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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傲世錄》第237章
第二十集 第六章

  通向皇家議事樓大廳的後通道上,司儀官正一遍遍把弄著手裏的卷軸蠟封,時間快到了,他有些緊張。

  科恩。凱達的幾位親密夥伴正聚在通道中,性格沉穩的莫亞少將和總參謀官卡羅斯中將正平靜的對視著,大法官傑克和總聯絡官在小聲談論什麼,看得出來,這兩位是屬于比較興奮的那種。

而海爾特少將就在通道裏來來回回的兜圈子,頻率稍快的腳步聲和配劍細煉輕微摩擦聲一起回響,把主人略帶焦急的心態表露無遺。

  通道外端的門打開了,面帶微笑的科恩。凱達牽著琴倫公主的手,同時踏上了通道地面的鮮紅地毯。筆挺的銀白色束腰禮服,隨身長劍懸掛的位置一絲不差,左胸上綴著他所有的高級勳章,一頭黑發也梳理得很整齊。

  這身裝扮真是前所未有的正式,幾位昔日夥伴驚訝的張大了嘴。

  在他們的印象中,這樣的裝束永遠不可能出現在科恩身上,如果是以前的科恩,就算是自己的登基儀式,他最多也就穿著自己習慣的衣服出來晃一晃而已。如果是有人說服他穿上這身行頭,那麼這個人一定是非常了不起。

  科恩微笑著走近,先看一眼海爾特,輕聲問:“神氣的將軍,願意站在我身邊嗎?”

  “是的,我願意。”海爾特回以微笑:“別的位置看來不適合我。”

  “那就走吧!”科恩領頭走向大廳,途中一一拍了所有夥伴的肩,夥伴們微笑著點頭,跟在科恩和幾位內政監督身後。

  司儀官急忙跑到大廳門口,向外揮舞起手勢,皇家樂團的數十名長號手同時吹響手裏的長號,一陣嘹亮、激昂的長號聲在皇宮上空回響著,最後在樂團指揮一個強有力的手勢中結束。

  正宮廣場上一片安靜,數千人屏住了呼吸,大家目不轉睛的盯著大廳門口。如同事先布告上宣布的那樣,皇宮上空的魔法屏障亮了起來,柔和的白光籠罩著整個皇宮,聖都城裏的所有臣民都知道受冠儀式開始了。

  “斯比亞帝國第十七任皇帝──科恩。凱達皇帝陛下登基典禮開始!”司儀官站在大殿門邊宣布,洪亮的聲音傳遍皇宮每一個角落: “請皇帝陛下接受皇冠!”

  皇家學院院長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緩步走到了平台中央,他身後跟著來自天堂島神殿的樞機祭司,還有手捧托盤的禮儀官。一大塊鮮紅色的金絲絨鋪在托盤中,上面端正的放置著無數人為之發狂的皇帝寶冠,百來顆鑲嵌于皇冠上的寶石正在陽光照射下流轉著夢幻般絢麗奪目的光芒。

  皇家樂團再次演奏起威武雄壯的音樂,科恩。凱達手撫劍柄,神色凝重的從大廳中一步步走了出來。禮服上的繡線反射著陽光,長長的披風拖拽在身後,他就這樣一步步的走進數千道目光中,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觀禮的人群裏,幾乎有一半的人從沒看過這位年輕的皇帝,在這一刻,他們心裏無論如何也不能把眼前這位黑發黑眼、神情威儀的人跟記憶中的那個 “流氓總督”和“流氓將軍”的形象結合在一起。而另一半熟悉科恩。凱達的人同樣也在驚訝,這位目光如炬的君主,真的就是以前的那位科恩長官嗎?

  走到羅倫佐院長面前,科恩停下了腳步,平和的目光注視著這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三位親王,四位內政監督,還有幾位帝國最重要的大臣,都在這時站到了科恩身後。

  音樂聲平息下來,傳音魔法開始生效。

  “以斯比亞帝國總導師的身分,我代表全體國民提問。”在這莊嚴的時刻,提夫。羅倫佐心中卻一陣莫名的激動,他眼中翻滾著淚光,差一點就無法說話:“科恩。凱達,你准備好承擔起一個皇帝的義務了嗎?”

  “我已准備好。”科恩點了點頭,用平緩的語調回答。

  “你會帶領著全體國民,並一直領導著他們,不拋下任何一個人嗎?”提夫。羅倫佐的聲音有點顫抖。

  “是的,是我的國民,我不會拋棄他。”科恩再次點頭。

  “在神族代表的注視下,在這裏所有人的見證下,我代表全體國民,把這皇帝的權利交給你,這是巨大的榮耀,更是艱鉅的責任。”

  院長側過身去,雙手捧起托盤中的皇冠:“皇帝陛下,請接受您的皇冠。”

  科恩微微低頭,讓院長為自己戴上皇冠,在真切感受到這塊金屬的重量時,沒人注意到他眼中閃過的那一絲迷茫。

  “從現在起,您就正式成為斯比亞帝國第十七任皇帝。”提夫。

  羅倫佐收回手來:“請為斯比亞帝國努力!”

  “這是我的義務。”科恩點了點頭:“謝謝你的提醒,院長先生。”

  聽了科恩的回答,院長的嗓子哽咽著,一滴老淚再也不受控制的從他眼角滑落……斯比亞帝國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重新屹立,那些沒在科恩身邊共同面對過的人,很難體會到其中的艱辛。

  “皇帝陛下已接受皇冠!”院長大人後退一步,繼續履行著自己的使命,他單腿一曲,人已跪在地毯上:“參見皇帝陛下!”

  “參見皇帝陛下!”平台上的官員們跪了下去。

  “參見皇帝陛下!”廣場上的人跪了下去。

  皇宮上空的魔法屏障變成耀眼的金黃色,這是皇帝陛下接受皇冠的信號,聖都各處的居民同時高呼“皇帝陛下萬歲”,面向皇宮跪倒在地。聖都的各處街道上、各處廣場中,除了值勤的士兵和外國使者,再沒一個人是站著的。

  整個斯比亞,在此刻向科恩。凱達致敬。

  在廣場的一個僻靜角落裏,身穿白色盔甲的烏鴉也在默默注視著這一幕,他此刻的眼光出奇平靜,而在身後不足十臂的距離,就是一道通向出宮道路的拱門。

  注視著視野裏這從近到遠,一片片伏跪在地的人群,看著他們低下的頭顱,一種奇怪的感覺充斥在科恩心中。他知道,從這個時候起,自己可以決定這些人的生死,自己可以決定這些人的一切!只要自己願意,做什麼都可以……

  好一會,科恩的目光才緩緩的收回來,他取下手套,彎腰下去攙起提夫。羅倫佐。

  “一直以來,你都在為帝國的光複傾注心力,作為對你無私幫助的感謝,我賜予你以後在任何場合免跪的權利。”對院長說完這句話,科恩抬眼望向廣場上的人群,稍微提高了點聲音:“各位愛卿,你們也平身!”

  “謝謝皇帝陛下。”

  “陛下,請上前講話。”院長站直了身體:“大家都在期待著。”

  科恩轉過頭去,向琴倫公主微微一笑,兩眼發光的琴倫公主才不管這是什麼場合,蹦蹦跳跳的跑到科恩身邊,之後被他一把抱起,順著地毯走向平台邊緣。

  廣場中,數千人翹首期盼著皇帝的講話。

  “為了今天這個莊嚴的時刻,我的書記官花半個月的時間,為我准備了一份演講稿。”科恩在平台邊緣停下腳步,用清朗的聲音說出這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開場白:“我的書記官文采出眾,寫出來的稿子無人能及,但我卻不想照著念……因為,那稿子上寫著的,並不是我現在想說的話。”

  聽完皇帝的話,廣場中有一半的人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因為他們記憶中那個熟悉的科恩長官又回來了!不按照事先安排的步驟做事,正是科恩長官的特點之一。

  就連遠在廣場角落裏的烏鴉,他被頭盔遮蓋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雖然眼光投射在科恩身上,但他的腳步卻慢慢的移向身後的拱門

……平台上的科恩抱著小琴倫,跟上次分別何其的相似,只是這次分手之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此時此刻,我站在這裏,我心裏的感受可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想到了很多,任何人也無法完全瞭解。”科恩的目光掃視在廣場上,琴倫公主摟著他的脖子,小臉紅撲撲的。抱著一個小女孩非但不能折損科恩半點威儀,反倒為他的氣質中增添了幾分仁和:“但不管怎麼樣,我心中很欣慰,因為有你們站在我的身邊,站在我的左右,站在我的周圍,你們給了我力量!”

  “皇帝陛下萬歲!”第一聲歡呼響起,不受控制的席卷全場!

  無論是屬于哪一個陣營的聽眾,都很高興聽到皇帝陛下對自己的肯定,特別是科恩陛下的即興講話,這應該是陛下心中最真切的想法了……他們被皇帝陛下的話深深吸引。

  科恩微微舉手,讓大家安靜下來。

  “在擁有這份欣慰的同時,我又感到很遺憾,深深的為那些不能再站在我身邊的夥伴遺憾!他們是那麼出色,每一個曾經站在我身邊的人,都是獨一無二、不可能被取代的。”講到這裏,科恩的話停頓了一下:“這皇冠,是無數夥伴拼了性命換來的,失去他們,我很心痛。欣慰和遺憾層層堆積起來,這就是當皇帝的感覺!”

  廣場中的人有些迷糊,對于皇帝的話,大多數人覺得無法完全領悟。昔日的往事在腦中浮現,每個人心裏的感受都不一樣,在陛下講話的空檔裏,人們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著,揣摩皇帝的心意。

  “此時此刻,在皇宮外,在聖都城外,在斯比亞的土地上,還有數千萬的國民,我知道他們在看著我,這份皇帝的責任驅使我向前,並一直向前。”科恩忽然提高了聲音:“在這時候,你們要站在哪裏?!”

  “站在皇帝陛下身邊!”廣場上響起洪亮的叫喊。

  “我們曾經經曆過很多困境,靠著大家的力量,我們撐過來了。

  我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帝國肯定還會再次經曆困境。”科恩再次提高了聲音:“在那樣的時候,你們要站在哪裏?!”

  “站在皇帝陛下身邊!”人群中,無數緊握的拳頭在揮舞。

  “站在我身邊,可能你會失去很多東西,我不知道我能給你們什麼,現在唯一能承諾你們的,只有我真摯的情義。

”科恩舉起手,讓人群安靜下來:“就算是這樣,你們也永遠不後悔嗎!?”

  “永不後悔!”人群中的呼喊此起彼伏,重重疊疊的彙集起來,並形成巨大的聲浪,其聲勢不比戰場上的沖鋒遜色。

  “記得你們今天的話,永遠站在我的身邊,成為我的夥伴,我必以真誠相待!”科恩點著頭,目光投向廣場角落,投在幾乎就要退出拱門的烏鴉身上,沉聲說:“我們會創造一個屬于斯比亞帝國的明天!

  屬于我們的明天!”

  “永遠效忠皇帝!”廣場上響起更大聲的呼喊,樂隊再次奏起音樂,空中飄灑著花瓣和綵帶。在熱烈的氣氛中,人們盡情揮舞起雙手,還有人把自己的帽子丟上天。

  在震耳欲聾的回應聲中,科恩的目光穿越滿天飛舞的綵帶,硬生生讓烏鴉停住了腳步。

  烏鴉是一個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生活的人,對于他來說,孤獨就像是影子一樣時刻陪伴著他,如果不是遇到科恩,他甚至連一個朋友都沒有。雖然是個頂尖的殺手,在某些方面堅強無比,但這份堅強卻並不是無懈可擊……可以說,烏鴉心裏的某處異常脆弱。

  那份本能驅使著他回避這一切,回避廣場上這熱烈的氣氛,回避那個此刻正站在平台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朋友。只要一步,只要再退一步,他就可以離開這個皇宮,他還可以強迫自己忘掉這一切。

  但和科恩以及琴倫的往事卻在他的回憶裏不斷閃現,那一個個快樂而溫馨的片段,沒有壓力,沒有血光,有的只是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在此之前,他甚至沒有玩過泥沙。

  科恩的目光中,已經包含了要對他說的一切,只針對他一人,與滿場歡呼的人群無關,跟兩人的身分沒有任何關系。

  這跨出拱門的最後一步,烏鴉始終沒能邁動。

  平台上,維素。凱達親王的講話很快就結束,下面觀禮的人正向前宮移去。一直沒露面的白影穿過湧動的人流,出現在烏鴉身旁。

  “皇帝在等你。”白影伸出手,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烏鴉沒吭聲,白影也看不到他隱藏在頭盔下的表情,不過最後,烏鴉還是轉身向白影所指的方向走去。

  在皇宮外的廣場觀禮台上,波塔帝國使者塞維克。蘭度第一個看到斯比亞的官員走出皇宮,他興奮的轉過頭對坦西帝國使者卡爾。尤裏西斯親王說:“殿下的受冠儀式結束了,閱兵式就要開始!”

  “參加斯比亞帝國的閱兵式,就值得你這麼高興嗎?”親王的語氣依舊很平靜:“還是你另有所圖?”

  “我可沒有別的意思。”塞維克。蘭度大聲叫屈:“只是聽說黑暗軍隊戰力超群,很想一睹他們的風采罷了。”

  “沒有一句實話。”親王又被他逗笑了:“你波塔帝國的軍隊也不是沒和科恩陛下的軍隊交過手,他們厲不厲害,厲害到什麼程度,你心裏應該有數才對。”

  “親王殿下,話不能這樣講啊!我怎麼會和那些叛軍余孽有來往?

  再說了,就算我知道曾經交過手的部隊情況,那也畢竟是局部嘛……”

  “放心好了,科恩陛下既然舉行閱兵式,就肯定會讓你看個夠。”

  親王看著遠處的宮門,留意觀察那些三三兩兩走出來的官員:“但也別暗自慶幸,你不會得到多少情報。”

  “說的也是。”塞維克。蘭度有點泄氣,他背靠著椅子,順著親王的目光看過去:“親王殿下對這些人感興趣嗎?聽說這些貴族近段時間過得不是很舒坦。”

  “你想告訴我什麼呢?”親王再一次肯定,這個裝做一臉憨相的年輕人令自己非常討厭。

  “哦!聽說在前些日子,貴族們曾經為自己的權利抗爭過,結果功虧一簣,反倒被別人拖了後腿。”塞維克。蘭度砸砸嘴皮,以非常惋惜的語氣說:“所以嘛!眼下在斯比亞帝國的權力階層中,貴族們的地位不上不下,非常尷尬。”

  “這次叛亂戰爭有不少貴族牽連在內,內部清理一部分也符合常理吧!用得著怎麼大驚小怪嗎?”親王隨意回答著,裝做不明白塞維克。蘭度話裏的隱意。

  “我不覺得奇怪啊!只是親王有興趣,我就隨口解釋幾句。”塞維克。蘭度聳聳肩,也不深說,就此打住話頭。

  親王也裝模做樣的說上一句:“非常感激。”

  實際上,他們都知道科恩。凱達在上台後並沒有大規模的清理貴族階層,連投誠的各行省總督也沒有調換。

公平的說,沒有人認為這是科恩。凱達大發慈悲既往不咎的現象,這不過就是一個保持帝國穩定的權宜之計,但也必然為日後的混亂埋下隱患。

  貴族是不會甘心失敗的,別有用心的總督們也不會甘心交出自己的腦袋,科恩。凱達更不會放心他們……但這事只能暗中較勁,不能擺到桌面上來。

  這是一個十分危險,但又充滿誘惑力的游戲。

  聯盟內其他帝國相當忌諱這支曾經打敗魔屬聯軍的軍隊,所以,它們會很樂意幫助斯比亞帝國早一些進入這個游戲中去。

  自己平庸不要緊,最重要是不能讓別人比自己出色。

  這種事情,根本就不用商量,大家心裏都亮堂得很呢!

第二十集 第七章

(更新時間:2004-8-9 10:44:00本章字數:8622)

  “快點、快點,閱兵式快開始了!”

  “事情全部安排妥當了嗎?負責宴會的人在哪裏?”

  “舞會嘉賓的名單再核對一次,點心單子送出去沒有?”

  跟著白影,一身盔甲的烏鴉走到皇家議事樓的長廊裏,這裏是科恩陛下直屬的秘書處,皇宮中最忙碌的所在。那些來來往往的官員皆對烏鴉投以奇怪的目光,在今天這個時候,居然有人穿盔甲,難不成這個人比皇帝還怪嗎?

  白影一直帶他進入科恩的房間,之後就站在門邊,一動不動。

  站在落地窗邊的科恩已經換過了衣服,正抱著琴倫擺弄窗邊的一盆花草,在烏鴉看來,穿著皇家禮服的科恩非常陌生,一點也不像自己所認識的那個痞子。

  “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科恩俐落的轉過身,用純淨得不帶任何雜質的目光盯著烏鴉:“我很高興自己沒有看錯。”

  “我只是暫時沒想到去哪裏,這決定與你無關。”烏鴉冷淡的回答。

  “沒關系啊!只要你留下來就好了,趁現在這個空檔,我們來商量一下對你的安排好嗎?”科恩臉上露出清爽的笑容:“第一,你以我私人朋友的身分留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你去殺人,也不會讓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第二,你不擔任任何職務,對這個國家沒有絲毫義務和責任。這樣的話,你就不會有壓力了吧?”

  “聽起來很不錯。”烏鴉點點頭:“但我不習慣游手好閑。”

  “我父親常常講,知道上進的就是好青年。”科恩把琴倫公主放到烏鴉手上:“那麼,你可以幫我抱著琴倫小寶貝,別讓她受到別人的傷害。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平時跟在我身邊就好了。”

  “保護好琴倫就可以?”烏鴉將琴倫抱在懷裏,語調微微有了些變化:“沒有其他的事?也不用保護其他人?”

  “這個嘛……你應該知道吧!琴倫小寶貝喜歡很多人,如果這些人受到傷害,也就等于是琴倫小寶貝受到了傷害。”科恩的笑容裏,有一絲狡詐慢慢浮現,但這樣的科恩反而讓烏鴉覺得親切:“所以嘛!舉手之勞的事情就做一點好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我無所謂。”

  “好樣的!歡迎你的加入,晚上為你介紹其他人認識!”科恩搓著手哈哈大笑,眼睛卻看著一旁的白影,直到後者走過來,遞給他一個銅板為止。

  “這個是……”烏鴉覺得這個銅板跟自己有關,但一時之間又不清楚要怎麼問才好。

  “這是一個銅板,我的勞動所得。”科恩回答著,面不改色的把銅板放進兜裏:“說得明白點,這是賭注。”

  烏鴉沒說話,但心裏已經找到往日那個無賴的感覺了。也只有這個無賴才會拿自己的去留跟白影來打賭,而這個吝嗇鬼給出的賭注只是一個銅板而已。

  “皇帝陛下,時間到了。”書記官輕輕的推開門:“請到廣場。”

  “知道了。”科恩拍拍烏鴉的肩:“准備好了嗎?上吧!”

  皇宮正門前的廣場上,數萬民眾早已等候多時,先前在正宮參加受冠典禮的官員們也全部出了宮門,紛紛走上觀禮台上就坐,正跟那些無法進宮的人談論著剛才的熱烈場面。左側觀禮台上是男賓,右側是女賓,中間有遮陽棚的檢閱台是皇帝專用。如果向道路遠方眺望,可以隱約看到道路盡頭那些排列成方陣的軍隊。

  其實,在皇帝陛下還沒出現的時候,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右側的觀禮台,絕大多數民眾的眼光一直在這個色彩繽紛的高台上流連,一刻也舍不得離開,相對于左側觀禮台上的沉默氣氛,這裏的景象真是太令人心曠神怡了。

  上下十來排座位上方的空間,完全被各式鑲花邊流蘇的小遮陽傘占據,還好座位之間的空間較大,還不至于阻擋視線。傘下是一片緩緩搖動的折扇和手巾,搖動折扇的人,幾乎全是斯比亞帝國貴族名媛。

  就整個大陸來說,這都是難得一見的景觀。

  想像一下,幾百名或嬌豔似火、或清純可人、或溫柔婉約的年輕女子同時出現在眼前。她們戴著的各式小帽完美的配合著發型,上面精心裝飾著彩色鳥羽和毛皮,跟她們比起來,近衛軍的盔纓顏色不好,樣式也差,除了長點之外一無是處。

  她們低聲的談論著,紅撲撲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或者用白皙的小手從精致的袖筒裏取出手帕,輕輕擦拭鼻尖沁出的小汗珠,又或者不經意的晃動自己的頭,讓耳垂下的寶石向各個方向閃現耀眼的光芒……

  帝國的閱兵儀式,基本上與她們無關,她們是跑來展示自己俏麗容貌的。

  一陣急促的鼓點之後,數排精神抖擻的長號手吹響了手裏的銀色長號,通知廣場上的人們皇帝陛下駕到。

  廣場上一片安靜,觀禮台上的官員貴族們起身肅立。

  雄壯的樂聲中,兩排身材高大的近衛軍戰士順著通向檢閱台的地毯走出宮門,兩人高的長槍下飄揚著一面皇族旗幟,黑色戰甲上覆蓋著紅色的罩衣,頭盔上,那微向後斜的紅色鳥羽隨著腳步搖曳,這隊人徑直走到檢閱台下,圍成一個方正的護衛圈。

  岩石率領的近衛隊跟著出現,百來人清一色的銀色盔甲,再配上不苟言笑的表情,每隔上十步就分出兩人護衛在地毯左右,一直站到檢閱台上。

  之後,皇帝陛下在親王和皇妃的陪伴下走了出來。

  廣場上的人群立即就沸騰了,民眾爆發出的巨大歡呼如同波浪般翻滾在聖都上空,無數只手在空中揮舞,自天空降下的彩帶和花瓣斜斜飄過廣場。直到皇帝陛下一路走上檢閱台,廣場上才重新平靜下來。

  皇帝身穿銀色的高領束腰禮服,背後一襲頎長的純白色披風,這身打扮在一片鮮紅的檢閱台上顯得尤為醒目。他手按著劍柄,面容平和的注視著臣民們,黑色的長發分出兩縷自耳前順腮邊垂下,在微風發吹拂下飄動著。

  左右觀禮台上的文武官員高呼萬歲,再次行禮,廣場上的人群全部伏跪在地,連那些看起來對什麼事都不太關心的貴族夫人和小姐們也站起來,牽起裙角,遙遙向皇帝行宮廷禮。

  從高高的檢閱台上看下去,情景又和剛才不一樣,那些飄飛的旗幟和情緒高漲的人群已經完全將科恩的視野占據,擠得沒有一點空隙。

  “今天站在這台上,我很榮幸,因為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們,我的子民們──”科恩的右手在胸前一揮,人群中再次爆發出連綿的歡呼,科恩不得不揮著手臂,讓人群安靜下來:“我和我的家人都很高興,因為可以和你們一起迎接這個喜慶的日子!”

  “萬歲!萬歲!萬歲!”雜七雜八的歡呼聲逐漸統一,最終演變成一個簡短的詞彙。

  “記住這來之不易的一刻,記住這無比輝煌的一刻,每一年的今天,都將是斯比亞帝國最隆重的慶典!”科恩大喊一聲:“以皇帝的名義,我宣布閱兵儀式──開始!”

  “萬歲!萬歲!萬歲!”就連左右觀禮台上的嘉賓們,都讓這震耳欲聾的歡呼引得熱血澎湃。

  皇家樂團的指揮揚起了手,節奏感很強的音樂響起,與此同時,排列在遠處的隊伍中響起一聲號令,整齊的口令聲中,方陣出發。

  威武雄壯的進行曲裏,第一個方陣在民眾視野裏變得逐漸清晰起來,這是全部由一群軍官組成的方陣,在他們頭頂上是一片火紅色的、迎風招展的旌旗。在他們後面,分別是穿著淺灰、天藍、純黑、純白禮服的軍官所組成的其他方陣。

  一步又一步,他們目不斜視的走上廣場,各色禮服上纏繞的金線明亮耀眼,錚亮的馬靴在地面上踏出厚重的腳步聲,在經過檢閱台時,整個方陣中的軍官同時抽出配劍豎立胸前,齊聲向皇帝問好。

  科恩抽出配劍,劍尖斜指右前方還禮。

  也許是受了軍官們威武步伐的影響,人群激動起來,街道兩邊是一片片揮舞的手臂,無數花朵向街道中行進的方陣丟去,空中隱隱散發著余香。

  其後的士兵方陣在一名軍官、三名旗手的引導下走來,綴著飄帶的旗幟上以金色絲線繡出所屬軍團番號。士兵們除了手中的一件武器外並沒有其他的裝備,也沒有穿上盔甲,代之以新式禮服。

  雖然他們的裝扮顯得很得體,但卻讓想獲取一些軍事情報的各國使節大為失望。

  觀禮台上,怏怏不快的塞維克.蘭度轉頭向卡爾.尤裏西斯親王看去,發現親王的目光停留在方陣前方的一面面旗幟上。親王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盯著旗幟發呆吧?塞維克.蘭度再仔細觀察一下,也在旗幟上發現了一些有趣的細節。

  眾所周知,斯比亞帝國的精銳軍隊不過十五萬,這些軍隊都是科恩.凱達一手培養起來,跟隨他南征北戰的嫡系,一共是三個軍團。雖然在討逆戰爭後期,科恩也收編和接受了一些其他軍隊,但不應該超過二十五萬人,按普通的軍隊編制,這些軍隊不應該超過十個軍團。

  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不止十個方陣了,如果塞維克.蘭度沒有記錯的話,他們手中所舉的旗幟上應該寫著,皇家近衛軍第一到第十軍團!當時塞維克.蘭度還在心裏暗笑,科恩陛下怎麼把自己所有的部隊都劃到近衛軍裏去了?

  但後面的方陣還在連續不斷的通過,旗幟上的軍團名稱也在發生變化。

  蒼穹軍團、夜鷹軍團、奔狼軍團、血色軍團、千濤軍團、磐石軍團……這些軍團的名字聽來就不是一般的魚腩部隊,應該是特別授予的稱號。他們才剛剛走過,後面的影馳軍團、烈炎軍團、淩風軍團又走了過來……簡直令人目不暇接。

  相對于卡爾.尤裏西斯親王的沉穩,塞維克.蘭度的表情非常迷惑,當輕騎兵方陣經過的時候,他已經記不住旗幟上的那麼多名稱了。不過,各個方陣中那些軍人的淩厲氣勢,還有他們流露出來的銳利眼神倒是令他印象深刻。

  隨著相互之間的輕聲交談,一種擔憂的情緒在各國使者中悄悄傳播著,斯比亞帝國在擴軍嗎?以一個軍團兩萬人計算,怕有近百萬的軍隊吧?科恩.凱達真的打算窮兵黷武嗎?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疑問,這麼多的軍隊,斯比亞的國力能夠支撐嗎?

  斯比亞帝國的官員們不會回答他們這個問題,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的目光是在方陣中搜尋,尋找自己的親人。科恩陛下的話沒有錯,一個擁有高級軍官的家庭,同時也就擁有了相當程度的榮耀。

  右側觀禮台上,年輕漂亮的名媛們明顯變得興奮起來,在折扇的輕掩下,塗著瑰麗唇彩的小嘴正在開合,和身邊的姐妹們一起,對經過台前的軍官們評頭論足,還不時發出幾聲由衷的贊歎。不過,經過台前的軍官們並沒注意到她們飄飛流連的眼神。

  “五十多個軍團吧!”在皇家樂團改奏另一支進行曲的時候,塞維克.蘭度倒吸了一口涼氣:“看這情形,還沒完呢!”

  “先前經過的是五十個有軍團編制的方陣沒錯,但你得到你想要的情報了嗎?”身邊的親王轉頭對他一笑:“可別被嚇著了。”

  “不會不會。”塞維克.蘭度搖搖頭:“有這樣強大的鄰國,我感到非常的欣慰,魔屬聯軍對我方形成的威脅會減輕不少吧!”

  親王笑而不答,轉頭看起後續的地方部隊方陣。恢弘的進行曲傳遍了全城,民眾的情緒完全被激發出來,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現場氣氛變得熱烈無比。

  就在廣場上高昂的情緒到達極點時,恢弘的進行曲戛然而止。

  人們還沒來得及驚訝,整齊的戰鼓聲就在廣場周圍響起,渾厚低沉的鼓聲源源不斷的彙集起來,在人群中傳播擴散。鼓點由緩和到密集,始終緊扣著觀禮民眾的脈搏,震動著所有人的心弦,讓人情不自禁的熱血澎湃,恨不得與這戰鼓聲溶為一體。

  六十面巨大的戰鼓,在短暫的沉寂之後,又把民眾的情緒推上一個新的高度。有這樣隆重的鋪墊,大家自然都明白下面出場的不會是一般部隊。特別是在觀禮台就坐的外國使者們,他們一個個張大了眼睛,生怕自己錯過任何一個片段。

  裹帶著整齊的馬蹄聲,打頭的騎兵方陣順著街道而來,整個方陣全是一種凝重的黑色,戰士們黑衣黑甲,就連胯下戰馬也是黑色。就是這大片的黑,卻把方陣裏唯一的一點銀白襯托得分外醒目──那唯一的銀白,就是長槍的槍頭!

  大多數人並不知道這些騎兵有什麼特殊之處,普通民眾最多是覺得這些騎兵裝扮帥氣而已。而那些了解軍務的人,特別是跟這些部隊打過交道的人,才明白這種騎兵的可怕之處。

  “突擊騎兵!親王殿下,是突擊騎兵!”塞維克.蘭度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聲音都有些變調:“看他們的裝備,完全是戰備部署!”

  身為斯比亞鄰國重臣的塞維克.蘭度,早就知道這種騎兵的大名,在討逆戰爭末期,波塔帝國支援叛軍的重裝部隊就是被一小支突擊騎兵趕回老家的。自己軍隊那種丟盔棄甲的悲慘場面,塞維克.蘭度至今還記憶猶新。

  “標准騎槍、加長戰刀、勁弩、輕裝盔甲、黑色罩衣……”他默念著騎兵身上的裝備,並一一記在心裏,帝國之間的關系非常微妙,說不准哪天鬧僵了,這些東西就能用得上。

  看著他如此認真的樣子,旁邊的親王不禁覺得滑稽,這樣看來,討逆戰爭期間,波塔帝國在科恩陛下手上吃了不少的苦頭。

  “坐下來吧!你會擋住其他人的視線。”親王好意提醒:“別顯得太激動。”

  “抱歉,我失禮了。”塞維克坐了下來:“謝謝親王殿下的提醒,不過殿下,你不關心這些部隊嗎?”

  “我一生戎馬,見過的軍種多了,談不上對這支騎兵的關心。”親王笑笑:“我們等著,我想,慷慨的科恩陛下會拿出好東西給我們看的。”

  親王並不是不關心,他曾經仔細研究過科恩手下的軍力,之所以不擔心這支騎兵的原因,是因為再怎麼厲害的騎兵,也不可能單獨翻山越嶺的一路打到坦西帝國去。先前的戰爭中,坦西帝國派出參加叛軍的部隊,其實是敗在突擊步兵手裏。

  聽起來比較好笑,以步兵聞名大陸的坦西帝國軍隊,居然會敗在斯比亞的突擊步兵手裏,但這卻是無可爭辯的事實,就連親王本人也弄不清楚具體原因,因為能保住小命逃回坦西帝國的士兵也沒幾個。而在這些逃回去的士兵中,跟斯比亞突擊步兵正面作過戰的一個也沒有。

  眼下,這支打敗了坦西帝國軍隊的突擊步兵,正跟在突擊騎兵方陣後面走過來。整齊的隊列,剛健的步伐,目不斜視的堅定眼神,都在彰顯著這個兵種的優良素質。

  親王正了正身子,用看似漫不經心的目光打量起這支部隊來,他先從士兵們的武器看起,然後才是盔甲、盾牌,甚至連鞋子都仔細看過。一邊觀察,一邊在心裏揣摩著:如果自己有這樣的一支部隊,要配合怎樣的戰法,才能戰勝坦西帝國那樣的步兵……

  “親王殿下,我有一件事不明白。”塞維克把腦袋湊過來,輕聲的說:“都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可我們都明白,受過良好訓練的士兵有多麼寶貴。科恩陛下從軍的日期並不長,成名的時間更是短,可為什麼,他的部隊有如此的戰鬥力?”

  “你為什麼要問我?”親王微微一笑。

  “親王,您曾經是科恩陛下的指揮官啊!”塞維克眨著眼睛:“而且在當時,親王對科恩陛下的關照是人所共知的,沒有親王的照應,誰能在搶了軍需庫之後大搖大擺的離開?早叫人砍了腦袋吧?”

  “我管的不止一個第九軍團,而科恩陛下當年卻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訓練部隊的,怎麼你倒問起我來了?”親王把這個問題踢回去:“說到照應,身為總指揮官,愛惜手下將領也不奇怪,年輕人嘛!總是有考慮不周的時候。”

  “我也是年輕人啊!又曾經是親王殿下的手下……”

  “說到這種無賴的手段,科恩陛下是開拓者,你只是個學習者,而且你沒有科恩陛下的其他優點。”親王沒好氣的評價他:“你自己注意觀察一下,看看這些士兵身上的裝備,再看看科恩陛下身上的穿戴,最後再看看其他皇族成員的穿戴。”

  “不過就是皇族成員的裝扮上簡單了一點,而部隊的裝備精良一點而已嘛……”塞維克東張西望一番:“親王殿下說得對,等事情忙完了一回國,我就到原來第九軍團的訓練營地去做查驗,看科恩陛下到底用什麼方法訓練部隊。”

  “祝你成功……”親王一句打趣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廣場上巨大的喧囂,但馬上,一陣嘹亮的號角聲平息了人群中的慌亂。

  “怎麼了?”塞維克又一次站起,立即又驚呼一聲:“親王!你看天上!”

  天空中,一頭火紅色的巨龍正平穩的飛過來,從飛行的路線與速度分析,這頭巨龍也是閱兵中的一部分,在牠快要飛臨廣場上空時,身後拖拽的一面斯比亞軍旗緩緩展開,瞬間,廣場上的人潮爆發出巨大的歡呼!

  龍!飛龍!巨大的火紅色飛龍!屬于斯比亞軍隊!

  跟在飛龍後面而來的,是一隊隊翼人部隊,黑壓壓的一大片,幾乎占據了整個天空。

  “這、這玩笑開大了……”塞維克自言自語:“他們居然把龍都給放出來,事情要怎麼收場!”

  “有什麼好奇怪的?”一旁的親王倒不怎麼驚訝:“聽說在聖都之戰中,就有一頭紅龍出現。”

  “可是……那是傳聞啊!現在這條龍要怎麼解釋?”塞維克指著正在通過廣場的巨龍:“要是神族怪罪下來怎麼辦?”

  “科恩陛下早年就跟龍打過交道,大概這就是那條被他救了的龍吧!”親王微微一笑:“神族也不會為了一頭龍而小題大做,而他們只有一條龍,對戰爭與帝國的幫助都很有限,不過就是個噱頭而已。”

  “是嗎?”塞維克坐下來:“親王殿下,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能讓您震驚。”

  “我倒是期望有什麼事讓我震驚,生活太平淡也不是好事。”

  雖然親王是這樣說,但其他帝國的使者可不都這樣想,早就聽說斯比亞帝國有飛行部隊,可誰都想不到竟有如此的規模,此外那只飛龍帶來他們的震撼更是非同一般……當天上的飛龍和翼人驕傲的飛過廣場上空時,使者們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如果在戰場上遇到這種東西,自方拿什麼去抵擋?!

  “親王殿下……這個……”塞維克朝那些發呆的使者一呶嘴:“他們可能不那麼想。”

  “保持風度吧!”親王收斂心神:“科恩陛下閱兵的目的,達到了。”

  而就在這時,在一條蜿蜒通向廣場的小巷道裏,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努力翻越一堵圍牆,在傳來的激昂的進行曲中,這個在牆頭艱難前進的身影看起來非常笨拙……甚至,可以說得上很滑稽。

  “啊啊啊──”

  一不留神,瘦小的身影掉下牆去,壓倒一片廢棄的瓦罐。就連此刻在高空監視著這個街區的翼人都搖了搖頭,翼人已經監視這個人一段時間了,自從他避開嚴密封鎖的大路轉到小巷開始。

  瘦小的身影咳嗽幾聲,在彌漫的灰塵中站起來,確定了方向,再次向廣場“摸”去,與此同時,他也越過了那道看不見的警戒線。

  在感歎了一下這個家夥良好的方向感後,翼人發出了信號。

  “站在原地不要動。”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巷道中響起:“小孩,你越過警戒線,以皇帝的名義,我要暫時扣押你。”

  瘦小的身影楞了一下,之後才確定這來曆不明的聲音中所說的“小孩”是指自己,前傾的身體停下,一張黑呼呼的臉上,兩只淡藍色眼睛向前看去,整個人的姿勢不是一般的好笑。

  一名警備隊員走了過來,伸出手來抓他。

  “哇!”的一聲,這家夥大哭起來,兩條淚痕流過面頰,洶湧的淚水在灰塵和汙跡間沖開兩條“河流”,倒把抓著他的警備隊員嚇一跳。

  乘警備隊員瞬間的發愣,小孩猛的向前沖出,順著一戶人家的院牆發足狂奔。在就快被第二次抓住的時候,他已經從院牆的狗洞鑽了進去。警備隊員為之氣結,只好招呼同伴繞去前門,進入院內搜索。

  搜查的結果是──毫無所獲,當然,不能指望這些缺乏經驗的警備隊員能有多好的表現,他們只是起到示警的作用。

  小孩的行蹤依舊在翼人的掌握下,這小子很滑頭,躲在一輛馬車下面,堅持不懈的向廣場進發。不過他並不知道,他在前進的路上已經被很多人仔細的觀察過,如果他身上藏有武器,或者是有任何威脅到別人安全的物品,那麼他早就被綁起來送往監獄了。

  他接近廣場的動機,讓人費解。

  請示的結果傳來,當值長官在接到彙報之後,只說了一句話:“安全距離之內,找出背後指使者。”

  最後,這家夥氣喘籲籲的爬上一棟廣場邊的兩層樓房,盯著不遠處的進行隊伍發呆。這時,地方軍團已經全數通過檢閱台,遠處走來的是警備隊方陣和軍事學院方陣。

  皇家樂團的演奏停止了一下,樂團成員們翻著身前的樂譜,准備下一支進行曲。

  小孩伸手入懷,“閃電”般的掏出一個卷軸,微弱的白光一閃,他聲嘶力竭的大喊一聲:“我──要──告──狀!我告維綸總督……”

  聲音戛然而止,卻不是有人阻止了他,是因為他用的卷軸已經失效。他用無法置信的眼神盯著手裏的卷軸,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這次可是真哭,傷心之極。

  雖然只是半句話,但小孩選擇的時機卻很恰當,廣場上的人們轉過頭來,正好看到他被一個高大的軍人夾在脅下離開。

  “維綸總督……”

  “是有人要告發維綸總督嗎?”

  “以什麼罪名呢?聽清楚了嗎?”

  人群中,大部分的人在竊竊私語,維綸總督的名字在快速傳播著,外國使者們互相以眼神交流,斯比亞的官員們面面相窺。現場沒有被這件事影響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維綸總督,他本人臉上是一片平靜,還有一個,就是站在檢閱台上的皇帝陛下。

  又一首進行曲響了起來,蓋過了廣場上的嘈雜,也把人們的視線拉回到閱兵儀式上。

  無數人心中同時閃過這樣的念頭──有好戲看了!

第二十集 第八章

(更新時間:2004-8-13 17:36:00本章字數:6268)

  閱兵儀式順利結束,在接受了民眾的再次祝賀後,皇帝陛下回到正宮。

  因為科恩陛下在離開前下令狂歡一日,所以聖都城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變成了一個歡聲笑語的海洋,滿街是不停歌唱的民眾,到處是通宵達旦的舞會。翼人、矮人、半獸人、人類都把自己融入這片歡樂的海洋,就連罕見的精靈族人和吸血族人也成為受歡迎的對象,在酒杯和鮮花中跋涉著。

  三位親王們在前宮停下來,他們要到宴會會場上去張羅,維素親王在跟科恩陛下分手前做了一個外人不太明白的手勢,皇帝陛下微微點頭。

  而走進正宮議事樓的科恩陛下,在跨過大門的那一瞬間,他的臉色就冷了下來,順手解下披風,一聲不吭的坐到王座上。

  “夫君。”凱麗在門外接了手下的報告,走進來問:“在閱兵儀式間隙喊叫的是一個小孩,已經帶來殿外了,你要問話嗎?”

  “帶進來看看。”科恩抬抬手。

  髒小孩被帶進大殿,別看剛才叫得很大聲,這會的表情可木訥極了,呆呆的站著幾乎不會移動腳步。一踏進殿門,他就被身邊的景象迷花了眼,暈忽忽的轉起了圈子,身上衣服破爛的程度……讓人不得不得佩服他縫補的手工,臉上的汙跡又黑又亮,連五官都難以分辨。

  “帶下去洗洗。”科恩剛好一口紅酒要下喉嚨,看到他的樣子不禁就噴了出來,輕咳著轉身向當值的近衛首領說:“這小家夥嚇得不輕,給他點吃的,再換換衣服。我明天早上見他──我要他絕對安全。”

  “是的,陛下,我一定安排好。”首領行禮,帶著小孩去了。

  “夫君,你為什麼不馬上問呢?他不是已經說了要告發維綸總督嗎?”性格火暴的凱麗靠近科恩,俯身在他耳邊問:“明天再問的話,萬一維綸總督跑了怎麼辦?”

  “跑?如果他肯跑,我還得慶幸自己好運。”聽了妻子的問話,科恩冷笑兩聲:“如果不是老爸要我穩一穩,我現在就提他來審。”

  “提誰來審啊?這麼大的火氣。”一身淡蘭色長裙的迪爾.梅林皇妃在側門出現,笑呵呵的走到大殿正中:“今天是登基的大好日子,誰敢找我夫君的不自在,我就跟他沒完。”

  凱麗上前,把事情始末和科恩的回答說給迪爾聽。

  “明天審就明天審吧!沒什麼大不了,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到皇宮來滅口。”迪爾拉著氣鼓鼓的凱麗到科恩身邊坐下:“不過夫君,你也得為我們解釋一下你的想法吧?”

  “這很好理解,維綸怎麼也算是個總督,總督是帝國一等、二級的大臣,我不能僅憑一個小孩的支字片語就把他抓來跪著聽講,更何況他現在是投誠總督的領軍人物,牽一發而動全身。”科恩一臉索然的搖搖頭:“不但是總督們,貴族方面在前幾天吃了虧,他們也正盼著我拿他開刀。”

  “恐怕不止是貴族,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矛盾重新露頭的話,這局面就不好收拾了。”迪爾一手托著下巴,微微皺起眉頭:“外國的使者們,也會很高興的向他們的主子彙報──斯比亞帝國又起混亂跡象!”

  “所以這件事比較棘手啊!現在就得看這個維綸總督頭腦怎麼樣了。”科恩站起身,在王座前走了個圈子:“其實也沒什麼好審的,大也好、小也好,他維綸總是脫不了幹系,如果不是深仇大恨,一個小孩為什麼要硬闖閱兵典禮?”

  “這倒是……”凱麗歪著腦袋想了想:“對了,那個小孩還不是聖都口音。”

  “維綸這個蠢貨啊!幹壞事都不知道幹得麻利點,還有一晚的時間,看他出什麼招數了。”科恩苦笑著回答:“對了,兩位皇妃,今天還有什麼事情嗎?”

  “哦──對了,我有事。”迪爾一臉凝重的看著科恩:“兩個紅衣祭司處理事情回來了,他們要見你。我替你擋過駕,但是沒用,他們說還有一封神族公主的密信要轉交給你。”

  “靠,我討厭見到這兩個渣滓,我怕我忍不住要了他們的小命……”科恩歎口氣:“算了,叫他們上來吧!再叫幾個大臣來,這樣好一點。”

  得到覲見允許,兩位紅衣祭司整理了一下衣服,帶著幾名隨從,順著長長的皇家禦道穿越前宮。一路上,禦道兩邊的官員均用不太友好的眼光注視著這行人,皇帝討厭的人,大家當然是同仇敵愾。

  “熱鬧啊!”正站在議事樓平台邊、等著宴會開始的外國使者們紛紛議論:“斯比亞帝國的慶典日,真的無比的熱鬧啊……”

  “特別的皇帝登基,發生的自然也是特別的事件嘛……”

  “聽說紅衣祭司是為聖都神殿的事而來?”

  “可為什麼是他們?紅衣祭司和科恩陛下的關系不是一向緊張嗎?剛才參加科恩陛下加冕儀式的都是樞機祭司……”

  “這就不清楚了,也許神殿覺得紅衣祭司適合處理這件事……”

  “我也有所耳聞,不過上千名祭司又要怎麼處理?處理輕了,科恩陛下肯定不會滿意;處理重了,對神殿的權威是嚴重的打擊。”

  “這不是我們應該擔心的事,明天就應該知道了吧!不用表現得這麼心急。”

  在旁人的猜疑中,兩位紅衣祭司神情自若的走到正宮皇家議事樓,在殿門外靜靜佇立──這次覲見之後,他們就要回天堂島,而俐落的處理了這件棘手的事,就算是有功勞在身,回去後也就不會像紅衣主祭一樣被關起來。

  “兩位祭司大人請進。”內侍長站到門邊:“皇帝陛下在等著。”

  對看一眼,左祭和右祭舉步走進大殿。目光所及,最顯眼是端坐在王座上的科恩.凱達,他一身合體的銀色禮服,臉上似笑非笑,目光向下俯視著,裏面流轉的東西不可琢磨,幾位陪襯的大臣站在左右。

  但在科恩.凱達身後,除了以前知道的那個隨身侍女外,還站著一個全身被盔甲遮蓋的男子,連長發都被他收入盔中。這男子懷中抱著琴倫公主,雖然是紋絲不動的站著,但兩名紅衣祭司都覺得此人的眼光有些陰寒。

  “聽說,兩位特使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堅持見我?”科恩嘴裏說著話,把目光望向別處:“如果是正經事,就請快點說,我還要去參加宴會。”

  “皇帝陛下,你現在已經不是神佑騎士了,請您注意一些。”左祭淡淡一笑,口氣變得強硬起來:“世俗之人跟天堂島紅衣祭司講話的時候,最起碼要起身、肅立、保持目光平視,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例外。”

  如果是在以前,一句髒話脫口而出是免不了的。但皇帝今天的表現,卻讓人在大呼僥幸的同時又有些迷惑,因為他微笑著站起身,幾步下了王座的基台,順著精細的地毯走到兩位祭司身前。

  “這麼看起來,你們兩位是想要跟我叫板嗎?好,隨時歡迎,我是求之不得啊!”科恩輕輕搓著手指,低聲說:“有什麼招數,一起用出來好了。”

  “皇帝陛下誤會了,我等不是在為難陛下。”右祭呵呵一笑,站出來打圓場:“但是,陛下成為皇帝是事實,不再擔任神佑騎士也是事實,這樣的話,是應該在禮節上留心一點……當然了,我們都是老熟人,知道陛下性格直爽,當然不會見外。”

  “跟兩位是老熟人?我何德何能,怎麼承受得起這樣的殊榮?”科恩抬頭大笑,轉身就向回走,激昂的聲音大殿中回蕩:“說吧──什麼事!”

  兩位祭司看看對方,覺得能有這樣的局面已經不錯了。

  “是這樣的,關于聖都神殿在斯比亞帝國叛亂中的瀆職一事,我們已經對他們做出了結論。”右祭清清嗓子,從懷中拿出一份公文:“因為是在斯比亞帝國的國境之內,所以有必要把這個結果告知貴國。”

  科恩向外交大臣一擺手,這位身掛綬帶的中年男子心領神會,立即就站了出來。

  “本人是斯比亞帝國的外交大臣,負責帝國一切對外交往的事務。”利普不卑不亢的走上前去,任誰也看不出這家夥以前是以偷蒙拐騙混飯吃的:“請特使公布結果。”

  “因為有光明神族的旨意,所以我們判定這一千多名祭司有罪。”左祭瞄了一眼沉默中的科恩,眼光中有些不滿意:“在昨天,依據神殿的傳統,我們要求他們自裁謝罪……現在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用鮮血清洗了自己的罪孽。”

  不但是殿中的諸位大臣,就連科恩陛下本人都楞住了。

  神殿的這種處罰,是否太嚴厲了一點?科恩的本意也不過是想把這些令人厭煩的人驅離國界而已,畢竟這一千多名祭司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成為他的仇人。

  “你是說……”用手指在下顎的皮膚上摩擦,科恩冷冷的問:“你把他們都喀嚓了?”

  “不是我們把他們喀嚓了,這是神殿的傳統,事實上我們一直在努力挽救他們的命運。”右祭面帶微笑的回答著,在這個時候,也虧他還笑得出來:“要知道,神殿的名聲是不容玷汙的,自己犯下的罪孽,必須自己去清洗……”

  “那也不一定要全部殺掉吧……自裁?拿刀捅喉嚨的話,你以為能有幾個人真狠得下心?”片刻的驚訝之後,科恩臉上恢複了平靜:“在我登基的這天,見血可不是好事,這一千多祭司的家人還不恨死我?”

  還有一句話,科恩並沒有說出來,這一千多人的鮮血,也不僅是在清洗他們自己的罪孽吧?

  “您是一國的皇帝,誰敢對您懷恨在心呢?”左祭酸溜溜的說:“至于他們的家人,因為不是神職人員,所以我們沒有處理他們的權利,那是皇帝陛下您的職權範圍,您想怎麼做就隨自己的心意好了,我們絕對不會幹涉。”

  “來人。”科恩打了個響指,立即就轉頭吩咐:“查清這一千多人的家屬,跟他們講清整件事情,作為撫恤,貴族階層晉升一等爵位,平民階層給予犧牲軍人家屬同等的待遇。”

  “是的,陛下。”

  對科恩的處理方法,兩個祭司有點驚訝,也同時疑惑起來,是不是當上皇帝的人就會變得場面些?

  “那麼兩位使者,事情說完了就告退吧!”科恩漂亮的解決了這件事,回頭對紅衣祭司說:“我忙著呢!”

  “知道陛下很忙,我們也不願意多待。”左祭被科恩陛下的輕視眼光激起脾氣,這時候擺弄著手裏的一封信件,語氣強硬的回答著:“這是光明神族小公主大人的親筆信,大人命令我們,在離開之前才給你。”

  “哦!偉大睿智的公主大人的信啊!”科恩陛下好歹坐直了身體:“拿過來交給我。”

  利普恭敬的接過信,送到科恩手上,而左祭卻一直在嚷嚷著“偉大睿智”這個詞只能用來形容“偉大睿智”的光明神王陛下,小公主殿下要使用其他的詞彙來稱頌……

  “閉上你的嘴!別以為我不敢動你!”科恩眼中凶光一閃,充溢在眼神中的殺氣把左祭嚇得後退了好幾步,同時也乖巧的閉上了嘴──雖然科恩剛才的話是赤裸裸的威脅。

  “老實點在一旁待著,別讓我注意到你……”嘴裏繼續著威脅,科恩拆開了信,看了幾眼之後,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眾人都很想知道信上的內容,但科恩陛下卻把信箋一折,眼睛跟著一閉,不言不語的陷入了沉思之中。見慣了皇帝陛下的奇怪舉止,大臣們都在靜靜的等待著,兩位紅衣祭司也只能等待。

  好半天,科恩陛下才睜開了眼睛。

  “兩位祭司大人。”看了信之後,皇帝陛下的話調突然變得非常柔和,幾乎可以說是一種討好的口氣,態度變化之快,讓人摸不著頭腦:“來斯比亞辦事的這幾天,過得怎麼樣?生活上還習慣吧?”

  兩個祭司幾十年時間不是白混的,對看一眼之後,就知道科恩態度的轉變是有原因的,不管怎麼樣,他一定是有求于自己……苦日子到頭了,循規蹈矩的日子也到頭了,馬上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呵呵,皇帝陛下真有禮貌。”左祭誇張的笑著:“雖然有諸多不足之處,但總體上還過得去吧!”

  “還有接待!接待!”右祭用非常不滿的聲音強調著。

  “在接待方面做得不夠,我很抱歉,不過兩位祭司大人,我可以問你們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科恩完全是在用商量的口氣在問話:“雖然有點不合適,但我的確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場的人更加迷惑,也更加擔心,大家更想知道神族小公主在信裏寫些什麼,居然能讓科恩陛下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不會是有什麼悲慘的事情落在帝國頭上了吧?帝國才剛剛建立,禁不起任何變故啊!

  “當然可以了,皇帝陛下盡管問。”左祭的嘴角掛上一些自得的笑意:“為您解答疑惑,為世人指引方向,是我的使命和榮幸。”

  “先行謝過。”科恩露出一個誠摯的微笑,輕聲細語的問:“兩位的年紀都這麼大了,也做到神殿的最高職位,一定有很多心得體會吧?對這世界,對這人生的感悟一定非常多……”

  “年歲高一點,這個閱曆方面是比較多一些,這不是年輕人能比得了。”右祭笑咪咪的回答:“如果能為陛下提供點幫助,當然就最好不過了,我們一向是很慷慨的。”

  “那麼,兩位曾幾何時,有沒有突然想到過一件事?”科恩臉上的笑容還是那麼誠摯:“比如說,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怎麼死?”

  科恩的話一出口,全場寂靜無聲,在這一刻,似乎就連最微小的呼吸聲都消失了。兩位祭司臉色發白,表情與其說是驚訝,還不如說是震撼。

  “你……你、你你你……你這是威脅!”左祭結結巴巴的說著話,戰抖的手指指著科恩:“你、你要為此付出代價,我們不會善罷甘休──你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代價,需要代價嗎?你們還是聽完這封信再說吧!免得你們覺得我在欺負人。”科恩微微低著頭,把信箋遞給一旁的書記官:“念給這兩個雜種聽!”

  聽到皇帝這句話,周圍的大臣同時松了一口氣,皇帝陛下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一般情況下他不會這樣辱罵祭司……倒黴的一定是這兩個混蛋!

  “受命宣讀光明神族信箋,避過信首名諱稱呼,請神族寬恕。”書記官出身高官家庭,清楚一切神族文件的處理方式,先按慣例避過名諱,目光掃過,揀重要的讀出來:“……再三考慮,決定派紅衣左祭與紅衣右祭至斯比亞帝國處理此事。如愛卿得見此信,必定已經放棄私人恩怨以禮相待,足見愛卿忠誠神族之心……兩名紅衣祭司罪責難逃,就交由愛卿處置,結果不必上報,以慰卿失友之痛……”

  誰也想不到神族小公主會來這一手,大殿中的人都是一臉木然,兩位剛才還趾高氣揚的紅衣祭司已經冷汗淋淋。

  “怎麼樣?都聽清楚了吧!”科恩還是在笑,只是這笑容已經變的有些猙獰:“你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右祭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嘴張了張,在科恩的目光注視下,他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左祭搖著頭,突然大喊了一聲:“你是騙子──這信是假的!”

  “大殿上有這麼多人,你還敢說信是假的,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科恩張開雙臂做抒發情懷狀:“你們要知道,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神族充滿了感激和愛戴──我真是太感激神族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科恩一躍而起,身體瞬間到達兩位紅衣祭司面前!

  “劈啪!”的巨響聲中,兩道紅色的身影直接撞穿大殿木門上的雕花格子,落地之後一直滾到台階邊上。

  “還沒完呢──抓他們過來。”某人站到門邊大叫:“我要多來幾次!”

  “宴會在等我們。”皇妃之一的迪爾.梅林從大殿側間走出來:“走吧!別玩了。”

  “收監!好好看管起來!”科恩吩咐完,轉身過後是一副笑臉:“哎呀──剛才用勁太大了呢!一不小心就造成了破壞,修好的話要花不少錢吧?”

  “能讓你高興就好,一扇門算什麼。”迪爾皇妃走過來,挽起夫君的手:“今天,你要跟誰跳第一支舞呢?”

  “這還用說,當然是琴倫小寶貝!”

  “滑頭!”

第二十集 第九章

(更新時間:2004-8-13 17:36:00本章字數:4608)

  狂歡了一整夜的城市,天快亮的時候終于逐漸安靜下來。在這個令人精神振奮的夜晚,除了那些不懂事的小孩,整個聖都城裏有睡意的人極少。當然,醉倒在街頭的人可不算在內。

  他們當然有理由興奮和慶祝,因為數年的苦難、數年的奮鬥終于有了結果,科恩.凱達的登基大典就是這數年艱難生活的休止符,在以後的日子裏,不會再有那麼多淚水和痛楚了吧?畢竟科恩.凱達是先皇指定的,也是大家在感情上認定的皇帝,況且他幹得還不錯。

  在所有人中,只有很少人意識到皇帝陛下的登基,也意味著另一種生活的開始。在這種新的生活裏,也有無盡的麻煩和困擾,而身處其中的人就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以自己的全副精力去面對才行。

  相比那些幸福的民眾,他們的日子也並不比叛亂時期好過。

  數千萬生活在幸福中的民眾,他們的衣食住行,甚至一舉一動對朝廷來說都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負擔,而民眾們卻永遠不會為某些事情發愁,在他們的頭腦裏,所謂的國家大事,就是朝廷操心的事,就是科恩.凱達操心的事。自己不用、不必、也沒有資格去操心。

  而他們的皇帝陛下,在這夜裏卻沒怎麼睡,因為當天晚上的舞會一直持續到淩晨。在舞會上,作為一國之君的科恩.凱達不得不盡力周旋在那些飄飛的舞裙和典雅的禮服之間,要和藹可親、要注意禮儀、臉上還不能露出倦意。

  到天亮的時候,他才能回到房間裏小歇片刻。

  但有一群人似乎比科恩陛下更加辛苦,就是那些同樣參加了舞會的投誠總督們。回到驛館之後,他們就聚在大廳裏,商討著一件對他們來說非常急迫的事情。

  因為有傳言說,皇帝曾經接見了那個在閱兵式上嚷著要告狀的小孩,但在隨後的舞會上,皇帝陛下卻沒流露出一絲一毫有關于此事的感受──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說不定皇帝心裏已經有決定了。

  為今之計,就是利用各種對己方有利的形勢去影響皇帝陛下的決定,是非不重要,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如果皇帝陛下大手一揮,把這件事交給大法官處理,那不管維綸總督有多厲害都肯定玩完。不說貴族方面恨維綸總督入骨,不說其他人會落井下石,年輕的大法官單憑花花腸子就能把維綸總督給收拾了──這位大法官的名氣,特別是他審案的手段,早就傳遍了斯比亞帝國全境。

  維綸總督,這件事的關鍵人物,他正呆呆的坐著,雙眼凝視著身前的那盞魔法燈出神。事情發生至今,他根本就沒說過什麼話。

  “維綸總督,都火燒眉毛了,你總得想個法子啊!”另一個總督終于受不了這憋悶的氣氛,開口說:“你是咱們這群人裏領頭的,貴族們又恨我們,如果你讓他們給扳倒了,那咱們這群人也不用再混了,別說當總督,腦袋能留下都算是走運!”

  這倒是實話,對那些恨狗的人而言,最安全、最愜意的報複方式莫過于痛打落水狗。

  維綸總督保持著那個令旁人郁悶的姿勢,沒有說話。

  “我說維綸總督啊!眼下的形勢不利于我,你得想出個萬安之策。”另一個行省的總督,杜朗.西索提醒他:“至少你要記起那個告狀的小孩是誰,我們才好幫你想辦法來對症下藥。”

  “那個小孩的來曆?”維綸總督抬眼看看在場各位,然後疑惑的搖了搖頭:“我回憶了很久,但卻想不起這個小孩是誰,我又何時得罪過一個小孩?”

  “那麼,或者是他的家人呢?”杜朗.西索接著再問。

  維綸總督又搖搖頭:“真的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一個總督看場中氣氛持續沉重,于是接口說:“維綸總督的為人一向謙和,說不定是有人蓄意誣告。”

  場中的人聽了這話,心裏都不約而同的湧起一個想法:或者是維綸這 作孽太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家仇人找上門了!

  “是不是有人誣告這不重要。”杜朗.西索垂下了目光,把玩著自己的手杖:“皇帝陛下是否相信才是我們應該關心的。”

  “我想皇帝陛下會顧念情誼吧?”一個胖乎乎的總督開了口:“畢竟在前幾天,皇帝陛下還和我們把酒言歡,還親口寬恕了我們啊……我們不是也宣誓效忠了嗎?”

  真是希奇,這位胖總督也不想想,自己也曾經向克裏默.夏麥還有魯曼宣誓效忠過,結果又如何?雖然不能說出來,但事實早已證明一點,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就是誓言了。

  “雖然是這樣……”杜朗.西索也不好怎麼說他,只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胖總督,直接點出要害:“但世事變幻無常,此一時、彼一時,不能互相比較啊!”

  維綸總督抬起了頭,看了看天色。

  “已經到了天亮的時間了,但天空還是這樣灰暗。”杜朗.西索幽幽的說:“看這樣子,是要下雨了呢!”

  維綸總督點點頭,在眾多總督面前跟杜朗.西索像打啞謎一樣交談起來:“夏末的雨,會持續很久吧!往往會釀成嚴重的洪澇。”

  “是啊!當浪濤來時,如果沒有提前修好堤岸的話就危險了。”杜朗.西索輕聲感慨著:“與其徒勞的封堵,不如疏導的好啊!”

  “太危險了,連一半的把握都沒有。”

  “事實上,應該有天意的存在吧!某些事物不是我等能抗衡的。”

  維綸總督又沉默下去,而杜朗.西索也眼望窗外不再開口,這樣的平靜維持了好一陣。

  “來人。”維綸總督終于下定了決心,緩緩站起:“准備禮服,我要進宮面見皇帝陛下。”

  “是的,大人。”維綸的貼身管家站在門邊問:“要下大雨了,我為大人准備雨具吧!”

  “雨具?不用了。”維綸轉過身,看著窗外翻滾的雲層,自言自語的念叨著:“天意、天意……”

  昏暗的天空中,第一道閃電劃過,震耳欲聾的雷聲跟著傳到皇宮的房間裏,嚇得剛剛起床的琴倫公主大哭起來。

  “看看,我們的小公主流眼淚了,這可不好。”科恩趕緊放下手裏的文件,走到溫絲麗身邊,輕聲對琴倫說:“小寶貝別怕,雷聲只是下雨的前奏而已,是屬于自然的東西,而自然的東西都是正常的,自然不會主動來傷害我們,所以一點也不值得害怕。”

  小琴倫好歹止住了哭聲,用手背抹著眼淚,白影忙把手帕遞給她。

  “夫君今天的話好有哲理啊!”剛吃過早餐的凱麗.羅娜走了進來:“如果羅倫佐院長聽到了,必定會大加贊賞的。”

  “何必提院長呢?”科恩微微一笑,走過去吻吻凱麗的臉:“有你的贊賞,我已經很高興了。”

  “才誇你一句,你就得意起來了。”凱麗笑著問:“早餐用過了嗎?”

  科恩點點頭:“今天有什麼事?”

  “其他的事我管不了,可那個小孩子我總是放不下,叫人問他一些事情,他怎麼都不肯回答,非得見皇帝不可。”凱麗回答:“正好夫君你今早有空閑,不如就把這件事解決了吧!”

  “也好,無論怎樣,我已經給了他一夜的時間,算是盡到皇帝的義務了。”科恩點頭同意:“這不是小事,就在大殿處理吧!你去叫菲琳和迪爾來。”

  “好的,我這就去。”

  “各位准備好了嗎?”科恩拍拍手:“皇帝處理政務的第一天,我們出發!”

  端坐在王座上,科恩向等在一旁的當值內侍點點頭,不一會,昨天那個泥猴一樣的小孩已經被帶進來了。他一進大殿,科恩和幾位皇妃就驚訝不已……因為,這是一個很清秀的男孩。

  洗了澡,換了衣服,他就變了一個樣。

  淡金色的頭發束成兩束,柔軟的垂在有些消瘦的臉頰邊,淡藍色的眼睛裏流露出對科恩的畏懼,皮膚白淨,十指修長,如果不是臉部輪廓和行走姿態可供辨認,科恩就要懷疑這小孩被人掉包了,其實也不能說他是小孩,他的年紀應該屬于小孩與少年之間。

  內侍輕碰他的手臂,示意他上前行禮,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向前走了幾步,在合適的地方下跪行禮,之後向幾位皇妃重複以上動作。

  看到他得體的舉動,科恩心裏一沉,知道這件事小不了……這個小孩行的是正式宮廷禮節,動作標准不做作,這不是一天一夜能學會的。這就說明他出身貴族、受過良好教育,而一個貴族家庭怎麼會讓小孩來告狀?

  科恩心裏只找到兩個理由,一是維綸總督曾經把手伸到貴族中幹了一票,二是貴族中有人設計陷害維綸,兩者中又以前者的可能性最大。若是貴族們僅以這樣的安排來陷害一個總督,那設計者就顯得太白癡了。

  “看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科恩在小孩向所有人行禮完畢之後,以少有的溫和語氣問:“那麼,就介紹一下自己吧!你叫什麼名字?”

  “回、回稟皇帝陛下。”小孩跪在地毯上不敢抬頭,回答的聲音也有點顫抖:“我叫雅爾薩德.薩蘭。”

  天空中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隆隆雷聲之中,不但是科恩的臉色幾乎凝固,幾位皇妃和在場的大臣都呆住了。

  “你叫雅爾薩德.薩蘭?”好半天,科恩才打破這沉默:“尤肯.薩蘭是你什麼人?”

  “尤肯.薩蘭……”雅爾薩德的話裏帶著泣聲:“是我父親。”

  “有什麼證明你身分的物品?”

  “回稟皇帝陛下,我有父親大人的隨身徽章,還有私人印章。”雅爾薩德掏出幾件東西,放在身前的地毯上:“還有最重要的,父親大人用魔法封印的一個水晶球。還有,有一年我生日時,得到過皇帝陛下的賀禮。”

  “來人,賜座給雅爾薩德。”科恩搖搖頭,長出一口氣後輕聲吩咐:“去請國相過來。”

  早有人快步奔出殿門,內侍長搬過一張椅子:“請坐下,雅爾薩德少爺。”

  內侍沒有叫錯,雅爾薩德的確是少爺,薩蘭家的少爺,如果滿了十六歲,就可以繼承他父親的爵位,一等伯爵。

  尤肯.薩蘭也是一位總督,而且跟科恩一樣,他既是一省總督,又是自己行省上三分之二土地的領主,深得先皇克裏默.夏麥陛下的信任。

  薩蘭家跟凱達家是世交,科恩至今還記得自己當初在皇宮跟列卡比武時,留著一臉大胡子的尤肯.薩蘭總督大聲為自己打氣的情景。也記得在成親前,自己到尤肯.薩蘭在聖都的住處去做客,豪爽的尤肯.薩蘭哈哈大笑著擁抱自己,還取笑自己來著……

  記得在自己的喜宴上,尤肯.薩蘭抱怨自己的兒子年紀太小,不然科恩的妻子中至少有一位會成為他的兒媳……

  叛亂時,薩蘭家也是堅持反抗的一支武裝,但這支武裝在後來卻很離奇的失敗了,具體原因連科恩的情報體系都沒查出來,薩蘭家所有的成員也沒有了消息。

  而在今天,尤肯.薩蘭的兒子卻出現在自己眼前!原本以為是影響不大的私人恩怨,沒想到竟然是這等大事!

  “聽說是雅爾薩德.薩蘭來了?”維素親王走進殿門:“真的嗎?”

  “是的,父親。”科恩站起來,指指雅爾薩德:“是他,應該沒錯。”

  “孩子,快讓伯伯看看你,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維素走上去,拉著雅爾薩德的手感歎著:“故人之子啊!看到這孩子,不知是該慶幸故人有後,還是該為尤肯.薩蘭悲傷。”

  雅爾薩德的眼圈紅紅的,右手被維素親王握著,左手還抱著一大堆的證物。

  “孩子,把這些東西放下,跟維素伯伯到這裏來坐。”維素牽著雅爾薩德的手,在科恩身前坐下,再吩咐其他大臣:“你們也坐下吧!這件事小不了。”

  “是啊!”科恩苦笑著說:“這件事小不了。”

  大殿外,疾風陣陣,暴雨傾注。

第二十集 第十章

(更新時間:2004-8-16 14:21:00本章字數:5097)

  一道道閃電中,氣溫驟降下來,狂暴的雨點撲向大地上的一切,地面、屋頂、街道、都濺起一層迷濛的水花。

  一名披著雨衣的內侍快步沖過前宮和正宮之間的廣場,氣喘籲籲的跑上皇家議事樓平台,對大殿外的內侍說了句什麼話。

  “皇帝陛下。”接到通報的內侍跨進殿門:“維綸總督遞牌請見,現正在正宮門等候召見。”

  “讓他等著。”科恩陛下連頭都沒抬,依然看著手裏那枚薩蘭家族的徽記:“雅爾薩德,平靜下來了嗎?那就把這事情告訴我們。”

  “是的,皇帝陛下。”雅爾薩德放下手裏的杯子:“維綸……是個大壞蛋!”

  “孩子,維綸在證明有罪前是一位高官,即便是貴族也不能這樣說他,是不是個混蛋應該由皇帝來判斷。”維素親王摸摸雅爾薩德的頭,如同指點自己的兒子一樣指點他:“把事情說出來,讓皇帝來判斷。”

  “是的。”雅爾薩德低頭想了想:“大概是神魔大戰剛剛結束的時候,父親有一天突然召集了全家的人,跟我們說左相魯曼叛亂,說薩蘭家族世代忠勇,不能在這個時候軟了骨頭……後來,父親把我安排到一個偏僻的村落中住下,有仆人和護衛陪伴著我,在這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父親和家人就沒有了消息,一直到那一天……”

  “那是在一個夜裏,軍隊保護著父親來了,父親的身體上全是被血跡染紅的繃帶,還少了一只手臂,雖然一直有魔法師在給他治療,可是血還是不停的流。”雅爾薩德低聲訴說著,順腮邊流下的眼淚一滴滴的掉在身前的地毯上:“最後,有人報告說叛軍追來了,父親把我叫了過去,把這個水晶球交給了我,並對我說,是維綸設計陷害了他。”

  雖然早已知道是維綸幹的好事,但聽了雅爾薩德用稚嫩嗓音說出的話,圍坐在場的大臣們還是覺得心裏一涼,如同自己親臨一般。

  “父親告訴我,如果我不能到達暗月行省,那就要一直躲藏下去,不管怎麼樣都要等到帝國光複的那一天面見新皇帝……不然,維綸的滔天罪行就沒人知道,還會有人把很多罪行栽到薩蘭家族頭上。”

  “然後呢?”一位大臣輕聲問著:“你父親……”

  “我被帶出了那個村落,當翻越了兩座山時,看到村落的方向燃起沖天大火,火光映紅了整個天空。”雅爾薩德看著自己的腳尖,雙拳緊握著,整個身體都在抖動:“我……我不知道父親怎麼樣了……”

  前宮到正宮的門廊下,維綸總督靜靜的站著,巍峨的皇家議事樓在茫茫大雨中顯得那麼的模糊,那麼的遙遠……維綸臉上的神情凝結著,一步踏下台階。

  “維綸總督──你在幹什麼?”一名護衛出聲喝問:“還沒有皇帝陛下的命令,總督你不能進去!”

  維綸總督緩緩轉過身來,木然的回答:“覺得我該死的話,你就砍了我吧!”說完之後,維綸走進雨中,任憑暴雨把自己澆個裏外通濕。

  護衛一聲“大膽!”就要沖過去抓住維綸,可門前又接連來了好幾位總督,他們手拿著請見皇帝陛下的腰拍,嚷嚷著一起沖入門內,緊緊護在維綸總督的身邊。

  看看違規的總督太多,護衛們一面組個圈子把他們圍起來,一面向上通報。當值長官的命令是:先行監視,一旦進入皇家議事樓警戒範圍內,立即收押!

  而在前宮門外,越來越多的貴族駕著馬車到達,他們並不知道此事關系到薩蘭家族,只是他們那異常靈敏的鼻子嗅出了異味。

  狂風暴雨裏,在護衛的監視下,維綸領頭帶著他那些所謂栓在一條線上的苦命“兄弟”,緩步向前走著,在廣場中央的時候,維綸總督大嚎一聲“皇帝陛下!”接著雙膝跪到奔流不止的雨水中。

  這種情況自然會在第一時間通報到皇帝陛下那裏。

  “讓他跪──什麼東西!”科恩陛下在接到通報之後大為火光:“讓那些來看熱鬧的貴族進正宮門,既然想看,就讓他們看個夠!再去告訴他,告訴所有人,告狀的是雅爾薩德.薩蘭!”

  白影小心的擺弄著魔法水晶球,最後對大家宣布,因為時間過得太久,這個水晶球裏的聲音只能提取一次。

  “打開吧!”科恩沉聲說:“雅爾薩德要留心聽,永遠記住你父親的聲音。”

  幽藍色的光線從魔法水晶裏溢出,圍繞著這個小小的球體環繞著,大殿裏的人,首先聽到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我是尤肯.薩蘭總督,我並不能確定誰在聽我說話,但情況緊急,聽到的人請立即將此水晶球送達暗月行省凱達家族,必有重謝。”困難的喘息聲裏,尤肯.薩蘭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聲音和科恩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維素……我失敗了……但我不是敗在叛軍之手,而是敗在維綸的陰謀下……他發信讓我救援他,在我趕到的時候,他卻聯合叛軍夾擊我,叛軍正面猛攻,他親領大軍斷我後路,苦戰十數日,終于糧盡兵敗,三萬大軍僅余千人……”

  後面的聲音逐漸模糊,逐漸低落,最後變得無聲無息,不過有先前的那段話,已經可以讓人很清楚的了解這整件事。在這一刻,大殿裏的人全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大家心情之沉重自然是不用說。

  這件事來得既猛烈又突然,要處理的話必須考慮到方方面面。

  “波”的一聲,完成了使命的水晶球裂成幾塊,雅爾薩德沖上去,用發抖的雙手揀拾著碎片,淚珠一滴滴的湧出眼眶,極力壓制的抽泣更讓在場的人覺得心痛……這斷斷續續的、低微的抽泣聲,不斷拉扯著眾人的心。

  “把維綸抓起來!”凱麗皇妃拍案而起,氣得連怒吼聲都在顫抖:“我來親自審他,我要他後悔還活到現在!”

  “妹妹,坐下來。”菲琳皇妃拉拉她的衣角:“整件事我們都了解了,聽夫君的安排。”

  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科恩身上,而科恩陛下這時背靠王座,在閉目沉思。

  因為知道了告狀的是雅爾薩德.薩蘭,聚集在正宮門廊處的貴族們群情激奮,人人都知道叛亂時期薩蘭家族失敗的事,也知道尤肯.薩蘭的行省緊靠著維綸的行省,兩股勢力一敗一降,而現在薩蘭家的幼子跑來告維綸……如果還猜不出是什麼事,那這貴族也不必當了。

  更何況,稍後還有侍者來到門廊,更加詳細的把整件事公布出來。

  一部分貴族是因為跟薩蘭家有交往而憤怒,一部分貴族因為跟這些總督有過節而幸災樂禍,還有一部分貴族純屬湊熱鬧……但不管怎麼說,一份聯名的正式訴狀立即就寫好了,並在第一時間交到皇帝陛下手裏。

  手拿這份有諸多貴族鮮血簽名的訴狀,科恩的臉色有點陰冷。

  “夫君,你要怎麼做?”迪爾皇妃擔心的問:“追查這件事的話,消息會立刻傳得人盡皆知,最後不但是維綸性命不保,投誠總督之中恐怕沒一個可以活著走出聖都,貴族們都在盼著這一天,可帝國不能亂。”

  “可是,難道就不管了嗎?”凱麗看看雅爾薩德,禁不住又氣又急。

  “科恩。”維素親王看到科恩的臉色一變再變,忍不住輕聲提醒:“這些行省上,還有一定數量的私人武裝……雖不至于幹出什麼大事,但制造混亂的能力卻是有的。”

  科恩看著雙眼紅腫的雅爾薩德,一時之間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能為力,當上這個皇帝,反而讓皇權約束了自己的手腳。

  “帶雅爾薩德下去休息。”

  說完這句話,科恩站起身來,面色平靜的走出了殿門,在大家驚異的目光中,他的步伐並沒有停下,而是一路走下了台階,柔和的金黃色光芒從衣服中透出,包裹著他的整個身體,狂暴的大雨被這層光芒阻擋,又在金黃外多加了一層白色的水花。

  殿內眾人急忙跟上,內侍們手忙腳亂的准備著雨具,一行人跟著皇帝步下議事樓的平台,來到空闊的廣場上。

  看到皇帝陛下走過來,被大雨“摧殘”得東倒西歪的總督們立馬直起了腰,跪得非常標准,就和前面維綸總督的姿勢一模一樣。遠處貴族們互相討論了一下,終于也紛紛搶進雨中,就跪在距離總督們不遠的地方。

  科恩陛下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腳下就是表情木然的維綸總督。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皇帝陛下,等著他開口,看他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科恩陛下臉上的表情非常平靜,他先看了一眼腳邊的人,然後輕聲問:“對雅爾薩德.薩蘭的控訴,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回稟皇帝陛下。”維綸總督搖搖頭:“我沒什麼話好說。”

  “是你謊稱自己被圍,要尤肯.薩蘭引兵來救,之後斷他後路,再與叛軍聯手攻擊他。整件事情就是這樣嗎?”

  “回稟陛下,在向尤肯.薩蘭總督求援的時候,我的確被叛軍圍困,這點是千真萬確的。”維綸總督坦白說:“當尤肯.薩蘭來到之後,事情已經起了變化。我曾經想盡量掩飾這件事,也曾經派出多人聯系他,但尤肯.薩蘭援軍的行蹤還是被叛軍發現了。兩條路擺在我面前,在那個時候,我無法做出其他的選擇。”

  “你倒是懂得見機行事。”科恩不慍不火的評論一句:“那麼,尤肯.薩蘭總督是你親手所殺?”

  “不是,不過臣親眼見他就義。”

  毫無預兆的,科恩右手一揚,一耳光把維綸打得飛出去。

  倒在雨水中的維綸暈了好一會才慢慢的爬起來,一張口吐出幾顆牙齒,再用手抹抹臉上的雨水,然後一路跪行到科恩腳邊,臉上還是剛才那種木然的表情,仿佛科恩那一耳光打的不是他。

  離得稍微遠一點的人,都不知道皇帝陛下為什麼出手打人,近處的幾個總督也嚇得夠嗆。

  “再問你一句。”科恩陛下對維綸爬回自己腳邊的行為卻不意外:“如果在當天,讓你找到了雅爾薩德.薩蘭,你會怎麼做?”

  “回稟陛下。”維綸總督抬起了頭,雨水淋在他臉上,就連科恩也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如果讓我找到他,我想我一定會殺了他,這甚至都不用考慮。”

  “果然夠狠。”科恩哈哈笑著:“那麼事到如今,你後悔了沒有?”

  “回稟陛下,我不後悔。”維綸總督斬釘截鐵的說:“當時那種情勢容不得我選擇。”

  “我斯比亞帝國真的人才輩出啊!”科恩冷哼一聲:“你們都是人才,全他媽是人才!”

  “我向皇帝陛下隱瞞了這件事,我知道他是皇帝陛下的世交……給陛下帶來了困擾我深感歉意。對薩蘭總督本人,我也非常抱憾。”維綸總督緩緩說: “但這世道就是這樣,當時既然已失明君,就不可避免發生混亂,而我只不過是想活下來,以亂世的生存法則活下來……如果我與薩蘭總督立場對換,我絕對不會怪他。”

  “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對我說教嗎?”科恩眉頭一挑:“伏身、低頭!”

  維綸總督立即就把頭頂倒栽進渾濁的雨水中,並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科恩陛下向自己的書記官招了招手,書記官立即明白過來,一路小跑著來到皇帝身邊。沉吟片刻,皇帝再向那些跪在遠處的貴族們招招手,讓他們過來跪著。

  “你記著我的話,回去行文頒布。”科恩陛下對書記官說完,面向雨中的群臣,提高了聲音:“現在我要說的,是斯比亞帝國光複之後的第一份特赦令。”

  眾臣驚訝之極,總督們在狂喜,貴族們根本不敢置信。

  “皇帝陛下,不能發特赦令啊!”立即就有貴族跳了出來:“維綸這等人喪盡天良,為求富貴居然對自己的同伴下手,不能再讓他存活于世──尤肯.薩蘭總督死得冤枉啊!”

  “是啊!皇帝陛下,請您再考慮一下吧!有維綸此種人在朝廷,我等如何安心?他隨時可能陷害我們,也隨時可能在皇帝陛下背後搞小動作!”

  維綸總督依然保持著自己的姿勢,對貴族方洶湧而起的指責沒有任何反應。

  “笑話,我的決定輪得到你們來評價嗎!”面對貴族方制造的嘈雜,科恩冷冷一句話打回去:“你們不能安心嗎?很簡單,再坐上你們的馬車去國外避禍好了,叛亂發生時不在國內的人,現在憑什麼指責其他人!”

  “是,今天維綸的把柄被人翻了出來,他跟你們關系不大好,你們當然要大呼處罰……如果是換了一個跟你們有一腿的維綸呢!?你們還會這樣幹嘛?”皇帝的話,混合著雨聲、雷聲回蕩在眾人耳邊:“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誰沒在叛亂戰爭時期幹過壞事?!今天是維綸,明天就可能輪到你們!”

  皇帝陛下的話打中了大多數人的要害,貴族們的聲音立即低落下來。

  “書記官,記著。”科恩的臉色恢複的平靜:“斯比亞帝國叛亂之初,情勢極端複雜,敵我難以分辨,導致諸多如此錯誤的戰鬥,這是帝國的不幸,也是全體國民的悲哀……以第十七任皇帝的名義,我宣布頒發特赦令……現任官員貴族中,不再追究任何人在叛亂戰爭期間的責任,從今以後,任何人不得再提往日之事……”

  說完特赦令,科恩陛下平靜的目光掃視了在場所有的大臣,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回議事樓。

  暴雨中,維綸癱坐在地,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號啕大哭起來,只不過,那迷茫了他雙眼的是淚水還是雨水,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二十集 篇外篇 “黑暗傳說──身為男兒”

(更新時間:2004-8-20 15:28:00本章字數:4303)

  書記官的記憶力一級棒,才回到房間之後不到一會,那份揚揚灑灑的特赦令就被完整的書寫出來,不但字句修飾得無可挑剔,通篇公文更是把皇帝陛下的本意表達得淋漓盡致。這份特赦令送到國相手上時,他大筆一揮就通過了。

  但隨後,國相大人卻陷入思索之中,表情相當凝重。

  維素.凱達知道,科恩做出這個決定是很痛苦的,雖然在現在的情況下,他做出的這個決定很正確,也無可厚非。但科恩本人卻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甚至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在暴雨滂沱的正宮廣場上,皇帝陛下向維綸總督打出那一耳光的時候,他心中充滿了殺機……但在後來,不但維綸總督揀回了性命,所有人在叛亂戰爭時期欠下的爛帳都一筆勾銷了。

  這對那些幹了齷齪事的人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但對另一方面的人來說,要理解皇帝陛下的這個決定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君令如山,皇言似鐵,既然行文發布,就不再會有改變。

  從窗邊看出去,這漫天的雨點不但沒有稀弱,反而更加密集了。

  “不答應!絕對不答應!”皇家議事樓頂層,有人在大喊:“這樣的結果,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事態的離奇發展讓性格一向火暴的凱麗.羅娜皇妃陷入暴走狀態,就在科恩日常辦公的房間裏發飆。在菲琳.羅娜皇妃厲聲阻止她之前,那扇漂亮的雕花木門被整個拆掉,巨大的紅木辦公桌也被她一劍分為兩截。

  “夫君你怎麼能這樣做?”凱麗皇妃委屈的跺著腳,眼中淚光閃閃:“任誰都知道他是死有余辜的!”

  科恩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眾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只用那平靜得出奇的目光凝視著外面的天空。

  逐漸從憤怒中恢複的凱麗皇妃站在房間正中,其他三位皇妃圍坐在房間中的絲絨躺椅上。目光低垂的白影站在門邊,滿臉的平靜。身著盔甲的烏鴉站在房門的另一側,正一心一意的為琴倫公主整理著頭發。

  整件事的關鍵人物──雅爾薩德.薩蘭坐在外間的小桌邊,用驚恐的目光目睹剛才發生的一切,身前的一杯飲料、幾盤點心早已涼透。

   “以前再怎麼困難,我們都咬緊牙關撐過來,因為我們相信,光複的帝國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光明,這個帝國會很正義,會很可親……在這樣的信念下,我們努力,我們拚搏,我們無怨無悔。”凱麗皇妃丟下手中的短劍,心情沉痛的說:“今天,帝國光複了,卻出了這麼一件事……夫君,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我也沒辦法重新為自己樹立信念。請你告訴我,我是為了什麼在努力?我是在為什麼人拚搏?”

  “凱麗,這這話說得太過分了。”菲琳皇妃看了一眼窗邊的科恩,阻止妹妹再說下去:“你應該明白,我們只能這樣選擇。”

  “誰說只能這樣選擇?”凱麗皇妃再次鼓起了眼睛:“在夫君沒當這個皇帝之前,遇到那麼多的事,哪一次又有其他選擇?但哪一次夫君不是用看似荒唐的辦法解決了?夫君,戰士們用性命換來的皇冠難道就是一件無用的廢品嗎!?”

  “越來越過分。”菲琳皇妃忽的站起,手指向大門:“凱麗──你給我退下!”

  在大家的印象裏,菲琳還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可見她心裏也是很不痛快。姐姐一發怒,凱麗張大了嘴楞在當場,另兩位皇妃連忙站起來勸解。

  “喲!兩姐妹還鬥上氣了,一個維綸不值得你們生氣啊!”站在窗邊的科恩轉過身來,大家原以為他應該很郁悶才對,可他掛在嘴角的那絲微笑差點把幾位皇妃氣個半死:“我說菲琳啊!你就讓凱麗說吧!全部說出來,她這口氣才不會撒在其他人身上……”

  “你……你好樣的!”凱麗指著科恩,連夫君兩個字都省了:“你怎麼對得起那些臣民!?”

  “給他們安定的生活,我有什麼對不起他們的?”科恩兩手一攤,非常無辜的為自己辯白著:“對我的決定,所有的人都應該心懷感激才對。”

  “那你要怎麼跟雅爾薩德解釋這件事?為他解釋你放過他的仇人?”

  “我會為他解釋的,我會親自來。”科恩上前兩步,揚聲對門外說:“雅爾薩德,進來一下可以嗎?”

  雅爾薩德木然走進門,眼看著科恩,卻不願意靠近。

  科恩先坐了下來,然後指指對面的一張椅子:“過來坐吧!薩蘭家的男兒,你應該有你父親那樣的勇氣和胸懷。”

  雅爾薩德那不太明顯的喉結湧動了一下,在皇帝陛下對面坐下,但表情還是很麻木。

  “雅爾薩德,告訴我,你今年幾歲了?”科恩和顏悅色的開口問:“來聖都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回稟皇帝陛下,我今年十二歲。”雅爾薩德嘴唇機械的開合著:“來聖都的路上,吃了很多苦。”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應該剛過十一歲的生日。”科恩搖搖頭:“在流浪的時候,說謊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但在我這裏,你不用把自己藏得那麼深。”

  “是的,皇帝陛下。”

  “為了自己的家族,你來聖都伸冤。”科恩點著頭,毫不在意自己的話把幾位皇妃的嘴都氣歪了:“沒有家人的照顧,一個人流浪,為糊口而絞盡腦汁,這樣的日子很艱難。”

  雅爾薩德低下了頭,沒有回答。

  “我曾經聽說過一句諺語,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在你心裏,一定非常恨那個人。”

  “是的,皇帝陛下,我恨不得讓他馬上死。”雅爾薩德抬起頭,眼裏閃著光,他心裏沒有什麼其他想法,只是希望自己能在最後一刻改變皇帝的決定。

  “雅爾薩德,在討論這件事之後,我有一個要求。”科恩正色說:“本來這些話應該對一個成熟的男子說,但現在薩蘭家只有你一個人在,所以,你要像一個成年男子那樣,背負起家族的責任……因為這件事牽扯的人太多,所以我要求你以一個成年人的角度來考慮我的話,用你父親那樣的智慧,仔細思索我每一句話裏的意思。”

  雅爾薩德似懂非懂的點著頭,一臉的迷惑。幾位皇妃也相繼坐下,聽科恩說話。

  “首先,你把那個該死的特赦令忘記好了,那是說給別人聽的。”科恩揮揮手:“在我心裏,我早已定下維綸的罪,還有其他犯下罪行的人。我的想法甚至和你一樣,我想他們都應該被押上刑場,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砍掉腦袋。”

  雅爾薩德使勁的點著頭。

  “但是,現在卻有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因為那個雜碎是一個總督,手裏有一群亡命之徒。”科恩拖過一張矮幾,在上面攤開一副地圖:“你看,維綸的行省在這裏,其他總督的行省分別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而我的軍隊卻離他們很遠,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雅爾薩德搖頭,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能看明白地圖就不錯了。

  “這就意味著,我們一旦砍下這些人的腦袋,他們的族人會馬上造反,而我們的軍隊卻不能及時阻止他們。”科恩用筆在地圖上比畫著:“你從自己的家來到聖都,你應該知道這段路有多遠,在我們的軍隊趕到之前,他們會幹出很多殘忍的事來,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雅爾薩德繼續搖頭。

  “他們會殺掉無數個父親,毀掉無數個家庭,燒掉無數個村落,制造出無數個孤兒,無數個跟你相同遭遇的孩子。”科恩平靜的解釋著:“你受過這樣的苦,你明白無依無靠意味著什麼,你希望事情演變成那個樣子嗎?你希望那麼多人因為我們的一個決定而失去生命嗎?”

  雅爾薩德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眼中流露出企求的目光。

  “薩蘭家族世代忠勇,沒有人愧對過帝國,身為薩蘭家族的男兒,應該為領地上的民眾考慮一下……孩子,你吃過苦,經曆過磨難,心智遠比同年紀的人堅強,以後會是當之無愧的薩蘭家族繼承人。但是現在,你卻要拿出勇氣來面對這一切。但你不是孤獨的,因為有我在,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我……我……”雅爾薩德轉過頭,以目光向皇妃們求助。

  “仇人出現在眼前,要命令自己不去想報仇血恨,還要淡然承受他人不理解的目光,這都是需要擁有無比巨大的勇氣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科恩面帶苦笑:“身為男兒,你要拿出勇氣來面對,我也拿出勇氣來面對……我們要共同面對這一切。”

  雅爾薩德沉默著,內心一直在爭鬥。

  “好孩子,想想看,如果你父親在,他會怎麼做?”菲琳皇妃走上來,握住他的手:“這時間不會太久,你一定能看到維綸伏法。”

  雅爾薩德看看菲琳皇妃,目光逐漸移到科恩身上。

  “雅爾薩德,我們定下一個協議好了。你要努力學習變得更強,而我呢!我會把這個仇人給你留著,只要你夠本事,時間一到他就任你處置。”科恩伸出一根食指:“一年的時間,以皇帝的名義,我保證,絕對不超過一年。”

  在大家的目光注視下,無論科恩說什麼,雅爾薩德始終沒有點頭,他天真的認為,只要自己不同意,皇帝就不會放過那個人。到最後,科恩已經沒有了辦法,只好跟雅爾薩德建議明天再談。

  “夫君,雅爾薩德還不到年紀,不能繼承爵位。”溫絲麗皇妃輕聲提醒:“你得為他安排一下。”

  “是啊!雅爾薩德在外流浪了這麼久,一定荒廢了學業。”科恩點點頭:“但是以雅爾薩德的身分,似乎只有院長大人夠資格教授他知識,但院長又那麼忙……”

  “你想想辦法啊!”溫絲麗皇妃看了科恩一眼:“雅爾薩德可是要繼承家族的人呢!”

  “……有辦法了,雅爾薩德,你就在我的書房待著吧!我會讓幾位官員輪流指點你,要是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你還可以去問我父親。”科恩打個響指:“此外,我也可以教你一些東西……你將來要繼承你父親的爵位,還會成為一塊廣大地域的領主,我希望你有足夠的本事應付,不但是手段,更重要的是頭腦。”

  雅爾薩德的腦袋已經被這個皇帝給弄迷糊了。

  “你就住在皇宮裏,把這當自己的家好了。”科恩只好說得淺顯些:“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你覺得怎麼樣?”

  “那就這樣吧!我替雅爾薩德做這個主了。”凱麗皇妃在一邊聽科恩勸說雅爾薩德,自己也被科恩說服,這時候幾步走過來,拉起雅爾薩德就走:“我先去給他選一個房間,還要換衣服……”

  “還是夫君厲害,能說服雅爾薩德。”看著妹妹急沖沖的背影,菲琳.羅娜不禁掩嘴輕笑:“這丫頭,台階倒找得合適。”

  “我沒有說服他,雅爾薩德是個很聰明的小孩,懂得掩飾自己的剛烈性格。”科恩搖了搖頭:“他現在一定是連我都恨上了,這件事情還會拖很久……”

  “那怎麼辦好?”

  “沒關系,一切交給我好了。”科恩笑笑:“雅爾薩德畢竟是個小男子漢,我們會有共同語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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