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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傲世錄》第271章
第三十七集 第六章

  看了一眼剛剛送達的情報,年輕的聯軍作戰部部長,斯維斯。赫本中將就如同被石化魔法擊中一樣,臉上表情凝固,身體僵在靠背椅上,左手的那杯紅茶也隨之從蕩漾中平靜下來,只有香氣還在裊裊升起。

  其它幾位也待在露台上的將領面面相窺,各自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坐在斯維斯。赫本中將對面的吉倫特中將,看到了斯維斯眼中不斷翻湧的光芒,雖然他很快就閉上了雙眼,但吉倫特中將還是認出,那是獵人找到獵物時的目光!

  睜開眼晴,把茶杯放到几上,斯維斯中將用平靜的語氣說:「命令,停止對當面之敵而準備的進攻,實行嚴格的物資管制,就地籌措糧食。機動部隊退出一線,啟動堡壘作戰方案。」

  除了吉倫特中將,在場將領無不大驚失色,「堡壘作戰方案」是聯軍為防備斯比亞得到強力外援展開反攻時的一個備用應急方案,是聯軍轉入重點防禦、節節抵抗的計劃……可是,這個計劃是不可能用上的,在聯盟的運籌之下,斯比亞沒有得到任何外援啊!

  「雪舞節,斯比亞遠征軍乘艦隊於突藍帝國運河入海口進入魔屬聯盟,之後一路逆行,將突藍帝國境內的運河區燒成白地。此情報已經過多次查證,屬實!」斯維斯中將把情報遞給身邊將領傳閱,只看著面前的吉倫特中將,像是在向他一人解釋:「今天是雪舞節之後的第三十三天,大半個月,斯比亞遠征軍的艦隊恐怕已經在向布盧克帝國邊境接近了。」

  「戰場的局勢被他一舉扭轉,」吉倫特中將沉聲響應:「他可以進逼斯潘內湖和福克斯堡。但在我們腹地孤軍作戰……這樣對待自己,好狠心的科恩。凱達!」

  幾名將領還在這晴天霹靂一樣的情報中震撼著,沒有時間玩味吉倫特中將的話。

  站著的將領之一看完情報細節,不甘心的嘶吼一聲。砸了自己手上地杯子,快步衝出,快到門口卻被斯維斯中將叫住。

  「保持軍心,封鎖消息。」交代完華,斯維斯中將轉頭過來對吉倫特中將說:「福克斯堡應該是安全的,僅靠遠征軍,科恩。凱達不會攻擊這裡,他付不起這個代價。如果能順利前進。斯比亞遠征軍會直接進入斯潘內湖,那樣的話,他們施展戰略戰術的餘地會非常大。」

  「既然斯比亞遠征軍進入了運河,那麼他們就有所依仗,地方部隊能在河面上阻擋他們的可能性不大,即便是堵塞航道作用也不會太大,」吉倫特中將點了點頭,「如果我是科恩。凱達,我會先作勢要進攻福克斯堡。引發恐慌,然後再乘機進入斯潘內湖,掐斷聯軍的命脈!」

  「堵塞航道會有一定的作用,至少能為我們贏得時間。而我方從部隊回頭開始,到對其形成有效威懾為止,這中間不能有搶延。」說到這裡。斯維斯中將轉頭吩咐副官:「前線指揮部、作戰部準備遷移到斯潘內湖一線,馬上!準備直接指揮對斯比亞遠征軍的作戰。」

  「我們部署在坎普海灣一線的部隊有超強機動力,距離也相對較近,可以於我之前趕赴斯潘內湖,牽制住斯比亞遠征軍。前線這邊。有足夠堡壘作戰方案中的守衛部隊,斯比亞近衛軍不可能達成大的戰果,」吉倫特中將站起來,「我們到達之時,就是與科恩決戰之日。」

  聽到即將有這麼大的動作,另一名看完情報的將領急切發言:「請等等!作戰部長閣下。萬一斯比亞遠征軍只是騷擾我方呢?趁我們回頭,他們就撤退回大海!情報上說他們堵住了自己後面的運河,他們堵的,要清理也會容易得多!而我們一去一回,這戰役就打不下去了!」

  「要信任我們身後的聯軍軍部,」斯維斯中將站起來,走到這位將領面前,微笑著說:「不錯,是斯比亞人堵了身後的運河,但那並不意味著我們就不能重新堵、重複堵。放心,當我們到達斯潘內湖一線時,科恩。凱達一定還在運河上,我們有的是仗打。」

  「是……」也許是斯維斯中將的微笑有鎮定作用,將領用力的點了點頭,「下官莽撞了!」

  「分頭準備,立即出發!」

  「是的長官!」將領們領命,「下官告辭!」

  等將領們離去之後,吉倫特中將才問:「閣下怎麼知道科恩。凱達一定會在遠征軍中?怎知斯比亞遠征軍值得我們回頭?」

  「按照我們事先的計劃,斯比亞難以逃脫這場戰禍,只有鋌而走險。」斯維斯中將臉上已沒有了笑容,「這等大手筆的戰略迂迴簡直是前無古人,一次行動所需就能耗盡一個中等帝國經年積累的物資和部隊,怎麼會是迷惑行為?將己方部隊置於死地,這等看似荒唐透頂的戰略迂迴如果不是科恩。凱達親自領軍,軍心何在?戰力何在?能在區區十來天的時間裡把突藍運河區焚燬?」

  「他知道我會回頭!」重重一掌打在圍欄上,斯維斯中將少見的露出怒意,「欺人太甚!」

  「戰爭,一向是如此。」吉倫特中將輕聲說:「統帥鬥智,戰士角力。」

  「我過於激動了,」斯維斯深吸了一口氣,「多謝提醒。」

  「究竟閣下剛才想到了什麼?」吉倫特中將笑笑,「才少見的流露了情緒。」

  「斯比亞何時擁有這樣一支戰略投送艦隊,我們現在不可能知道,但是我們知道,安排和指揮這樣一次行動所需的週期是很長的,而從斯比亞所謂的北部戰場到突藍帝國,這麼長的航程又需要多麼長的時間?」斯維斯中將解釋說:「科恩。凱達用尤里西斯親王演了一齣好戲,至少在後半段。那場戰役最激烈地時侯,科恩。凱達是不在北部戰場的……而我們的目光卻依然停留在那裡,甚至是到了最後,我們也只注意到坎普一線……作為指揮官。我失察了!」

  「在我這個老頭子來看,閣下完全可以不這樣想,這不是閣下或其它將領自責的理由,」吉倫特中將正色說:「科恩。凱達正用他最擅長的手法,指揮著斯比亞軍隊在進行一場前所未有的戰役,無論全局還是局部,都新、奇、險。對這樣的事,誰都不能事前有防備。」

  「我明白。但是我卻不能不擔憂,」斯維斯說:「至少在戰爭方面,科恩。凱達不是瘋子,他這樣做,必定還留有後手,我們當面之敵很可能是他預埋的殺手。」

  「就算是,那又怎麼樣?」吉倫特中將灑脫一笑,「斯比亞近衛軍怎知他們那遠在天邊的皇帝在做什麼?而他們又應該怎麼配合?說得直白點,斯比亞遠征軍從踏上魔屬後方的那一天起。他們這支孤軍就已經死了。」

  「但我們卻必須拋下眼前大好的局面回身救援!就算能消滅斯比亞遠征軍又怎麼樣?就算我們趕在他們之前趕到斯潘內湖,運河有一半也保不住了,」斯維斯很不甘心,「而斯比亞呢,他們卻得到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

  「閣下,戰爭取勝的真諦是變被動為主動。盡力讓自己抓住戰爭的中心,換言之,如果自己抓到的不是關鍵,那麼就要想辦法讓其變成關鍵……閣下擁有這樣的能力,我堅信!」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斯維斯語氣中消沉逐漸散去。「我們用科恩。凱達和他的遠征軍為餌,網開一面洩露消息,吸引斯比亞近衛軍飛蛾撲火……待其將要匯合之機一網打盡!」

  「他們的準備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吉倫特中將說:「閣下可以在路上完成策劃。」

  就這樣,已經連續對斯比亞近衛軍發起兩次進攻的魔屬聯軍,在第三次進攻的前夕突然停止攻擊行動。機動力超群的幾個軍團逐一回撤。又過了兩、三天,本來佔據絕對優勢的魔屬聯軍全線收縮,依托穩固的要塞城市進行重點防禦,似乎是進入了戰略防禦中。

  這種景象很不正常,要知道,斯比亞近衛軍在防禦前兩次進攻中打得比較吃力,少數地方的兵力已近枯竭,第三次能否撐下來還是個未知數,聯軍現在停止進攻,無疑是給了斯比亞近衛軍一個喘息的良機。

  但聯軍卻不得不給斯比亞近衛軍這個機會,因為斯比亞遠征軍在魔屬打得太順手,如果不及時糾集兵力回援,那麼運河最重要的樞紐——斯潘內湖就有可能落入敵手,魔屬聯盟的根本被其動搖,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好在聯軍當面的斯比亞近衛軍實力不強,防守有餘而進攻不足,不用擔心身後被人抄了。

  在聯軍的機動軍團全速回援之時,位於福克斯堡的聯軍軍部也沒閒著。

  在最初的慌亂和爭吵之後,特別是在跟聯軍作戰部長的幾次聯繫之後,這個聯軍最高機構終於發揮出它應有的職能,開始為即將來到的「斯潘內湖一一福克斯堡戰役」做淮備。斯維斯中將並有說錯,聯軍軍部的將領不是笨蛋,他們一邊進行已方的兵力調動,從臨近地區抽調的內河艦隊蜂擁駛住斯潘內湖,先行保證這個魔屬聯盟最大的內陸湖泊安全。

  另一邊開始擠壓斯比亞遠征軍地活動空間,說明白點,就是一個「堵」字。

  既然斯比亞人已經到了,那麼運河這一脈就得暫時廢棄才行!突藍帝國段的運河封堵了十二處,布盧克帝國段封堵了九處。竭盡所能,遲緩斯比亞遠征軍的行動!能將他們堵在運河上是最好,最差也要讓他們晚於聯軍接近斯潘內湖或福克斯。

  因為他們知道,斯比亞人的目的絕不是待在運河上,但他們也不會現在就上岸。

  整個大陸的消息靈通人士,都已經在突然平靜下來的南部戰場上嗅出了異味,一時之間,無數關注的目光全部投射在魔屬聯盟的腹地。而斯比亞的遠征軍,也的確如聯軍估計的那樣沒有匆忙上岸,還是在沿著運河固執的上行著,彷彿不知道聯軍巳經回援一樣。

  魔屬聯盟的援軍分為四路,同樣是乘軍艦,向著斯潘內湖到福克斯堡一線彙集而來。

  第一路來自聯軍前線,第二路來自坎普海岸線,第三路來自烏魯克方向,第四路來自特拉法方向。還有一支數量龐大的雜牌部隊遠遠的綴在遠征軍屁股後,雖然被多次伏擊,卻一直陰魂不散的跟隨著……

  大運河,艾裡納帝國段。

  運河到了這裡已經不是人工開鑿或拓寬的,因為艾裡納帝國境內最大、最寬的艾裡江本身就是運河的一段,不需要任何改動就能滿足一切航運需要。魔屬聯盟十大風景線之一的曙光橋,也就修建在這條江上。鐵石混合結構橫跨整個江面,江心正中的兩個橋墩跨度最大,之間的橋面可以向上抬升,以方便大型運輸船通過。

  壯觀的大橋,自建成的那天起就被譽為「巧奪天工的不世雄偉建築」。

  而現在,整個曙光橋的橋身滿載沙石沉在冰冷的江水中,橫在斯比亞艦隊前方。

  那是接到密令的艾裡納帝國軍花了四天才完成的傑作,沉橋入江!

  對於斯比亞遠征軍團來說,不通過這裡就不能進入布盧克帝國,也就到不了斯潘內湖。但在距離大橋三百來臂的斯比亞運輸船上,那些斯比亞官兵卻沒有一個露出焦急神色,反而在船頭爭搶位置,划拳猜枚的有,恐嚇威脅的也有,像是要觀看什麼節目一樣。

  他們的皇帝陛下科恩。凱達,這時也坐在船首平台上悠閒的等待著,面前擺著一溜點心,似乎這即將上演的節目不但可以雅俗同賞,還是一個與兵同樂的好機會。在科恩身旁,帝國總聯絡官的臉色卻是鐵青,眼晴一直注視著遠處的江面,那裡有一群群的小黑點正隨波起伏,每群小黑點都簇擁著一面揮動的小旗幟。

  「陛下,他們完成了,」瑪法對科恩說:「現在開始嗎?」

  「當然,」科恩點了點頭,笑著說:「沒見大家都等得心急了嗎?」

  「開始。」瑪法轉頭過去輕聲下達了命令。

  靠近曙光大橋的小黑點們接到命令,爭相翻身上了小船,一個個操起手槳,待人員到齊,於是齊聲大喊,槳葉起舞、銀珠紛飛,風一般的向這裡劃來,猶如是皇家快艇競賽一般。運輸艦上的士兵們也齊聲為他們打氣,加油之聲震耳欲聾,遠遠的傳開去。

  三百臂的距離並不遙遠,小船很快就到了,也分出了高下。小船上是穿著保暖水靠的水族士兵,他們丟開船槳之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登上大船,似乎小船上很不安全。

  大橋處的水面似乎有少許的白色霧氣升騰起來,等待中的斯比亞士兵們嬉笑著,整齊的張大了嘴,用兩手撫住耳朵。

  靠近大橋的水面在起伏著,巨大的氣泡接連破開,幅度在逐漸加劇,過不多久竟然像是沸騰了一樣翻滾!就連站立在三百臂之外的大船上,士兵們也能感覺到腳下傳來的陣陣震顫……但他們臉上的表情卻是越來越興奮,「開始了,開始了」的私語聲到處響起……

  異人傲世錄第三十七集第七章明寐

  一聲沉悶的巨響,萬千白浪裹著著鐵石直刺蒼穹,幾達百臂之高,一面連綿而起的滯空水幕沿江橫掛,猶如城牆般壯觀瑰麗!跟著一團團烈火自江底噴湧而出,在水面上騰脹、分裂,又化為火流跳躍升騰……水幕正要下落,江面之下竄出的雜亂白氣又順勢而上,瞬間就將水幕連帶大橋附近的水面凍結成巨大的冰牆!

  雖然一路上已經見過多次類似情景,但各艘運艦上還是傳出士兵們情不自禁的驚呼和讚歎,幾位最後撤離的水族軍官更是一臉的驕傲。

  一輪讚歎聲還未落定,水面冰層就被無形的力量突破,形成一個個大洞,尖銳的風嘯聲響起,無數水珠和邊角尖銳的冰塊被捲上天,空中冰牆搖搖欲墜,發出一連串清晰的「咯咯」破裂聲!

  轉瞬之間,無數條渾濁的巨大水流沖天而起,無比巨大的衝擊力把堅固的冰牆抬高十多臂,停滯片刻後緩緩下落,以萬鈞之力直接砸入江心!

  這一砸,引發的災難可謂天地變色,轟然巨響中,這段江面變成了魔法戰場,大量的魔法能量在瞬間被同時釋放出來,引動自然的、不受控制的原始魔法,雖然是最簡單不過的能量衝擊,但強度卻不是魔法師能夠比擬的。只見江底的泥土裹著小碎石漫天飛舞,天上的水珠都被震成了霧氣,在三百臂的安全距離上,不少士兵都被震得搖晃不已。

  巨大的水浪排開,運輸艦前後一陣亂搖,站在桅桿頂部的了望兵卻看得很清楚,那橫在江心的橋身早就化為烏有不說,江心還被整齊的開出一道巨大深壑。周圍的水倒灌進去,讓船身周圍的水面下降了四臂多!

  「真是夠刺激!」科恩抖落一塊掉在身上的碎石子,哈哈一笑,「叫人確認效果!」

  「十五處都起了效果。沒有廢品。」瑪法可不是光看熱鬧,在又一次於心裡核對了埋沒魔晶石數量和爆炸點之後,才叫人上去確認效果。這種裝置威力驚人,如果有沒有起效的在檢查時爆了,足可叫人屍骨無存。

  「雖然沒有其它辦法,但每次看到魔晶石被這樣使用,又是這麼大的數量,我心裡很彆扭。」

  「雖然成本大一點。但做事情要看效果嘛,況且別人這麼使用魔晶石可幹不成這事。」科恩當然知道瑪法不是個小氣的人,事實上,全帝國最小氣的可能就數皇帝本人,「我也想不到,開發其它東西而發明的副產品,居然解決我們這次作戰中的一個大難題……真走運。」

  也難怪科恩得意,這是皇家密造坊在開發絕密聯絡器材時發明的意外收穫。因為聯絡器材本身的魔晶石用量巨大,曾經多次出現事故。後來才找到了安全的使用方法。順便用這種魔晶石失衡後產生劇烈爆炸的原理來製作器材自毀機關,後來還甚至開發出了單獨的大型爆炸器材,但是造價極為高昂,最小的一個型號,所耗魔晶石的市價也在九十萬金幣以上。

  對科恩來說,錢是沒用的。但對從小就愛錢的瑪法來說,每用一個這樣的東西都會讓他心碎欲絕,所以這一路他的臉色就沒好過……

  周圍地域已經被上岸部隊清空,空中有翼人監視,魔法師也在搜索。魔屬聯軍在短時間之內絕不可能知道斯比亞遠征軍用什麼辦法清除了航道上的障礙。

  「障得排除,可以走了。」

  前方的水族士兵探察完畢,在水面上標記出航道,艦隊收拾妥當,逐次起錨。

  「剛到的消息,在南部戰場的魔屬聯軍巳經回來了。確認無誤,詳細情況會在今天送到。」

  「就怕他們不回來。」

  「另一個已經查實的情報是陛下的老朋友,曾經在上次神魔大戰後期與陛下對壘的吉倫特子爵已經升任中將,在輔佐我們的公爵大人。」瑪法輕聲說:「他們也一起回來了。」

  「制定神魔聯盟夾攻斯比亞的戰略時,策劃者裡不可能沒有這個吉倫特,」科恩拿起一塊點心,臉上陰晴不定,「好啊,這兩人湊到一起是好事,真是連老天都在幫斯比亞。」

  「但陛下的打算……」瑪法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著,「陛下怎麼讓斯維斯。赫本公爵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對付這種人吶,一般方法可不好用,」科恩陛下笑了笑,望著瑪法,「你要先挑逗他。」

  「挑、挑逗?」聽到這種答案,瑪法的臉一下就拉長了。

  「是的。」科恩點了點頭,「所謂的挑逗,就指本少爺不拿正眼看他,只在沒有他的地方出現,所作所為卻能間接的點到他的痛處,讓他無從迴避,讓他時刻處於本少爺的陰影之下。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積鬱成疾,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哭著喊著要與本少爺一決高下……」

  「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滿足他了,再怎麼樣也不能顯得本少爺眼高於頂不是?」

  「他在這樣的情況下,出錯的機率就會大增,」瑪法跟著點了點頭,「似乎不太公平……」

  「這世上的事情,哪來那麼多公平?看著吧,好戲要上場了!」科恩敲了瑪法的頭,目光放到遠處的江面上,「在知道我們還有後手的時候,不知道一老一少的兩位中將,將會做何想法?你說,他們會不會去請求幫忙?」

  「難說,」瑪法搖了搖頭,「不過要嚴防。」

  「那就交給你了,情報收集上要盡量周全一些,」科恩點點頭,「我們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嘛,真讓人包裹起來,那可就不好玩了。」

  「是!我這就去安排!」瑪法走了兩步又轉回來。「我們到底什麼時侯才能上岸?」

  「什麼時候上岸?」科恩搖了接頭,「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們決定,而是由魔屬聯軍一方來決定,當他們做好了準備。我們自然就能上岸了。」

  「不是由我們決定?」瑪法的目光閃了兩閃,臉上仍有些疑惑,「不懂!」

  「慢慢體會吧,我不能指點你,」科恩岔開了話題,「說到這個啊,我們近衛軍的『變奏曲計劃』和第二軍團的『協奏曲計劃』應該準備好了吧?你順便去問問。」

  「哦!」瑪法帶著自己的疑惑離開。

  漫漫數千里地大運河,以這一河濯濯承載著兩支互為宿敵的艦隊。浪濤起伏跌蕩之中,彼此之間已越來越近……斯比亞遠征軍以魔屬聯軍想不到的速度破障前進,而在另一邊,魔屬的救援部隊也以斯比亞人想不到的決心和規模在往回趕。

  魔屬聯軍作戰部指揮艦上,年輕的斯維斯公爵正凝神注視著手上的一幅地圖,這是他親手繪製的一幅半成品,公爵有這個習慣,每當大戰臨近時都會用繪製地圖的方式來幫助自己理清思緒,做為這種方式的一部分。他會在同時和旁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戰局。

  這時在他身邊的人,是神色平和的吉倫特中將,一老一少的搭配,倒也能夠互補。

  在對答之間,科恩。凱達的心思讓他們揣摩了個七、八分。對科恩的揣摩越是深入,兩人的態度就越是認真和謹慎。因為兩人都有預感,他們就要窺視到科恩的一手殺招「……斯比亞遠征軍的艦隊正順著艾裡江連接突藍的支脈前進,速度比我們預想的要快,似乎守備部隊堵塞航道的辦法沒有效果,」吉倫特中將正在念最新收到的情報。

  「按照這樣發展下去,當我們到達斯潘內湖的時候,斯比亞人也到了。斯潘內湖將會一片狼籍。」

  「這不正是斯比亞人要的結果嗎?他們到達斯潘內湖之後,才能選擇突圍路線,」

  斯維斯公爵說:「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就不是科恩。凱達了。事實上。你我不都是想在斯潘內湖圍剿斯比亞軍嗎?」

  「同樣數量的部隊對比,斯比亞人無論在戰鬥力或指揮上都佔優,這一點不用質疑。但在自己的土地上,我們能便捷地調集大軍圍堵他,這一點也不用質疑。」吉倫特中將搖晃著手裡的酒杯,「就算是國難當頭,他也不會用上這自取滅亡的一招啊……」

  「科恩必然有所依憑,算好了我們無法圍堵他,但我們這邊卻有能力做到……這皆中有一個大缺口,」斯維斯公爵手上的筆在一點點的勾勒著運河的輪廓,「究竟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我們的圍堵會出現問題呢?」

  「戰略層面,魔族和神族不可能插手戰事,魔屬聯盟和神屬聯盟也不會構成影響,整個戰場環境是一再經過我們確認的,」吉倫特中將回答:「那麼能出現問題的地方,就只能是在戰役層面,我不相信我們的兵力部署和策略會出問題。」

  「那剩下的因素就不多了,而且是他方的因素,」斯維斯公爵點了點頭,「我們己經足夠的評估了斯比亞遠征軍的戰鬥力,所以不會給他蠶食我軍的機會,而是決定一次定勝負,在這樣的條件之下,科恩能玩出的花樣就不多……兵力?如果斯比亞軍的數量多了的話……」

  「有可能,但是斯比亞遠征軍要增加多少才能改變這個局面?」

  「增加一支與已知遠征軍同等數量和水平的部隊,而且要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位置上,」斯維斯公爵說:「那樣的話,我們的圍堵才會被打破……」

  「斯比亞近衛軍是不可能滿足這個要求,就算他們全力進攻,推進速度也會很慢,」吉倫特中將搖了搖頭,「我們已經推演過了,他們最多能擔當一個收屍的使命。」

  「那麼,如果有新的增兵,就會出現在其它方向,而且速度要快才行……我們是不是想多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斯維斯公爵抬起頭來。自嘲般一笑,「這得依靠大運河……」

  「是啊……」吉倫特中將正要點頭,卻發現斯維斯公爵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目光也重新下落。手指放在一條大運河支脈上,久久沒動。

  「怎麼?」

  「科恩。凱達,真是狡猾到了極點啊!」斯維斯公爵歎了一口氣。

  吉倫特中將猛然站起,發現公爵的手指放在大運河坎普到斯潘內湖一線——原本在坎普海岸線防禦斯比亞登陸的部隊最先接到回援命令,就是沿著這條線去斯潘內湖的。

  「出了什麼問題?」

  「科恩。凱達這手玩得很漂亮,也很毒辣,是攻心之計。」斯維斯公爵的語氣不再是那麼平靜了,「從突藍帝國進入運河之後。他就大張旗鼓的燒,惟恐我們不知道一般。因為他清楚,魔屬聯盟和聯軍都很注重榮譽和尊嚴,但凡是有半點辦法都會回頭救援的……緊急回援,問題就出在這裡!」

  「如果我們沒有調這支特別部隊呢?」

  「怎麼可能不調?在得知斯比亞遠征軍的消息時,我們倆不都是第一時間想到這支特別部隊了嗎?只有他們能快速行動,牽制住斯比亞遠征軍。在我們想來,斯比亞遠征軍既然已經出現,那麼在坎普一線的反登陸已經毫無意義。科恩。凱就是給我們做了這樣一個思維慣性的圈套,讓我們上了當。誰也沒想到他還有第二支遠征軍!」

  「原本用來反登陸的特別部隊緊急回援,他們要盡快趕到斯潘內湖,那麼行動計劃上就不可能周密,因為進入艾裡納帝國後有軍站供應,還要換作戰裝備。所以作戰部隊之後的後勤輜重必定會是自行籌措船隻跟隨!另一支斯比亞遠征軍必定就隱藏身份跟在後面了!」

  「坎普境內居民少且並不可靠,又沒有駐軍點,很難發現尾隨艦隊中的問題。斯比亞軍的情報發達,冒充後勤艦艇是小菜一碟,」吉倫特中將也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特別部隊的後勤輜重艦隊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會被兩支斯比亞遠征軍夾擊的!按照日程來算,特別部隊今天會到什麼地方?」

  「按照計劃,他們應該進入了艾裡納境內,就在艾裡江連接坎普段。」吉倫特中將回答:「如果斯比亞人掌握佔領了艾裡江,那麼我們的圍堵就很成問題,艾裡江水系連接著坎普、韋爾斯、突藍、布盧克四國啊!這就意味著斯比亞軍佔據了大運河的西部水域。把整個聯軍分割成了兩塊,而他們自己卻有了安全的撤退通道!」

  「用獅鷲傳令,」斯維斯公爵拿定了主意,叫進傳令官,給特別部隊下達了緊急命令,最後又強調:「一定要托守住艾裡江水系,保證藍翎湖不落入敵手!」

  坐下之後,斯維斯公爵看著手邊的地圖沉思一會,對吉倫特中將說:「有點不妙,我們的命令到達時,正好是特別部隊靠岸於艾裡江邊的軍站,進行換裝的日子……為什麼?為什麼科恩。凱達的計算竟然能如此精準,其中環環相扣,又步步走在我們前面?!」

  吉倫特中將臉上表情嚴肅,沉默不語。

  「他在我聯軍中安有奸細,這我知道,但這些奸細能把你我心中的想法也匯報他嗎?」斯維斯公爵扔下筆,表情在快速的變換著,「為什麼斯比亞皇帝會熟知我心中想法,如同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親人一樣?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我的錯誤會越來越多,必定會一步步掉入他親手設計的圈套!」

  「閣下認為戰爭是什麼?就我看來,戰爭就是敵我雙方的統帥不斷犯錯的過程,一個統帥要想沒有錯誤,除非什麼也不做!」等斯維斯公爵的疑問完結,吉倫特中將才開口,「重點不在於自己有什麼錯誤,而是要抓住對方的錯!」

  「科恩。凱達會有什麼錯誤?」斯維斯公爵不怒不喜地反問:「能讓我抓住又足夠致命?」

  「他太能計算,太會計算,而且還可以保證執行自己的計算,他的整個作戰計劃太精確,看起來,我們以一般方法無論如何也難以取得主動。」吉倫特中將說:「但在這種精確的計劃之中,只要一個環節出錯,就足以導致計劃全盤崩潰而不可挽救,這就是他的致命錯誤!」

  「有道理,」斯維斯公爵點了點頭,「也有難度。」

  「要抓住科恩。凱達的痛處當然很難,所以,在尋常辦法無法爭取主動的時侯,我們也要增加兵力,」吉倫特中將笑了笑,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張信箋遞過去,「雖然不多,但把這股力量運用在關鍵之處時,就可顛覆整個局面。現在的話,科恩。凱達本人就是他計劃中最脆弱的一處。」

  「有這種辦法?」斯維斯公爵接過信箋一看,立即訝異的抬起頭來,「原來科恩。

  凱達被詛咒不是騙人的,他真是有傷在身,這種方法一旦施加到他身上,效果是怎樣的?「

  「是的,傷有多重不得而知,但一定是有傷。」吉倫特中將回答:「施加到他身上,斯比亞人就應該為他們的皇帝準備國葬了。」

  「沒想到中將你也是……」

  「我只是一個農夫,過去、現在、將來都是一個老農夫……」吉倫特中將拿回信箋,手腕一繞,紙張就在空中燃燒起來,裊裊青煙中,中將用蒼老的聲音說:「閣下覺得怎麼樣?」

  「有些為難。」

  「會有人安排好一切的,」吉倫特中將說:「閣下不必在意這些,專心只求一勝就好。」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斯維斯公爵搖了搖頭,「我是這場戰役的指揮,我當然要一心求勝,但是我不想輕率的使用這股力量……即便是對戰局有利,也要由我來決定是否使用,這是不容商談的指揮權,希望閣下能體諒我。」

  「明白了。」吉倫特中將當然明白公爵話裡的意思,於是鄭重的點了點頭,「我立即把閣下的意思傳達到,盡力讓這股力量在聯軍的直接掌握之下。」

第八章

  即使是晚了一步,但斯維斯中將的預感和推論都很正確,斯比亞遠征軍的確不止科恩這一路。確切的說,科恩所帶領的只是遠征軍第一軍團。而讓斯維斯中將吃癟的是齊裝滿員的遠征軍第二軍團——倒不是因為斯比亞非得分兩次投入兵力,也不是因為科恩陛下的腦袋被門夾國而故意耍帥,只是斯比亞遠洋艦隊的數量不夠,撐死了也只能一次投送一個軍團。

  所以,遠征軍第二軍團只有委屈的乘坐那些艦齡大過絕大多數軍官的老舊船隻,被分批運到坎普一線的外海島嶼上潛伏。等到執行反登陸的魔屬聯軍特別軍團一轉身,第二軍團的破船老艦就在情報系統的引導下,做賊似的摸進了運河水域,一路上不斷接收魔屬聯軍的艦艇,在幾乎打掉對方整個後勤之後,於艾裡納帝國境內追上了聯軍的特別軍團的作戰部隊。

  當時,運載聯軍特別軍團的艦船正靠在岸邊,對整個軍團進行大換裝——因為要在不同的地域執行不同的任務,所以盔甲、武器、坐騎、馬車什麼的都要換。就在特別軍團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的時候,前些天還狀躡手躡腳的斯比亞遠征軍第二軍團,明目張膽的出現了。

  八十多艘各式艦艇各自拖著大筏子,組成一子縱隊,乘風破浪砸到魔屬聯軍面前!

  軍站邊的魔屬艦艇當然是一陣大亂。可還沒等他們起錨生帆,對方筏子上地投石機就開始發表自己獨特而專橫的火暴意見,水族同胞也在浪頭下面做些不三不四的下作勾當,於是乎,在岸邊的一溜魔屬艦艇裡,歡快的燃燒著。原地轉圈的有,翹起艦首奔放疾駛的有,矜持的讓水面漫過甲板地有。歪國老斜過去就像喝醉了酒的也有......急得游泳上岸的軍團將領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但他們的艦艇上沒有遠程武器,除了跺腳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看著「天殺的斯比亞人」盡興肆虐,待到千帆過盡,這一段江岸已是濃煙漫卷、熱浪滾滾,猶如煉鐵爐一般......但這還不是結束。最讓這支精銳軍團憋氣成疾地是隨後的一個諷刺性結局。

  斯比亞人的艦艇才剛剛過去,聯軍作戰部的緊急命令就接踵而至。

  「一定要扼守住艾裡江水系,保證藍翎湖不落入敵手......保證藍翎湖不落入敵手......」

  看著江面上熊熊燃燒的艦隊,看著那些還在水裡掙扎地士兵,特別軍團指揮官二話沒說。縱身就跳下了船,被人七手八腳撈起來時又哭又笑,已經徹底的瘋了。

  也不怪這位指揮官如此死心眼。眼下運輸艦隊被人燒了一大半、鑿沉了一小半、能浮在水面上的,一隻手五個指頭就能數下來,他還拿什麼去扼守住艾裡江水系?還拿什麼保證藍翎湖不落入敵手?與其戰後受人侮辱,不如現在死了乾淨!

  很快, 第二軍團就越過了藍翎湖運河中樞,以最快地速度向第一軍團靠攏。等到魔屬聯軍特別軍團受挫的消息傳到作戰部時,斯維斯。赫本公爵的指揮艦已經到了斯潘內湖附近,而他要面隊的敵人,也已到達斯潘內湖另一邊。而且是會師完畢、戰力完整的遠征軍!

  受裡拿著情報,斯維斯公爵在船頭的甲板上獨自漫步,時而看看下面的江水,時而看看天邊的夕陽,面色如常。自從瞭解到科恩的戰略安排重點其實是針對自己這位聯軍指揮管之後,公爵大人反而徹底冷靜了下來。公爵這樣的變化。老成持重的吉倫特中將看在眼裡,喜在心中,越是在危機時刻,聯軍越是需要這樣的統帥。

  斯維斯公爵已經把戰爭細節指揮權完全下放到軍團一級,他自己只思考著一個問題,要怎麼抓住科恩的痛處——斯比亞遠征軍孤軍深入,要說沒弱點那是騙人的,只是科恩把自己的意圖藏得很深,所以從表面上看,這支遠征軍輪廓不明,更難以找到其關鍵弱點。

  所以,聯軍地軍事安排到目前為止還僅限於見招拆招的地步,作戰部沒有更多的分析來支援一個大的戰役安排。好在兩軍都靠近了斯潘內湖,情報來得會更快一些。這幾天,已經有小規模的直接交戰發生,兩邊互有勝敗。

  「作戰部長閣下,」吉倫特中將走了過來,「最新的情報,斯比亞遠征軍的規模查清楚了。」

  「請幫我念。」斯維斯公爵沒有轉身,低頭整理著自己手上的東西。

  「按照江上的艦船數來估計,斯比亞遠征軍的總數應該在六到八萬之間,還隨船攜帶著大量作戰物資,分別有馬匹、攻堅器械等.....」吉倫特中將停頓了一下,繼續念下去,「其指揮機構編製不大,所使用的軍團級單位有兩個,分別為第一軍團和第二軍團......」

  「中將,」聽完了這份情報,斯維斯公爵輕聲說:「這些天來,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在困惑閣下?」

  「你說,我們得到的這些情報,是不是科恩。凱達故意讓我們知道的?」

  「是斯比亞方面故意洩露的?」

  從戰役一開始,科恩。凱達就想把我們引入歧途,靠什麼引呢?當然就是情報。「斯維斯公爵解釋說:「他知道我是情報部出身,擅長情報收集和進一步分析,所以,他就想在情報上讓我鑽進死胡同......之前我們完全被動,就是因為被他迷惑了。」

  「當然有這個可能,那麼閣下的應對之策是?」

  「六到八萬人地遠征軍。做出一副要攻擊福克斯堡的樣子,」斯維斯公爵轉過身來,對吉倫特中將笑了笑,「好啊,我決定放他們去進攻福克斯堡。」

  「讓他們去攻福克斯堡?」吉倫特中將微微一驚,「合適嗎?」

  「他們打不下來的!遠征軍?這名字也是為了迷惑我們而取的 吧!」斯維斯公爵臉上的笑容更多,「請你想一想,為什麼斯比亞要一直待在運河上?」

  「在運河上可以來去自如。」吉倫特中將說:「斯比亞人擁有破障的方法,走運河更方便。」

  「是方便,但斯比亞人一直待在運河上,就能完成這場戰爭了嗎?」斯維斯公爵搖了搖頭,「不,斯比亞的特點是在陸地上。他們只有上了陸地才能發揮全部能力!」

  「那麼......他們待在運河上是要混淆視聽?」吉倫特中將順著公爵的話往下一想,「讓我們地目光完全停留在運河上,才是科恩。凱達最根本的迷惑計策?」

  「恐怕這個時候,科恩。凱達正在選擇一個最合適的上岸地點,準備要大幹一場。以此吸引我軍主力,作為本次突襲作戰的轉折點和撤退點,」斯維斯公爵以肯定的語氣說:「他們就要順著準備好的退路逃跑了。」

  「那閣下地對策是什麼?」吉倫特中將問:「真的要放棄福克斯堡一線嗎?他們如果有八萬人。那麼就具備了攻擊福克斯堡的能力,如果福克斯堡有什麼不測......」

  「就算福克斯堡受到攻擊又怎麼樣?魔屬聯盟裡最重要的是什麼?是石頭修建起來的高大城牆和建築嗎?不,魔屬聯盟裡最重要的是人,只要人在,我們就能修建起無數的城牆和建築,沒有人,城牆和建築一點意義都沒有。」斯維斯公爵搖了搖頭說:「魔屬聯盟在雪舞節那天其實就已經失敗了,我們唯一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就是現在,而代價是福克斯堡。」

  「我們面對是非常之敵。能用運河和城市作為代價去贏得勝利,這已經是很幸運了。中將你前幾天說得很對,我只需要抓住科恩計劃中的一個關鍵點就行了,」說到這裡,斯維斯公爵低下頭去想了一會,然後抬起頭來說:「中將。我們來比賽吧!」

  「比賽?」雖然是疑問,但吉倫特中將明白,面前這位公爵已思考成熟了。

  「上任聯軍培養我,不是讓我一帆風順接任元帥的,而是想讓我帶領聯軍取得勝利。在形勢對聯軍不利的時候,我就更要努力小心,」公爵微微一笑,「比賽一下,看我倆誰能活捉科恩.凱達。」

  「閣下已經有把握了嗎?」中將也笑了,「如果是這樣,我可不會輸給年輕人,比!」

  在到達斯潘內湖之後,斯比亞遠征軍的艦隊先跟魔屬聯軍的運河艦隊打了一仗,一比三的數量,整整一天一夜,從運河一直打到湖內,斯比亞遠征軍艦隊以少勝多。自此以後,斯潘內湖附近再無成規模的聯軍艦隊,聯軍的大運河體系癱瘓三分之二,只剩靠近前線地一段還在運轉,前線的個別守備軍團已經開始吃自己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斯比亞遠征軍終於以軍團規模上岸攻擊。不過這次是按照以往的慣例,兩個軍團相隔一百里齊頭並進,快慢如一,攻擊鋒頭直指福克斯堡!

  福克斯堡可不是普通城市,它是被譽為「魔屬聯盟的首都」的都城,附近地域是整個魔屬聯盟內經濟最為繁華的地方,也是聯盟最重要地、生產基地,遍地作坊、漫山糧倉。雖然前些日子一直在準備作戰,但當斯比亞遠征軍真的近在咫尺之時,引發的恐慌實屬百年未遇。

  魅影軍團重現——這句話能把人嚇得魂飛魄散!

  無論貴族平民,又或軍人祭司,對「魅影軍團"這個稱呼都異常熟悉,上次神魔大戰中,這個軍團以及它的指揮官都給聯盟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科恩.凱達,這個名字雖然被無數人刻在門坎上每天踐踏,卻並不意味著其本人會受到絲毫的傷害......恐懼,無邊無際的恐懼開始蔓延在這片土地上,無人能夠抑制。

  斯比亞人點燃的戰火剛剛在內湖岸邊升起,流言就以更快的速度傳播開來,戰區周圍十室九空,除了緊急調往戰區的軍隊之外,路上全是逃難的人流,貴族馬車成隊,平民拖家帶口,一起湧向城防堅固的福克斯堡。沒了管束的奴隸拆房上樹、躺大街上曬肚皮都沒人過問。

  聯軍軍部傳令魔屬全境統一指揮,宣稱無論情況如何緊急,軍部上下都決不後撤一步。魔殿也全員上陣,開始以自己獨特的方法應付眼前這難堪的局面......堂堂的魔屬聯盟,上上下下在一支人數不足十萬的神屬軍隊面前瑟瑟發抖,這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稀罕事了!

  此時此刻,在這樣一場稍不注意就會全盤皆輸的戰爭裡,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惟恐自己的行為會對己方的大勢造成不良影響,敵我兩邊,上至統帥下到士兵,就只有一個還在整天嬉皮笑臉的人......那就是斯比亞皇帝,科恩.凱達陛下!

  因為對上岸的安排感到不滿,陛下一連重複了六次,哭笑不得的將領們最後安排了一個極其繁雜、隆重的儀式才算遂了他的心意。可背轉身,陛下又對自己的馬車不滿意了,親自把頂棚拆了,重裝了座位之後才一臉不甘的坐上去,之後,他就一直躺在上面處理事情。

  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跟班,皇帝陛下的坐騎小烏鴉「大人」終於告別了昏暗的船艙,歡天喜地的下了地,可等了半天都沒工作可做,只有無聊的噴者鼻響欺負其它的馬匹。

  最可恨的這位「大人」不欺負斯比亞的馬,專挑被俘虜過來的烈馬下黑手,一天下來,管理馬匹的軍官連臉都笑麻了,十來匹被俘獲後一直耍脾氣的烈馬,被小烏鴉大人收拾得俯首帖耳,跟奴才一個模樣。到最後,小烏鴉大人耀武揚威的在路邊站著,讓新收的小弟去漫山遍野搜尋無主馬匹當小小弟。才過了半天不到,遠處煙塵喧囂,蹄聲連綿,突然襲來的馬群讓皇家近衛虛驚一場,小烏鴉大人被皇帝陛下一陣臭罵,才噴著響鼻,不甘不願的老實下來。

  第九章

  「按照陛下的計劃,我軍已經最大限度的展開了,正在摧毀當的敵軍設施,到目前為止發展順利,」瑪法帶著一眾將領,來向科恩陛下匯報戰況,「……我當面之敵接成三條戰線,以個要點扼守住我軍前進路線;側面之敵緩慢靠近我方,動作穩健,取守勢……」

  「哦?」科恩仰頭望著天,「他們沒有一支部隊打算出來找本少爺拚命?」

  「沒有。」

  「這樣啊,」科恩陛下嘿嘿冷笑,「人家這麼大方的把大門打開,你們就別閒著,能怎麼玩就怎麼玩吧,你們不玩大一點,人家不會捨得上主菜的。命令艦隊進入斯潘內湖巡航,保證我軍無後顧之憂。」

  「是的陛下!」將領領命而去。

  「陛下,打到現在,我們的作戰意圖已經完成大半了吧?」見身邊沒有了旁人,瑪法輕聲問:「近衛軍那邊都準備好了,只等陛下點頭,變奏曲計劃就可以實施。」

  「別忙,」科恩搖了搖頭,「魔屬聯軍的主力還沒出現呢!」

  「那我們現在幹嘛?沒辦法拖時間了,」瑪法試探著問:「不是真的要打福克斯堡吧?」

  「這哪說得準,」科恩笑得更加溫柔了,「以前沒想打,可是現在……真的很想看看公爵大人知道福克斯堡被攻擊的表情啊……好吧。就這樣決定了,給本少爺清掃福克斯堡外圍!」

  「這……」瑪法頭都大了,「真要打?」

  「還有假,快去!」科恩臉上雖然有笑容,可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速度!」

  瑪法一跺腳,轉頭就奔出了指揮部。

  於是,本來是斯比亞遠征軍全盤戰略中的可選擇的一個環節——佯攻福克斯堡戰役。在魔屬聯軍有意無意的「放縱和配合」下,弄得越來越像是真的。對福克斯堡周圍地區的人們而言,戰爭,果然是充滿了無法預測的因素……

  自從進入魔屬以來,斯比亞遠征軍都是在小打小鬧,今天燒個作坊。明天掏個倉庫,雖然實際戰果很大,但軍官們一個個都被憋得撓腮抓耳,這時得到一個如此明確、龐大的攻擊目標,各部隊上下都嗷嗷直叫。你爭我奪的撲向任務區,跟一群看到佈施麵包的流浪兒一樣。

  斯比亞打攻堅有一套完整戰術,首先就是清掃外圍。部隊得到劃分的區域之後。怎麼打,指揮部根本不管的,只有一樣,戰區內的局面越亂越好。況且這裡的魔屬腹地,打下來也沒法長期佔領,打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心疼,也不會有顧及,所以戰術是很好安排的。

  對地方守衛部隊,斯比亞軍的方法是先突襲。中間開花、相向穿插、旋風破擊……對於強攻會造成重大傷亡的地方就圍三放一,留下一條「生路」讓他們逃走,對於那些要與腳下土地共存亡的中堅部隊,要創造條件讓他們逃走,火燒、煙熏、斷水、石頭砸……

  當然,對方一動就意味著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他們一挪窩,會發現自己周圍都是敵人,筋疲力盡之餘,也就是窮途末路之時,斯比亞人會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像收割莊稼那樣收割他們……最多留幾個回去福斯堡報喪的。

  沒過幾天,福克斯堡周圍地區已是「濃煙滾滾向天橫,戰火處處社稷盡」。好好的一片富庶魚米鄉,硬是被斯比亞遠征軍打成蠻荒之地。

  當斯比亞遠征軍開到福克斯堡城下,架起長程投石車的時候,站在城牆上的魔屬聯軍軍部的一眾將領臉都綠了,之前信誓旦旦保證對方不會真攻城的人,心裡都在忐忑不安。而距離他們五里之地,換上一身黑色盔甲,騎在小烏鴉身上的科恩‧凱達陛下,一邊把玩著手裡的黑鐵斷劍,一邊也在打量著這座並不陌生的城市。明明眼前形勢一片大好,但他的神色卻有些沉鬱。

  科恩身邊的瑪法看了一眼那柄斷劍,原本輕鬆的神色也沉重許多,歎了口氣,「陛下在想念馬丁爺爺?」

  「是啊,如果不是馬丁爺爺死守銀霜堡的話,我們現在還在跟尤里西斯對掐,沒可能打到這裡解圍,」科恩眼中火光閃過,斬釘截鐵的下令,「投石車現在就攻擊,使用火油石彈,不要打城牆,直接往城裡丟!給本少爺點燃這座城市!讓他們知道惦記斯比亞的下場!」

  「是!」瑪法興奮的問:「什麼時候開始攻城呢?」

  「你傻啦?」科恩又敲了瑪法的頭,「點城之後全魔屬的人都要找我們玩命,全軍入夜之後就撤退,天亮之前一定要撤完!」

  「????」瑪法呆呆地問。

  「遠征軍的作戰使命已經完成了,我們回家。」科恩說:「命令近衛軍,變奏曲計劃開始!」

  在斯比亞遠征軍的全盤戰略裡,攻打福克斯堡是一件只能宣傳而不能去做的事情,福克斯堡這座超級城市防禦堅固,駐軍數量多而精銳,雖然所屬的機動部隊早就調去了魔屬聯軍裡,但剩下的皇家步兵團依然可以防守這座城市。要打下來,極難。

  科恩之所以要大張旗鼓的登岸、進逼、掃外圍,是在執行早先的戰略安排,是想把回援的魔屬聯軍吸引到福克斯堡一線,那麼他就能指揮遠征軍在內糊上襲擊之,盡量避免己方的損失。但這次回援的魔屬聯軍軍團不僅不露面,反而派出經驗豐富的「農夫中將」在遠征軍旁邊紮起了籬笆,作出一副要把科恩困在這裡的態勢 ——當然,他們有這個實力。

  所以這地方已變得很危險,科恩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但說到全軍撤退,這又談何容易呢?遠征軍這裡一動,「農夫中將」的部隊就會如影隨形的跟上,隱隱牽制。在諸如登船等等的時候,部隊就會變得非常危險。所以,安全撤退的關鍵是要先創造一些條件。而這些條件嘛,自然就得在福克斯堡身上找了……

  雪舞節之後的第四十九天深夜,在形勢看起來一片大好的情況之下,毫無預兆的,突入魔屬聯盟腹地的斯比亞遠征軍開始了全面撤離。在他們身後,布盧克帝國的首都福克斯堡已經燒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盆。火勢猛烈,連幾百里外都能看到蕩漾在天際的紅光。

  但凡是一國之首都,那都是有些年頭和來頭的城市,建築大多也都上了年紀,最好是古董才顯得氣派!福克斯堡乃是個中翹楚。城裡當然全是古董——木結構或木石混合結構的建築,屬於一點就著的柴火堆,連魔殿那綿延成片的建築也不例外。

  斯比亞軍的火油石彈個頭小、重量輕。打得又遠又准,按照其射擊精度和次序看來,他們早就擁有福克斯堡的詳細地圖,甚至早就有了一個火燒福克斯堡的計劃!先是一陣亂打將各區救火隊調離,然後再分城區、分街道點起火頭,起火點間隔再合適不過,而且還充分借助了風力。要說這不是戰前的計劃而是隨便打出來的,福克斯堡居民就得去上吊喊冤!

  於是這一整夜,福克斯堡軍民什麼都沒顧上,就滅火了。一邊與舔蝕著聖地的沖天火焰戰鬥,人們一邊在心裡用最惡毒的言語咒罵科恩‧凱達……

  渾然不覺這場大火是自己挑起戰爭的報應。

  福克斯堡是一個什麼地方?那是號稱「整個魔屬聯盟首都」的超級城市。要文化有文化,要歷史有歷史,尋常的百姓貴族能進去看看就會熱淚盈眶。隨便叫來一個人,先給他一套在福克斯堡的房子,然後當著他的面殺他老子。他都不會吭聲……

  所以,在看到這場火的時候,方圓幾百里的魔屬聯軍頓時進入一種瘋癲狀態,幾支布盧克帝國的直屬部隊再也管不了什麼聯軍的軍令,當夜就起拔,僅帶著作戰裝備就向福克斯堡衝去。其餘聯軍部隊先是一陣人心浮動,又看到有部隊向福克斯堡衝去,也趕緊隨了大流。

  整個福克斯堡戰區分城市和外圍兩個防禦體系,外圍部隊雖然都是二流、三流的牽制部隊,但數量不少,所以是統一由一個指揮部協調指揮。但這個位於戰場後方的指揮部在剛入夜時,就被斯比亞遠征軍的一支精銳給連鍋端了。倖存下來的幾個參謀根本不清楚被襲擊的過程,只知道無數的魔法和箭矢從天而降,又有無數黑衣黑甲的敵人從地道中湧出……然後,就啥也不知道了。

  失去指揮部統一協調,各支魔屬部隊雜亂無章的湧向福克斯堡。他們互相之間沒有平行聯繫,而位於福克斯堡內的聯軍的指揮系統始料不及,無法接替調整。所以在半夜之後,福克斯堡外圍地區已經是一片混亂,各處軍隊在路上擠成了一團,所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就是這些部隊現在的真實寫照。

  特別是駐防本地的布盧克帝國的幾支直屬部隊,其組成成分很複雜,少爺兵、老爺兵、奴隸兵全都不缺,還有之前大動員階段收上來的一大堆雜兵,根本不堪大用。駐守福克斯堡城內沒他們的份,但是湊熱鬧卻不甘人後。這些人往戰場裡面一擠……亂子可就更大了。

  也就是在這樣的混亂中,斯比亞遠征軍派出的??挑釁部隊,慢慢的開始了行動。執行這項「挑撥工作」的是??悠久傳統的夜鷹部隊,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坎普內亂的禍首。現場指揮由科恩‧凱達陛下擔當,這是經過實戰檢驗的、舉世無雙的、非尋常八卦人士能望其項背的強強聯合!

  士兵們一口地道的布盧克方言,軍官們說話貴族韻味十足。原版服裝道具再配上標準的軍令口令,外加惟妙惟肖的臨場發揮,這樣的「傳令官、偵察兵」,試問有誰能辨別真假?心癢難耐的科恩陛下甚至還親自上場,指揮著一支地痞組成的部隊設下埋伏,暗算來襲的「斯比亞軍」,一連打了兩個勝仗才盡興而回……回去之後,被急得差點去上吊的總聯絡官拉到僻靜處一頓亂打。

  在黑暗、焦急以及恐慌中,斯比亞情報人員炮製的流言和虛假情報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加之一再受到「友鄰」部隊的襲擊,魔屬聯盟的各方部隊終於互相開打,誰先動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開始拉幫接伙的大干了。

  這是一場集夜戰、野戰、混戰於一體的全方面戰鬥,過程曲折、場面精彩。各支魔屬部隊的戰果都很輝煌。到清晨時分,聯軍的吉倫特中將接到消息親自趕到時,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爛攤子——各部傷亡共計二萬餘,半夜裡跑散的、跟丟的、嚇傻的不計其數。

  在那些沒來得及開打的部隊中,有的僅剩下指揮部和衛戍部隊。其他部隊不知道哪去了;而有的是在一夜苦戰之後卻猛然發現自己的人數多了兩三倍,仔細一查都不是自己的兵……這些本來用在向斯比亞遠征軍施壓的部隊,到現在根本派不上用場了。

  臨時統領所有部隊。以個人權威壓倒一切,吉倫特中將這回使用的是雷厲風行的手段,當他到達福克斯堡之後,麾下部隊已經建制清晰、軍心穩定,只是時間上有點延誤,兩天已經過去……斯比亞遠征軍利用魔屬軍隊的這場混亂,已施施然打點好一切,揚帆斯潘內湖了。

  對斯比亞遠征軍來說,帝國的戰鬥——狂想曲作戰計劃已經結束。現在,腳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回家的路。

  以超越時代的遠洋投送能力和實時通信能力為根本,斯比亞遠征軍在沒有任何人預料到的地點進入魔屬聯盟,展開一場大範圍破壞戰。在這場佔據絕對優勢,長達五十一天的戰役中,共行經四個魔屬帝國。雖然沒有進行大型戰役,但一路之上取得的戰果是極為輝煌。

  前後消滅魔屬各帝國軍隊三萬餘人,內河艦艇三百多艘。完全被摧毀的倉庫三百六十九個、作坊一百零四個、軍用牧場九個、草場二十七個、造船廠十一個、碼頭八十七個、礦區五個,其餘駐軍點、農場、農莊、小鄉鎮無法計數……

  對於繳獲的馬匹、糧食、武器等物資,遠征軍上下都堅決執行了科恩‧凱達的命令:能用就用、能吃就吃、能燒就燒、能毀就毀,不能吃、用、燒、毀,甚至不能刨坑埋的,拿去堵塞運河!

  可以這樣說,在這場持久的戰役之中,魔屬聯盟的整個軍民生產體系、運輸體系的三分之一以上被斯比亞遠征軍破壞,有一半以上的庫存物資被毀。現在,擺在魔屬聯盟面前的難題是:別說再發動一次戰爭,怎麼讓國民過完這個冬天都將是一件很頭疼的事!

  在聽到斯比亞遠征軍「火遁」之後,整個福克斯堡地區都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之中,灰頭土臉的人們仰望著魔殿,眼中流下了屈辱的淚水……因為,他們已經沒有能力追擊敵人了。滿腔的悲憤都寄托在唯一的希望上,那就是他們以往用血汗餵養出來的魔屬聯軍前線兵團!

  雖然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哪裡,但這些軍團一定就游弋在斯比亞遠征軍附近!

  福克斯堡地區的慘狀,很快就隨著情報傳遞到了位於千里之外的斯維斯‧赫本公爵手中,看完之後,這位聯軍作戰部長憑欄遠眺,目含熱淚……福克斯堡不但是他的首都,也是他的故鄉,把這樣一個城市當作戰爭天平上的砝碼,公爵心裡也極不好受。

  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斯維斯公爵已經抓到了這場戰役的關鍵!

  斯維斯公爵抓緊了戰報,手中的紙張被揉成一團。雙眼中翻湧著火焰,科恩‧凱達,你以為你做得非常巧妙麼?等著吧,我要讓你嘗一嘗弄巧成拙的滋味!

第十章

現在的神魔分界線,與幾年前相比那是大不一樣,因為在這實直是這已經屬於斯比亞帝國的領土了,而且居住其上的各個部族對他們的新主人有很高的忠誠度,加之部族居民對生活的要求並不高,有吃.有穿,不橫死,就是大眾化的幸福,所以在建設事物是幾乎沒是沒有什麼障礙。

  在科恩跟魔屬軍打得難分你我的時候,這裡的建設卻進行得如火如荼。縱橫交錯的道路體系已初具雛形,人口逐漸流向分佈合理的市鎮——其實並不是市鎮,而是軍事屯軍點。人們經由這裡轉向斯比亞各個行省,其中包括坎普和韋爾斯兩個特別行省。

  在橫刀計劃中,神魔分界線地區是作為最重要的戰略基地存在的。先期建立的十幾處軍事基地已具備了完全能力,加之自神魔大戰之後就秘密建立在森林中的龐大後勤生產基地,這塊土地越來越重要,已契合其本身的關鍵位置。斯比亞這次針對魔屬的作戰之所以能瞞過所有人,正是這裡的生產基地在提供後勤保障,沒有動用斯比亞本土一個麵包。

  動用這種機密的後勤基地,也正是科恩任命萊頓‧羅倫佐為總後勤監督的根本原因。

  沉眠之地外圍,一座隱藏在密林深處的一處軍事化營地裡,斯比亞帝國真正的首腦們正在辦公。一排簡易的樹屋,分別是皇妃、國相、總參謀部等實權人物的辦公地。這種遷移內政的安排是橫刀計劃實施的先決條件之一。是很有效的防範手段。

  「……聖都的暗殺風波,在近衛軍和聯絡部的強力壓制之下,總算漸漸的消失了。烏鴉君他們找出了四百多名殺手,都是這幾年先後潛伏於聖都的,黑骷髏會真是喪心病狂到了極點!」在皇妃的樹屋中,神色疲憊的國相正看著手裡的報告,向第一皇妃轉述其中的內容,「我帝國高級官員的損失卻很嚴重。先後有兩位一級大臣、五位二級大臣、十七名三級大臣被害,另有三個行省總督、八位部司總管受重傷……我們對大臣的保護還是不夠啊!」

  「說到底,這場風波總算過去了,母親和妹妹們也都安全,父親就不必擔心了,」躺在軟椅中的菲琳回答:「科恩每日都有消息傳回。前線的戰事進行得順利,已經開始撤退。」

  「近衛軍統領府也有報告過來,說是正進行變奏曲計劃接應遠征軍,再過月餘,我們就可以見到科恩了。」說到這裡,國相臉上才稍微有點欣慰神色,「你的身體,這兩天怎樣?」

  「小腿已經完全麻痺,但還沒有向上蔓延,」說著自己的病情,第一皇妃臉上卻沒有絲毫病人應有的憂鬱,「苦了這麼多人,每天為我的病情奔忙,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呢!」

  「沒有繼續蔓延就是好事!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們也要把你治好,」國相點點頭。「你先休息,我出去處理點事。」

  「父親請走好。」菲琳勉強直起上身行了禮。等維素出門,正要躺下的時候,心中卻一陣猛跳,臉色也有些變了。

  「發生了什麼事?」一邊的白影察覺,走過來查看菲琳的狀況。「哪裡不舒服?」

  「不是身體,是突然感到一陣心慌……」菲琳搖了搖頭,氣息有點急促,又低頭想了一會,「不會是科恩那裡遇到什麼麻煩了吧?」

  「誰也不能保證,畢竟是在打仗,」白影很少見到菲琳有這麼無助的時候,放緩了語氣說:「誰要想在他身上撿便宜,自己先得掉一層皮吧?別擔心,我這就去問問他的消息。」

  「謝謝。」菲琳點了點頭,但心頭惶恐不安的感覺卻並未消散多少,臉色愈加蒼白了。

  「後面的跟上、跟緊些!」一位身穿連身騎戰盔甲的斯比亞遠征軍軍官站在路邊,大聲的呵斥著從身前經過的士兵們,「提高速度!掉了隊的人,是不會有人等他地!」

  騎著繳獲來的戰馬,遠征軍的士兵們已經把速度提到最高了,但軍官們顯然還不太滿意。因為命令中是有規定時限,耽擱的每一點時間都會積累起來,對戰爭造成不利影響。

  路邊的小山頭上,身穿黑色盔甲,外披銀色披風的科恩陛下正駐馬山頭,在他身邊的總聯絡官瑪法也是一身戎裝。兩人一邊商量著戰事,一邊看著遠征軍組成的洪流滾滾而過——不到非常時刻,科恩不會如此驅趕部隊做急行軍,但現在的局勢,卻有點兒不妙。

  火燒福克斯堡之後的前幾天,部隊乘船撤退的過程很順利,但魔屬聯軍很快就跟了上來,對遠征軍展開前後圍堵。科恩讓部隊分批登岸,最後讓空航隊吸引敵軍注意,從陸路掉轉方向,贏得了兩天的時間。

  但農夫中將親率的部隊隨後就跟了上來,吊在遠征軍後面,間隔大概是三天的路程。

  被這樣一支軍隊跟上可不大好受,為了擺脫,科恩已試過了各種方法。急行、蛇行、突然回頭、做圈套設伏等等,卻無一奏效。農夫中將的韌性,還有他對部隊的駕御能力非常出眾,就這樣穩穩的釘在遠征軍後面,不急不躁,不慍不火。

  遠征軍的撤退行動已經過去了十天,在撤退的前一刻,一直處於防守狀態的斯比亞近衛軍以萬鈞之勢發動了「變奏曲作戰」,分兩路從坎普和韋爾斯發動了猛烈的反擊。目前已經順利的突破魔屬聯軍的重點防禦網,打通了一條安全通道。遠征軍沒有能在這十天內脫離農夫中將。現在只有提高速度盡早與近衛軍會合。

  因為遠征軍的使命是突襲和進攻,在戰略上避免了防守這類任務,所以嚴格說來,整體構成不協調。從各個軍團抽調的精英使得遠征軍成為一支鋒利無比的長矛,可以撕裂堅固的防禦,但自身的防護能力卻顯得低下。以這樣一支軍隊對上斯維斯和吉倫特,先天上就有不足,所以,科恩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跟近衛軍會合—— 這時候的近衛軍,是一面極為堅固的盾。

  之後才能有餘力收拾吉倫特中將,還有藏在暗處的斯維斯‧赫本中將。

  「整個區域都在情報系統的掌握之下,問題應該不大,僅僅是我們後面這支魔屬部隊,根本不具備吃掉我們的能力。「瑪法說:」陛下你還在擔心什麼呢?「

  「不是擔心,而是惋惜,」科恩搖了搖頭,「你看,到現在為止,橫刀計劃中針對魔屬的一半已經由遠征軍完成了。是吧?」

  「是的。」

  「如果不是魔屬聯軍和神屬聯軍同時夾攻我們,我們就不會倉促應戰。那麼,我們的戰爭準備就會全部完成。」科恩歎了口氣,「兩支遠洋艦隊,搭載六個軍團的遠征軍,將魔屬聯盟攔腰切成三塊,一戰將之覆滅!這才是我當初制定這計劃的本意,絕不僅是像現在這樣,毀點作坊、燒些倉庫就算完事。下一次,他們就應該有防備了。」

  「時世無常嘛,等到下一次戰爭,老大你一定會有新的戰術出來。」說到這個,瑪法也有些惋惜,「我有點疑惑,追擊並不是吉倫特的強項,為什麼會是他來追擊呢?遠遠吊在後面的話,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他還能等待什麼?」科恩笑笑。「當然是等斯維斯‧赫本中將出現。」

  「他會出現在哪裡?」

  「當然是出現在我們即將或剛剛跟近衛軍會合的時候,」科恩說:「斯維斯必定會大致推算出我們的會合地點,他親自率領的部隊必定是提前就隱藏在附近。但沒想到我們的會合點有三處選擇,所以下不了最後的判斷,只有跟著我們,走一步看一步。」

  「那麼老大你的應對之策是?」

  「這是要讓近衛軍完成的幾步棋,是時候發出去了。」科恩交給瑪法一張信箋,「你說,我們抓了斯維斯中將和吉倫特中將之後是要把他們殺了祭旗呢,還是留著換金幣好?」

  少時,這份命令就傳到了幾百里外的斯比亞近衛軍統領、海爾特中將手裡,他哈哈一笑,把看完的命令往總後勤監督官手裡一塞,「我的書記官,陛下可選好地方要跟魔屬聯軍大幹一場了,將近七萬人的用度吃喝,你準備的後勤物資可不能出紕漏。」

  「早就準備好了!」前皇家書記官看完了命令,沉穩地回答:「請叫我萊頓‧羅倫佐少將!」

  「誰讓你是文官出身呢?想讓我叫你少將,你自己得拿出本事來打完這一仗再說吧!」海爾特不以為意,在總後勤監督官再次反對之前,向手下幾個將領拋出問題:「皇帝陛下對已選定的三個會合地點不滿意,啟動了備用會合地點,你們怎麼看?」

  「看來皇帝陛下是想在會合的時候順便打上一仗啊!」

  「這處地點距離皇帝陛下最近,對陛下來說是最合適的選擇,船隻的話也沒問題。」

  「我們的準備也沒問題,部隊突擊一下後,還有一到兩天的休整時間。」

  「那好,我們干吧!」海爾特一拍桌子,「命令前軍掉轉方向,向藍水江畔的蔡斯城前進!」

  「報告長官!」魔屬聯軍臨時營地裡,情報官拿著軍報跑來,氣喘吁吁的來到斯維斯‧赫本中將面前,「長官,斯比亞遠征軍和近衛軍同時調整了前進方向了!」

  斯維斯中將站起來,把軍報壓在了地圖上,他身邊的一群參謀「呼啦」一聲就圍了上去。

  「嗯,果然不出我們所料,他們選定的會合地點是在我們的伏擊區域內。」 斯維斯中將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對斯比亞軍的行進方向做了最後的確定,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說:「藍水江畔的蔡斯城,是個好地方,終於到攤牌的時候了。」

  「藍水江?蔡斯城?」總參謀官的眉頭一擰,「就是隔江相望、被分為南北兩半的城市?」

  「是的,在藍水江上,只有這個城市最為奇特。江面很寬,而且把城市分為兩半,附近並無橋樑相連,只有渡船可提供往返,」 斯維斯中將點頭說:「我在遊歷時曾經去過,城市周圍都是平坦原野,樹林不多但濃密。作戰之中能使用的變化很少。是一處野戰決戰的好地方。」

  「這樣看來,科恩‧凱達已經選定這裡作為戰場了?」總參謀官思索著,「他不是一向迴避野戰嗎?怎麼這次會知難而上呢?」

  「因為他猜不到我們的安排,」 斯維斯中將說:「情報不足,情況不明。所以他才選這處誰都玩不出花樣的地點。雖然穩妥,卻也把斯比亞軍善變的風格給限制了。」

  「多虧閣下訓練出來的情報人員,居然能瞞天過海。我們十七萬軍隊的大埋伏圈,居然讓一向以情報見長的斯比亞人毫無察覺,僅此一點,我們已搶得先機。」總參謀官老懷大慰:「更別說把大批軍隊偽裝成圍堵的地方武裝,一直放在斯比亞人身後,這樣的安排,非尋常人可以完成。最後,以渡船數量控制斯比亞人過江時間,這一招真是精妙!」

  「對於我軍的伏擊,斯比亞人並非是完全不知道。」 斯維斯中將搖了搖頭,「兩權相害取其輕,科恩‧凱達沒有辦法而已,他選擇這個城市,就有避開我軍鋒芒的意思。」

  「那我們基本的攻擊戰略是?」

  「先收網,等到他們開始渡江的時候我們才能發起攻擊。」斯維斯中將說:「大體策略是先攻擊一側之敵讓其陷入混亂。也要給其另一側的敵軍以救援時間,之後再奇兵圍殲勢單力薄的一側……這樣一來戰局就變得很明朗。在具體實施上應該會有些調整,所以各級指揮官要親臨一線指揮。」

  「這一下,斯比亞近衛軍在北岸,遠征軍在南岸,看得見,摸不著,首尾不能相顧……」

  「各個突擊波次的順序都編排完畢了?」

  「已經完成,都下發了!請閣下發佈命令!」

  「傳我命令,北岸各部隊繼續潛伏,無論斯比亞人距離多近都不能暴露,一旦得到命令,就立即向我靠攏,掐斷斯比亞人的後路!」 斯維斯中將轉頭命令,「南岸部隊逐次行動起來,歸屬吉倫特中將指揮,對斯比亞遠征軍形成驅逐之勢,務必使之亡命奔逃,不得喘息之機。」

  「是!」

  「剩下的一切,就看我們的努力了,」在最後,斯維斯中將揚聲對在場將領們說:「我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使科恩‧凱達和他的軍隊進入我們的伏擊圈中。諸君有此能生擒科恩‧凱達的一仗,人生還有什麼遺憾?需要各位拿出軍人氣魄打好這一仗!無愧生我養我的魔屬土地!」

  「我等願追隨中將、再建功勳!」

  藍水江兩岸,無數的軍隊正源源不斷的運動著。他們遵循著上司的命令,也遵循著無常的命運,揮汗如雨、腳步匆匆,翻越一個個丘陵,跨越一道道溝渠……兩個陣營的將士們以血肉之軀,畫出一個巨大的,越來越清晰的漩渦,在漩渦的中心,就是那個並不起眼的蔡斯城。

  而此時的蔡斯城內外,卻還是一片寧靜。三十多萬世代居住在這裡的居民,依然依靠著一條湛藍的江水過活。除了兩軍的情報人員,根本就沒有人知道,這座與世無爭的城市,已經同時被兩支軍隊定為決一死戰之地!

第三七集 篇外篇 黑暗傳說——覆世焰舞

戰爭,是一種使用暴力手段去爭奪利益的極端方式。根據統帥本人所代表利益的不同,有的人需要戰爭獲得毫無爭議的勝利,有的人卻追求不勝不敗甚至是一個更加離奇的戰果。但不同的統帥們所希翼的那個結局,一定會符合他們進行戰爭的最根本目的。

  在藍水江戰役中,雙方統帥所追求的目標不太一致。

  魔屬聯軍一方要盡最大能力消滅對方的軍事力量,並以此為契機擴大戰果,削弱斯比亞帝國的軍事能力;而斯比亞方卻是要在消滅對方的基礎上,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早在之前的一系列戰役中,他們已經成功的削弱了魔屬的軍事力量。

  對這場戰役的雙方統帥來說,最關鍵之處就是藍水江的地形。因為對敵方的戰鬥力有一個恰當的估計,所以兩位統帥都迴避了正面死拼的辦法。而借助藍水江的地形,聚集優勢兵力先破擊對方一部再趁勝追擊的想法,同時被斯維斯·赫本公爵和科恩·凱達陛下列為首選。

  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雖然採用了同一種戰術,但兩支軍隊的動作卻截然不同。

  超越常規的機動力,是斯比亞軍隊歷經各決戰役保存下來的特長之一。所以在戰役的最後準備階段,斯比亞軍把自己的機動力發揮到了極至。前一刻還在偽裝殭屍、在各處游弋不定的遠征軍和近衛軍,就猶如兩塊感覺到對方存在的巨大磁石,快如閃電般的相互靠攏!

  對於魔屬聯軍而言,他們最擅長的卻是一種傳統而有效的戰法。即穩固的進退,達成大規模對戰條件並一擊建功,這就是所謂的「磨刀不費砍柴工」。所以他們的主力部隊一直在潛伏、忍耐,等待斯比亞大部隊越過自己趕去會合之後,才在指揮部的統一調度下,把自己的力量逐次的注入戰場區域——先佔據要點,再構築支撐,最終形成合圍。

  兩邊的軍隊都在按照自己的作戰理念行動,似乎都顧不上去關心別人。但在戰場局勢發展到達一個臨界點——即斯比亞的遠征軍和近衛軍接近到一定範圍時,幾乎沒有任何預兆,小規模、大範圍的局部戰火突然在戰場各處猛烈燃燒起來!

  魔屬聯軍編成的小股奇襲部隊,同時在藍水江兩岸對斯比亞軍展開奇襲戰。無獨有偶,斯比亞軍派出的針對性獵殺部隊也同時上場。

  在戰場上「意外邂逅」的小部隊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目光所及,無不進射出絢麗的火花。他們依托各種地形,殺得天昏地暗,天上地下到處開打,結果卻是互有勝敗,誰都無法完全壓制住對方。

  斯比亞近衛軍完成了他們的軍令狀,就在遠征軍到達江岸的前兩天,他們的主力已經進入蔡斯城。在構建了三座浮橋、五個渡船碼頭的同時,還在江兩岸各設一個巨大的防禦陣地。

  主防禦陣地縱深六里,形狀如同一個打開的扇面,前寬六里,後寬三里,尾部收攏在江岸邊,兩側還各有幾個形狀複雜的策應防禦陣地和出擊準備陣地。依仗強大的後勤供應和土木工程能力,陣地之中溝壕遍佈、障礙處處,活脫脫一個「土城防禦陣地」的經典演化版。

  這樣的情況,很快就被冒死飛越蔡斯城上空的魔屬聯軍飛行偵察部隊察覺。這些由石像鬼、獅鷲、魔法師組成的偵察隊伍毫不顧惜自己的生命,付出巨大代價衝破斯比亞飛行部隊的攔截,把蔡斯城的變化帶回了魔屬聯軍的指揮部。

  在確實情報的支援下,很快,斯維斯公爵的作戰計劃就最後確定下來。

  在斯比亞遠征軍到達南岸的同時,魔屬聯軍將聚集北岸全部的機動兵力進攻北岸的斯比亞近衛軍,以促使斯比亞遠征軍過江救援。

  因為北岸囤積著大量後動物資,所以斯比亞遠征軍不可能視而不見。一旦他們開始過江,那麼,跟在他們身後的吉倫特中將就率領其精銳軍團破擊餘下的遠征軍。吉倫特中將的部隊有能力把這部分遠征軍殲滅並引發混亂,然後魔屬聯軍才會在此條件上發起總決戰……

  到時候,魔屬聯軍面對的將是不再完整的,甚至是驚慌的斯比亞軍,戰鬥的難度和強度都會下降。

  對於斯比亞人設置的防禦陣地,斯維斯公爵並不擔心,因為這種類型的陣地他已經研究很久了,不會有突破不了的情況出現。如果情況還是發生了變化,那麼戰場的重心也可以移到南岸——無論是在心態上或是在現實上,斯比亞軍現在都已經擺出了防禦的架勢,在此情形下,他們的調動靈活性會大幅下降,很難再跟上魔屬聯軍的腳步。

  一切都如圖紙預演的那樣在發展著,魔屬聯軍將戰場的各處口子牢牢收緊,而斯比亞遠征軍距離藍水江也越來越近了。雙方的軍隊盡數進入戰場,林林總總的撒在二百里方圓的區域中,總人數已經超過二十五萬,當真是遍野寒光、滿目刀槍。

  蔡斯城那模糊的輪廓,終於出現在斯比亞皇帝——科恩·凱達陛下黑色的瞳孔之中。

  「陛下,近衛軍已經全部準備好了,浮橋渡船都沒問題!蔡斯城裡做好了飯,就等陛下和遠征軍到達。」岩石少將騎著他那匹特別雄壯的戰馬,來到科恩身邊,「最近的大股敵軍距離我們有一天的路程。」

  「好。」科恩微微的把頭一點,眼神中翻湧起一股狂熱,對身邊的一群將領說:「你們都給我記住,一旦部隊到達岸邊,那就是戰役總爆發的時候!敵人的第一輪攻擊由近衛軍擋住,你們先帶部隊進蔡斯城吃飯、補充裝備。每個人都給本少爺打起精神來,本少爺要殺他——的一個落花流水!」

  「是的——長官!」皇帝說出的粗話總是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煽動性,將領們吼叫著回應,臉上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根本不似一群要打防禦戰的人。

  而事實上,他們也不是要打一場防禦戰,因為在總聯絡官接下來的通告裡,就可以嗅出一股殲滅戰特有的濃烈「香味」。

  「……遠征軍和近衛軍會合,陛下手裡就同時擁有了矛和盾!我們的陣地是防禦性質的沒錯,但變數就在這條藍水江上。」瑪法冷著臉,不帶任何表情的說:「在江的上游和下游,我們聯絡處各有一個隱秘的基地,會在戰役進行到關鍵時刻進行援助……上游將有作戰物資送來,而傷員、後勤等等將順流而下……之後我軍不再有任何拖累,靈活度很大,可以把城市丟給敵人,以優勢兵力在任意方向發起殲滅戰……」

  圍成一圈的將領們頻頻點頭,把這些絕密的資料記在心裡。

  「聽清楚了?」科恩陛下最後問。

  「聽清楚了!」將領們回答。

  「都給本少爺滾回本隊去,十個鐘頭之內,全體遠征軍要到達蔡斯城南城!」

  在皇帝陛下熱血沸騰的時候,將領們都會很乖。本來有幾位被分配去「啃骨頭」或「喝湯」的將領還想軟磨硬泡一下,為自己的部隊爭取一個「吃肉」的好差事,可這時已經沒人敢出一個字的雜音了,生怕耽擱了時間,真要一路「滾」回本隊……這種事情,可都是有先例的!

  打發了將領們,科恩回過頭去,再一次仔細打量著蔡斯城,雖然一切都很順利,但科恩心裡卻感覺有些異樣——這一路打過來,是不是有些太順利了?自己一直在做圈套給別人鉆,別人肯定也會做圈套給自己鉆,魔屬聯軍的種種行為,說明他們在準備一場超前的決戰。軍事上爭奪,科恩有信心,特別是在斯維斯·赫本率領下的魔屬聯軍。但是,其他方面呢?

  恨自己,又有能力與自己作對的,不會只有魔屬聯軍。能在聖都展開大規模暗殺,這股勢力不會小,怎會除了這些伎倆以外沒有一點作為?他們就沒有其他更多的手段了嗎?

  這一次戰役中,科恩利用超前的裝備與戰術佔了優勢。但他同樣明白,上了岸的遠征軍已沒有太多籌碼,斯維斯·赫本能發現這點,其他敵視自己的勢力也會發現這一點。

  雖然已經做好了在這裡付出一定代價展開血戰的準備,但從靠近這條藍水江以來,不確定的憂慮卻始終揮之不去。

  「有點不對,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呢?」科恩喃喃自語,狐疑的目光掃視著遠近各處,卻沒有發現一點異常。

  從遙遠山脈彙集而成的淡藍色江水在遠處翻湧著,灑出一朵朵雪白的水花。距離江邊最近的一支遠征軍部隊,已經開始利用浮橋過江了。

  就是在眾位斯比亞將領回歸本隊的同時,在距離蔡斯城很遙遠的某處,黑暗魔殿的最高領袖——金袍主祭,正在他豪華奢侈的祈禱間外準備著小酌的點心,雅興濃烈得有些失常。

  「想不到,在這個應該緊張的時候,我也有些鬆懈了啊!」珍藏多年的好酒在魔晶石所製的晶瑩酒杯中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主祭神情悠然的自嘲一笑,看看身前的計時器,「蔡斯城那邊,應該開始了吧!」

  彷彿是回應他這句帶有肯定意味的問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平日裡御下嚴苛的主祭微微抬起了頭,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消失,但在他看清來人的時候,那點笑容就直接被突然顯露的皺紋夾住了。

  「大人……」來人普通貴族打扮,帶著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跪倒在地,「消息走漏了!」

  「消息?」雖然知道發生了大事,但主祭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消息?」

  「星塵騎士團……他們在蔡斯城的行動……被假扮的斯比亞奸細給……雖然已經殺掉,但消息肯定被斯比亞人得到了……」跪在地上的貴族在微微發抖,「我們無能!」

  「啪!」的一聲,魔晶石所製的酒杯被老人的手指生生捏碎,酒汁拌著鮮血向下滴落。

  「大人!大人!」貴族跪行過來,一把抱住主祭的大腿,「你趕快拿個主意呀!」

  「……本來是以最大的犧牲換取這個戰果……但事到如今……我……」萬念俱灰之中,渾濁的淚水順著面頰滾滾而下,主祭猛的一把推開貴族,語氣裡帶著從未有過的震怒,「我還有什麼辦法!?」

  「這件事情提前暴露,斯比亞人一定會有防範,我們的目的就——」

  貴族的話音未落,終於從巨大自責中醒悟過來的主祭就一語打斷,「愚蠢!這時候還擔心什麼斯比亞人?你還不趕緊去發命令……」

  「不用發了,」一個柔媚的聲音在兩人耳邊響起,「你們,什麼都不用發了。」

  兩人驚愕的轉過頭,目光裡帶著一絲發自心底的惶恐,看向這能讓人血肉酥麻的聲音的主人——美艷不可方物的第一魔將正曲腿橫坐在窗臺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柔媚氣韻。她一手撫膝,一手支起下巴,冰冷卻清瑩的目光正回望著兩人。

  在這一瞬間,兩人那本就蒼白得入肉三分的臉色,徹底變成了沒有生機的鹽堿地。

  「你想讓已經藏起來的各位黑骷髏會的長老們再藏得深一點,還是要令整個黑骷髏會都進入休眠期呢?」第一魔將幽幽的嘆了口氣,像是在關照兩位做不成大事的手下,「都不用了。你的長老們,甚至黑骷髏會四分之三的會眾們,已經不用再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了……」

  「已經完了嗎?」得知其他長老和整個結社的噩耗時,主祭臉上反而透出一股異樣的潮紅,「要處死我的話,應該是公主大人來動手吧!」

  「抱歉,公主大人親臨蔡斯城,去觀賞黑骷髏會星塵騎士團的表演了。」

  「魔族一直都知道我們的事?」

  「在向尊貴的大人提問時,你的態度應該恭謹一些,不過呢,你並不需要再修身養性了。」魔將目光流轉,眼中笑意盈盈,撫在膝上的手緩緩抬起,玉石般細膩潔白的手指交疊在一起,構成一個奇特的手勢。另一隻手前伸而出,遙遙對著主祭。

  層層相疊的淡紫色光環帶著彩暈,就在第一魔將的指尖翩然躍動著,好似微風中顫動的花瓣,又像毒蛇來回擺動頭。轉眼間,主祭的身體就開始顫抖,在他胸前出現了一個越來越大的、正不斷滾動的鮮紅色球體。被淡紫色的光照到,球體表面立即騰起黑煙,圍繞著主祭。

  至於主祭腳下的貴族,他早在第一魔將微笑的時候就已離奇的化為黑煙消失,連點灰都沒留下。

  「你們當然……可以……一次次的清洗我們……」主祭的身體迅速衰竭下去,幾乎站不穩了,用盡全身力氣才喊出一句:「但這絕不是我們的結束!」

  「我也這樣認為。」這樣回答了一句,魔將手指一點,主祭那縮短了三分之一的身體就騰空而起,而且迅速的乾癟了下去——猶如掛在燒臘店門外的風乾雞。

  「黑骷髏會的自研魔法,蠻新奇的。」魔將看著這具骨凸皮枯的臭皮囊,眼中不無鄙夷神色,「但想以此挑戰魔族,真是愚蠢透頂。」

  金袍主祭,在魔屬聯盟也算是呼風喚雨的一代豪傑,死時卻賤得如鴻毛一樣,甚至無人知曉。但經由他決定的另一件事,卻在遙遠的彼方轟然上演,令兩個聯盟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即便是科恩·凱達這等強橫人物也不例外。

  這場異變,就發生在斯比亞遠征軍大規模的從蔡斯南城向蔡斯北城轉移的緊要關頭。

  當時,心情有些起伏的科恩正騎著小烏鴉大人在江邊漫步,一邊讓小烏鴉自己找對味的好草,一邊整理自己的思緒。

  小烏鴉大人吃了個半飽,改變主意奔向江邊,要去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被打斷思路的科恩才罵出半句粗口,他的聲音就被一句更難堪的粗口蓋過——轉頭一看,斯比亞的總聯絡官瑪法正騎著戰馬發瘋一般的衝了過來,後面跟了一串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大小軍官。

  科恩當然很瞭解他這個兄弟,自從瑪法那年有了自己的第一筆積蓄之後,他就沒有這麼瘋狂過,絕對是有大事發生了。於是飛身向前,搶過他手裡的情報。

  「傳令——退出蔡斯城!」掃了一眼情報的文字和圖示,科恩倒吸一口涼氣,之前還在他眼中徘徊的那一絲茫然與迷惑,已被一種深深的震怒所取代。

  他雙摯緊握,黑色盔甲的關節處傳出一陣亂響,嘴上卻沒耽擱,猛一扭頭,直接向那些跟在瑪法後面的軍官吼叫:「傳令全軍,緊急退出蔡斯南北城!」

  「近衛軍……也退?在這個時候?」跑在最前的軍官發楞,很明顯是跟不上皇帝的命令。

  「啪!」的一聲,發愣的軍官被科恩陛下一舉打飛,掉在地上的時候直接暈過去。

  陛下目光如電,手掌伸在身前,臨空抓過排第二的軍官,「不要管物資!都給我跑出三十里外佈防!違令者格殺勿論——還有你聯絡部的山峰系統,如果情報有誤的話,給我自裁謝罪!」

  那軍官隔著四、五臂遠的距離被科恩陛下抓到,又不可避免的與陛下可以融化鋼鐵的憤怒眼神對視了一下,只驚得滿頭虛汗、嚇得手腳冰涼。眼看就又要被皇帝陛下打暈,瑪法趕緊衝上前去,一陣亂拳為他恢復了理智,讓他帶著人傳令去了。

  「山峰不會出現這種誤報,」瑪法臉上還沒恢復人色,「這次我們的麻煩大了!」

  「星塵騎士團嗎……」科恩看了看城市周圍的地形,又在情報附帶的地圖上比劃了兩下,隨即對剛剛趕到的岩石說:「帶騎兵和魔法師清剿這幾個地點,翻地三尺、寸草不留!」

  瞬息之後,預示著皇帝陛下重大命令的響箭和魔法球掠過長空,傳令兵擎在手中的旗幟也在四下飄揚——所有的將領都從不同的渠道得知了來自皇帝陛下最嚴厲的命令,一個猶如戰爭潰敗時發出的逃命命令!

  「撤出?」坐鎮北岸的海爾特中將把頭盔砸在桌子上,咆哮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急報!」

  科恩陛下身邊的傳令官衝了進來,附耳說了幾句,海爾特中將的臉色就變了,轉頭對手下將領吼叫:「全部軍隊都給老子撤出去!先撤出去再說!干——的魔屬人!」

  無論心中有多麼疑惑,軍隊就是軍隊,將領們毫下遲疑的開始執行命令。

  但在這麼短促的時間內,進退的轉換來得太突然,全軍上下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心理準備,更別說作戰計劃上會提前有這個步驟,所以混亂和反應遲鈍是避免不了的……南岸的遠征軍、北岸的近衛軍,都同時陷入此種環境之中。

  兩岸的斯比亞軍隊加在一起十幾萬人,撤退的方向、速度、先後順序等等都是大問題,更別說撤退行動展開後的負面影響——好在都是久經戰事的老牌部隊,要是換了其他將領或軍團,當時就有可能引發騷亂,最起碼也會被完全打亂建制,成為十多萬散兵游勇!

  真實情況不能告訴每一個人,只有一級級的通告下去,知道了真相的軍官們騎著快馬前後監督,幾乎是歇斯底里的驅趕著部隊出城,工兵甚至用極為寶貴的魔晶石在城墻上炸開了缺口。不知詳情的士兵們出了城,如同洶湧的水流漫過田野,但良好的戰術素質立即體現出來,各部隊都在運動中逐漸恢復了隊形。

  蔡斯城裡,數十萬魔屬居民正貼著門縫旁觀這一切,心中的歡喜和興奮簡直不能以言語來形容。如果不是有足夠數量的斯比亞軍人還在維持治安,恐怕會有很多勇敢的民眾衝出家門「追擊潰敗的斯比亞喪家犬」……他們一點都沒察覺到,外面的氣溫有點不符合時令。

  確切的說,氣溫的改變是在斯比亞軍正式撤退的同時開始的。本來是嚴寒潮濕的嚴冬天氣,可漸漸的,蔡斯城內外已經變成暖洋洋的春天了。

  在鋪天蓋地的喧囂聲裡,科恩稍微冷靜了一下。他伸手過頭,試探了一下改變後的風向和風力,肯定了情報的正確,又下令加快撤退速度之後,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頭望望蔡斯城,科恩還想再追加幾個命令,一夥貼身近衛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用嚴密的隊形將他包圍,裹帶著向遠方急行……

  在撤退的斯比亞軍隊中,最難受的是近衛軍後勤系統。別人都可以抽身就走,但他們不行。北城中堆積如山的物資怎麼辦?十幾萬人哪一天能不吃不用?現在雖然說了不用管物資,可轉過頭還得找後勤要吧?

  無奈之下,總後勤官只得命令所有馬車滿載上路,餘下的人能拿多少拿多少,拿到什麼是什麼,以三里為限展開接力搶運!

  至於道路嘛……

  「這個時候誰敢跟後勤搶路,直接砍他媽的!」總後勤監督官在破天荒的吼出這輩子第一句粗口之後,又加了一個帶有個人風格的尾巴,「我們在與天爭命!」

  與天爭命,是這時迴響在南北江岸的唯一口號。

  在斯比亞人做這一切的同時,蔡斯上空雲層越來越厚,整個天空的顏色正在步向陰暗。城中的家禽焦躁不安,嗚叫著撞籠拱門,想盡一切辦法出逃……終於,有一些察覺不妙的魔屬居民也想跟隨著軍隊出城,但斯比亞人不可能把道路讓給這些人,流血事件此起彼伏。

  脫離蔡斯城二十餘里後,科恩在一個路邊丘陵上設置了指揮部,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關注城裡發生的事情。岩石那邊傳回消息,先頭部隊在清剿區域發現了異狀,正與不明來歷的魔法師和武士展開激烈戰鬥,對方的戰鬥力很強,而且是在死守要點。

  「什麼不明來歷,就是黑骷髏會!」科恩罵了一句,「命令岩石,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時間內圍剿,一個俘虜也不要!」

  命令剛傳遞下去,科恩身邊的一個副官就發出一聲驚呼,伸手指著天空——科恩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蔡斯城上的雲層正被高空的狂風驅使著,圍繞著城市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圓環。紅彤彤的光亮從中間的空洞中透出,嚴密的籠罩著整個城市。

  再白癡人都知道這不是什麼祥瑞,甚至隔了二十多里地,科恩都可以隱約聽到蔡斯城裡的尖叫聲和哭嚎聲。整個城市的居民都加入了逃亡的行列,無數小黑點湧到了科恩的視野之中,街道上、城墻上,甚至房頂上……又多又亂,就如同洪水來臨前的螞蟻。

  「部隊全部撤出來了?」科恩心急如焚,「還有多少人?」

  「作戰部隊差不多了,還剩些後勤的人,正在加緊撤!」瑪法的聲音很急促,「我好像聞到了什麼……不好的味道!可是……城市裡還有幾十萬居民……」

  空氣中瀰漫的,並不是什麼無法分辨的複雜氣味,而是物體燃燒時發出的臭味。

  「我——黑骷髏會的——!」在這瞬間,科恩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神凌厲得讓人無法直視。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科恩動了真怒——自從菲謝特出事之後,科恩還是第一次被氣得發抖。

  讓科恩震怒的原因之中,不僅有自己中伏、部隊倉皇逃離等因素。最重要的,還是黑骷髏居然以幾十萬居民為餌這件泯滅人性的行為。要知道,那可是幾十萬自己的平民。換了是科恩自己選擇,這一個決心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的。

  斯比亞皇帝這種程度的憤怒,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起,就連站在他身側的軍官們都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一口。

  而在天空中,一個依稀的詠唱聲卻慢慢迴盪起來,語韻悠長、字意不明,那麼遙遠、那麼詭異,就猶如是在兇惡的夢境中所唱響的。但其中那份殘酷無情的意味,卻能令每一個人都清晰感覺到,就好似在嘲笑著、挑釁著科恩·凱達。

  蔡斯城周圍的土地在持續受熱,已有大片水氣升騰而起,讓大家的視線被扭曲,也讓江邊的蔡斯城看起來如同海市蜃樓一樣虛幻……逃亡中黑點們好像是被人同時抽了一鞭,一半的黑點跑動的速度猛的加快,另有一半的人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撲倒在地翻滾起來……

  從那邊傳來的哭號聲,更加的真切、更加的淒慘!

  雖然是敵對勢力的民眾,但科恩身邊這群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斯比亞軍官們,依然心有不忍,紛紛移開了自己的視線。殺,與不殺之間,有一條很明晰的分界線。

  「這是黑骷髏會釋放的禁咒魔法……你們要記住,」科恩喃喃自語,不由自主的抓緊了佩劍,用生硬的語氣宣佈:「從今天起,黑骷髏會成員,將永遠是斯比亞帝國的誅殺對象!」

  恍若是在回應科恩的這個誓言,蔡斯城上空的紅光猛的熾亮起來,在廣闊的區域裡,同時降下漫天燦爛奪目的火雨——狂風裡帶著熱流滾滾而來,其中帶著的那種強烈而銳利的灼燒感,讓面對蔡斯城的人們同時窒息,不堪忍受的轉過頭去!

  逃到安全距離上的斯比亞軍人們,都目瞪口呆的望著這座城市,再也說不出話來——無數股巨大的火流圍繞著城市飛竄,整個城市的建築都在熾烈的熱浪中變形、垮塌。

  最後,在城市的中心,出現了一道高達百臂的環形火焰墻!

  這光環不是死物,而是一種擁有生命力的魔物,它共分作內外三層,各自以不同的速度,依照相反的方向圍繞著中心旋轉著,各層之間充斥著巨大的黑色符文,符文上下漂浮著,散發出如帶黑光,把周圍的空間染成一片墨色。

  還活著的魔屬居民們開始下跪,祈禱。斯比亞軍人們也目光游離,如中邪一般。

  「繼續跑!」

  一聲呼喊如雷鳴響起,震得人們雙耳隱隱作痛——那是科恩陛下的聲音。

  本已止步的軍人們從難言的震撼中恢復神智,繼續向外飛奔。

  「不要回頭看!」在這個時候,科恩陛下的聲音是他們唯一能感受到的聲音,「一直跑!」

  斯比亞皇帝的話音未落,耀眼的焰環帶著令人震驚的熱量,像是海嘯一般撲向四面八方,吞噬路上的一切,連地面都變成一種詭異的黑紅色……焰環繼續向外擴散,所遇到的物體只有兩個下場,一是變成飄灑空中的黑灰,再就是化作流動的岩漿……

  瀰漫在所有人眼睛裡的,是紅色,只是紅色。天空灑落下來的紅、地面噴射上去的紅,被狂風搖曳著,最終連接成鋪天蓋地的一幕血染,蔡斯城方圓十多里之中,萬物、萬色、萬聲均被掩蓋,一切如同末日降臨!

  這時間並不太長,也就夠喝一杯酒,但這個城市,已經不存在了。

  從城市中心算起,焰環橫掃了十里範圍,在二十里範圍之內,致命的熾熱空氣殺死所有被包裹在其中的生物,甚至再向外的五里範圍內,都倒斃著平民、士兵以及各種動物的屍體。如果不是科恩在緊要關頭呼喊,死去的人將會多出好幾倍。

  火焰之環逐漸散去之後,眾人面前只餘下各色煙霧和肉香,以及一段沸騰的江水和其中無數被煮得血肉不再的生靈骨架。

  「我們……有將近七千多士兵沒能跑出來,大多數都是後勤……他們用生命為我們搶出了四到五天的口糧,」瑪法的眼中噙著淚水,聲音哽咽,「其他物資,全沒了!」

  在這個時候流下眼淚的,可不止瑪法一個,可以說除了科恩之外,沒有一個人的眼睛不是濕潤的。即便是再堅強的將領,在面對這種規模的災難時,也多少會有情緒失控的情況。

  「擦乾眼淚,」科恩沉穩得像是一具沒有感情的石雕,「跟我來。」

  蔡斯城上空光華大放的時候,在遠方的一個山頂上,魔屬聯軍的斯維斯·赫本中將也在眺望著它,吉倫特中將跟在他的身後,用發顫的語音念著手上的一封信箋。

  「……覆世焰舞……為什麼不事前通知我們……為什麼黑骷髏會每次都以為他們能掌握一切?」

  「我是今天才接到這個通知,對黑骷髏會的冒然行為……我很震驚……」

  「冒失?這是什麼冒失?聯軍上下消滅斯比亞軍的努力,全被黑骷髏會付之一炬。」斯維斯·赫本中將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天邊的紅炎,雙眼中儘是令人心碎的失落,「你應該知道吧,這是我們在這場戰役裡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

  「閣下,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追殺斯比亞人是吧?追殺哪一邊的?遠征軍還是近衛軍?你來告訴我,我們的部隊要怎麼追上斯比亞人?」斯維斯·赫本對這種安慰無動於衷,「無論追殺哪一邊,都不可能消滅斯比亞軍的主要進攻力量!無論做與不做,我們都無法阻止科恩·凱達接下來的報復!」

  「閣下……我很抱歉。」吉倫特中將當然明白問題的嚴重性,麾下機動力不強的部隊,不可能同時追上斯比亞遠征軍和近衛軍,全殲的打算一落空,戰役目的也就落空了。錯過這最後一個機會,他們已無望扳平戰局。

  按照之前的作戰計劃去執行的話,殲滅大部分斯比亞軍隊絕不是問題。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斯比亞方面至少能保存近衛軍和遠征軍中的一支,其損失將不足以影響他們發動下一次戰役。而且因為這件事情,科恩·凱達接下來的報復一定非常瘋狂,已經千瘡百孔的魔屬聯軍,將很難獨自承受下來。

  以吉倫特中將處變不驚的性格和超凡的見識,也忍不住感到絲絲無力和絕望。

  「抱歉,有用嗎?」斯維斯·赫本公爵冰冷的語氣幾乎可以凍結空氣,「愚蠢透頂的黑骷髏會,他們親手點燃了摧毀時代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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