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集 第一章
「那是斯比亞的軍隊,我們不能和這些人爭狩獵地。」負責指揮魔屬聯盟狩獵隊的子爵,一面擦著額頭上沁出的冷汗,一面大叫,「我們馬上撤退——快吹號角!」
身為狩獵隊的指揮官,這位子爵根本不想知道斯比亞軍隊為什麼會來到分界線魔屬一側,也不想猜測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事,此刻在他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離這支部隊越遠越好!因為他們的皇帝是個流氓,這支軍隊理所當然可以做出一切出格的事。
急切的號角聲響了起來,三三兩兩的貴族們立即收攏僕人和獵犬,向指揮旗幟所在地退卻。而在遠方,那沉悶的馬蹄聲正不斷的傳來,原野邊緣的山谷出口處湧出一支黑色衣甲的騎兵,雖然人數不是很多,但迅速分散開後還是佈滿了山谷兩側。緊接著,黑色陣營裡有一面火紅的旗幟搖晃起來,震盪整個原野的吶喊聲中,黑甲騎兵排列成衝擊線,向退卻中的貴族們追去。
馬刀爍亮,戰旗激盪,騎兵馳騁著,速度快得如同奔騰在大地上的洪流。
「違反規定,這是違反規定的行為……」看到這樣的狀況,帶領狩獵隊的子爵驚呆了,「該死的斯比亞軍隊,該死的科恩。凱達,怎麼可以把我們當成目標?我們是貴族啊!」
「子爵閣下,現在要怎麼辦?」另一個貴族趕到,「情況危急,你要拿出辦法來!」
「傳令兵打旗語,讓他們分散成兩股,從不同的出口跑。什麼都不要管直接回國,跑掉一個是一個!武士負責沿途保護,僕人就地阻擋敵人。」有了別人的提醒,子爵大人才猛然醒悟,在發出一連串命令之後,他對自己的護衛說:「你們跟我來,打出白旗!」
「你要幹什麼?子爵閣下,怎麼可以打白旗?」
「我去交涉,盡量拖延他們,趁這段時間,你快帶著人後退。」話沒說完,子爵已經拍馬衝出,「如果我被抓,請幫我準備贖金!」
在子爵大人打著白旗迎上去的時候,魔屬貴族隊尾與斯比亞軍隊前鋒已經開始了第一波接觸,逃追中的雙方以弩箭對射!
魔屬一方使用的弩機雖然精良,但卻是狩獵所用的器具,在射程、精準還有發射速度上,根本不能與斯比亞軍隊手裡的連發駑機相提並論,呼嘯的箭矢往返穿梭,受命在隊尾周旋的僕人們接連濺血落馬。
持續的追擊中,斯比亞騎兵保持著一道整齊的衝擊線,在帶隊追擊的軍官命令下,前排的騎兵又來了三次準確的連射,連片的馬匹悲嘶中,魔屬貴族本來就顯得凌亂的隊形徹底崩潰。不少落馬的貴族被自己人活活踩死,沒落馬的也好不到哪裡去,哭爹叫媽的好不淒涼。
衝上的子爵還沒跑過一半路程,就被天上的翼人偷襲,先是一陣亂箭射死護衛在子爵周圍的武士,然後一張繩網丟下來,把這位衣冠楚楚的子爵大人和那桿白旗裹在一起拖上天。
於此之前,魔屬方面大約有八百名武裝起來的僕人緊急聚集在指揮旗幟前,勉強結成了一條陣線。當子爵的拖延行動失敗之後,那催命一樣的號角就被吹響,這些臨時拼湊的「部隊」也叫喊著向斯比亞軍隊反衝回去——他們要去解救那些奔逃中的貴族。
不管這些僕人在不久之前的狩獵行動中表現的多麼凶悍,但在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心甘情願的去面對斯比亞軍隊。可如果現在不衝,那麼連他們自己在內,一家人都會死得很淒慘。衝上去說不定還有點活的希望,因為對方的人數也不到千人。
在衝擊途中,這些武裝僕人的隊形越靠越近,越排越密。這正是指揮者事先分派給他們的戰術,讓他們採取密集陣形,從敵人戰線中央突破。如果成功的話,敵人會擔心側翼受襲,必定會分兵圍堵追殲,那麼分散逃離的貴族就會安全些……
可見帶隊狩獵的貴族中,也不乏有見地的軍官。
王意是不錯,可惜這樣的陣形在翼人眼裡卻是活靶子,在武裝僕人剛剛完成密集陣形的那一刻,二、三十個小型火油石彈被丟了下來。石彈在天空中拖出一道道黑煙,接二連三的砸進衝擊的馬隊中,不管落在地面還是落在人體上,石彈都會在瞬間彈離所接觸的物體,然後火油飛濺,爆出一朵朵或殘缺、或飽滿的火焰之花。
偶爾一個石彈擊中地面筆直彈起後,飛濺出的艷麗火焰就能點燃幾十號人。
被火焰覆蓋的武裝僕人們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渾身粘滿火油的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隊伍中亂撞,不斷製造出新的火人。恐懼像水波般擴散開來,密集的陣形很快就成了一盤散沙。
在混亂中,迎面而來的數百斯比亞騎兵靈活的調整了隊形,雪亮的長槍頭放了下來,以三角陣衝進武裝僕人組成的馬隊中。雙方剛一接觸,臨時組成的「僕人部隊」就變成了一塊腐朽的破布,被突進的斯比亞騎兵硬生生的從中撕成兩半!
武裝僕人哪裡是斯比亞騎兵的對手?
在橫飛的血雨中,看著一個個同伴被敵人穿上長槍,他們手上的刀還沒有揚起:心中的戰鬥意志就已經蕩然無存。外圍的掉轉馬頭就跑,卻死在飛斧箭矢下;接戰處也混亂不堪,三三兩兩擠成一團,被敵人用騎槍掃下馬背,一旦落單,就會在第一時間被穿個透心涼。
一個洪亮的聲音傳出命令,組成三角陣的斯比亞騎兵紛紛向敵人投出手裡的長槍,之後左手取盾、右手提刀,分為十人一組的游擊組,就近分散逼殺,用強悍的武力把這些隊形散亂的武裝僕人碾壓得氣都喘不過來,就連想逃跑都分不清方向。
這時候,其他的騎兵已經追上了魔屬貴族,先用手裡的連射弩一陣狂射,再拿馬刀一通砍劈,魔屬貴族紛紛慘叫落馬。仗著馬快逃向出口的人,連貴族帶武士也只有稀稀拉拉的數十個——這之後再被天上的翼人折磨一番,成功逃走的不足一個人的手指頭總和。
總數四千人的狩獵隊,一下子完全被打散,在短短的時間裡被完全分割開來,徹底的淪落為斯比亞軍隊的獵物。絕望的魔屬貴族們在平原上兜著圈子,而凶悍的斯比亞騎兵卻追在他們後面,輕鬆的用馬刀把他們二砍翻,沒有憐憫,沒有遲疑,也沒有停頓。
沒過多久,平原上再沒有成規模的逃竄,游騎兵正在收拾那些最後的零散魔屬貴族。大部分騎兵下了馬,把躲藏在淤泥中、樹頂上、草叢裡的敵人一個個揪出來。不是貴族的當場格殺,貴族雖然暫時活下來,但待遇也好不到哪裡去。因為斯比亞的士兵都比較粗魯,他們會先把這些貴族打得不成人形,然後再把他們集中在一片平坦的地面上,讓他們跪成一個規則的圓形。
三百多名貴族裡,大多數都是被刀背砍中後背而落馬,也有少數人丟了一條手臂或腿,但別想得到任何治療……至於那些無法維持跪姿的,立即就會被綁上石頭丟下河。
從雙方交戰起,到一切平定為止,在先前「狩獵中」存活下來的一千多部族居民都保持著絕對的中立,既不為某一方加油打氣,也不乘亂逃命,更沒人去救那些被綁在河邊的族人……他們就乖乖的坐在原地,睜著無辜的雙眼,驚恐看著這一切發生。
「這是違反規定的!你們要付出代價……慘痛的代價!」狩獵隊的首領被押了過來,但這位子爵卻不怎麼老實,不停的叫喊著,「現在是狩獵季節,不允許開戰!而且我們是貴族,就算被俘虜也要給我們相應的待遇。科恩。凱達就是這樣訓練你們的嗎?你們這些流氓!」
在他吵鬧不休的時候,一隊衛兵簇擁著幾位軍官快馬而來,當頭的一位軍官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精緻的盔甲,背後還披著一襲純黑色的披風。在斯比亞軍隊中,黑色系列披風代表的是一種特殊身份,通常只有近衛軍的軍官或者准將以上軍銜的將領才能得到。除此之外,皇帝陛下也會不定時的點名,授給某些人黑披風: —那些軍功卓著並通過陛下考驗的軍官。
但這位軍官只是中校軍銜,身上穿的又不是近衛軍盔甲,顯然是屬於後者。
看管子爵的士兵向子爵的小腹處來了一拳,然後抓著子爵的頭髮,把他那張洋溢著痛苦表情的臉向中校軍官做了展示,「報告長官,這雜種說他是帶隊的。」
「是個子爵,這種下賤的爵位在魔屬聯盟滿街都是。」中校軍官用馬鞭托起子爵的下巴,「你是那一國的?」
「我要提醒你,注意你的用詞……就算是科恩。凱達,也不敢這樣形容魔屬聯盟的貴族。」在疼痛稍微緩解之後,子爵冷笑著回答,「本人是威爾斯帝國的貴族。在魔屬聯盟,貴族是光榮的,至於不暖什麼的,也只有在神屬聯盟治下的國家才能發生!」
「在貴族變成獵物的那一瞬間就已經下賤了,有實力的人才會變得高貴。」
中校用平和的口氣說:「現在給你一個機會,附近還有其他的狩獵隊活動嗎?」
「我不會給你提供任何消息。」子爵拒絕回答中校的問話,「按照慣例,我應該被送到斯比亞帝國,你們有義務通知我的家人,讓他們帶錢來贖我。」
「什麼慣例?」中校回過頭,問另一個軍官,「參謀官,有這樣的慣例嗎?」
「有的,但那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參謀官解下頭盔,悠閒的回答,「在非戰爭的狀態下,捕獲的貴族可以被其家人贖回,一個子爵的贖金是五千枚金幣。」
「皇家學院果然沒有白讀,你腦袋裡裝了不少東西,」中校轉回頭,用手拍拍子爵的臉,「你這條命也值不少……但我手上現在有幾百個獵物,不缺你這個錢。」
「你沒有殺我的理由!」子爵眼中有些慌亂,「殺一個放棄抵抗的貴族,魔殿會直接跟神殿交涉,你難道不怕讓科恩。凱達陷入被動的局面嗎?」
中校軍官後退一步,順手抽出佩劍插進子爵的胸口。子爵微張著嘴,臉色在瞬間變得如同白紙,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中校。
「從剛才開始,你直呼我國皇帝陛下的名諱兩次,實屬罪大惡極。」隔著頭盔護臉,中校冷冰冰的聲音傳了出來,「如果不服氣,就去向你的黑暗魔王喊冤好了,我等著他……如果他願意為你報仇。」
說完,佩劍以一個橫切動作抽出,子爵向後仰倒,嘴角噴吐血沫,四肢不斷抽搐。這副淒慘的模樣,嚇得旁邊跪著的幾個年輕貴族哭出聲來。
「去查清楚一切,然後把他們把押,我們換裝備的錢全靠他們了。」擦乾淨劍上的血跡,中校抬頭四望,「把那些部族的人放下來,受傷的包紮治療。」
「是的,長官,我們會做。」參謀官點點頭,「我知道你曾經是總參謀官的副官,先公後私是你永遠的信條。但現在公事似乎處理完了,我們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公事沒有完。」中校搖頭,走向千多名呆坐的部族居民,「還要去教訓這些混蛋。」
看到一個全身盔甲還帶頭盔的軍官在衛隊的簇擁下靠近,一直處於發呆狀態的部族居民再次不安起來。前排的人驚慌失措的站起,不清楚是否應該阻擋一下,有幾個老者擠出人群想上前說點什麼,還沒等靠近,就被虎背熊腰的衛兵推到一旁。
「你們這些締塞西斯部族的蠢貨!」在人牆前,中校停下了腳步,威嚴的目光從護臉孔洞中透出,從左到右把身前的部族居民掃視了一遍,「首領在那裡?給我站出來!」
一個手持鼓槌的青年走出人群,向中校軍官深深的行了一禮。
「你是這裡的首領?」中校的語氣中透出一絲懷疑,但隨即恢復了正常:—正常的粗暴,「你這個蠢貨,為什麼不服從斯比亞帝國的命令?」
「命令?」年輕的首領抬起頭來,竟然是一臉的迷惑,「什麼命令?」
「啪」的一聲,年輕首領的臉上立即就挨了一記耳光。
「在一年前、半年前、甚至三個月前,斯比亞帝國和三十六部族總首領聯名向你們下達了三次命令,要你們撤退到神屬一側斯比亞帝國段,你們為什麼不服從?」中校軍官用憤怒的語氣說:「還說什麼故土難離……今天這種局面,全是你們這些蠢貨自找的!」
「以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點,如果是前任首領做出的決定,那一定是全體長老的意思。」年輕的首領反駁說:「而且,我們的前任首領德高望重,並不是什麼蠢貨。」
「是嗎?你是首領?」中校軍官仰望長空大笑數聲,然後一腳把年輕首領踢到地上蜷成一團,「那種固執的節奏,就憑你這個菜鳥也能敲得出來?」
「我雖然是菜鳥,但我卻是首領。」年輕首領抬起頭,「不要為難我的族人。」
「想騙我嗎?你這蠢貨!」中校又加了一腳,「你什麼時候接過鼓槌的?說!」
「就在剛才……」年輕首領在地上翻滾,嘴裡含混不清的回答著。對軍官的這種暴行,周圍的部族居民無計可施,大多數人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長官,你不覺得累嗎?」參謀官在一旁懶洋洋的勸解,「我們才長途奔襲打完仗呢!」
「呸!沒血性!」軍官唾了一口,向部族居民層層圍護的圈子裡走去,「老傢伙,你躲在哪裡都沒有用,看我把你揪出來。」
強烈的恐懼感下,部族居民讓出了一條通道,讓軍官順利的走到了大鼓前,之後就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好一陣沒聽到長官罵人,參謀官覺得事情不對,急忙衝過去,看到了被鮮血染紅的大鼓,還有躺在鼓邊的老首領。
「三次命令!三次命令……你都不肯走。」中校的語氣低落下來,「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的固執為你換來了什麼代價?因為你的固執,無數的族人死了,連你……也死了。」
「長官你……」參謀官看到中校的披風在微微顫抖。
「早叫你離開了。」脫下手套,解下頭盔,中校軍官那張年輕的臉上,清晰的掛著兩道淚痕,「我都寫信讓你離開這裡……你為什麼不走……」
參謀官本想小心翼翼詢問一下中校跟這位老首領的關係,中校已經雙膝跪倒,並且伏下身去,用手捧著老首領的面頰,親吻了老首領血跡斑斑的額頭::參謀官當場楞住,因為在三十六部族中,只有直系親屬才能親吻親人的額頭。
「是老首領的兒子……你是老首領的兒子……你是烏達!」一個老者膝行過來,抓著中校軍官的手大叫,「你是老首領的兒子沒錯!烏達,你還認得我嗎?
我是你叔叔啊!帶我們走,救救我們!我們現在願意離開!「
「去你媽的!」中校狂怒,一耳光就把老者打得跌倒,破口大罵,「你算個什麼東西!」
「救救我們啊……」更多的人湧過來,抓住中校軍官的衣角,哭的笑的叫的喊的都有。為了向軍人們證明中校軍官是本部族的子弟,他們開始不停訴說自他出生後的一切故事。有人叫喊他的乳名,有人標榜自己小時候為他洗過尿布,還有人說帶他去偷看過女人洗澡……
參謀官費了很大勁才把中校搶出來,但又立即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部族居民圍個水洩不通。直到周圍衛兵的拳頭亂飛,才把局勢穩定下來。
手裡抱著父親的遺體,中校冷冷的看到伏跪一地的部族居民。自小生長在這裡的他,自然是深知這些人的秉性……哪怕是心懷好意,也絕對不能好言對待。
「想被救嗎?你們這些蠢貨。」
回答當然是一致的、堅決的、義無反顧的。
「這世上,能救你們的人只有一個,他是斯比亞帝國的皇帝,科恩。凱達陛下。你們這些卑賤的爬蟲,去聖都請求他的饒恕吧!」用冰冷的語氣說出這個答案,中校的目光久久凝視著父親的臉,柔聲說:「為了這些人,你死得值嗎?」
聽到長官這句話,一旁的參謀官心情複雜到極點……
第二章
神魔分界線,魔屬一側,威爾斯帝國段,蝮蛇鎮。
自從一天前回到這裡,斯維斯。赫本公爵就一直陪著仙尼亞。吉倫特小姐,留心她的身體狀況。幾乎沒費什麼勁,公爵大人就說服鎮長借出鎮心高塔,因為那裡的某個大平台其實是一個風景絕佳的小花園,身處其中的話,既能在成片的綠蔭之中感受鳥語花香,又能憑欄遠眺享受繞身涼風。更別提充足的陽光了,那對仙尼亞小姐的身體非常有好處。
剛剛解了毒的仙尼亞小姐,身體還是比較虛弱的,在公爵大人和某人的堅持下,更重要是在回來的路上她打牌又輸給某人……仙尼亞小姐很委屈的換上一襲華麗長裙,再戴上一頂輕巧的淑女帽,靜靜的坐在躺椅上接受陽光治療。
不得不說一句,這樣的打扮很適合她。
斯維斯公爵就坐在她對面,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邊輕抿銀杯中的紅酒,一邊翻閱桌上的文件。只是偶爾抬起頭來,用他那能醉倒眾生的漂亮眼睛仔細觀察一下仙尼亞小姐的氣色,或者再勸仙尼亞小姐喝點飲料。公爵的眼神,還有說話的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都是在仙尼亞小姐即將生氣的前一刻,至於他的語氣腔調,自然也還是屬於醉倒眾生那一類。
對公爵大人的態度,現在的仙尼亞小姐倒有些無計可施,她不是不想生氣,而是無法生氣。明明胸中才積累了大量的怒氣,但每當接觸到公爵大人那明亮的眼神,怒氣就如同放置在烈日下的小冰粒一樣快速消融,就連那絲僅餘的不滿,也會被公爵大人的一句輕柔話語掃得蕩然無存。
反覆多次之後,仙尼亞小姐終於放棄了生氣找碴的不良企圖。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她也打量起對面的公爵來……挺不錯的長相,還有白裡透紅的皮膚,臉部的線條也柔和得讓人心動。現在看起來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眼,不過最令她疑惑的卻是……在以前相處的日子裡,她也很多次跟斯維斯公爵獨處過,怎麼在那個時候不曾感受到公爵這份能沁人心扉的獨特魅力?
「怎麼了?」斯維斯公爵又一次抬起頭,用溫柔得要人命的眼神注視著她,「不舒服嗎?」
「不要看我。」一接觸到斯維斯公爵的目光,仙尼亞的心跳就立即加速,想都沒想她就抬起手來,用手掌隔斷彼此的目光。
公爵的頭左右移動,仙尼亞的手掌也跟著左右移動,到最後沒辦法,她乾脆把手背回收蓋在自己眼睛上,臉上透出淡淡的紅暈。
「看起來你現在很有活力的樣子。」公爵笑笑,「你在出汗,喝點什麼吧!」
雖然避免了眼光的接觸,但仙尼亞小姐的抗拒卻冰釋在公爵的話語裡。
「就這麼簡單嗎?你一定是在想什麼壞主意取笑我。」她把手掌一翻,稍露出俏麗的雙眼,然後在公爵回答之前再次蓋住雙眼,「你跟那個什麼阿撒一樣,都是壞人,本小姐聰明絕頂,才不會上你的當。」
「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指控,我只能說自己很無辜。」斯維斯公爵放下手裡的文件,用富於活力的語調回答,「怎麼,在小姐你眼中,我一直都是一個不可以被信任的人嗎?」
「信不信任的倒沒那麼嚴重,最主要還是看你的表現。」仙尼亞小姐放下手,俏皮的歪著她小腦袋說:「不准把我中毒的事情告訴爺爺,要不然的話……哼哼!」
可惜,她這句本用來威脅的話卻連一丁點的威力都沒有,反而像是在向公爵撒嬌。
自從仙尼亞小姐偷跑,斯維斯公爵尾隨其後開始,兩個人已有半個月的時間在一起。在這段時間裡,脫離了貴族身份的制約,也遠離了紛擾的俗事,兩個人都放下彼此的面具,單純的相處下來(有科恩在,他們想不單純都不行),以前兩人之間的隔閡也在不知不覺中淡化下去。
之後發生的一系列離奇的事件,特別是仙尼亞小姐中毒的事,更把兩個人的關係進一步拉近……自以為死到臨頭的仙尼亞小姐表現出性格裡最真實的一面,變得溫柔、可愛、善良;而斯維斯公爵也一掃「陰柔頹風」,臨危不懼、冷靜沉穩的形象,在仙尼亞心中紮下了根。
中毒的壓力一去,大家都放鬆下來,兩個人之間也不是以往那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既然現在兩個人不再是對立的關係,而是以一種普通的心態看待對方,那麼對方的優點當然就能看在眼裡。仙尼亞小姐的坦率真誠和公爵大人的翩翩風度都屬世間少有,相互關注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在這個時候,仙尼亞小姐這句不經意的話一出口,兩個聰明人的心情都起了一絲非常微妙的變化,氣氛也有了相應改變。
「饒命啊……救命!」就在情況變得尷尬之前,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非常適當的在花園平台上方的小平台上響起,那當然是某個倒霉的族長在聲嘶力竭的求饒,「我什麼都說,我什麼都說,求你不要把我放在陽光下,我招、我都招!」
「又來了。」斯維斯公爵歎了口氣,仰頭喊了一聲,「阿撒閣下,拜託小聲一點可以嗎?」
「你搞清楚,這又不是我在叫。」科恩從上方平台上探出頭來,凶悍的回答說:「幹嘛,你有意見?有意見我也不讓你參加!」
「我不想參加,但仙尼亞小姐的身體正在恢復中,她需要靜養,你明白靜養的意思嗎?」
幾天接觸下來,斯維斯公爵知道這位阿撒。古台先生幹什麼事情都是為了找樂子,通常情況下,就算是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時,他的心情也是很好的。
所以這時斯維斯公爵也並不跟他多話,直接拿仙尼亞小姐的健康壓他。
「知道了。」回答一聲,科恩消失在平台邊緣,緊接著傳出一聲喝罵,「閉嘴!」
幾個耳光之後,藍五血族族長的慘叫就變成了低聲的嗚咽。此情此景讓下面兩人同時搖頭……藍玉族長一定是壞事做得太多,所以才會遇到這位坎普瘋狼。
而阿撒先生簡直就是他的剋星,不,或者應該加一句,阿撒先生也是他們兩人的剋星。
從回來的路上,這位仁兄就把藍玉族長綁在車頂上,讓他享受了一整天的陽光,到晚上休息的時候,被拖下馬車的藍玉族長只剩半條命了……大多數血族人雖然可以在白天出現,但還是要小心翼翼的避免被陽光直曬,如果長時間的停留在陽光下,陽光會使他們的身體變得極為虛弱。
這位怎麼說也是一族之長,知道的秘密相當多,所以這種殘酷的拷問也就一直沒結束,不斷有諸如埋藏的寶藏、部族機密資料被科恩壓搾出來……不用說,這位倒霉的藍玉族長,現在又得透露點什麼秘密來換取片刻安寧了,雖然每次拷問前他都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對於科恩的行為,兩個人也沒有表示反對,只要不搞出人命,仙尼亞小姐才不會管這個閒事,因為在她心裡,藍玉族長是一個教唆手下隨便下毒的人渣。
而斯維斯公爵考慮問題的方式就比較古典……除了討厭這個人之外,他認為這人不是自己抓的,自己沒有權利過問。
「說吧!你手下有多少走狗?」站在涼棚下的科恩一隻腳踩在藍玉族長的頭上,把他的身體慢慢的推進陽光裡,手裡的鞭子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除了這一次的事情,你們還在分界線上幹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科恩的這個提問非常刁鑽,怕陽光的血族,所做的不能見光的事,可能數都數不清啊!
「沒有幹過其他的壞事了,二十多年以來,這是我們第一次來神魔分界線。」
看到近在咫尺的陽光,藍玉族長低聲哀號著,「我說我說……我們藍玉血族共有兩萬餘人……」
「是嗎?你們的種族裡還真是大把的出人才啊!才兩萬來人就能拿得出上百精英武士跟人打群架,死了十來個長老你連眼皮都不眨一下。」科恩嘿嘿一笑,「既然你們血族人強馬壯,死人跟掉頭髮一樣自然,不如我把你放在太陽下面曬死好了,反正你那兩萬多族人也不會心痛……」
「可是……」藍玉族長也是個妙語連珠的人,「英雄,他們不會心痛,但是我會痛啊!我全身上下都在痛……」
「當然,你會痛的。」科恩一臉的正經表情,「但那跟我一個銅板的關係都沒有。」
「他們會拿錢來贖我的,英雄饒命啊!您可以拿我換很多的錢……」
「怎麼?你認為本英雄是一個能被錢收買的人嗎?」某人大義凜然的宣稱,「告訴你,本少爺代表的是正義……你們爭奪的那些寶物跑哪裡去了?給我交出來!」
「那些寶物都寄放在魔殿了,由血族長老看管著。雖然寶物是上古傳承下來的,但除了象徵意義之外,本身並沒有什麼價值。」藍玉族長大口的喘著粗氣,「一個是殘破的卷軸,另一個是誰也不能識別的金屬徽記。如果英雄喜歡寶物的話,白羽血族手上的東西才是寶物……」
「哎……」像是想起了什麼,科恩苦惱的抓了抓頭,「寶物哇!這玩意太虛無縹緲了,也很難脫手,不如—;我們還是談錢好了。」
「但是英雄,在幾天之前,您不是已經寫信叫我的族人來贖我了嗎?是您叫他們帶來五萬金幣的贖金,當然」英雄您說什麼都沒問題。「為了不被曬成人干,藍玉族長變得十分的乖巧,」只是現在改變數額的話,怕是來不及通知他們,也來不及籌措啊!「
「不行,那是幾天之前的價格了,我要加價才行。這段時間以來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而且你還長胖了不少。」看了看藍玉族長那張被打得浮腫的臉,科恩把五指一張,「再加五萬,你馬上就得給我打欠條。不,應該寫血書才成!」
一陣奇奇怪怪的聲音過後,科恩帶著滿意的笑容下到花園平台,毫不見外的坐到斯維斯公爵和仙尼亞小姐旁邊。
「大小姐的氣色越來越好,看樣子餘毒都消除得差不多了。」拿起酒杯,科恩看著仙尼亞的臉說:「再過上幾天,大小姐你又能提著刀子滿街砍人,真是得祝賀你。」
「瘋狼閣下啊!你可別想跟我要錢。」仙尼亞小姐把玩著帽子上的飄帶,「我很窮呢!」
「這不是問題,我剛剛有五萬金幣的進帳,湊合的話也可以應付一陣了。」
科恩笑咪咪的回答說:「至於解毒的事情,是這位公爵幫你扛下的,冤有頭債有主,我可不會笨到問你追債的地步。」
「別說我沒提醒你,像藍玉族長那樣的人物,打下的欠條也不怎麼保險吧?」
仙尼亞搖搖頭,「現在他在你手上,當然你要他做什麼都行,但一脫離你的掌握,別說錢收不回來,說不定還會馬上反咬你一口……照時間看來,他的手下也快到了哦!你不準備一下嗎?」
「正因為有這樣的顧慮,所以我在這幾天研製了一種新配方的毒藥,剛才已經給那傢伙喝了。」科恩輕描淡寫的回答,「這傢伙喜歡給別人下毒,現在輪到自己中毒,非常公平。」
「你給他喝了毒藥?」仙尼亞小姐吃了一驚,「你什麼時候變得精通毒藥了?那可是一門複雜的學問,沒個五年十年的別想有所成就。」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綜合利用,什麼事都要自己精通的話,我不是要被活活累死?」科恩眉飛色舞的解釋說:「應急用嘛!我只要把幾種毒藥混一混,再加點泥上啊!灰塵啊!還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給他喝下去就搞定了,多簡單啊……」
「你的意思是說……你沒有解藥?」仙尼亞抱住腦袋呻吟了一聲,「你這個亂來的傢伙,後面的事怎麼解決?如果他毒發身亡的話,我們會很頭痛的!」
「我們需要頭痛嗎?」科恩把兩手一攤,「藍玉族長說他手下無論下毒解毒都是一流的,我把原料單子開給他們,讓他們自己去研究好了……有研究才會有進步嘛!我是在促進他們研究毒藥呢!」
「閣下,還是見好就收吧!仙尼亞說得沒錯,不出意外的話,他的手下今天晚上會到這裡,蝮蛇鎮又將變得很熱鬧。」這時,一直沒開口的斯維斯公爵輕聲說:「我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血族,但他們畢竟是個大種族,僅憑你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滅亡他們的……再說你殺了那麼多血族長老,什麼仇也該報完了吧?」
科恩看著斯維斯公爵,沒有說話。
「他畢竟還是一族之長,私下動點刑還沒什麼,如果讓他在他的手下面前顏面盡失,那麼整個血族都會恨上你,小事情就變成廠大麻煩。」斯維斯公爵笑了笑,「如果我是你,我就會一切按照規矩來,先給他換件體面點的衣服,然後收錢放人。」
「對啊!反正我也給他下了毒,可以慢慢的收拾他。」科恩點點頭,「你好不容易想出個辦法,我也不好不照顧你的面子……就照你說的辦好了。」
另兩人不禁為之氣結,但又拿這古往今來第一厚顏之人毫無辦法,仙尼亞小姐最多也就是白他兩眼。
「對了,在仙尼亞小姐的身體恢復之後,我們就要啟程回威爾斯帝國了,你知道我正在遊歷,不能在一地停留太久。」斯維斯公爵正色說:「不知道閣下對以後有什麼打算?」
「問我嗎?」科恩有些迷惑,「像本英雄這麼玉樹臨風、風度翩翩、武技精湛、文武雙修的傢伙,當然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閣下有沒有想過,像我一樣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斯維斯一邊為科恩的酒杯裡續上紅酒,一邊用平緩的口氣說:「換個環境的話,說不定閣下的心情也會變好。」
「你這是在拉攏我?」科恩瞄了對方一眼,不動聲色的回答,「我自由自在慣了,以這樣的性格,重新進到貴族圈子裡會變成一個大麻煩,到時候誰來收場?」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勸你四處走走,並不一定要用你瘋狼的身份進入貴族圈子,也不需要做什麼官。」斯維斯抬起頭來,淡淡一笑,「在一個地方待久了,人也會變得安於現狀,再說分界線上也沒有什麼好的回憶留給你……
難道這裡有你留戀的東西嗎?「
「除了錢,沒有什麼東西值得我留戀吧!」科恩擺擺手,「我現在不想考慮這個,這事就先說到這裡,別怪我沒警告你,你再糾纏不清我就跟你翻臉。」
「怕你翻臉嗎?斯維斯公爵是為你好,難道你想一輩子窩在這裡?」仙尼亞小姐鼓起眼睛打抱不平,「平時看起來還蠻聰明的,怎麼關鍵時候就不聽別人的勸告呢?」
「哼,前聯軍情報部的長官,會無緣無故的請我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嗎?」科恩冷哼一聲別過頭去,露出一個說多高傲就有多高傲的後腦,「還不是看本少爺聰明絕頂、武技出眾、奇貨可居……於是就想騙本少爺為他效力。」
「就算你說對了我的動機,就算我的想法變成了現實,那又怎麼了?」斯維斯公爵聳聳肩,「你要知道一點,你並不是在為我效力,你是在為整個魔屬聯盟效力,你是魔屬聯盟的人,你有這個義務。」
「門都沒有!」科恩哈哈一笑,「他們沒有給我任何東西,也別想我為他們付出什麼東西。」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們就不說這件事了。」看到沒有什麼效果,斯維斯公爵暫時放棄遊說:「我們不如……來商量一下今天晚上吃什麼好不好?
我聽說此地有幾個特別的菜式,不管是原料還是烹飪手法,都是非常考究的。「
科恩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心裡卻在分析斯維斯的打算。
憑心而論,斯維斯公爵提出這樣的邀請是很正常的,畢竟貴族遊歷的其中一個用意就是發現更多的人才,而科恩扮演的坎普瘋狼又是如此的出色,簡直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科恩怎麼可能跟著斯維斯公爵去?不說科恩本身就是一國皇帝,就是他那種桀騖的性格,也不可能屈居在任何一個人的手下。這麼多年以來,也就只有一個人當過他的上司,而且還僅僅是名義上的上司……但這卻是一個打入魔屬聯盟上層的絕好機會,科恩不想放棄。
可在這一時之間,科恩也想不出什麼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來,只好態度堅決的推辭,雖然這決定於事無補,但至少他的表現會讓對方覺得很有性格。而且斯維斯公爵也不是那種重要事情只說一次的人……他一定會提出一個新的方案來讓科恩選擇。
這樣的局面一直維持到晚飯時分,打破這種局面的,是向鎮子狂奔而來的一支狩獵隊。
第三章
十來匹快馬,風馳電掣一般衝進了殘陽映照之下的蝮蛇鎮,馬上的騎士揮舞著幾面貴族旗幟,順著一圈圈的街道,一直衝往鎮中高塔處。進門時,兩名騎士收韁不及摔下馬去,其中一人慘呼不止,另一個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再沒了聲息,竟是死在摔下馬之前。
門房眾人急忙衝上,牽馬韁的牽馬韁,扶人的扶人,把其他騎士弄下了馬。
這些騎士渾身上下血跡斑斑,沒有一個能在地上站穩。
領頭的一名騎士只用嘶啞的嗓子說了句:「十萬火急,快請鎮長。」之後,就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有僕人飛身進去通報,管家趕緊安排人去通知鎮上的治療魔法師。餘下的人送上清水後都躲到一旁,偷偷的打量著這些只剩半條命的騎士……十來個人身上都帶著傷,有人裹頭的布巾上不斷的滴下血珠,有人缺了一條手臂,有人背上中箭到現在還沒拔出來……
「這是怎麼了?」不多時,鎮長急匆匆的跑出來,看到眾騎士的慘象先是一呆,而後伏下身去抓住武士頭領的衣領,大聲喝問,「你們是狩獵隊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武士頭領把頭湊到鎮長耳邊,才說了幾句話,鎮長的臉色就變得煞白,額頭上也沁出一片細密的汗珠,到最後,他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身體晃了晃,竟然也有點站不穩。眼明手快的管家站在他身後,看到主子有異狀,忙上前一把扶住。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稍微冷靜了一下,鎮長轉頭吩咐:「馬上騰出三百張床來,集中我們所有的治療魔法師待命,連鎮外的巫師也去給我抓來。集中所有的馬匹車輛,集中所有的武士。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離開蝮蛇鎮!還有,叫送信的人準備出發。」
發出這一串命令之後,沒等管家回答,鎮長已經轉過身進入塔中。
「你們知道嗎?我剛才算了一下。」高台花園裡,科恩一邊蹩腳的運用餐刀切著面前的大餐,一邊對桌邊的人說:「自從我們相遇的第一天起,你們已經欠我很多錢了。特別是你啊!尊貴的黑眼圈先生,你還欠我更多東西,比如說……人情。」
「我不想欠你人情,如果你把這份人情轉成金幣的話,我會十分感激。」斯維斯。赫本放下酒杯,慢條斯理的回答,「事實上,我被另一個問題困惑了很久,我想了好幾天都不明白,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我臉上的黑眼圈為什麼還不消散呢?阿撒。古台先生,你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不錯啊!臉上有這樣的黑眼圈,別人會覺得你是個很威猛的傢伙。」
科恩一本正經的說:「打你之前就跟你說了,這攻擊匪夷所思,而其中的關鍵就在於傷痕不會消除。」
「我看啊!你明明就是在裝糊塗,哪有什麼不會消除的傷痕。」喝著果汁的仙尼亞小姐說:「不過這樣也好,公爵大人以後就不再是那個萬人迷的奧黛麗。赫本了。」
「你這後半句話,無論語氣和腔調,都很有問題啊!」這句說出來,倒把科恩給逗笑了,他指著仙尼亞,「特別的曖昧。」
「大人,」站在門邊的天堂走過來,「鎮長想見你,像是發生了非常緊急的事情。」
「沒問題,請他過來。」斯維斯公爵對天堂點點頭,然後轉過去對科恩說:「五百枚金幣,教我把這痕跡消除掉,這個價格應該很高了……」
「公爵大人,不得了啦!」鎮長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過來,站在餐桌邊張牙舞爪的大叫,「分界線上出大事了!公爵大人你快幫我拿個主意啊!」
「放輕鬆,我的鎮長,在這個時候,分界線上能有什麼大事?」斯維斯公爵轉過身看著鎮長,嘴裡打趣說:「看你急成這個樣子,難道科恩。凱達打過來了?」
聽了斯維斯公爵的話,鎮長不住揮舞的雙手頓時就凝在空中,嘴巴也大張著,臉上的表情更是變得極為白癡……
看到鎮長這樣的反應,斯維斯公爵也跟著楞住了。沉寂片刻,斯維斯公爵放下手裡的刀又,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生冷,:坦樣看來,真的是科恩。凱達打過來了?他攻擊哪裡?「
「是的,但我知道的不多。」鎮長嚥了口唾沫,十分困難的回答,「大概在兩天之前,斯比亞帝國的軍隊攻擊了我們的狩獵隊,就現在看來,有好幾支狩獵隊被攻擊,而且是在同時。」
「同時被攻擊的話,那就不是同一支部隊干的。」斯維斯公爵用餐巾擦著嘴,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你們怎麼知道攻擊狩獵隊的是科恩。凱達的軍隊?」
「他們是軍隊,打出了斯比亞帝國的國旗,身上的裝備比我們的軍隊要精良的多,而且盔甲上有罩衣。」鎮長回答說:「就在剛才,有武士回來通報消息,被襲的貴族馬上就要到了。」
「我要見這些武士。」斯維斯公爵冷冷的看著鎮長,「馬上。」
「是的,閣下,我立即帶他們來。」
鎮長才轉身跑開,斯維斯公爵就是一拳打在桌上,「砰!」的一聲響,幾隻酒杯跳起,湯汁濺得到處都是……在他跟鎮長說話的時候,科恩已經陪著仙尼亞小姐在一旁散起步來,這時都用奇怪的眼神看過來,特別是仙尼亞小姐,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公爵情緒暴躁。
「抱歉!」斯維斯公爵收回了手,「聽到這個消息,我一時控制不住。」
「再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你也不能拿東西撒氣啊!」仙尼亞小姐走過去,很自然的拿餐巾幫公爵大人擦拭衣襟上的湯汁,「你是帝國公爵呢!又不是小孩子。」
「好溫馨的一幕。」科恩重新坐到位置上,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看得我羨慕不已。」
「要你管!你這傢伙根本就是冷血。」仙尼亞給科恩說中心事,臉上一紅,有些掛不住,「不理你們這兩個只會打殺的傢伙了,我回房禱告去!」
「真是沒想到,你也有控制不住的時候。」在仙尼亞小姐丟下餐巾離開之後,科恩收拾起臉上的笑容,「怎麼,你心裡非常恨這個科恩。凱達嗎?」
「你覺得我在恨他?」斯維斯公爵淡淡一笑,「何以見得?」
「因為你把斯比亞帝國軍隊稱呼為科恩。凱達的軍隊,雖然這樣稱呼沒有錯,但你卻很固執的連續使用。」用手指敲擊著桌面,眼睛看著遠方,科恩慢條斯理的分析著公爵的心埋,「你們兩位,一個是帝國皇帝,一個是另一國重臣,互為敵手的情況下,你們應該沒見過面,你為什麼會恨他?」
「他是神屬聯盟之下的皇帝,我是魔屬聯盟之下的貴族,以這樣敵對的關係,我恨他也屬正常。」斯維斯公爵照舊用冷淡的語氣說:「倒是你,你怎麼會對這件事特別感興趣?」
「因為你聽到這消息之後的反應非常奇怪,所表現出來的也不僅僅是恨意而已。」科恩用手支著下巴,「你憤怒,你焦慮,你驚訝,但都不是因為斯比亞軍隊攻擊狩獵隊這件事。」
「我不得不承認,你比我想像的要聰明。」斯維斯公爵抬眼,用極冷靜的眼光看著科恩。
「我一向就這麼聰明,你沒注意到是你的疏忽。」科恩抓過一隻酒杯放在身前,「你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不會是因為我說中你的心事,你就想滅俺的口吧?」
「先不說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就算我想要你保守機密的話,也不用滅口那麼麻煩。」斯維斯公爵輕輕的搖著頭說:「你不是很喜歡錢嗎?我給錢就行了。」
「這樣看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科恩哈哈一笑,給自己倒上酒,「我對這件事所知不多,但你會對一個人有這樣複雜的心態卻讓我好奇。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跟我說說這個人,他究竟對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因為神魔大戰的關係嗎?」
「就跟你所說的那樣,我與科恩。凱達並沒有見過面,我也不想跟他見面。我心裡一切的仇恨都是來自戰爭,當然也應該終結在戰爭裡。同時,科恩。凱達也有資格當我的對手。」斯維斯公爵看著科恩的眼睛,「做為一個坎普帝國的國民,坎普瘋狼閣下難道不知道科恩。凱達在神魔大戰裡做了什麼事?」
「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是屬於自己的,坎普那種鬼地方別想擁有我。我討厭戰爭,所以在神魔大戰裡,科恩。凱達在坎普幹了什麼,我根本就不關心。」科恩舉起酒杯,「順便說一句,不管你如何看,我從離開家的那刻起,就沒有向誰祈禱過。」
科恩此刻所說的話,倒是非常符合真正的「坎普瘋狼」的個性,那也是個無法無天的人。
「你說出這句話,就形同叛逆。」科恩的話還是把斯維斯公爵嚇了一跳,他壓低了聲音,「我應該把你抓起來送到魔殿,讓那些祭司收拾你。」
「你要怎麼做完全是你的自由。」科恩笑咪咪的喝了一口酒,「坦白的告訴你好了,如果你一旦說出這樣的話,感覺會非常不錯,有一種整個天地全裝在心裡的豪情。」
「我確信你會為這種豪情而丟掉小命。」斯維斯公爵掩飾住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低聲告誡科恩,「我是一個堅定的信徒,我不希望再聽到你的這種言論。」
「是嗎?那就要恭喜你了。」科恩不以為然的回答,「有堅定的信念是件好事。」
斯維斯公爵還想說點什麼,但鎮長已經帶了武士上來,於是公爵就走過去詢問情況。看得出來,他對「科恩。凱達的軍隊」的怪異行動很不理解,以至於問完話之後愁眉不展。
「公爵,我想把這些貴族撤離本鎮,你覺得怎麼樣?」鎮長知道眼前這位公爵,曾經是在魔屬聯軍供職的少將級軍官,於是小心翼翼的說出自己的打算,「貴族們大多都受了傷,所以我準備了馬車,您和您的朋友也一起走吧?我們只需要三天的時間就能到達邊關。」
「除了送信的人,誰也不能離開。」公爵搖搖頭,否決了鎮長的提議,「狩獵隊在兩天前被襲擊,如果他們接著要來蝮蛇鎮,那麼最多在明天拂曉就會趕到。他們看到一座空鎮子自然會追來,而走在半路的你們沒有抵抗力量,也不可能丟下貴族逃跑,最後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那我們怎麼辦?」鎮長幾乎要哭出來,「我們留在這裡也不行啊!」
「行,車隊需要走三天的路程,騎兵還用不了一天,算上來回,也就是一天兩夜的樣子,所以我們留在這裡最保險。」斯維斯公爵拿出一枚象徵特殊身份的印章,平靜的說:「以魔殿的名義,我命令你去召集人手,半個鐘頭之後我會給你防守方案。」
金色的十角星芒印章,持有人的地位相當於當地魔殿大祭司,可以臨時統管一城之地。
「是的,大人。」鎮長變換了稱呼,「我馬上去做。」
天堂不待吩咐,已經叫人在花園中點起多盞魔法燈,撤去了桌上的菜餚,鋪好地圖。公爵大人走過去,不消一會已經做好了整套防守方案,寫在紙上交給天堂。
「你平時不是很多話嗎?」在一片沉寂之中,埋首地圖的斯維斯公爵突然抬起頭,看著對面的科恩說:「怎麼現在變成啞巴了?」
「我不知道……這樣說好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全神貫注看地圖的時候,那種感覺很……」科恩皺著眉頭,用手指敲著腦袋,「很……很……說冷靜持重比較合適,但又不全對。」
「真是謝謝你這個評價。知道以前的人怎麼評價我嗎?他們只會說我姿態輕盈,面龐嫵媚,凝立的倩影讓人自慚形穢等等。」斯維斯公爵的手指在地圖上滑來劃去,嘴裡隨意的說著,「雖然你的話讓我想到你沒怎麼念過書,但聽起來感覺卻不錯。」
聽到斯維斯公爵自嘲的話,科恩差一點被嘴裡的酒嗆死,他剛才之所以會結巴,只是覺得公爵制定出的防守計劃很縝密,正在想如果是自己帶著部隊來襲,要怎麼撕開防禦而已,沒想到隨口編出的理由卻會引發對方的感慨。不過話說回來,以前那些人的評價也不是沒有一點根據,因為斯維斯公爵的俊美是鐵一般的事實……哪怕他臉上有黑眼圈。
「從目前手裡的情況分析,我不敢肯定科恩。凱達會不會打過來,畢竟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斯維斯公爵丟下手裡的筆,走到平台圍欄邊,「如果他的部隊打來,我是此地爵位最高者,責任需要我堅守到最後一刻……所以我有件事請你幫忙,我希望你能答應。」
「詳細告訴我你剛才憤怒的原因,我就答應你。」科恩縱身坐到欄杆上,兩隻腳甩來甩去。
「你連這件事是什麼都不問問就答應?」對科恩的回答,斯維斯公爵有點意外,「你應該知道,如果我開口求你,那一定是很難完成的委託。」
「我不在意。」科恩吹了聲口啃,「你在意嗎?」
「當然不!」斯維斯公爵淡淡一笑,「說起來,我剛才只是氣憤一件事……
為了能打敗科恩。凱達,我收集一切有用的情報,我很瞭解這個人,也很瞭解他的帝國,甚至他的軍隊。「
「聽來似乎苦大仇深的樣子。」科恩在一旁癟癟嘴。
「我很尊敬的一個人,前魔屬聯軍總指揮官凡爾倫元帥,因為科恩。凱達在神魔大戰中成功脫困,他和另一些人引咎自殺。」說到這裡,公爵的聲音有點顫抖,二兀帥最後留給我一封信,要我無論如何要打敗科恩。凱達,為他,也為魔屬聯軍無數犧牲的將士洗刷這個恥辱。「
「那麼他打過來你應該高興才對。」科恩不無天真的想化解這段恩怨,「你有機會了。」
「不!我期待的可不是這種小打小鬧的戰鬥,我要堂堂正正的引領大軍殺到斯比亞首都聖都城,與科恩。凱達大打一仗!我要在那個地方,在那種規模的戰爭中打敗他,獲得一個巨大的、沒有任何爭議的勝利。」斯維斯公爵有點激動,「可現在這個情況算什麼?幾千人像做賊一樣打過來!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而更令我生氣的是,科恩。凱達居然會把國力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攻擊當中!」
「難道你看出科恩。凱達在想什麼了嗎?」說出自己的名字,科恩心裡的感覺非常怪異,「他只是派出幾千人,說不定是在狩獵季節跑來搞笑一下而已……」
「不會,這個瘋子不會做這麼無稽的事情。」斯維斯公爵打斷科恩的話,「他做什麼事都有目的,這幾千人不過是一支先頭部隊而已,他想做的,是掌握神魔分界線。」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把他打回去就好了嘛……」某人裝成軍事白癡。
「這是他的第一步,在這幾千人後面,一定有幾萬大軍……」斯維靳公爵低下了頭,「科恩。凱達在為戰爭做準備,我肯定他在三個月內就要侵略魔屬聯明i—。」
「雖然我不懂打仗,但聽你說起來,這似乎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某人在一旁猛點頭。
「他只憑一國之力就要打過來,這個瘋子,他這次的目標大半將是國力極為衰弱的坎普帝國。」斯維斯公爵搖搖頭,「但他不會成功的,只要他突破國境線,蜂擁而至的魔屬聯軍會把他趕出去,他的進攻行為將會變成一個大笑話。」
「他成為笑話,那你應當高興才對。」
「我為什麼會高興?他慘敗回國,就意味著他空耗國力、折損軍力,以他的性格,他還會再次發起進攻,然後再次失敗!他會陷入這種該死的循環中,到下次神魔大戰的時候,他還有什麼本錢上戰場?」斯維斯公爵說出了重點,「帝國新建,國事艱難,在這個時候輕率開戰……內憂外患之下,我甚至不敢肯定他會活到不次神魔大戰。」
「我聽說這傢伙對打仗比較在行。」某人有點不滿,「你憑什麼說聯軍一到就能把他趕走?」
「因為聯軍裡有我。」公爵臨風佇立,衣襟獵獵翻飛,雙眼目光如電,「我是斯維斯。赫本,是注定要打敗科恩。凱達的人。」
「我沒話說。」某人低下頭去,對公爵伸出大拇指,「你太帥了。」
第四章
斯維斯。赫本的確是個人才,短短的時間裡,他就依據地勢在蝮蛇鎮外圍計劃了兩條虛實難辨的防線,自己親自督工,讓七千多奴隸在一夜之內完成。那些看家護院的武士,成群的獵人也被集中起來,總數兩干多人,公爵把他們混編成十個小隊,作為防守一線的部隊。
長年行獵的精英獵人被派出去做外圍偵察,公爵大人還下令,只要是鎮子裡的壯年男子,不分身份、種族都要拿起武器參加抵抗。就連千里迢迢跑來送贖金,在當天夜裡到達的三十多個藍玉血族武士,也被公爵大人編入戰鬥序列。
破曉之後,蝮蛇鎮完全變成了一座要塞。撒出去的偵察網監視著方圓二十里的所有地域,外圍的防線工事基本完成,鎮邊上的圍牆得到了加固,街道被沙袋和陷阱因地制宜的截成數十段,到處都是隱蔽的暗堡……百多位身強體壯的武士穿著從倉庫裡翻出的聯軍盔甲,扛著新染就的聯軍軍旗,濫竿充數的在屋頂上走來走去。
科恩一直沒有睡,他饒有興致的跟在斯維斯公爵身邊,看他安排這安排那,還不時的說出自己的看法,雖然他的話從來都不正經,但公爵大人卻能瞭解其中隱含的意思。到最後,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如同是大家在共同佈置防務一樣。
公爵大人的一切思路都是以本方的戰鬥力為基礎,而科恩的防禦思想卻是以洞悉「敵軍」的心理為先決條件。兩人取長補短,把蝮蛇鎮的防禦做得天衣無縫,所有的方面都考慮到了,一切堪稱完美。任何一支軍隊來強攻,如果沒有丟下五、六千具屍體的準備,他們休想攻入鎮心……但這樣的防禦體系對斯比亞軍隊的防守效果如何,兩個人誰也不知道。
雖然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部隊,但分界線上的居民生活在險惡的環境中,本來就有崇武風氣,而且魔屬軍隊軍令嚴酷,無人敢臨陣脫逃,再加上有公爵大人周密部署、靈活指揮,所以這支部隊的防守戰力也不可小看。
而另一邊的斯比亞軍隊,卻是一支被迷霧籠罩的軍事力量,就連最瞭解情況的公爵,他也不知道這支軍隊現在是個什麼狀況……科恩當然知道,但是他會說嗎?
在說出意見的時候,科恩很巧妙的把自己的軍事素養隱藏起來,純粹從分析敵軍的人性以及下意識的反應人手,建議範圍更是嚴格限於細微的小戰術安排上,絕對不越雷池一步。他已經成功的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死扣細節的勢利人物,從根本上避免了公爵對自己的懷疑。
「我很滿意這個防禦,如果你不被你的家族趕出去多好。」完成一切之後,站在房頂上的斯維斯公爵遙望著遠處的戰線,感歎著說:「那樣的話,你就能進入坎普軍事學院,以你的才智進入魔殿學習不成問題。有你在坎普,神魔大戰裡,科恩。凱達也不會勝得那麼輕鬆。」
「高估我了吧!」科恩懶洋洋的回答,「不被趕出來,我就不會常常跟人打架,就不會這麼精於打架……也自然不能給你這些意見。」
「你說得也對,一個人能擁有什麼技能,都是他的經歷所決定。」斯維斯公爵點點頭,「不過,如果你能改變心意的話,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可以幫助你,讓你去經歷一些經歷過之後就能掌握一支大軍的事情……手握雄兵馳騁疆場,不也是一種豪氣嗎?」
「早上起來穿軍裝,然後見到比自己等級高的人就行禮,看見比自己等級低的人向我行禮,我就得趕緊還禮,這種生活算什麼?」科恩呵呵一笑,「閉嘴吧!我還沒真瘋呢!」
「餓了。」斯維斯公爵也不生氣,轉身就走,「我們吃早餐去。」
一路行去,兩旁的「士兵」無不用崇敬而畏懼的目光看著斯維斯公爵,因為一夜的時間,公爵就用果敢的行動將這些人折服。不但是佈置防務,公爵還在夜裡接連處死了十多個不尊軍令的人,刑罰力度的調整相當巧妙,既警醒了其他人,又不會讓人覺得他冷酷……這也是科恩對他最感興趣的地方。
早餐之後,斯維斯公爵就坐在花園平台邊,靜候斯比亞軍隊的到來,但一直等到日暮西山,前方都沒傳來任何消息。入夜之後,公爵叫人點起燈火,繼續等待著那支傳說中的斯比亞軍隊,表現出非凡的耐心。
整整一天過去了,他的神情也經歷了多種變化。
當然,公爵的這種變化是很細微的,不留心觀察的話,旁人無法發現。但科恩能發現,他坐在旁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品著紅酒,把斯維斯公爵隱藏在恬淡神情下的那一點迷惑、一點焦急、一點失望都盡收眼底。
沒有移動腳步,科恩就得到了一整天的娛樂。
又一夜過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到第一支救援的威爾斯飛行部隊到達之時,兩夜沒睡的斯維斯公爵連嘴唇都乾裂了。
「好傢伙,有幾隻這樣的東西,打獵的時候一定很爽。」躺在一旁的科恩瞇著眼睛,看著從天上飛過的石像鬼部隊,「黑眼圈先生,危機解除,我也應該離開了。」
「早知道留不下你。」斯維斯公爵淡然一笑,站起身來,「我送你。」
「對嘛!這樣灑脫的性格才配你。」科恩呵呵一笑,跟著斯維斯公爵步下樓梯。
鎮心廣場上躺滿了受傷的貴族,仙尼亞正帶領著一群女眷照顧他們。她潔白的圍裙上沾滿了血跡,頭髮也顯得有些散亂,但大家處於目前的這個環境中,旁人看起來,這些東西無損她一丁點的美麗,反而把她襯托得更為善良可愛。
陪著科恩路過的斯維斯公爵停下腳步,遠遠凝視著仙尼亞,嘴角慢慢逸出一絲微笑。
「要過去跟仙尼亞小姐說一聲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斯維斯公爵轉過頭問,「你就這樣走了的話,會比較失禮。」
「你覺得我們現在過去打斷她的工作合適嗎?」科恩輕聲回答,「跟她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當做告別,我又不會得到一個銅板的好處。」
「你知道嗎?雖然你想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見錢眼開的商人,但你實際上並不怎麼喜歡錢。」斯維斯公爵搖搖頭,帶著科恩走向馬廄,「或者你能騙過其他人,但你騙不過我……你不必解釋,我絕對不會相信你把那些錢暗地裡拿去救助孤寡。」
「隨便你怎麼想。」科恩挑選了一匹最為神駿的棗色馬,「我就是我。」
「沒錯,你就是你。」斯維斯公爵丟過去一個小徽章,「如果這場仗打起來,我有可能會馬上回國。你若有機會去布盧克帝國的話,可以到福克斯堡找我。」
「找你幹嘛?」科恩把徽章拿在手裡掂量一下,「這東西不錯啊!」
「那麼,一路順風。」斯維斯公爵沒有回答科恩的問話,只是叮囑說:「下次見面的時候,不要少了手腳什麼的。」
科恩哈哈一笑上了馬,頭也不回的騎著馬出了馬廄。
「跑哪裡去?」沒想到剛到廣場,科恩就被仙尼亞逮個正著,這位小姐伸直了手臂站在馬前,「剛才就看到你們鬼鬼祟祟的走過去,果然是要一聲不響的偷溜啊!」
「我說大小姐,我沒欠你什麼錢,現在要走也用不著特別通知你吧?」科恩笑著回答,「難道你看上我了嗎?看上我就明說嘛!我又不會害羞。」
「呸呸呸,誰看上你了。」仙尼亞小姐臉上一紅,「那傢伙臉上的黑眼圈……」
「哦……原來是為這個。」科恩釋然,「我就說嘛!你心裡果然藏著小秘密。」
「哪有什麼秘密?我只不過是覺得好玩,想掌握這個手法而已。」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解釋非常牽強,仙尼亞小姐把頭一昂,「你這傢伙,痛快點說出來!」
「好吧!為了幫大小姐的愛情加油,我就把這個秘密的方法告訴你。」科恩伏下身去,輕聲的說:「其實那不是什麼厲害的傷勢,我只是把一種特殊的染料塗在手套上而已……」
聽到科恩這樣說,仙尼亞小姐的表情變得好奇怪,小拳頭捏的緊緊的。
「好啦好啦,你也別這麼生氣嘛!」科恩說出了一連串的藥草名字,「最後呢!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你必須加上你的十滴眼淚,而且是悲傷的眼淚五滴,歡喜的眼淚五滴,只有這樣,才能消除黑眼圈。如果你弄錯了什麼,那黑眼圈可就永遠也不會消失了……」
「你這個傢伙……居然想出這麼狠毒的染料。」仙尼亞小姐一字一句的說:「太可惡了!」
「做不做全在你,我只是說出真實情況而已。」科恩一拉韁繩,「時間不早,我得走啦!」
快馬出了蝮蛇鎮,科恩在一片樹林中下了馬,先抱著肚子笑了個痛快,然後伸開手腳呼呼入睡。直到變成小鳥的白影飛到他身邊,他才打著哈欠站起來。
當天夜裡,神魔分界線神屬一側,斯比亞帝國段。
早先出現在分界線上的斯比亞軍隊,都屬於一個臨時混編的軍團,為了震撼魔屬軍隊,這個軍團的名字就叫「魅影軍團」,它的指揮部就設在分界線上,距離土城大戰之後科恩軍隊撤退的那條通道不遠。經過這麼久的經營之後,以這條通道為主幹,科恩把這片連綿的森林建成了一個龐大的後勤基地,但此次行動的作戰物資還是從後方運來。
「又殺了五個?這是怎麼回事?」指揮部裡,一身筆挺制服的海爾特中將正在教訓手下人,「我早叫你們小心、冷靜!這些不是一般的俘虜,每一個都是可以換錢的!真是混球,你們刀光一閃倒是痛快淋漓,那好幾千枚金幣就飛了。傳我命令,再有濫殺俘虜的事情發生,我就要各團的指揮官好看!」
「各部隊一定要嚴格執行中將的命令,沒有價錢好講!」他身邊的准將副官堅決的點頭擁護,然後回頭勸解長官,「不過長官你也知道,在這次行動中,中下級指揮宮大部分都是三十六部族出身,看到族人被殺戮的血淋淋場面,他們的頭腦難免發熱嘛!」
「現在輪到我頭腦發熱,最後這些事情還不是要我來背?」海爾特中將怒氣稍減,冷哼一聲坐下來,「要不是看這仗還打得不錯,他們從上到下都別想好過。」
「土匪啊!土匪!」這個時候,一個柔和的聲音傳進來,用戲虐的語氣自問自答,「這裡不應該叫軍團指揮部,應該叫什麼?當然是海爾特山寨才對。」
海爾特中將微一錯愕,然後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嘴裡大喊一聲:「立正……皇帝陛下好!」
一屋子的軍官嚇一跳,也不管手上正在做什麼,全部站起來面向門口行禮。
「免禮吧!各位都請坐。」換了皇家禮服的科恩陛下一步跨進門來,一頭黑髮梳理得中規中炬,臉上帶著微笑,雙目炯炯有神,「我只能在這裡待一會,誰把戰局給我做一個通報?」
「你們做你們的事情去。」海爾特中將顯出上匪本色,一掌就把準備說話的作戰參謀推到旁邊,然後對科恩陛下咧嘴一笑,「是的,陛下,當然是我來通報。陛下請坐,請看地圖。」
「目前的事態是這樣的。」在科恩點頭之後,海爾特中將指著桌面上的地圖,朗聲說:「我們一共出動了一萬餘人的軍隊,已經將與我們國境對應的分界線清理乾淨了。因為是狩獵季節,所以我們遇到了不少狩獵隊,全軍抓了一千多名成年貴族,即將成為貴族的小屁孩子也有六百多人。」
沒有做出評價,科恩陛下只是輕輕點頭,「其他方面呢?」
「部隊行動迅速,目前為止並沒有遇到魔屬正規軍隊組織的抵抗。」海爾特中將拿筆在地圖上標注出幾個地點,「我們已經在這些地方建立了穩固據點,情報系統先行一步,整個區域的情況都逃不過我們的監視。另外後勤方面正在加緊維修道路,保證物資運輸的暢通。」
「預計在後續部隊到達的時候,我們能做好一切戰鬥準備。」看到科恩沒說話,海爾特中將繼續講了下去,「參謀部的作戰計劃我們已經熟悉,我命令各級指揮官先於部隊到達這裡熟悉環境,只待部隊到達就可以展開進一步的行動,作戰目標一定會達成的。」
「目前看來,你們做得還不錯。」在海爾特中將說完之後,科恩陛下再次點頭,「我只是順道來瞭解一下,馬上就要離開。你們做事吧!海爾特將軍送我就行。」
「送陛下!」軍官們再次行禮,海爾特中將跟著科恩出了房間。
「在你離開聖都之後,我一連接到大法官轉呈的三份訴狀,還有人繞開大法官跑到我面前告御狀。」走出房間,科恩陛下輕聲對身旁的人說,「告狀的都是些德高望重的貴族,而他們要告的人卻都是你,海爾特中將,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海爾特中將搖搖頭,一臉無辜的表情,「老大,我可什麼壞事都沒幹。」
「是嗎?在我舉行的皇家舞會上,一共有六名清清白白的貴族小姐被你手下的軍官氣挾持,以至於傳出了些不好的流言。」走到一個空曠處,科恩陛下停下了腳步,「雖然沒有發生什麼不能挽回的事情,但你治下不嚴這一條卻是逃不掉,他們都要求我嚴厲的懲罰你。」
「老大,我真的沒有做什麼啊!」海爾特中將嘿嘿笑著,「他們為帝國在刀山火海裡闖,卻都打著光棍……都是我的兵,我看了心裡也不好受。」
「海爾特,你能把事情做得更完美一點嗎?」科恩沒好氣的說:「對於你的熱心我是沒什麼意見,可你知道你的手下都幹了什麼?他們把那些小姐帶去某處,然後什麼都沒發生……這都什麼玩意?」
「什麼!」海爾特中將大吃一驚,「他們什麼都沒做?」
「你教他們做什麼了嗎?要知道索然無味的相處一夜又不讓人離開,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說起這個,科恩就哭笑不得,「我靠,你的手下只知道打仗……如果他們做出點什麼來,哪怕只是強吻一下,或者搶條手絹什麼的……我就能把這事情處理得很美滿。現在呢!全被你搞砸了。幾個皇妃聽到這事,差一點笑斷氣。」
「是是是,老大我明白了。」海爾特中將只能自歎倒霉,「我下次會做好。」
「這是你說的哦!」科恩看看周圍,低聲說:「聖都的舞會多多,我也盡量給你們創造機會,但是你也別只顧著你的人,誰的手下不是在打光棍?」
「明白。」
「明白就好。」「科恩陛下點點頭,恢復了正常的聲調,」但這次的戰爭,卻要你受些委屈。「
「老大,其實說起來,一開始我也難以接受這種安排。」海爾特坦率的回答,「但後來卡羅斯那傢伙給我算了一筆帳,我才認識到這樣的戰爭會很大幅度的減少部隊傷亡,也更加節約國力……老大,也只有你才能做出這樣的方案,我服氣,但我絕不會向卡羅斯那傢伙低頭。」
「你跟卡羅斯是天生的冤家嗎?你什麼時候看別人順眼了?算,不說這個了。」科恩拍拍海爾特的肩膀,「後面的事就全看你的了,我們沒辦法一口吃下太多的東西,你要懂得取捨,留下有用的,放棄那些看起來不錯卻不實用的東西。」
「我知道,關於這次戰爭,我會著重在神魔分界線的實際控制上,把這裡做成一個戰爭基地。」海爾特笑笑,「老大,這裡都是很肥沃的土地啊!丟下種子就能長出糧食來。」
「不能大意,對方有一個厲害的傢伙在,他叫斯維斯。赫本。」
「我已經看過情報了,他的確有一手,不過他是屬於布盧克帝國,而且是在遊歷途中。我們此次攻擊的是威爾斯帝國,不會與他正面碰上。」海爾特正色回答,「關於這場戰事,方方面面我都考慮到了,老大你就放心好了。」
「你能理解這些就最好不過了,放心,我會把更好的機會留給你的。」科恩戴上手套,「時間很趕,我得馬上回到聖都去……我要去打另一場戰爭。」
「什麼戰爭?」
「各個帝國的求婚使者齊集裡瓦帝國,而我們的貝爾妮公主心裡卻放不下任何一個人,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讓她嫁給其他什麼人……如果有人硬逼著她嫁,她會自殺的。」科恩淡淡的說:「我正等待著進一步的消息傳過來。」
「這倒不出我的意料,可能是一場惡鬥。」海爾特有些擔心,「可是老大,那是在其他帝國,你有把握嗎?」
「有沒有把握都要做,大不了本少爺搶了貝爾妮公主走人,又不是沒搶過。」
科恩搖頭晃腦的說:「她……是菲謝特的未婚妻。」
「老大,」海爾特第一次結巴,「菲謝特陛下已經……」
「我知道,我現在也不跟你解釋什麼。」科恩爽朗一笑,「這個以後再說。」
第五章
秋高氣爽的季節,最適合射獵,這在斯比亞帝國也不例外。
在夏麥皇朝以前的時代,皇室就有在秋季舉行射獵的傳統,不過在夏麥皇朝後期,每年的射獵對象就由人變為了動物,範圍也僅限於皇家獵場。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所比亞帝國廢除了奴隸制度。
皇家圍獵,這在任何帝國都可以說得上是一個盛大的節日。
所以這樣狩獵,不但皇帝陛下本人、三位親王、四位皇妃都參加,還有任首都供職的高級大臣和外國使節一起去,在近衛軍的護衛下,參加狩獵的人們組成了一個非常龐大的車隊,浩浩蕩蕩的前往距離聖都百餘里的皇家狩獵場。
在這其中,還有不少被邀請的貴族是舉家前往,因為皇家狩獵並不僅僅是狩獵而已,還包括了很多其他的活動,尤以最後一天的武宴最重要。家中有男孩的,都希望兒子能在皇帝陛下面前表現出傑出的武技;而家中有女孩的,部希望自己女兒藉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能跟某位皇妃見上一面……其中用意當然不言自明。
且這帝國光復之後第一次的圍獵活動,卻似乎並不被皇帝陛下本人看重。皇帝陛下只出面主持了第一場圍獵的開場階段,之後就在他自己的大帳裡批閱公文,又或者他在憂心國事……雖然陛下的舉動比較奇怪,但不管怎麼說,大臣們還是一致認為這是皇帝陛下的進步。其實,真實的情況只有幾個人知道,這位皇帝陛下只不過是科恩。凱達的幻獸阿布而已。
就算是和科恩一體連心的幻獸,阿布也只能裝裝一般的場面,要它完全學會科恩為人處事的神韻就太難了,所以還是少露面為妙……
就在真正的科恩陛下從魅影軍團指揮部啟程回聖都的當天,狩獵活動已近尾聲。
自從上次從龍之島回來,科恩陛下的各種能力都在穩定增長,他不但擁有了更強的力量,還擁有了自創的武技和魔法,另外他和阿布的心靈聯繫也更加方便和穩定……從最開始的幾十里,發展到現在的數百里。如果要勉強進行千里以上距離的聯繫也不是不可能,但事後一人一獸都會累個半死。
就算是目前這樣的距離,也已經極大的方便了科恩,他可以悠閒的躺在白影的背上接收阿布傳來的消息,一邊享受穿雲裂霧的飛馳,一邊指點阿布處理事情的不當之處。正事說完之後,一人一獸還有閒暇討論力克親王和西夫塔親王的未婚妻誰長得更漂亮一些……
晚些時候,阿布騎馬外出,在射獵中完成和科恩的調換。而對於皇帝陛下的這種奇怪舉止,旁人早已見識過多次,就如同見慣了陛下身邊那位不時失蹤的侍女一樣。
「收穫不怎麼樣。」騎著小烏鴉,科恩陛下裝模做樣的射了幾隻動物,然後意興闌珊的問後面的書記官,「晚上還有些什麼事?」
「回陛下,您得參加今天夜裡的篝火夜宴,這個宴會很重要。」盡職的書記官不善弓馬,早就累得氣喘吁吁,「還要嘉獎在此次狩獵中表現出色的貴族青年們,他們很出色。」
「知道了,但願我能少發放一些獎品。」科恩陛下回頭,看到書記官滿頭是汗,微微一笑說:「畢竟不是行伍出身,你這樣子夠嗆。先回去休息吧!夜宴之前到大帳就好。」
在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連綿營帳中,只有皇妃們的四頂彩色帳篷緊挨在一起,當科恩拜望了自己的父親,輕手輕腳靠近菲琳皇妃的淡藍色帳篷時,卻發現裡面很多人了。在哀歎自己「偷襲」失敗之際,陛下本人也不願意放棄這個聽牆角的好機會,因為這是他一向的愛好。
「菲琳姐姐的公事還沒有做完啊!當皇妃真辛苦呢!」這時候,在帳篷裡說話的應該是古靈精怪的葳莎,科恩能想像出她一邊用手指捏弄著自己的小辮,一邊嘟著嘴說話的樣子,「菲琳姐姐,我最近做錯了什麼事情嗎?」
「沒有啊!葳莎一直陪著我們,哪有做錯了什麼事情?」片刻之後,菲琳皇妃用輕柔的聲音回答說:「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嗎?」
「科恩哥哥這幾天對我好冷淡啊!今天早上,我想去問候他,誰知道被那塊大石頭給擋在外面。」葳莎的話裡微帶不平,「然後我就跑去跟維素大叔告狀,誰知道維素大叔聽了還哈哈大笑,還有我父親啦!他也笑!哼!贏了藍玉血族就不關心我了。」
菲琳皇妃輕輕笑了一聲,並不回答她,應該是繼續埋首在公文中……科恩明白,雖然大家和葳莎的感情很好,但要真正論起私人情誼,菲琳卻不是和葳莎最親近的一個,所以對於這樣勸解的事,就得交給另一位皇圮來做,好在幾位皇圮合作很久,又都是聰慧女性,心中早已經有了默契。
「原來就為了這個啊!那麼,請允許我也笑你一下吧!」一陣腳步聲傳到科恩耳裡,這應該是抱著琴倫公主的溫絲麗皇妃走到葳莎身邊,笑過之後,溫絲麗才說:「你原來的科恩哥哥,現在已經成為很多人的皇帝了。為了守護子民,他得考慮很多事情,當然不能隨時見你了啊!你看看我們的琴倫公主,這幾天也很少見科恩呢!」
科恩閉上眼睛,感知到琴倫公主正睜著明澈的眼睛,拉起葳莎的衣袖很認真的在點頭。
「琴倫寶貝好可愛,長大了之後,一定會是大陸上最美麗動人的公主。」葳莎笑著親了親琴倫公主的小臉,「科恩哥哥經常這樣嗎?好奇怪的,怎麼大家都不覺得?」
她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在私下跟幾位皇妃說說貼己話而已。
「這已經算是最正常的事情了。」菲琳皇妃合上公文,轉過頭來說:「你在聖都待久了就會明白,你的科恩哥哥啊!他奇怪的可不止這一點呢!而且最可怕的是,跟他待久了的人,也都會變得奇怪起來。」
「才不信呢!」葳莎做了個鬼臉,「菲琳姐姐在跟我說笑,因為幾位姐姐沒有變得奇怪。」
離開聖都之前,幾位皇把就把手頭的公事處理得七七八八,這時所做的不過是一些例行批閱,所以大家的心態都是很放鬆的,加之營地四周景色怡人,連一貫嚴肅的菲琳皇妃也開起玩笑來。而駐步帳外的科恩,這時聽到女士們盈盈笑聲不斷傳出,也感受到了這份溫馨。
繞到前門,科恩對門邊站立的女官做個噤聲的手勢,一挑幕簾進了帳篷……不經通報進入皇妃的營帳,這種事也只有科恩才能做得出來,除了他,就連裝扮狀態下的阿布都不敢做出這麼突兀失禮的事情來。
除了正對布簾而坐的菲琳之外,帳篷裡的幾位女士都是同時一驚,一起轉過頭來,幾張不施粉黛的清秀面龐,倒把科恩看得一呆。
菲琳皇圮穿著一身素白騎士裝,淡雅的面龐沒有一絲裝扮過的痕跡。看到進來的是科恩,她那晶瑩明眸中的一點驚異立即消散,轉而透出一股溫柔目光,醉人淺笑在線條清晰的雙唇邊慢慢綻放開去,引人親近的氣質神態跟她平時嚴肅的模樣大相逕庭.靠著菲琳而坐的葳莎一手拿住一根小辮,另一隻手支著額頭,清澈的雙眼正奇怪的看著科恩。坐在葳莎身邊的溫絲麗皇妃先是一楞,看清是科恩之後,驚喜之情不可抑制的從笑容中溢出,爾後想到剛才開玩笑時自己說話最多,夫君一定全聽見,於是微紅了臉頰,嬌瞠白了科恩一眼。
迪爾皇妃半斜在靠邊的躺椅上,和凱麗皇妃倚在一起看書,兩人同時抬起頭來的表情卻各不一樣,迪爾的神情中隱約透出一股期許,而凱麗的驚訝中帶有強烈的戒備,看到是科恩之後,兩人的表情當然都變成了歡欣。
而琴倫小公主才不管那麼多,光著腳在地毯上跑過,揮舞著雙手投進科恩懷裡。
「琴倫有沒有乖乖的?」科恩哈哈大笑,先抱著琴倫公王轉上幾個圈子,然後走到幾位女士面前,「各位,難得有一點悠閒時光,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啊!」菲琳先凝視科恩片刻,然後把目光微微偏移,「不過看你這一身裝束,應該是剛剛射獵回來吧!休息一會再去吧!」
「沒問題。」科恩爽快的回答著,「你們應該在聊天吧!請繼續,我會安靜聆聽的。」
「我們說的話可都是秘密呢!科恩哥哥來了,我們還怎麼聊得下去呢?」葳莎還不知道科恩有偷聽別人談話的習慣,而且也不想失去跟大家一起遊玩的機會,「不過現在的陽光下烈了,正是出去騎馬的好時候,不如這樣,我先去為幾位姐姐挑選馬匹好了。」
葳莎一去,這段時間成天跟她在一起的琴倫公主也要去,正好給了餘下眾人說話的機會。但四位皇妃誰都沒有急著開口,都想著把這個機會讓給他人,而科恩這會又只是看著她們傻笑,一時間帳裡倒安靜了下來。
「聽說,血族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好半天之後,菲琳皇妃才開口,「一切都還順利嗎?」
「處理好了啊!一點問題都沒有,而且還有其他的收穫。」科恩呵呵笑,「菲琳,你害羞的樣子很漂亮啊!我很少有機會看到呢!」
「我們什麼都聽說了哦!說你在鬥場上取笑血族,敵人也就罷了,可是夫君你居然連『夜之靈伯爵』也要取笑。」迪爾皇妃放下手裡的書走過來,把頭湊到科恩的耳邊,用戲譫的口氣說:「伯爵叔叔前天還跟父親商量過,說是等你回來要好好懲罰你呢!」
「那只是演戲嘛!當然要逼真才行。」科恩轉頭看著迪爾,一臉的壞笑,「如果你所說的懲罰,就是像剛才那樣對著我耳心裡吹氣,再多懲罰我也不怕啊……」
「你、你亂說!」迪爾皇圮雙臉通紅,在另外三位皇妃的笑聲中急切的申辯,「我沒有!」
「好了啦!難道說只允許你們開我的玩笑,而不允許我反擊嗎?」科恩趁機在迪爾皇妃臉上親了一口,然後一本正經的問大家,「對了,我出去這段時間裡,家裡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啊……」
溫絲麗剛剛回答了半句,科恩已經一個箭步衝到門口,用再嚴肅不過的語氣對外面守衛的女官說:「朕要與內政監督們商量國事,任何人都不見,不管是誰來了都給朕一律擋回。」然後他轉過身,沖幾位滿臉疑惑的皇圮們一臉得意的笑,「準備好了沒?這麼長時間不見,想沒想過怎麼補償我?」
皇家狩獵會最後一天的夜宴,實際上是一場演武大會。由於是在皇帝陛下前面比試,這個夜宴甚至比每年一度的皇家學院大考還要隆重,各家推薦出的子弟經過好幾天的騎射比試,遴選而出的優勝者將在今夜決出最後的勝負,優秀者將會得到皇帝陛下的嘉獎,跳過軍部直接入部隊任職。而在今年這個特別的年份裡,備選者更有希望加入往年難以進入的近衛軍。
到夜幕降臨時,有資格參加夜宴的貴族和大臣們已經眾集到了皇帝大帳前的空地上,因為要遵循古風,所以他們都是偕同家人一起,按官職爵位排定的座次入座。熙熙攘攘中,眾人環繞著篝火,場地周圍已經坐了好幾百人。
無論男女,與會的客人都是一身勁裝打扮,盤腿坐在涼席上。與數百年前的先輩一樣,他們身前沒有餐桌,沒有餐具,只放一隻大酒碗,外加一把切割食物的尖刀。數十堆篝火上架著當日獵到的野味,油脂不斷滴落,肉香飄散全場。
整個場景不但古風盎然,而且還顯得格外豪放。
一陣鼓聲響過,皇帝陛下和其他皇族成員自大帳中走出來,場中眾人轟然而起,卻並不行禮,只是整齊的揮舞右串一起放聲吶喊。巨大的呼喊聲向周圍傳開,引發場外近衛軍更加巨大的喊聲,直叫得營地外的野獸肝膽欲裂,也讓身處其中的人情不自禁的熱血翻騰。
科恩上前幾步,凝立於帳前平台前端,伸出手來一揮,呼喊聲慢慢停息下來。
「從古至今,勇武就是男兒本色!我斯比亞帝國歷代更是以武立國!」沉默片刻,氣宇軒昂的科恩陛下開了口,雖然沒有傳音魔法,但他那充滿激情的聲音,仍然清晰的迴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此後,歷代君王開疆拓土,抵禦外敵,無一不是憑藉全體國民的尚武精神,時至今日,依然如此!」
「神祐陛下!神祐斯比亞帝國!」場中,無數只手在忘情的揮舞。
「繼承古風,遴選武士,以皇帝的名義,我宣佈……夜宴開始!」科恩再上前一步,接過內侍長手裡的大酒碗高高舉起,炯炯目光在場中掃過,喊一聲,「各位,干!」
「神祐陛下!」眾人舉起酒碗,哄然回應,「干!」
所有人都是一口喝乾碗裡的酒,之後傾碗吶喊,場面極為熱烈。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不少女士的咳嗽聲,其實這還算好,還有個別女士被酒嗆到而憋得滿臉通紅。
因為一切都必須遵從傳統,所以皇帝得先請維素親王夫婦坐下,再請兩位哥哥坐下,在這之後,陛下和皇妃才能坐。
含笑坐下後,科恩看看身邊幾位勁裝打扮的皇妃,火光映照之下,只覺得幾位皇妃的臉龐或嫵媚、或俊秀,一個更比一個風韻卓越,不由得心情舒展,先前場中眾人大呼「神祐陛下」而引起的不快也煙消雲散了。
「好好看著下面。」趁倒酒的機會,菲琳輕聲提醒夫君,「他們快要比試了。」
「你們都坐近一點,幹嘛要那麼遠?」科恩拿著酒碗,目光放到場中,嘴裡卻答非所問,「我還想知道哥哥們的妻子坐在哪裡呢!」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菲琳臉上透出幾絲紅暈,雖然害羞,但心裡又不忍有違君意,於是只有招呼皇妃們坐近。
這時候,司儀大聲唱出一長串的名字,兩組青年從場邊魚貫而出,都是赤裸上身,下身著火紅武士褲,分列在雨側面對怒視。
「啊呀!打群架,這個有看頭。」科恩呵呵一笑,把手裡的半碗酒一口喝乾,大喊一聲,「還等什麼……開始!」
既然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兩組青年自然可以無視場邊的司儀,紛紛吼叫著衝上,三十多人撞在一起,打成一團。一千人串頭上下飛舞,雙腿左右疾掃,「劈啪」「之聲不絕於耳,才過片刻,就有數人倒下,更多的人哪怕是被打得傷痕纍纍,也不肯俊退半步。
「怎麼不打臉……」科恩嘴裡小聲念叨著,難掩臉上失望神色。
他的神態讓人忍俊不禁,但皇妃們又不好笑出聲來,憋得十分辛苦。只有不太懂事的琴倫公主用迷惑不解的目光看了這個又看了那個,無法理解。
「夫君不用著急,這只是開場而已,參加的人都是在前幾天射獵裡表現一般的人。」為了安慰科恩,凱麗皇妃輕聲說:「真正好看的在後面呢!」
「是嗎?聽了你這句話,我又充滿期待了。」話說一半,科恩突然把頭一轉,「這麼熟悉,莫非這場夜宴是你安排的?」
「夫君這話多新鮮啊!我不管誰管?」雖然嘴裡說著這樣的話,但凱麗皇妃的心裡卻是甜滋滋的,因為科恩畢竟注意到了自己的付出,這比什麼獎勵都強上百倍。
「是是是,知道你辛苦了。」科恩對凱麗微微一笑,接著把頭偏向溫絲麗,「跟我說說,誰是我哥哥的妻子?」
「左手第七個火堆之後,那位穿純白武士服的小姐,就是力克親王的未婚妻了。」溫絲麗皇妃柔聲回答,「至於我們的另一位未來嫂嫂,坐在右手第三個火堆後,她穿著淡紫色的武士服。」
「是嗎?都是很端莊溫柔的小姐呢!」科恩隨著溫絲麗的話移動目光,「旁邊的人是她們的家人吧!怎麼,也有人參加後面的比武?」
「親王的夫人,家裡怎麼可能不派出人來參加比武?」迪爾說:「不過她們家推舉出來的子弟算是有骨氣的,兩個小伙子都不肯接受我們先前給予的官職,說是要讓皇帝陛下你親自給他們嘉獎呢!」
「好,我會滿足他們的。」
「你可別亂來,這兩家可都是我們家的世交,不同於一般貴族。」
「誰說我要亂來?」科恩呵呵一笑,「你們就看著吧!」
司儀一聲大喊,場中比鬥結束,最後還站立著的四名青年同時停手,向科恩遙遙行了個武士禮。
「好!」科恩長身而起,抓起內侍手裡的錦袍就隔空丟過去。
四件毫不著力的錦袍包裹在金黃鬥氣之中,從空中旋轉飛出,最後分毫不差的蓋到四位勝出者裸露的上身,殘餘的鬥氣化為一根根金色線條,還在錦袍上盤繞不止。眾人見此先是一呆,然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謝陛下賞賜!」
「歸座。」科恩把手一擺,「下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