他會醒悟過來,覺得與這樣一個特
殊的人類成為朋友,其實並無損你的驕傲。」
「女人!」被提起往事,烏鴉顯然不是很開心:「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會處處讓著你!」
迎接烏鴉這句話的是一個大白眼--麗瑞塔公主這時的目光高傲而清冷,只在烏鴉臉上微微一瞥,然後就很是不屑地轉開了頭。
無論是對烏鴉,還是對殺戮之魔,這樣的目光都會引發災難。但此時的烏鴉,他除了呼吸粗重一些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動作,而且接下
來,這位連神王與魔王都不放在眼裡的桀驁人物,很明顯的把這口氣憋了回去……
「這些年來,表裡不一的人和事,我也見過很多了。」在殺戮之魔的情緒平靜下來之後,麗瑞塔公主才開口:「但是像你現在這般斬釘截鐵
的表裡不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殺戮之魔輕聲說:「不過是一句話,值得你這麼上心嗎?」
「因為你對科恩的感覺,關係到很多事情,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才行。」麗瑞塔公主說:「就現在而言,我更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你之
所以說剛才的話,是因為你不想把科恩拉進到我們的事情裡。」
「真不愧是長公主啊,是的,這是一部分原因。」殺戮之魔坦然承認:「一個人類,他不夠份量參與我們的事,強拉進來是不合適的。」
「無論你在顧慮什麼,我必須要提醒你,科恩早已跟我們要做的事情攪在一起了,誰也不能分開。」麗瑞塔公主輕輕搖頭:「難道你……是在擔心他的安危嗎?」
「我不是保姆。」
「那你對科恩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你從烏鴉那裡,承接了多少科恩的印象?」麗瑞塔公主並不大塞讓殺戮之魔隨便過關,反而是越問越細緻:「或者說,你有多大可能會接受他這樣一個朋友。不要在朋友的定義上與我糾纏,你的作為,我一直都看在眼裡。」
殺戮之魔皺起眉頭,心情似乎很煩躁,不過還是強忍著不對公主發洩。
「其實,你不是不能有朋友,只是你的標準太高吧?」麗瑞塔公主問:「這可以在烏鴉身上看出來。他是你一半意識,只是沒有你的記憶而已。他的性格、喜好,跟你相差無幾。」
「公主殿下真是……善解人意,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烏鴉露出個無可奈何的苦笑:「烏鴉是我一半的意識,所以在我醒來之後,他對人或事的感覺當然會與我這一半意識融合。可以說,我現在所見的一切,所想的一怯,都令我難受。」
麗瑞塔公主評價說:「一個孤零零的意識,加一上禁錮數千年的意識,兩者融合只是讓你難受,這已經很走運了。」
「烏鴉當他是朋友,而且是很堅定的確認這一點。」殺戮之魔歎了口氣:「每當我要想謀劃他時,心底裡湧起的抗拒感便會異常濃烈;而每當我想接受他、像朋友那樣對待他時,記憶的閘門就會茫然打開,過往的無數畫面浮現出來……在這種記憶面前,我和科恩的這部分經歷,能佔到多大比重?這段被喻為友情的東西,顯得太多於幼稚和單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你很迷惑。」
「換了你,你會不迷惑嗎?」
「我沒你那麼愛鑽牛角尖。」
「我不愛鑽牛角尖,但對他的感覺,這是一直存在的一種折磨!」殺戮之魔說:「烏鴉在這方面很脆弱,不單是對科恩,他甚至還對一個人類小女孩有強烈的依賴。餓因為意識的融合,我無法阻擋科恩在意識上對我的侵襲,如果我真的接納他成為一個朋友,那會對我造成很嚴重的後果--在我要殺掉一個人類時,我會想到這是我朋友的同族,我要顧及我朋友的感受!」
「你……你還真是單純得可怕。」麗瑞塔公主又好氣又好笑:「很簡單,有很多人類都有魔獸朋友,但他們就會因此而不殺魔獸了嗎?科恩本人也有魔獸,你可曾見過他殺魔獸的時候心軟過?!」
「為了果腹,魔獸會相互殘殺;而人類,甚至會因為取樂而殘殺同類;但你覺得科恩會這樣嗎?」殺戮之魔正色說:「不要小看科恩的侵蝕性,烏鴉的殺機,是在和科恩成為朋友之後開始改變,這是為什麼?那是因為科恩的作為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他!以本身的行為讓烏鴉變得不嗜殺,你覺得什麼性格的人才能做到?而我,卻正在受這樣的影響!」
「你……難道不能抵抗這種影響嗎?」
「我是烏鴉,我是待在科恩身邊、拿他當朋友的烏鴉,這樣的狀態下,我拿什麼去抵抗?」殺戮之魔苦笑:「成百上千次,我都想過一劍結果他,但是這種念頭根本無法存留,到後來,只能是一閃而過,而且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科恩·凱達,他正在成為我的弱點,而且是致命的弱點!」
第四十八集 第九章
大運河的水面,還是那麼平緩;駐紮在兩岸的軍隊,數量還是那麼可觀。每當夜晚來臨的時候,江邊的烽火幾乎可以和天上的浩瀚星辰連接成
片。當然了,以上只是浪漫主義的說法,現實一點的人已經能預見到,運河兩岸在未來十年的夜裡將會處處幽火。
今天晚上,就是布盧克帝國內戰的爆發臨界點。
因為此地內戰裡有充足的皇族成分,所以在這個節骨眼上,也會有富於傳統色彩的事情發生,比如說布盧克皇族的私家夜宴--其實這宴會的
真諦在於雙方都想標榜自己的風度和心胸,最不濟也要撈個談笑用兵的招牌回來,說不定還能鑲嵌上愛與正義的花邊。
換個角度看,在這時候擔心死多少人,那不是沒有信心的舉動嗎?
兩支劍拔弩張的小型艦隊,很誇張的在航道上擺出「T」字陣形,同時下了錨,布盧克老皇帝與斯維斯.赫本公爵上了同一條小遊船。
放置碗碟的是老親王亞提律,執壺傳菜的是斯維斯的母親,酒是十年陳釀,魚是現撈現做,看起來只是一次普通的家族聚會。岸邊、水中,同
時有上百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老皇帝與公爵對面而坐,侃侃而談,儘是些家長裡短,沒有一句話涉及了眼前的軍政……不得不說
,這兩叔侄如果去劇團謀生,都會成為實力派。
終於,酒足飯飽之後,老皇帝抹抹嘴,義正詞嚴的要求公爵歸順自己,而後者幾乎不假思索的拒絕了,於是,晚宴就在這唯一意思異樣的氣氛
中結束。
大家不住稱讚女性美貌、男子英武,溫文爾雅的握手道別,兩支艦隊也逐漸退開。
但等脫離對方的火力範圍之後,一路默不作聲的盧布克老皇帝回首過去,只把手臂一揚,第一支火箭就劃過了黑沉的夜,點燃了這場帝國內戰!
「言而無信!無恥至極!」南條約商團首腦所在的戰艦上,公爵的下屬們義憤填膺的喊叫:「迎戰!迎戰!南條約商團不是羔羊!」
「迎戰!」斯維斯公爵的目光,放到了河岸上:「一線部隊堅守,等待直屬第三團支援!」
戰鼓擂響,火光連綿,爭奪大運河的第一次攻防戰拉開了序幕。
主攻是大剪刀步兵軍團,此軍團從建立之日起就由皇帝親信統領,所以軍紀嚴明,裝備精良,屬於布盧克帝國近衛軍序列,是一支相當有戰鬥
力的部隊,也是近衛軍中唯一的戰役級別攻擊力量。這一次,他們是作為老皇帝的護衛軍團來前線,投入戰鬥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防守此地的,是南條約商團第六地方守備隊,因為皇族家宴的地點,剛好就在這個守備隊營地外的河面上,所以他們無形中排在了最前面,甚
至比公爵隨身近衛團的位置還要靠前。
第六守備隊,其實本身就是混雜了地痞、傭兵、土匪的一股流竄勢力,早月前才依附地方貴族加入到條約商團裡,甚至沒被納入商團直屬部隊
名冊,不但是如假包換的風吹兩邊倒、打仗四處跑的混吃等死部隊,而且還是商團臉上的一塊爛瘡--僅僅加入商團半個月,已經犯了無數案
子,官兵上下一心,搶劫、殺人、綁票無所不為。
對於這支「部隊」裡的「士兵」而言,上戰場並不需要太多技能,只要學會三件事情就能富貴吉祥了。
第一是要有眼色,仔細觀察戰場上的一切,知道哪些地方是缺口,哪些地方不在對方的攻擊路線上。第二是跑,跑不過敵人不要緊,只要比自
己的「戰友」跑的快一點就會很安全了。第三是跪,等山窮水盡之時,兩膝蓋一彎來個五體投地,不過是換身衣服吃糧而已。
就像今天晚上的戰鬥,雖然此地地勢狹窄,正前方是敵人,正後方就是凶悍程度不亞於敵人的商團督戰隊。但左邊有山,右邊是水,打起來這
兩個地方都是好去處,趁著夜色應該很順利的脫出戰團……可他們沒有想到,等戰火燃氣之後,這情況就發生變化了。
戰鼓一響,先是萬惡的魔法師照亮了天空,後是弓箭手點燃了山林和水面,把第六地方守備隊牢牢的限制在敵人的衝擊路線上。
「軍官」們大驚失色,數十逃逸者當場被督戰隊射殺,「士兵」們開始爭搶先前沒人願意拿的盾牌兵刃……
不得不說,攻擊一方的風格極富特色,大剪刀步兵軍團不做開戰熱身,也不做火力試探,直接進入正面突擊。一聲令下,攻擊線上巨盾成牆,
長槍如林,各兵種步步跟進,三百步距離上加快速度,弓箭手集群拋射五次之後,突擊兵就壓到千瘡百孔的地方守備隊面前--這是實力,來
不得半點虛假!
就好像鐵錘砸麵包,只是聽見鐵錘響,沒有聽到麵包叫。
縱深兩里的防禦陣地,很快就被洶湧的兵潮淹沒,整個視野裡都是翻飛的帝國制式兵刃,第六地方守備隊遭遇滅頂之災,想跑的,撒不開腿;
想跪的,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被稱為「大剪刀」--只要是會動的生物,都會被他們「剪」成兩段!
當地方貴族們跟斯維斯討價還價時,他們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軍隊」會變成現在這種摸樣,不到半個鐘頭的時間,整個營地就被穿透了,只
因為營地裡的建築帳篷雜亂無章,清剿殘兵讓剪刀們花了更多的時間。
夜戰中的野戰,很難讓一支隊伍打的暢快淋漓,對雙方來說,黑暗處就是無法控制的地區,好在現場狹窄的接觸面不用投入太多兵力,突破之
後,就要清剿、固守,而兩里的縱深剛剛能消化大剪刀的兵力。
半個多鐘頭之後,南條約商團的直屬第三步兵團已經開上來,與開闊處的督戰隊換了位置。
搶了開門紅的大剪刀軍團並不急於進攻,士兵們在陣營裡清理出幾條通道,讓後續部隊能順暢通過。於是,在噠噠的馬蹄聲中,貴族僱傭兵-
-薩瓦利家族的屠夫上來了。
薩瓦利是布盧克南方的世襲貴族,在政軍兩界擁有極大勢力,而且財力雄厚,成天跟魔殿眉來眼去,每每成為帝國法令必須繞道的絆腳石,這
支騎兵部隊,就來自其家族的私兵序列。老皇帝給薩瓦利家族開出的條件,凡是薩瓦利家族打下的土地,大家三七分賬,帝國七成。
按一般的戰場勢態,這時候應該是最好的出場機會,因為局面已經打開了,而且那個什麼直屬第三步兵團是臨時進入戰場,怕是連起碼的防禦
都組織不起來,所處地形相對前面要寬敞一些。於是剽悍的僱傭軍指揮官掄圓了馬刀,嘴裡呼喝著,讓麾下擺出衝擊陣型--作為特殊的,只
為家族服務的私兵,他們不用打神魔大戰,戰力保持得很完整。
所以,這支部隊跟那些在神魔大戰中混過的部隊不一樣,他們對某些事物缺乏警惕,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的戰意高漲,以致聽不到對方步兵
團裡的號令聲。
「敵騎兵--十五節外列陣!」
「弓箭手列陣完畢--射界良好!」
「陷阱檢查完成--撤樁!」
「器械準備完成--射界良好!」
商團直屬第三步兵團的指揮旗下,身形偉岸的中校指揮官正昂望夜空,悲憤莫名的念叨著:「……最後一名,媽的,就因為是最後一名,就被
發配到這裡來指揮菜鳥……早知道就去學寫詩了……」
「報告指揮官閣下,全軍準備完成!」作戰參謀聲音響起:「等候閣下的作戰命令!」
「叫長官!」指揮官對著這個軍銜比自己高的下屬吼:「對方排的那麼緊密,先給他們加點油--長程弓箭誘騙散射!」
「是!長官!」少將作戰參謀在肚子裡咒罵著,卻不敢頂撞這位披著黑披風的軍官--對方是斯比亞帝國援助的戰場指揮官,而第三步兵團本
身的全部軍官,這次只作為參謀和副職參與戰鬥。
「哈哈哈--稀稀拉拉幾枝破箭!」薩瓦利屠夫的指揮官大笑:「命令--緩步向前!」
「緩步向前!」整齊的馬蹄聲響起。
「標定十節--穩住!」商團軍陣營中傳出語音怪異的命令。
「舉盾--中速迫近!」薩瓦利屠夫們開始提速。
「穩住--穩住--」商團軍中,十幾雙眼睛緊盯著指揮旗:「放!」
天空中,響起奇異的尖嘯聲。
「自由衝擊--」驚惶中,屠夫指揮官的喝令聲戛然而止,一枝來勢迅猛的破甲箭貫穿他的門面,另一隻破甲箭從肩胛射進,直接刺入肺部。
整條進攻線上血珠飛散!
整齊的騎兵陣列正準備衝擊,但瞬間就被箭雨籠罩,刺眼的魔法光線中,被射成刺蝟狀的戰馬悲鳴著,拖著影子栽倒,最後只能徒勞的彈動腿
腳!
「斯比亞人……斯比亞人……」運河戰艦上,老皇帝身邊的一名將領喃喃自語,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退縮著:「這是斯比亞人的箭雨……」
「撲通」一聲,失魂落魄的將領失足掉下水去。
「不用救,這種窩囊廢,死了更好!」老皇帝臉色鐵青:「命令薩瓦利家族,給朕把那些人拿下來!拿下來!朕就站在這裡看!」
老皇帝的命令被傳達了,薩瓦利僱傭兵將領們拿出了他們的看家本領,步騎聯合衝擊--在古老的傳說中,薩瓦利家族就是因為這個戰術幫助
布盧克帝國建國。但那畢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特別是在今天晚上,在面對一個不知名對手的時候,薩瓦利家族踢到了鐵板。
十節,薩瓦利家族以前並不知道這東西的具體概念,只知道大概是一個距離單位,但這個時候,他們深刻體會到了--那是斯比亞軍事體系中
,戰場覆蓋火力的邊界線,進入十節之內,會遭受猛烈而精準的遠端打擊,就像是踏入猛獸的領域一般!
對方的弓箭指揮官太狡猾了,他們能準確測量出僱傭軍的行進速度,指揮弓箭在最恰當的時機發射,在魔法照明箭的引導下,對方的箭雨鋪天
蓋地。英勇而強悍的薩瓦利僱傭軍,在進入的時候就遭到了巨大打擊!
連射、拋射、直射、緊急連射,商團直屬第三步兵團的弓箭兵們苦不堪言,手套下已經鮮血淋漓,但來自斯比亞的傳令官卻一次次的下達口令
,根本不顧他們的體力已經耗盡--平常弓箭兵只能連續拉弓五到十次,最優秀的弓箭兵也只能連續拉弓十五次!
而他們,已經拉弓十次以上,能射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終於,本隊指揮官上前提醒弓箭指揮官,自己的士兵已經到達極限,在這樣射下去就
會變成殘廢了。
「廢物--這就是一群廢物!"對於這些體能與技能都遠遠落後於斯比亞弓箭兵的下屬,指揮官破口大罵之後也只能改變戰術:「改變隊形,站
成六排,準備再接戰時支援射擊!」
突然稀疏下來的箭雨,給了僱傭兵一個難得的喘息之機,他們跌跌撞撞的衝了上去,居然還沒有忘記保持戰線。在短兵相接的時候,誰的戰線
保持得好,誰就佔優勢。
然後,他們就進入了預設陷阱區。
人仰馬翻。
一個小小的套筒,能折斷一匹駿馬的腿骨;一根尋常的木桿,能瞬間拉到七八名步兵;一節三十臂長的繩子,能讓一個小隊陷入混亂……
沒有人能想到,只用半個小時時間設置的陷阱區會有這樣的效果。加上之前弓箭的打擊效果,最終能衝到陣前的僱傭兵,只有總數的三分之二
,而且稀稀拉拉不成陣型,所謂的步騎聯合衝擊,已經成了一個笑話。
而陣前,卻還有一道看不見的死亡線。
弩箭、飛斧、魔法,徹底把僱傭軍聳入絕境,還騎在戰馬上的僱傭兵傷亡尤其慘重。
越過這道線,僱傭兵面前就是一個很傳統的兵種,長槍兵。但他們那稀稀拉拉的戰線,已經顯然不是對手,即便是衝擊力強大的騎兵,看見特
別加粗過的長槍也會心裡發寒……
沒有什麼意外,短短的接觸之後,僱傭兵的戰鬥意志就接近崩潰。
在死亡線上的魔法漸漸湮滅時,前線指揮官一聲令下:「突擊兵上前--準備投矛!」
本來斯比亞中沒有這個科目和戰術,這是針對部分魔屬士兵的爆發力而臨時設置的。
「投矛!再投!衝鋒!」
精悍的突擊兵將自己手中的兩支短矛投擲出去,然後再抽出戰刀,吼叫著開始了反衝鋒。這個戰術沒有讓志願軍官失望,上千支短矛敲碎了雇
傭兵最後一點戰鬥意志,它們開始潰退,但卻跑不過處於體力巔峰的追兵……飽經打擊的薩瓦利屠夫在他們面前變成了羔羊!
這次進攻,最終變成徹頭徹尾的找死。
看著威名赫赫的薩瓦利屠夫被人屠宰,布盧克老皇帝的戰艦上,一片靜默。
看著自己人屠宰威名赫赫的薩瓦利屠夫,條約商團首腦所在的戰艦上,也是一片靜默。
其實這一次戰鬥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會對整個戰役佈局造成什麼影響,因為這本身就是一個應景的安排,只是為了向對方表現自己的態度和意
志。老皇帝和公爵,都沒有想到最後會打成這種局面。相比第二階段的慘厲,第一階段就像一場殺懦夫的馬戲。
僱傭兵從士氣澎湃到意志崩潰,這一過程非常清晰,清晰得讓薩瓦利家族代表哭成淚人,也讓旁觀者毛骨悚然。而感受最深的,卻是商團軍隊
的將領們--因為斯比亞援助軍官,進入這支部隊不過才十天時間,他們根本沒辦法把士兵改造成滿意的狀態,只能在戰術、指揮、配合上想
辦法,可即便是這樣,成果也極為顯著。
看著最後幾名薩瓦利僱傭兵推出布盧克舞台,斯維斯公爵冷峻的目光中隱藏著縷縷疑惑。他知道,關注這裡的目光不僅僅是商團和布盧克,還
有很多很多,甚至還包括--科恩.凱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