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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人傲世錄》第266章
第三十五集 第一章

依照斯比亞皇帝的命令,海爾特中將在聖都迎娶了魔屬公主。浪漫婚禮上的悠然鐘聲還未完全散去,科恩幾乎是在同時接到了神屬聯盟與魔屬聯盟的警告信,在他把這兩封信隨手丟棄在書桌上的那一個瞬間,戰爭的號角,就不可避免的迴響在南北兩個方向的邊境線上。

普通民眾很難理解這次的戰爭是因為什麼而起,所以皇帝陛下專門頒布了一道公文,由最基層行政官員直接向民眾宣讀,明白闡述了這一戰的最根本原因,以及斯比亞不能軟弱的理由。

無數在歷次戰爭中負傷退役、對自己軍隊有無上信心的市長、鎮長、村長們拖著殘疾的身體,用堅毅的神情、豪邁的語氣向民眾傳達了公文內容。

就連那些正在發生叛亂的區域裡,大街小巷裡也貼滿了這道公文,怎麼撕都撕不完。

於是帝國民眾們知道了這戰爭是上次神魔大戰的餘波,戰爭的根本原因是其他帝國容不下一個欣欣向榮的斯比亞,無論有沒有中將的婚禮又或是其他什麼事,這戰爭依然會來——帝國,說白了還是由人組成的,就跟一群平庸的小人容不下別人比自己優秀一樣,他們會群起而攻之。跟他們沒有道理可講,也沒有規則可循,只能展現出自己最強硬、最暴烈的一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而在這個時候,斯比亞帝國內的叛亂已經蔓延到三個行省,叛軍佔領了大小城市共計十七個,甚至對兩個行省的首府形成了包圍的態勢。

斯比亞帝國,已經處於內外交困、腹背受敵的危急境地。

也是在這個時期,魔屬聯軍軍部第一次在神魔大戰之外的時期正式組建了戰時指揮部,屬下各路軍隊大張旗鼓的,依批次向斯比亞領土開進,惟恐天底下還有人不知道他們兵分三路,每路軍力十五萬似的。

把自己的軍事部署做得人盡皆知是一個奇怪的舉動,但魔屬聯軍的指揮部卻不怎麼在意。

他們就如同是在進行一場演習,把四十五萬軍隊放在距離斯比亞帝國的南部防線之外兩百里,左軍對準坎普行省,右軍對準威爾斯行省,中軍兼顧左右,三軍互為依托,對斯比亞防線虎視眈眈,讓人難以判斷其真實進攻方向。

而在面向神屬聯盟的方向上,斯比亞帝國漫長的邊境線與兩個帝國接壤:一個是裡瓦帝國,另一個是波塔帝國。

但在魔屬聯軍高調部署的同時,之前歷次戰爭中都表現出很強「冒失精神」的神屬聯軍卻一直沒有什麼行動,他們就連一點行動的跡象都沒有。不過,有確切的情報指出,神屬聯軍的進攻集群也在這個時期正式組建了,其戰時指揮部就設在班塞帝國。

大勢所趨,斯比亞帝國實際上已被孤立,所以沒有更多的情報傳回,參謀部和聯絡處甚至沒有兩處聯軍總指揮的確切情報——掛名的總指揮是兩位名不見經傳的老將軍,說他們老真的不過份,別說打仗,他們的歲數能活過今年就不錯了,真正的指揮官一定是另有其人。

不過,根據魔屬聯軍與神屬聯軍的種種表現來看,他們已經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默契,甚至是密切合作。這才是最讓科恩擔心的,如果同時在兩線作戰,斯比亞軍的處境將會極為惡劣——神屬與魔屬的軍隊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合作,必定是存了滅亡斯比亞的決心!

普通民眾不可能得到這麼詳盡的情報,但在參謀部供職的一些高級將領們卻心知肚明,他們明白等待斯比亞的將是一場極為慘烈的戰爭,內憂外患的斯比亞能在這樣的情形下支撐多久,完全得看科恩陛下的運籌。

對於即將到來的整個戰爭,總參謀官不允許參謀部做任何超出單場戰役的戰前預演,但他關起門來私下演練過,最好的結果是:斯比亞帝國在付出極大代價之後,在外交手段的配合下,保留了小半國土而繼續存在……

這不是失敗,面對這樣的攻勢,本身的繼續存在就比單純的勝利要有意義。

魔屬聯盟,布盧克帝國,福克斯堡,魔屬聯軍軍部。

寬敞明亮的會議室裡坐滿了凝神靜聲的軍人,放眼望去,長長的會議桌兩邊全是耀眼的將軍以上軍銜。這些將領是前線指揮部的屬下各部門指揮官以及各參戰軍團的軍事指揮官,但令人疑惑的是,在總指揮官的位置旁邊還安放著一張與總指揮等級一樣的高靠背椅,與副總指揮相對,其旁才是參謀部、情報部、後勤部等部門長官的位置。

在這樣嚴肅的戰爭中,不太可能出現兩個總指揮官吧?

「聯軍總指揮官到!」門邊警戒的軍官一聲通報,會議室裡的軍官全部起身,保持肅立。

僅聽那遠遠傳來的蹣跚腳步聲,眾將領心中就可以推測出這位總指揮官閣下的身體糟糕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但這是神聖嚴肅的軍事會議現場,沒有人會把對總指揮官的憂慮掛在臉上——對斯比亞帝國的作戰,是當前一切事情中最重要和迫切的,誰來擔任總指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帶來一場勝利。

拄著枴杖的老軍人終於走到了門口,威嚴軍服的刀削線條掩飾不了他的蒼老,精美考究的黃金裝飾只能讓他的喘氣聲更顯急促。但是,在看清這位將領的面容之後,沒有人露出失望或者輕視的眼神……與年紀和身體狀況成正比,這位老將領在魔屬軍隊體系中的威望和號召力也是最強的(前聯軍元帥除外),在場的將領們都曾經是他的學生——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擔任魔殿的軍事將領導師,負責教授軍官們要使用一生的知識:軍人的本質與素養。

「敬禮!」值更軍官一聲號令,數十位將領同時轉身行禮,以信服的目光注視著老軍人,「聽從元帥大人的一切號令!」(擔任魔屬聯軍總指揮官,軍銜即自動升為元帥。)放開副官的攙扶,老元帥舉起手來還了禮,再拄著枴杖走到會議桌邊,微笑著與自己往昔的學生一一握手,一直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

再一次用目光巡視了會議桌前的將領們,老元帥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風燭殘年的我,再一次身著軍服見到各位,深感榮幸!」挺直了腰的老元帥,說出話來一點也不輸給年輕人,洪亮的聲音在會議室裡迴盪著,「能親身參與這一場針對魔屬聯盟最大敵人的戰爭,本人以及本人的家族,更覺得由衷的榮幸!」

「下官等同感榮幸!」數十人洪亮整齊的回答著。

「身為軍人,為國盡忠是最基本的本分,我不想再強調這一點,我現在要告訴各位的是,消滅斯比亞帝國,不僅僅是收回被佔領土地那麼簡單!這場戰爭的最重要意義在於徹底摧毀魔屬競爭對手的實力,以此為基點,我們可以保持起碼一百年的獨大優勢!如果這個目的沒有達到,魔屬聯盟的情況就會變得非常糟糕!」老元帥的話停頓了一下,「所以,對於這場戰爭,本人不會接受除了勝利之外的任何結局,本人,是帶著這個來擔任總指揮官的。」

一個白色的信封被老元帥以凝重的姿勢放到桌上,上面「遺書」兩字,顯得刺眼之極。

「這,就是本人對待這場戰爭的態度,當不是勝利的消息傳來的那個瞬間,就是這封信公開的時候。」對於將領們的震驚表情,老元帥表現得非常坦然,「上至魔殿金袍祭司,下至普通平民百姓,都在矚目著我等的表現,在這個扭轉歷史的時刻,每一個軍人都要承擔起自己的義務和使命!我的使命很簡單,就是滿足你們的一切需要,包括物資、兵員、戰爭條件,以及頂住來自外界的一切干擾,而你們的使命就是用這些東西,去奪取一個完美的勝利!」

「下官等必定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將領們心裡原本還有的一點對元帥的疑慮,在元帥清楚的言談、堅定的意志影響之下,已經全部消融。

「這場戰爭,我是以最謹慎的態度在對待,我希望各位也一樣。」直到這時,老元帥依然沒有讓大家坐下的意思,「在平時,你們之間會有這樣那樣的矛盾,有不服,有爭鬥,這我能理解。但現在我命令你們,把這些屁事都給我丟開——這是在神聖的黑暗魔王大人關注下的戰爭,軍隊裡不能容許一絲一毫的齷齪!拖後腿的、猶豫不決的、不服從命令的,死!」

「是的——元帥大人!」

「檢討以往的戰爭,所以我們決定在這次的戰爭中增加『作戰部』這個單位,這個部門與參謀部並列,直接對我負責,所有給參戰軍團的軍事指令,都會經過作戰部下達,任何沒有作戰部部長簽名的軍事命令,你們都不得執行。」老元帥鄭重的宣佈,「那麼,在會議正式開始之前,我就介紹擔任作戰部部長的將領給各位認識,他的任職是由聯軍總部決定,而且得到了我的全力支持的。作戰部長,進來!」

對在場的將領來說,這個消息既有點意外,卻又符合情理。意外的是聯軍在總指揮官與各軍團之間增加這樣一個全新的,擁有絕對權威的機構;符合情理之處在於,老元帥的身體真的無法支撐他隨軍指揮……

在將領們等待的目光中,門外有一組穩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腳步聲停止在緊閉的大門外,一個清朗的,令眾人感到熟悉的聲音穿透大門,直達各人的耳邊,「聯軍作戰部部長,斯維斯。赫本中將前來報到!」

大門被緩緩的打開,在門外站著的,正是一身戎裝,佩戴中將軍銜的斯維斯。赫本公爵。

會議室內的將領之中,有人釋然,有人驚訝,也有人木然。

離開聯軍多時的他,此時依然是那麼風度翩翩,但目光中的冰冷和堅毅卻讓人再也找不到以前那位「溫柔可人的情報部副長官」的影子了。以前的他,像是一柄週身鑲嵌寶石的工藝長劍,華麗、高貴而不具危險性。而現在,這長劍已被抽離了劍鞘,顯露出銳利的鋒芒,還有一擊殺敵的凌厲。

「請進,」不出所料,老元帥指著身邊的空位,揚聲說:「這是你的位置。」

時隔多日,斯維斯中將終於以軍人的身份重新進入了這間會議室,參與到一場針對斯比亞帝國的百年戰爭中。在這個會議室中,明白這場戰爭真正意義的僅僅只有兩個人而已,而作戰部的成立,其實已經讓斯維斯中將本人成為這次戰爭的直接指揮者,元帥,只是一個簽在軍事命令最後的標記——其代表的全部意義是支持,魔屬聯盟支持這份命令!

「在今天這個會議進行之後,前線指揮部所屬的各位就要開拔。我這老朽的身體無法伴隨你們一起上前線,但這不重要,因為我知道各位與我都是抱著同一理想在奮鬥著。」

老元帥沉聲說:「我宣佈,對魔屬聯軍對斯比亞作戰總策略會開始——各位,請就座!」

「是的,長官!」將領們坐下。

在老元帥身後的牆上,巨幅地圖正在緩緩下放。新一任的參謀部長官站起身向地圖走去。

幾名參謀軍官快步走近,把手裡的絕密文件分發給在座將領。

「對斯比亞的戰爭,」當那無比熟悉的斯比亞地圖出現在眼中的時候,斯維斯。赫本在心裡暗暗說:「終於開始了!」

「各位請看,這是目前的戰場態勢圖,」參謀部長手裡的長棍點到了地圖上,「斯比亞帝國近期的軍力配屬基本未變,他們依然在坎普和威爾斯各要地保留著十二萬戰鬥力最強的近衛軍。而且兩地的近衛軍統領府已經秘密遷移,統領府除去指揮體系還另有直屬部隊六萬。

整個防禦圈裡還另有一些新組建的軍團,以及地方守備軍團,總數不到八萬。「

「也就是說,我們要面對的敵軍總數量是二十六萬,不到三十萬是嗎?」有將領問。

「只能說目前是這樣,實際上會有變化,通過幾次戰爭,大家應該對斯比亞軍的調動速度有個起碼的估計。根據謹慎的分析,我們相信斯比亞能在很短時間內動員五十萬規模的軍隊,在我們這個方向,他們能很快的將十到二十萬軍隊放到防禦位置上。」參謀部長解釋說:「在其中,十八萬近衛軍是整個斯比亞軍中最精銳的部隊,是中堅力量,也是最難啃的骨頭。」

「資料中說斯比亞軍近衛軍總額還不到三十萬,除了各級指揮機構外,作戰部隊不到二十五萬。」另一位將領看著手裡的文件發言,「也就是說,除了留下拱衛首都的必要軍團,斯比亞全部的近衛軍都在我們對面了?」

「是這樣,而且在我們對面的近衛軍都是身經百戰的老牌軍團,他們的中高級軍官,絕大多數都是土城戰役的倖存者,擁有的實力我這裡就不用再做描述了。」參謀部長點了點頭,接著說了下去,「這些軍隊的總指揮官是海爾特中將,根據我們的最新情報,他已經在回統領府的路上了。對於這位極具攻擊性的指揮官,大家也不會感到陌生,去年到今年,軍部就三次要求所有少將以上級別將領寫了關於他和另幾位斯比亞將領的作戰預想。」

「斯比亞堅持把海爾特中將放在我們對面多少有點奇怪,要知道這位指揮官最擅長的是進攻,而在我們對面的坎普和威爾斯地域,斯比亞軍卻是處於守勢。」坐在會議桌邊的一位軍團長說:「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陰謀?或者斯比亞軍是想在我們進攻之前先來一次進攻?」

「進攻是肯定有的,但不會是全線進攻,就如同上一次一樣,在戰線某一點上進攻至戰線後方並展開一系列破壞才是斯比亞軍真正擅長做的,這一次,他們也不會放棄這樣的戰法,在這之外,斯比亞堅持把海爾特中將放在這裡還有一個原因。」參謀部長說:「在眼前腹背受敵的時候,他們的另一位中將莫亞,被部署在斯比亞以北靠近裡瓦帝國的地域,唯一的一位上將馬丁。路德,被部署在斯比亞東北方向,防禦除裡瓦之外的全部神屬聯軍進攻面。」

「斯比亞帝國已處於無將可派的境地?」對這樣的答案,問話的將領有點意外,「但我們怎麼保證神屬聯軍會真正的進攻斯比亞?以前神屬聯軍就出賣過盟軍,實在不可信任。」

「雖然會常常出賣盟友,但神屬聯軍永遠會忠於自己的慾望,只要我們讓他們保持這個慾望,他們就會按照我們定下的步驟去做事。」老元帥插話說:「讓神屬聯軍進攻斯比亞並保持這種攻勢,是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對於這點我可以向各位保證。」

「這樣說來,在這次的戰爭中,斯比亞會比上次更加凶險?是真正的腹背受敵?」

「應該這樣說,」斯維斯。赫本中將糾正說:「斯比亞要先解決國內的叛亂之後,才能有資格腹背受敵。」

「關於斯比亞國內的叛亂,我們也知道一些,」一位將領問:「但怎麼能肯定斯比亞會先對國內的叛亂下手?」

「因為,斯比亞皇帝的性格使然,科恩。凱達不會允許國內有任何武裝在做跟對外戰爭無關的事情,所以,國內的叛亂會首先被撲滅。」

斯維斯。赫本中將說:「但撲滅叛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會消耗他很多時間和精力。而這些時間對於我們而言,是異常寶貴的……」

第二章

斯比亞帝國,叛軍臨時總部。

「我想我已經說很清楚了,閣下,」在一群叛軍將領的注視下,帳篷正中那位黑衣蒙面的使者提高了他威嚴無比的聲音,「我們要求你的部隊立刻展開進攻,進攻方向是聖都!」

「進攻?那就意味著我現在就要公佈自己的身份,」站在信使對面的是四位同樣的黑衣蒙面人,其中一位看起來像是頭領的人回答,「這時間不對,目前的情況還不成熟。」

「時機是不是成熟,這得由我們說了算。」信使的態度非常強硬,事實上,他這句話已經滿是威脅的意味了,「如果不按照我們說的話去做,你恐怕就等不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刻了。」

「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去送死?」信使在這些人心中似乎具備非常高的地位,與之對話的黑衣人還是用平和的語氣在說話,「我們已經在廣袤的土地上進行了針對科恩皇朝的叛亂,我們已經達到了協定的條款,托光明神王的寵愛和保佑,我們沒有被科恩。凱達的軍隊消滅。如果現在這個時候要我們進攻聖都,科恩。凱達會立即把我們撲殺的!」

「當然,你們的部隊會進行一場艱苦的戰爭,傷亡也不會小,但獻身戰爭是士兵的宿命。」信使堅持著,「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們能保得性命,並可從最後的勝利中分得一杯羹。」

「就憑我們手上的叛亂軍隊對聖都的近衛軍?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軍隊只能用來叛亂。」黑衣頭領搖著頭,「這是我們最後的班底,我絕不會讓他們做無謂的消耗。」

「要麼你就帶著這支部隊去進攻聖都,」信使的語氣冰冷得沒有一絲人味,「要麼你就去死,由其他人帶領這支部隊去進攻聖都。」

「我瞭解了,信使閣下,」黑衣頭領點了點頭,彷彿已經低頭,語氣中也泛出濃重的疲憊感,「您知道嗎?每當您與我對話,我都能在您的語氣中感受到另一個人──也就是科恩。凱達曾經給我的感覺,至少在讓我接受一些事情的時候,你們的態度很相似。」

「我應該說,那是我的榮幸嗎?」信使輕哼了一聲。

「不,這不是您的榮幸,而是您的遺憾。」

「怎麼會成為我的遺憾了?」

「當我把這柄匕首插入你的脖子,並拔出來之後,」黑衣頭領舉起自己的右手,一柄雪亮的匕首閃耀著寒光。

信使下意識的要有所行動,周圍的一群叛軍將領已經湧上去抓牢了他,黑衣頭領上前兩步,用左手抓住了他的頭髮,繼續說:「現在,信使大人,你只會後悔一件事,就是你沒能擁有跟科恩。凱達一樣,能把心有殺機的人威嚇住的那種目光和實力──」

「噗」的一聲,尖銳的匕首插進了信使的脖子,雪亮的刃口沒有在傷口裡停留,在扯出一大片血霧之後,黑衣頭領把匕首丟棄到地上,站到門邊長吁了一口氣。

「閣下,」看著還在血泊中抽搐的信使,一位叛軍將領小心翼翼的開口問:「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這位信使死了之後,我們就跟外面失去了聯繫。」

「我們有軍隊,怎麼可能跟外面失去聯繫?他們也不會為了一個小小的信使跟我們撕破臉,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有了不向聖都進軍的最好理由,因為信使不見了……」黑衣頭領笑了笑,向將領示意拿地圖來,「現在,先生們,讓我們來看看自己的處境。」

「出於某種原因,科恩。凱達沒有使用精銳部隊對付我們分佈在三個行省裡的部隊,也許你們會想,這是因為他的部隊不夠,但我現在要告訴你們,那是假象。在任何時候,科恩。凱達都會先對付我們,因為我們是身處在他家後院的叛徒!」看著地圖,黑衣頭領說:「所以我們目前不是要進攻,而是要收縮防禦,我們要找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靜靜的等待神屬聯軍和魔屬聯軍進攻的那天。看看這地圖,你們覺得什麼地方合適?」

「以這樣的要求來說,似乎靠近邊境的城市更符合我們的要求,但考慮到帝國之間的關係,裡瓦絕對不行,那邊的勢力太複雜,靠近波塔帝國會好一點。」一位將領說:「這裡有兩個城市,都有通向邊境的道路,對我們來說,最萬不得已的時候還有條退路。」

「我喜歡凡事留有退路,」黑衣頭領並不心急,用目光詢問著將領們的意見,「那我們得放棄一個城市,要選哪一個?你們給我理由。」

「閣下,有一個消息,但我不知道對我們有沒有幫助,」圍看地圖的將領中,有人說:「在三個多月之前,東締行省首府來了一位跟閣下很有淵源、跟科恩。凱達也很有淵源的少年。」

「哦?趕緊讓我知道,這個幸運兒是誰。」

「是雅爾薩德。薩蘭,就是那個早就死了的,所謂的帝國忠良尤肯。薩蘭的兒子。」那位將領回答,「為了讓他成年之後更好的行使自己的使命,科恩。凱達命令他回到家族曾經的領地,進行一些……實踐之類的事情,目前應該還沒有離開,因為道路都掌握在我們手裡。」

「成年前的遊歷,回述家族的榮耀,科恩。凱達對這位未來的總督真的很好,完全是按照真正的貴族方式在培養他,雅爾薩德。薩蘭……」黑衣頭領不知是在高興還是在憤怒,發出一連串不真實的刺耳笑聲,「哈哈!哈哈哈!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真是走運!

「「聚集全部部隊,包圍東締行省首府,我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站在這個首府──締亞索瑪城下!」黑衣頭領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尖端染血的手套在紙面上畫出一個紅圈,「先生們,這個雅爾薩德。薩蘭是科恩的養子,只要我們生擒住他,我們就能處於不敗之地!之後,我們就能打出『清君側』的旗幟了。先生們,沒有必要再隱藏身份了,我們將以真面目示人,從現在起,你們不再是叛軍,你們是斯比亞帝國的軍隊!」

「是的──閣下!」將領們興奮的回答著。

「科恩。凱達真是不走運啊!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居然把一個這麼關鍵的人物遺忘在邊境城市,以我們的實力,要奪取這個城市應該不是什麼問題。」黑衣頭領解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自己消瘦的面孔,「命令部隊換裝,以追剿叛軍的名義,以最快的速度前進!」

「遵命!」將領們回答:「維綸總督!」

命令傳出,除了留下一部分作為牽制的駐守部隊外,原本分散做幾十股的叛軍一起掉轉了方向,以前所未見的行軍速度向東締行省衝去。而維綸總督親自率領的一支「討伐軍隊」追在稍微後面一點的地方,以相距不過百里的狀態,兩股部隊先後進入了東締行省!

一路之上,所遇到的所有倉庫、農場、鄉鎮甚至鄉間小屋都被洗劫一空,所幸叛軍的目標異常明確,選定的行軍路線幾乎是一條直線,沿途根本不做停留,加之靠近波塔邊境的又多是防禦敵軍進攻的緩衝地帶,地廣人稀,要不然的話,這一路上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叛軍不得不這麼兇惡,因為在斯比亞國土上進行叛亂真不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即使斯比亞正處於腹背受敵的境地──誰都看得出來,科恩。凱達要想外御強敵的先決條件就是肅清國內的反對勢力,而叛軍的支持者們卻又一再命令叛軍進攻,真是喪心病狂的外援啊!

這場叛亂進行到今天,已經不是想隱瞞就能隱瞞得了的,所有的情報都顯示出,科恩。

凱達一早就知道主事者是誰,雖然沒有發兵圍剿,但幾支部隊卻封堵了叛軍繼續發展的空間,科恩。凱達等的就是叛軍成建制進攻的那一刻,進攻聖都?怕是手裡的部隊連點渣都剩不下。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身為叛軍總指揮的維綸總督怎麼會不為自己考慮考慮呢?此人的心狠手辣早已名聲在外,別人的生死是從未看在眼裡,但現在,手裡這點部隊已經是他所擁有的全部資本,如果在進攻聖都的路上拼光了,那麼他以後的下場也不會比垮臺的科恩。凱達好上那麼一星半點──如果科恩。凱達真的倒台的話。

所以,首要的任務是存在下去,只要部隊存在,就有了跟任何人談判的本錢──佔領東締行省坐觀時局變化,這才是最穩妥的一個辦法。

如果神屬聯軍或魔屬聯軍要贏了,他可以選個好時機衝出來搶地盤;如果天沒長眼,科恩。凱達在兩面夾擊之下贏了,他至少還可以用雅爾薩德。薩蘭換得一個遠走高飛的機會。

科恩。凱達即使再恨自己也會接受這樣的條件,他太瞭解這位皇帝的心理了……這樣的思維方式,就是維綸總督一直以來秉承的「亂世生存法則」,在上次內戰中,他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東締行省,歷史上曾經是薩蘭家族的領地。在斯比亞帝國所有的十八個行省之中(不算坎普和威爾斯),這行省的面積並不算很大,處於斯比亞與波塔接壤線的中間部位,擁有兩條通向波塔帝國的運輸線,民眾數量在所有行省中排末尾幾位,物產貧乏。

在科恩。凱達登基之後,這裡更被帝國做為一個與波塔帝國的緩衝地帶,所以沒得到大規模的民生建設支持,反倒是有幾處囤軍地點和一些邊境軍事設施。因為斯比亞軍的總體防禦思想出奇,所以在邊境上並沒有部署什麼兵力,只有被稱為邊境守備部隊的一些不入流警戒部隊存在著。另在行省首府締亞索瑪城周圍駐有不到兩萬的帝國軍,那是唯一有戰鬥力的部隊──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敵軍會在身後突然出現!

在前進的時候,維綸總督仔細的研究了戰局,又發現了另一個對己方極為有利的條件,那就是在締亞索瑪城駐守的軍隊,當初只是一個僅具備指揮系統的空架子,全部的兵員都是在自己的領地上徵召的──在向所有部隊送兵的時候,精明的維綸總督也送進去大批心腹。

以此種情況推論,這一仗不但不會有什麼損失,還會多出萬餘可用之兵吧?被科恩。凱達訓練過的軍隊,戰鬥力可不是自己訓練的叛亂部隊能比擬的……真是久旱逢甘霖。

猶如是壓頂的烏雲一樣,維綸總督的部隊包圍了締亞索瑪城,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戰鬥,但不管怎麼說,總數過十萬的叛軍已經嚴密的、沒有一絲縫隙的包圍了這座城市。

能在亂世之中存活下來,維綸總督不是草包,在進軍的路上,他自始至終的關切著外間的一切情報,包括周圍行省、帝國內外的軍事情報。最具可信度的情報指出,自己周圍沒有任何一支上百人的帝國部隊存在,醒悟過來的科恩。凱達倒是派出一支軍隊追趕過來,但差距在二十天以上……可笑,這支部隊之前還等在自己去進攻聖都的路上。

在維綸總督到達締亞索瑪城下時,攻擊城市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三天,締亞索瑪城的魔法防禦光幕在之前一天壽終正寢,那道本來就不怎麼高的城牆被投石車削去了一人高,城內各處冒起直衝雲霄的粗大煙柱……

這些戰果,都是那些在科恩。凱達處偷學多時的軍官幹出來的,當然,還有內應的幫助。

「這一步總算是走對了,」沉默良久的維綸總督歎了口氣,說出了到達城下的第一句話:「世事如棋局,只有看不懂的下棋人,沒有識不破的密眼霧。」

「維綸總督,我們的攻擊是突然展開的,三天以來,城內守軍傷亡慘重,連總督府邸都被用來治療傷員了,一切男丁都被要求參與防禦,那黑煙,就是他們在焚燒屍體。」負責攻城的將領在維綸耳邊說:「根據內應的最新一次報告,雅爾薩德。薩蘭還留在締亞索瑪城裡。」

「雅爾薩德。薩蘭?說詳細一點。」

「是的,總督。他是在我們舉事之前來到此地的,有三位導師陪伴著,走訪了與其家族有關的一些地點,並根據科恩。凱達的要求,在這裡撰寫一本有關他家族的傳記,這是內應搞到的抄本。」將領遞過一本手抄本,「我們到達這裡之前,有護衛要帶著他逃去波塔帝國,但這小混蛋跟他老子一樣又臭又硬,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還翻出他老子留給他的一副盔甲穿戴起來,說是不能有侮家門……」

「這是真正的將門之後,可敬,可愛,可悲,可歎。」維綸總督端詳著手裡的抄本,消瘦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對於他們來說,逃去別的帝國被外交條例保護、最後再被神殿送回,真比殺了他們還難以接受……不過,我倒是喜歡這樣的家族。」

「總督大人喜歡?」將領有些迷惑,因為在上次帝國內亂中的一個深夜,他親眼見到,維綸總督用佩劍殺了雅爾薩德。薩蘭的父親尤肯。薩蘭!

「因為我做不到,所以有些羨慕。」在心裡暗自說了喜歡的理由,維綸總督稍微偏轉了頭問將領,「城內其他情況又如何?」

「城內總共只有一萬餘部隊,三天激戰之後,還能在城頭的只有五千餘人了。」將領回答說:「從昨天起,防守城牆的平民就占防禦總數的一半了,多處城牆被破壞……他們沒補給、沒援軍、沒希望,我們明天就能拿下這城市!」

「我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明天的總攻我來指揮。哦,那不就是我們的幸運兒嗎?」維綸總督敏銳而陰冷的目光搜索著城牆,終於,在倒塌的門樓邊,將雅爾薩德。薩蘭的身影從雜亂的背景之中剝離出來──雅爾薩德。薩蘭穿著一副鑲嵌著銀絲花紋的殘破盔甲,手撫著光禿禿的牆面,堅毅的臉龐上全是血漬和灰塵,一名護衛正拚命的把他的身體往後拖。

維綸總督一陣心悸,被遠方城牆上雅爾薩德。薩蘭的目光嚇到了,那種翻滾著滔天仇恨的、毫不加以掩飾的目光,很明顯帶有科恩似的特色──不將其生擒,自己今後將噩夢連連。

「我改變主意了,」回味著少年那充滿恨意的眼神,維綸總督輕柔的翻開了手抄本的第一頁,「在我翻看完這本傳記的時候,部隊必須集合完畢,我要馬上總攻!」

「是的,總督!」知道自己交給維綸總督的手抄本不過百多頁,將領急忙跑去傳令,「傳令全軍集合──準備總攻!準備總攻!」

維綸總督身邊的副官把手中令旗一舉,正在後面千步處待命的六百鮮衣銀甲的親衛隊立即催馬上前,不消片刻就團團圍在維綸總督周圍,一聲整齊的呼喊之後,六百柄馬刀同聲出鞘,宣告準備完畢。這是維綸總督真正放心的部隊,全由本家族的子弟組成。

維綸總督的戰馬被牽了過來,他就騎在馬背上,一頁又一頁的翻看著這本名為「薩蘭家族傳記」的手抄本。在他身後的大營裡,幾萬接到軍令的大軍正蜂擁而出,依照事先制定的總攻計劃,奔向各自的攻擊準備位置──戰鼓陣陣,號角嘹亮,樓車、撞車、雲梯車彙集成行,長槍陣列組成雪亮的金屬密林!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看著這樣一本書,等待著這樣的一場戰爭,維綸總督也有點奇怪自己的舉止。在把眼前的手抄本翻看過半之後,他才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內心其實並不是在懼怕這位少年,而是懼怕科恩。凱達,斯比亞的皇帝。

加上原本就在圍攻締亞索瑪城的先頭部隊,總攻部隊將近九萬人,此起彼伏的軍令中,這支大軍終於在維綸總督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準備完畢。

而在締亞索瑪城的城頭,這時候也匍匐了一些防禦部隊,從他們的姿勢和服裝上來分辨,這應該是那種半軍半民的臨時部隊。

這將是沒有一絲波瀾的戰鬥。

除了嗚咽而過的風,城上城下均是鴉雀無聲。

死寂之中,維綸總督輕輕合上了手抄本,閉眼沉思著,好半天之後,才吐出一口氣。

「真有意思,」猛的睜開眼睛,維綸總督陰冷的目光重新籠罩著締亞索瑪城,「這本書。」

「回稟總督大人!」叛軍將領來到維綸總督身邊,大聲回報,「大軍準備完畢,請下令!」

「部隊待命,佈置傳音魔法。」維綸總督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將領們,「先生們,你們之中誰能告訴我,科恩。凱達在得知我們攻擊締亞索瑪城的時候,他會怎麼做?

「「按照常理來講,總督大人這次進軍突破一般思維,不求進,只要自保,所以科恩。凱達不可能會先有防範,他只能接受這樣一個現實。」一陣沉默之後,有將領分析說:「以末將想來,大概會讓追來的兩支部隊鉗制我進軍斯比亞內地的出路,把我們逼在這地方,再談判。」

「因為我們手上有雅爾薩德。薩蘭,所以科恩。凱達會投鼠忌器嗎?」維綸總督笑了笑,「在此總攻前最後一刻,我們的情報官還有一次匯報機會。」

「是的,總督大人,」負責情報的將領說:「最新的情報顯示,我們周邊五百里沒有帝國軍隊,雅爾薩德。薩蘭還留在締亞索瑪城內。」

「不容易啊!這是我們第一次從科恩。凱達手裡搶得主動,各位要好好珍惜,以此為契機,達到我們一直期盼的目標。」維綸總督轉過了頭,看著遠方的城牆,「在我勸降無效之後,立即展開強攻,我今夜要在城內入眠!」

「如您所願,總督大人!」

第三章

呼嘯的風聲中,鮮亮的叛軍旗幟在飄揚著,維綸總督的親衛隊在緩步向前,六百騎的行動就猶如一人般,整個的、分毫不差的保護著維綸總督,前進到守軍投石車的打擊範圍之外。

城下,叛軍趾高氣揚;城上,守軍臉如菜色。

「締亞索瑪城裡的人聽好了,這是你們最後活命的機會。」身披一襲血紅披風、穿銀色禮服的維綸總督策馬上前,好讓城頭的守軍不但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還能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維綸總督,這支十萬大軍的統領者,要求與締亞索瑪城守軍將領說話。」

「維綸總督萬歲!維綸總督萬歲!維綸總督萬歲!」城下的叛軍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在我的耐心還沒消失之前,你們最好派一個說得上話的人站出來,」在歡呼聲停頓下來之後,維綸總督長笑一聲,「否則的話,我的軍隊會把你們的城市夷為平地!」

「殺!殺!殺!」叛軍晃動著手裡的武器,瘋狂的叫囂聲一波高過一波,與發石車空轉的聲音混淆起來,如同浪濤般的衝擊著締亞索瑪已顯脆弱的城牆。

「在我眼中,締亞索瑪城只是一粒沙塵!其實,你們也沒做錯什麼,只是你們不小心擋在我前進的道路上,必須退讓!」威脅的話說到這裡,維綸總督的語調稍微有一點緩和,「為城裡的無辜百姓,難道你們就不想糾正這個錯誤嗎?你們不是一直宣稱自己愛民如子嗎?如果是因為你們的將領死了,那麼總還有領主和城主吧?出來,你們也有談判投降的資格!」

在近十萬叛軍的注視下,四位盔甲還算整潔的守軍軍官走上了城頭,往兩邊一分之後,一位個頭明顯矮小許多的將官跟著走了出來。與身邊的四位軍官相比,這位矮小的將官簡直就像一個少年──雖然他穿著一副只有帝國大領主才能擁有的金黃色鑲銀飾盔甲。

「斯比亞帝國屬下,締亞索瑪城代城主,雅爾薩德。薩蘭在此!」矮小的將官取下頭盔,露出滿面風塵,以坦然無畏的神情面對著城下的十萬叛軍。

但在維綸總督聽來,這聲音分明未脫稚氣,以這樣的小孩為對手也是異數。

叛軍陣中也響起連片譏笑聲,小孩子?這一仗贏得太簡單了!

「雅爾薩德。薩蘭,本人可以承認你城主的身份,這就意味著,你現在可以代表締亞索瑪城全體民眾,與我進行談判。」維綸總督正色說:「投降吧!你們沒有絲毫的勝算。

「「我以代城主的身份站在這裡,並不是要向你投降,」雅爾薩德。薩蘭冷靜得不像是個少年,「我在向叛軍表明,締亞索瑪城是有領導者存在的!

城主犧牲了,有代城主,代城主犧牲了,會有下一個代城主繼任!哪怕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絕對沒有向叛逆投降的道理!「「首先,我對你的勇氣表示欽佩,其次,我對你的愚蠢表示鄙視,」維綸總督哈哈一笑,「叛逆?誰是叛逆?!」

雅爾薩德身邊的一名軍官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聲訓斥:「你維綸難道還不算是叛逆嗎?

「「當然不算是叛逆,我維綸只是一個倍受迫害的貴族!」維綸反駁說:「叛逆者,無一不是以犯上做亂為手段、以推翻帝國身登皇位為最終目的!

但是,你們看看我!我維綸打出了自己的旗號了嗎?我宣佈要推翻斯比亞帝國了嗎?我向聖都進攻了嗎?我在迴避、在逃亡,而你們,就擋在我前進的路線上!為了我所率領著的這十萬本族子弟,我一定要跨過這座城去!

是戰到最後一個人連累無辜百姓,還是要現在投降各走各路,你們選擇吧!「「有誰會相信你的謊言!」城頭上,另一位軍官大聲說道:「你這卑鄙小人!」

「科恩。凱達曾經說過,人生就像是在賭博,我同意這句話,你們現在就是在賭博,但賭注不是一個銅板。」維綸並沒在卑鄙上做任何反駁,「你們不賭,就是大軍殺入城內,血流成河!賭了,至少還有一絲活命的希望!

我維綸在此立誓,在你們投降之後,我將以仁厚的手段對待你們,無論貴族平民,我都不會濫殺無辜──如果,你們激怒了我,那就……「「殺!殺!殺!」十萬叛軍不失時機的同聲大喊,聲音震得城牆上的沙土都在向下滑落。

「投降吧!我留點時間給你們考慮。」維綸抬手制止了軍隊的吼聲,眼中流露出溫和的目光,用悲天憫人的沉重語氣,緩緩的說:「城下的軍隊,城上的軍隊,都是來自同一個故鄉。兩軍之中,有血肉相連的父子、有盼望團圓的叔侄、有同一母親的兄弟……曾經有人說,一場沒有親兄弟相互殘殺的戰爭就稱不上真正慘烈,那麼,這場就要爆發的戰爭,會慘過歷史上任何一次,但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們投降,一切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城牆上,守軍有了些動搖的跡象,這可以從那些四處跑動的軍官身上看出來。

「或者,你們的軍官不願意投降,因為他們是靠著士兵的生命在維持榮耀,但這榮耀並不屬於普通士兵,戰鬥下去,除了死,你們能得到什麼呢?作為一個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釋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維綸深情的繼續,並開始把蠱惑目標從守軍將領轉移到普通士兵身上,「你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加入我這一方,抓住你們的最高將領,殺死你們身邊的軍官!只有這樣,你們才有活下去的權利!自己的生死,不應該由軍官們來決定!」

城牆上的守軍在繼續動搖,已經在某些地方發展為騷動,這樣看來,無論是在素質和忠誠上,邊境地區的軍團都無法跟帝國內地的軍團相提並論,不過,這也省去很多麻煩──想到這裡,維綸總督大喊了一聲:「時間無多,你們做出決定吧!」

締亞索瑪城頭,保持多時沉默的雅爾薩德。薩蘭抬起手來,阻止了身邊軍官的話,然後轉身走了下去,幾位陪伴他的軍官緊跟在後面。相隔太遠,維綸總督實在無法得知詳情,但從跟在後面的軍官們互相推攘的動作來看,似乎他們已經發生了爭吵,或是在勸說著什麼……維綸心中一動,伸手向後面的人做出一個手勢。

「全軍──前進!」接到命令的叛軍將領發令,「投石車──準備!」

「必勝!必勝!必勝!」三聲呼喊之後,叛軍前列的步兵緩步上前,以碩大的黑色盾牌護住全身,盾牌上緣,露出的一點雪亮戰刀刀尖反射著光亮,無數甲片隨主人腳步的移動而互相撞擊,發出的脆聲彙集起來,成為一種沉重的,幾乎要讓四面城牆戰慄的悶響……

在投石車的絞索聲裡,締亞索瑪城正對叛軍主營的吊橋晃動了一下,然後,在維綸總督處變不驚的目光注視下,鐵鏈聲大作,厚重的吊橋猛的砸了下來,「砰」的一聲,塵土飛揚!

「敵軍異動!前軍戒備、弓箭手上!」叛軍將領緊張起來,「騎兵入快速通道,準備反擊!」

維綸總督緩緩舉起右手擺了擺,身邊的將領再一聲號令:「全軍止步,暫不攻擊!」

「哈!」軍陣前進的腳步停止下來,萬多面盾牌猛的砸入地下,無數長槍對準了城門。

兩軍沉默,一片死寂。

「吱呀──」一聲,締亞索瑪城門上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門被推開了,有人走了出來,因為陽光照射角度的關係,所以一時之間還看不清楚走出來的人是誰,不過,這位走在陰影裡的人才跨了不到三步,就被地上的雜物一絆,「噗」的一聲摔倒在地。

叛軍中的譏笑聲還沒形成規模,就被面色陰沉的維綸制止,這是一個真正緊張的時候!

那人重新站來,抖抖身上的塵土,一步步的走到陽光中,一副金黃色、鑲嵌銀色飾紋的盔甲出現在十萬叛軍眼中,讓叛軍上下都忍不住的高聲歡呼:「必勝!必勝!我們必勝!」

「賢侄,你果然沒讓我失望,為了百姓而投降,這是你成熟的第一步,繼續,繼續向前走,」維綸強自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命令說:「誰敢對締亞索瑪城主無禮,殺無赦!」

身穿著父親遺留的金黃盔甲,背後披著皇帝御賜的黑色披風,雅爾薩德。

薩蘭走在通向叛軍主營的路上,一步,又一步,腳步絲毫不偏的踩在道路中線處,在城門外五十步,面無表情的雅爾薩德停了下來,回手從背後取出三樣城主才會擁有的物品,在身前擺好──那是一柄鑲嵌著寶石的黃金佩劍、一顆被紅色金絲絨包裹的方印、一本記載著城市資料的冊子。

這是投降交權必備的三樣物品,像征著城主的一切。叛軍上下,幾乎都要放聲歌唱了──這麼多日子的風餐露宿,終於要擁有一個行省首府,有好日子過了!

然後,城下的雅爾薩德。薩蘭又拿出一個卷軸,用雙手捧到胸前。

「賢侄,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手上拿著的,是你家族的成年宣誓書吧?」

維綸回想了一下剛才所看的手抄本,恍然大悟,「薩蘭家族的成年宣誓書需要一位長輩的簽字才能生效,所以,你才堅持自己是代城主,不具備完全的權力是嗎?沒關係,我就是你的長輩嘛!我會為你簽署這份成年宣誓書的,而且,作為對你優秀能力的獎勵,我還會讓你繼續擔任城主!好孩子,你有讓我驚歎的決斷力跟勇氣!」

聽到維綸這句話,表情默然的雅爾薩德向左橫移了一步,一步,再一步,讓出路心位置──這是投降禮儀的一部分,表示接受上位者,並恭敬的迎接上位者的到來。

看到雅爾薩德的行為,維綸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也就是在維綸露出笑容的那一個瞬間,位於雅爾薩德身後五十步的城門「砰」的一聲震動起來,沙石不住的向下掉,似乎有人正要推開大門。城門一旦打開,這城市基本上就可以說是不對攻擊方設防。這也是投降儀式的一部分,接著出來的,就應該是打掃道路的民眾……

破損之後又被修補過的城門終於打開了,門洞裡的灰塵逐漸散開,模模糊糊的,裡面好像有人走了出來,還是因為陽光照射角度的關係,沒人能看清楚來人是誰。十萬叛軍之中,有不少眼力好的人,他們都跟維綸一樣,緊盯著陽光投射在地的那道邊緣,像這樣一個標誌著重要轉折的投降儀式,沒有人願意遺漏每一個點滴。

一隻黑色靴子的前半截,踩到明亮的光斑中。

另一隻腳跟著進入明亮光線中,還有黑色的禮服下襟,緊接著,來人又跨出一步,停住了,明亮的陽光正好照耀著他鼻子以下的所有部位,臉的上半部分還隱沒在黑暗之中,但在光線明亮處,帶著邪惡意味的笑容,正從抿著的嘴角邊蔓延出去。

禮服的胸前部位,一個碩大的斯比亞帝國皇家徽記正熠熠生光!

叛軍將領之中,有人的身體正在微微發抖,那不是因為幸福,而是因為心底的恐懼……

門洞裡,來人的身體在向前移動著,他緩緩抬起腳,在放下的那一個瞬間,就將十萬叛軍勝利的想法踩到了地下──陽光下,黑色的眼睛!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科恩。凱達!

距離城門最近的叛軍,是將近百名的偵察散兵,他們距離城門至少也有一千步,但在那一個瞬間,百來人都是「呼」的一聲向後飛退!

帶著嘲諷的微笑,科恩。凱達的腳步沒再停留,如同是散步那樣前進著,目光隨和得像是去參加宴會。但叛軍的偵察散兵卻幾乎是魂飛魄散,一個個貓腰低頭,以同樣的幅度後退著。而在城頭上,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士兵同時起身,站得雄赳赳、氣昂昂,身著銀色盔甲的近衛軍官跑上前去──把幾十面巨大的斯比亞皇帝的旗幟同時在城牆上展開!

帝國皇帝,就在締亞索瑪城裡!

近衛軍,就在締亞索瑪城裡!

上當了!這是圈套!卑鄙無恥的圈套!

科恩。凱達在這裡,沒有人能夠活下去!

叛軍上下十萬之眾,無一人不是張口結舌,除了震驚,腦袋裡什麼都沒有,將領是這樣,普通士兵也是這樣……偌大的場地上,就靜得只剩下「沙沙」

腳步聲!就算是維綸這等人物,也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反差,臉色變得煞白,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已經喪失了思考對策的能力,只是心裡有個聲音還在狂呼著……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順著道路中央,科恩。凱達走到了雅爾薩德。薩蘭身邊,停下了腳步。一名白衣侍女憑空在他們身側出現,把一張金黃色的王座安放在地──這金光閃閃的王座,平常要十人才能搬動,但在她手上就像是玩具似的,輕輕巧巧的拿,輕輕巧巧的放。

這個侍女,一定就是傳說中,皇帝陛下身邊那位神秘莫測的白影!

原來,雅爾薩德。薩蘭並不是準備投降,他是在準備讓皇帝陛下親手授予他城主的身份!那些擺放在地上的東西,都是皇帝陛下要授予他的物品。

科恩。凱達一撩身後的披風,在王座上坐了下來,看他神清氣爽的模樣,哪是什麼重病纏身快要千古的樣子?雖然就他就坐在那裡,雖然手裡沒有武器,但叛軍中卻沒一個人敢妄動,生怕自己一動,就會招致科恩。凱達雷霆萬鈞般的打擊。

在神屬聯盟的任何一支軍隊中,科恩。凱達的名字是直接跟死亡聯繫在一起的……他只消動動手指,就可能從天上、從地上、或者從身邊、又或者從一些更詭異的地方衝出無數軍隊,直接把自己踏為肉泥!

所以,這十萬叛軍只能沉默著,惶恐著,等待著他對自己最後的判決。

科恩。凱達的目光逐漸抬起,叛軍主陣進入眼簾,但在他臉上的那種嘲諷笑容,卻愈加的濃重了──他,就要開口說話了。

「投降吧!我留點時間給你們考慮。」斯比亞皇帝開口第一句話,就讓人有熟悉的感覺,好像不久前還聽過的樣子,「城下的軍隊,城上的軍隊,都是來自同一個故鄉。兩軍之中,有血肉相連的父子、有盼望團圓的叔侄、有同一母親的兄弟……曾經有人說,一場沒有親兄弟相互殘殺的戰爭就稱不上真正慘烈,那麼,這場就要爆發的戰爭,會慘過歷史上任何一次,但這是可以避免的,只要你們投降,一切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如果世上真有一個最喜歡羞辱別人的皇帝,眼前這位就是;如果世上真有一件令人羞憤得要自殺的事情,眼前這件就是。叛軍陣列中,不斷有士兵兵器脫手掉下……恐懼,令人無法抗拒的恐懼,正隨著科恩。凱達的話聲傳來!

「或者,你們的軍官不願意投降,因為他們是靠著士兵的生命在維持榮耀,但這榮耀並不屬於普通士兵,戰鬥下去,除了死,你們能得到什麼呢?作為一個普通人,幸福的唯一解釋就是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斯比亞皇帝的話,居然跟剛才維綸總督的話一字不差,「你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加入我這一方,抓住你們的最高將領,殺死你們身邊的軍官!只有這樣,你們才有活下去的權利!自己的生死,不應該由軍官們來決定!」

以同樣的語言勸降,效果截然不同。

除了主陣的叛軍之外,其他圍城的三面叛軍「哄」的一聲退散,丟盔棄甲,哭爹叫媽……

主陣的叛軍士兵們,正在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注視著軍官們,直把軍官們看得心裡發毛,在斬殺了數十名有逾越或逃跑企圖的士兵後,督戰隊就被普通士兵圍攻了……

「我抓到了一個軍官啦!我不用死啦!」

「干你娘的,不准搶我的!」

「親衛隊!親衛隊裡全是軍官!」

「上啊!殺啊!衝啊!」

城下的科恩。凱達,他含笑看著這一切。

第四章

在當日,人數過十萬的叛軍飲恨締亞索瑪城下。

在九萬作戰部隊中,有一萬餘人直接死於混亂之中的互相踐踏,有八千餘人直接死於內鬥,在城外各處還趴著近萬在以上兩種情況中負重傷的倒霉蛋,投降二萬餘人,剩下的全腳底抹油跑了。這些沒有武器與給養的潰兵,正好給地方守備部隊做實戰演練。

自始至終,締亞索瑪一方都只有萬人不到的部隊參戰,真正露面的近衛軍不過六百人,還是當初調撥給雅爾薩德。薩蘭的衛隊。可以說這十萬叛軍,是給斯比亞皇帝活活嚇死的。

城下圍了一個圈子,最外層是萬餘本城民眾,中層是兩千帝國軍,內層是六百近衛軍。

坐在圈子正中的斯比亞皇帝正吹著口哨,左邊站著代城主雅爾薩德。薩蘭,右邊站著侍女白影,身前是滿身血污的維綸和一干叛軍高級頭領。他們均被五花大綁,一溜排開的跪在地上,每個人都被兩名近衛軍按下了頭,只能看到自己膝蓋旁邊的一小塊地面……也不完全是這樣,因為有的叛軍頭領在混亂中被自己的手下打瞎了眼睛,已經看不到了什麼了。

被擒獲的維綸總督也被按在囚犯之中,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戰前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而以另一種神色取代,怨毒的目光透過紛亂的長髮瞪著科恩。凱達,人,沉默不語。

「三個行省總督參與謀反,占投誠總督的半數,好強悍的陣容。」掃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囚犯,科恩。凱達接過白影遞來的酒杯,先放在鼻邊聞了聞,然後才帶著滿意的神色點了點頭,「大事已定,你們這些準備轟轟烈烈幹一番事業的人,難道就不想對本少爺說點什麼嗎?」

聽到科恩的話,低頭站立的白影把一隻手掩在嘴上,輕聲的咳嗽了一聲。

「別啊!白影,朕已經很久沒有用本少爺這種自稱了,你應該覺得親切才對。」科恩輕笑一聲,把酒杯拿開了一點,以輕鬆的語氣說:「本少爺沒說錯吧,維綸總督?」

「本人無話可說,陛下無論使用何種稱謂,都於威嚴無損。」沉默良久的維綸歎了口氣,終於開口說道:「十萬軍隊在陛下手下潰敗是正常的,非本人之過。」

「維綸總督,你也很強悍啊!」科恩用另一隻手輕敲著王座把手,眼睛卻看著天上,「雖然你伏法就是眼前的事情,但你煽動其他總督一同謀反卻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在斯比亞帝國的歷史上,本少爺也成為一個逼迫任下總督集體謀反的皇帝,關於這點,你心裡高興吧?」

「沒有什麼高興與不高興的,對我而言,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的無奈之舉,我內心本意是絕對不想與陛下為敵的,沒人比我更知與陛下為敵的危險性。」維綸搖了搖頭,「但在現今這種大陸形勢之下,對即將來到的戰爭,陛下的勝算真不太高,我們這些在下面為臣的,自然犯不上去為一個即將倒台的皇權賣命,找條退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麼忠貞呢?」對於維綸的辯解,科恩並沒生氣,「當初的誓言呢?」

「無論是陛下,又或者是我,」維綸抬起一點頭來,說:「都不會對這些當真吧?」

「在某些時候,本少爺會當真,特別是關於那種誓言的後半部分。」科恩的嘴角露出一點笑,聲音略微高了一點,「說句心裡話,本少爺並不太在意屬下大臣找後路,本少爺只在意大臣們有沒有傷害到帝國的利益。但在這一點上,你的確做到了。」

「陛下苦心經營,把我的十萬大軍誘出帝國腹地,來到這窮鄉僻壤決戰,把叛亂對帝國的傷害減到最小,」維綸苦笑了一下,「恭喜,陛下也做到了。」

「當然,把你誘來這裡是沒錯,但誘你來此的不是本少爺,而是站在這裡的雅爾薩德。薩蘭,整個作戰計劃是他做的,而本少爺,只是來收個尾而已。」科恩搖搖頭說:「對本少爺來說,叛亂是由你來領導,那麼這場叛亂對帝國的傷害就已經降到最低了。」

「陛下……你一早就相信我要謀反?」維綸的臉色變了,「那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可以聚集起軍隊,為什麼你還可以讓叛亂持續到三個行省而且會維持那麼長的時間是嗎?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不世將才啊!」科恩斜著眼睛看維綸,黑色的濃眉揚了一揚,「不讓你聚集起這支叛亂時才出現的流寇軍隊,帝國平常的犯罪率會大幅上升;不讓你的叛亂擴大,那些蠢材怎麼會千里迢迢的跑去支持你;不讓你的叛亂延續下去,神屬與魔屬的軍隊怎麼會相信本少爺已經病入膏肓!」

「陛下……」科恩的話就像鐵錘,重重的敲擊在維綸的心頭,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為帝國做了這麼多好事,其實應該獎勵你的。」科恩冷笑了一聲,「拋開其他事情不談,維綸,你的能力真可以幹好一個總督,但很遺憾,你效忠的對象不是本少爺,而只是你自己。你應該知道,對於不效忠於本少爺的人,本少爺是不會費心去搭救的。」

「但是陛下現在需要我這樣一個人!陛下現在腹背受敵,我可以為陛下分憂!」維綸突然發力,最大幅度的昂起頭來,「陛下!我手裡什麼都沒有了,我現在是安全的!」

「是,你現在手裡什麼都沒有了,但本少爺要一個手裡什麼都沒有的人來幹什麼?」

「這不公平!這不公平!陛下!」維綸看了看雅爾薩德。薩蘭,又看了看外面的平民,「他們也什麼都沒有,他們還不如我!」

「不,他們不是什麼都沒有,」科恩摸了摸雅爾薩德。薩蘭的頭,「他們對本少爺有信心。」

「但是陛下,陛下心裡也承認眼下的局勢很危險吧?難以一心一意的應對吧?」維綸跪行兩步,眼裡閃著光彩,「我有內幕消息,我有頭腦,我有幫助陛下贏得戰爭的一切!」

「不過就是一群蠢材發動的戰爭,本少爺還需要你的加入嗎?你連一個少年設計的圈套都看不出來,還夢想著有更大的智慧?在來這個城市的路上,你居然沒有發現自己正在走數年前尤肯。薩蘭總督被你誘騙的路,這樣的你,還夢想著能幫上本少爺的忙?」

「承認吧,陛下,沒有我,陛下不會贏得這場戰爭的!」維綸笑了笑,「我不是一個好人,但我永遠都為自己留好了退路。陛下,只要你讓我活下去,我會把自己準備好的一切呈上。」

「不用你的任何東西,本少爺也會贏得這場戰爭,而你,你將永遠不知道本少爺用什麼手段贏得這場戰爭,因為你已經看不到了。」科恩看了一眼情緒激動的雅爾薩德。薩蘭,向一邊穿著軍法處服裝的軍官遞個眼色。

幾名士兵跑過來,從近衛軍手中接過了維綸總督。

「陛下!」雅爾薩德。薩蘭轉過身,急切的喊著,「我要親自砍掉他的腦袋!為父親報仇!」

「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本少爺不想你手上染血,那樣不好。」科恩再對軍法官點點頭。

軍法官指揮著士兵,把囚犯們拖開去。而在科恩身邊,雅爾薩德。薩蘭這次是真的被幾個軍官拖住,還沒正式成年的代城主個頭不高,但力氣真不小,幾個軍官都使出了吃奶的勁。

「不要鬧了,」白影走過去,輕柔的把雅爾薩德拉到自己身前,「你該舉行儀式了。」

知道不能違反科恩的意願,雅爾薩德收拾起心有不甘的表情,再一次拿出自己的成年證書,鄭重其事的來到科恩身前,「撲通」一聲跪倒,大聲說:「請陛下准許雅爾薩德。薩蘭成年,我將不辱家族歷代族長傳承的使命與榮譽,以鮮血捍衛忠貞,以生命肩負諾言!」

「在這個平常的日子裡,能代替尤肯。薩蘭見證你的成年,朕有兩份榮幸,也有兩份自豪。」科恩坐在王座上,一臉和藹的回答,「處在一個長輩的位置,朕真切希望你能獲得幸福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一旦成年之後,你的幸福生活勢必會奉獻出來為他人忙碌奔波,這就是成人的枷鎖。但你還可以選擇,你遠沒到應該成年的年紀,你真的想在今天成年嗎?」

「陛下,請允許我再次懇求,」雅爾薩德以堅定的眼神回望著科恩,「我已經瞭解到一個成年人的苦痛,我不怕。請陛下允許我擁有一個成年人的力量和權利。」

「成年就是為了追求力量和權利嗎?」

「力量和權利,是保證自己和家人的保障,我要保護我要保護的人。」

「孩子,這是你最後一次被這樣稱呼,朕要祝福你。」科恩點了點頭,「朕現在,允許你成年,你將擁有一個成年人的力量與權利。」

淚水,禁不住的從雅爾薩德的眼角滑落出來。

科恩含笑看了他一眼,接過了他手裡的證書,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再站起身來,白影早把三樣城主信物捧到他身邊。

「今天,十萬叛軍在城下灰飛煙滅,大家都親眼看到了這一切。在以前的日子裡,締亞索瑪城日常事務被處理得井然有序,大家都親眼看到了這一切,」看著周圍的民眾,科恩揚聲說:「這位代城主是如此的稱職,你們──有正常的理由阻止朕將城主的榮耀授予他嗎?」

「沒有!」圍觀的民眾大聲回答。

「既然這樣,朕現在就把締亞索瑪城城主一職授予雅爾薩德。薩蘭!」科恩在白影遞來的城主信物裡先拿出了黃金佩劍,橫舉在胸前,沉聲對雅爾薩德說:「今天,朕見證了你的勇氣,朕希望你永遠保持住這份勇氣!」

科恩手一推,黃金佩劍前送三分,讓雅爾薩德雙手接住。掛在腰帶上之後,他又接過科恩遞出的大印和卷軸高高舉起,圍在外圈的民眾開始連聲歡呼──這段時間以來,這位少年代城主的所作所為已經證明他具備成為正式城主的素養,特別是被攻擊的最後階段,他已經成了這片土地上的英雄,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面對十萬叛軍的勇氣的。

歡呼聲持續了很久,雅爾薩德才收回手,一邊的城主副官連忙過來幫他拿住手裡的東西。

「現在,締亞索瑪城主,」科恩重新坐了回去,「行使你的第一次權利和義務。」

「締亞索瑪城主!」軍法官幾個正步走到雅爾薩德正前方,「本官代表近衛軍,正式將攻擊締亞索瑪城的叛軍首領交給閣下,共計三十七人,請閣下查驗!」

「偏勞閣下,」雖然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稱呼,但雅爾薩德的應對卻沒出錯,「驗收人犯!」

「陛下!我是總督,不應該交由一個城主處置!」已經走到生命最後一刻的維綸大喊,「我不服,我是總督,應該押解回聖都!」

「回稟城主大人,維綸及一干人犯已經查驗完畢,並無差錯。」在維綸的呼叫聲裡,城主副官躬身說:「如何處置,請城主大人示下。」

「維綸等人叛國謀反,鐵證如山……」說到這裡,雅爾薩德的話停頓了一下,強自命令自己壓下洶湧的復仇衝動,大聲命令,「無需審判,立即以平民等級正法!」

「城主命令,」副官轉過身,向遠方大喊,「維綸等人叛國謀反,鐵證如山,無需審判,立即以平民等級正法!」

「走吧!」科恩站起身來對白影小聲說:「這是百姓的娛樂,我們不要在這裡礙事。」

近衛軍簇擁著皇帝離開,而圍在外圈的民眾,卻已經紛紛從地上揀起大小不一的石頭,朝著圈裡的叛逆們湧了過去,維持秩序的士兵們費了很大力氣才讓他們排好隊……在離開之時,民眾們眼裡全是大仇得報的欣慰,但對於年少熱血的締亞索瑪城主而言,這將是一個很難忍受的過程──因為他會看著自己的殺父仇人被民眾們用石頭砸成肉醬,而不是自己親手去結束他。

這將成為自己心裡永遠的遺憾……

回頭看一眼已走進城門的皇帝陛下,他走得那麼平穩,不帶一絲霸氣,身後的黑色披風正隨他的腳步蕩漾著,跟自己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大相逕庭……雅爾薩德心中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再轉回頭時,原本帶有些怨忿的目光已經淡薄了許多。

第二天下午,聖都皇宮。

「這不是朕在為難他,而是要讓他記住,一個城主不能只憑自己的私慾去做事情,既然有了權力,也就有了責任,」面對皇妃們的疑問,斯比亞皇帝是這樣回答的,「維綸怎麼死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死了,朕希望雅爾薩德能明白這才是關鍵。」

「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啊!」蜷在躺椅上的第一皇妃淡笑著,「其實你有私心的吧?」

被人揭穿的斯比亞皇帝看看其他三位皇妃,有點不甘心的回問:「你怎麼知道?」

菲琳用手支起頭,「第一皇妃又不是假裝的,連這個都不知道,那也太不稱職了吧?」

「沒錯!朕承認自己有私心!」科恩拍了拍手,「朕的成年儀式不怎麼樣,第一次就任官職也不怎麼樣,怎麼可能給他一個完美的就任儀式?城下退敵這個名號還不夠他自喜的?」

「真是自私的傢伙,而且還耍手段。」迪爾。梅林隨手就把身邊的一個枕頭丟了過去,「不是說情況非常緊張嗎?為什麼還一直賴在這裡不去做事呢?」

「情況緊張就不用過日子了?打仗的事情有參謀部,處理國事有內政部,應該朕去做的事情,朕已經全做了。」科恩接住枕頭,聳聳肩膀說:「等一下,朕會帶著琴倫小公主去聽歌。」

「聽歌?」第一皇妃有點驚訝的問:「我的夫君什麼時候對聽歌感興趣了?」

「一直都有興趣,」科恩笑著說:「特別是福爾娜演唱的軍歌。」

「福爾娜演唱的軍歌?」

「神屬聯軍的進攻跡像已經顯露出來了,這次的進攻規模將會很大,邊境守備力量不足,所以朕調集了一支近衛軍去支援,由朕親自帶領。」科恩坐下,以盡量輕鬆的語氣,緩緩把最新的情況告訴皇妃們,「這支軍隊會在一天之後抵達聖都,所以會有個出師儀式,朕希望福爾娜新近演練的軍歌能在這個儀式上起到鼓舞軍心的作用。」

「既然是在兩天之後就要用,那夫君你還是早些去的好,」第一皇妃微笑著說:「我怕福爾娜的歌聲還不太適合唱軍歌,夫君你得多指導她才行。」

「也好,」科恩站起來,「朕這就去接琴倫公主。」

當科恩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外,溫絲麗才看著菲琳,眼中露出擔憂的神情,「情況真的已經這麼危險了嗎?竟然需要夫君親自帶軍增援,還需要以軍歌來振奮士氣?那可都是由近衛軍組成的部隊啊!什麼時候聽說過近衛軍的士氣還不夠高昂的?」

「別慌張,溫絲麗,你忘記夫君的話了嗎?即便是外面的情況危急到什麼程度,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菲琳拉著溫絲麗的手,輕聲說:「夫君雖然是皇帝,但到了應該由他統兵出征的時候,他會去做的。即使是陷於危險之中,那也是不容推辭的責任,我們不應該在這點上有異議……」

「萬一……」

「沒有萬一,夫君回來,斯比亞帝國就能繼續存在;夫君沒回來,一切都將不存在。」菲琳眼中透出異常堅決的神色,「但在這之前,我們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第五章

「不對,不應該這樣唱,」一份文件被摔在桌面上,迴響在大廳裡的音樂聲戛然而止,科恩的聲音裡帶著些失望和譴責,「前幾天就跟你說過了,福爾娜,軍歌不是這樣唱的。這不是詠歎調、不是禮曲、更不是情歌。」

第一次被科恩用這樣嚴厲的口氣責備,身穿藍色連衣裙的福爾娜兩領漲紅,低垂著頭,捏在手裡的詞譜也在微微顫動著。

整個大廳裡的人,都嚇得不敢出聲,只有小公主琴倫是個例外,她站在科恩身側,正用小手輕輕拉著皇帝的衣角。

「這也不怪你,是朕急躁了些,要你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達到要求,真是有些難度,但局勢緊迫,沒有太多的時間了,」抱起琴倫公主之後,科恩的語氣緩和下來,「軍歌不需要委婉、纏綿、清越,以及一切的不直接的技法,軍歌只需要鏗鏘作響、令戰士熱血沸騰就夠了!」

「是,陛下,」福爾娜不敢抬起目光,「我……我再試試。

「這不是簡單試試就能達到的,軍歌要讓戰士記起往日的豐功偉業,從而戰勝心中的恐懼,充滿榮耀的上陣殺敵,第一次在正式場合這樣的資訊給他們,不能出任何錯誤。」科恩的目光看著窗外,「你沒去過戰場,沒看到那些血肉交織的場景,所以沒有體會,一會你去找總參謀官,讓他跟你講講什麼是戰爭。多用點心,晚上朕再聽聽,帶琴倫下去吧!」

讓福爾娜尾隨著軍樂隊走出房間,近來行蹤神秘的總聯絡官出現在門口。他鎮定自若的站在門邊,而在這個時侯,任何一個清楚內幕的人都不應該有這樣的神情,至少應該是擔憂……出現這樣的表情,只能說明情況在進一步的惡化,而他在掩飾。

「多日不見啊!」科恩對他笑笑,揮手讓近衛再一次的清場,「又帶來了什麼消息?」

「陛下,我們調動了一切能夠調動的力量,終於得到了一些消息,」總聯絡官走近科恩很是退疑,「不過,因為得來的渠道並不完全能保證,所以這些消息的可信度……」

「你會帶著不具可信度的情報給朕看嗎?」科恩搖搖頭,「說,你老大我還沒那麼脆弱。」

「準備完畢的神屬聯軍會在今明兩天向我發起進攻,兩個主要攻擊點都集中在馬丁。路德上將防守的區域,兵力起碼在六十萬以上,這是大概的進攻路線。」瑪法遞上一張標注過的地圖,輕聲說:「老大,因為他們的封鎖,這情報來得太晚了……我很抱歉。」

「不用內疚,能得到這個消息已經很難得了,雖然兵力比我們預計的要多兩倍,但這個消息還不至於讓你現在這副模樣。」科恩接過地圖,「說下去,他們真正的指揮官是誰?」

「他們的指揮官,是坦西帝國的卡爾。尤里西斯親王。」總聯絡官的話停頓了一下,「根據截獲的軍令和戰略會議內容上看,神屬聯軍在攻擊中不會留有餘力,全部軍隊一次投入。他們不是要打仗,只是組織一次衝鋒而已……我們的進界防禦將很難適應這種力度的衝鋒。」

在聽到神屬指揮官是尤里西斯親王的時侯,科恩怔了一下,當總聯絡官說完餘下的話,他發現皇帝的左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緊握起來。過了好半天之後,科恩臉生豐露出一絲笑容,用沉重的語氣連說了三個「好」,讓總聯絡官無言以對。

或許別人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與卡爾。尤里西斯親王對陣,是科恩最不願意面對的情形之一,這之中不但有上次神魔大戰的上下級關係,還有尤里西斯親王本身的緣故——他並不僅僅是個軍事將領,而是一個幾乎與科恩旗鼓相當的人物!

「如果是一次衝鋒,那麼就說明他們的重心不在神屬這邊。」科恩把頭放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但尤里西斯親王的臉始終在眼前晃來晃去,「到底,你是怎麼想的呢?」

「下帝國戰爭動員令,是時侯了。」科恩睜開眼睛,招手叫來書記官,「你去參謀部一趟,讓他們動用一切力量增援馬丁。路德上將,但在應對的時侯不要調動魔屬的任何一支部隊,而且要把向魔屬增加兵力的預案放在手邊。我要帝國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拿到武器,封鎖各行省之間的道路,逮捕全部間諜……派人去喚醒所有的特別部隊。」

「陛下,喚醒所有特別部隊,是要執行橫刀計劃嗎?」總聯絡官一驚,「我們的準備還沒進行完畢,不用再舉行會議告訴大家一下嗎?」

「已經不需要開會了,這世界上的事,不會都等你準備好了才來,去發令。」

「是。」書記官正要後退,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沉默了一下,終於沒把本來要說的話說出來,只是面無表情的交代一句,「都下去吧!我要靜一下。」

兩人離開之後,大廳裡變得非常空曠,穿著一身盔甲的烏鴉離開牆角,向科恩說:「不要讓我再提醒你,以你現在的體質,還是不要激動的好,這裡沒別人供你吸血了。」

「不激動有個屁用,改天上了戰場能不激動?」科恩臉色發白,眼中流露出濃重的倦意。

「那是戰場,一個你不用擔心找不到生命的地方,」烏鴉拉過一把椅子,在科恩身邊坐了下來,「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擔心。」

「對於自己的事,我從來就不擔心,但對其他人,擔心是難免的。」科恩回答說:「如果我陷進去了,你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吧?直接執行就行了。」

烏鴉沒有回答,只把一個信封遞給科恩,「這個,在你最沮喪的時侯打開。」

「你什麼時侯學會玩這套?」科恩一把抓過信封,「是什麼玩意?」

「是讓你看了會更沮喪的東西,」烏鴉說:「現在打開,你會後悔,失去所有勇氣。」

「信你一次。」科恩笑笑,把信封放好。

天堂島,神族長公主的宮殿花園裡,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蔭,化做支離的斑斕碎光,投射在園中的古樸桌椅上。

一隻手緩緩的伸出,用三根素指握住玉杯晶瑩的曲柄,玉杯移動到胸前停住,紅潤的雙唇緩緩開啟,吐出一句輕柔的話,「你不清楚的事情很多,這是一個協定。」

「什麼時侯有了這樣的協定?」聽到這句話的神族小公主抬起頭來,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姐姐,「光明神族怎麼能跟黑暗魔族達成協定?一個合作的協定?」

「協定本來就是敵對雙方的最佳選擇,你也可以把協定看做爭鬥的另一種體現方式,至於合作,這完全取決於要對付的對象。」長公主笑了笑,輕聲回答妹妹,「協定是最近達成的,使者是魔族長公主,父神沒有拒絕。」

「我並不懷疑父神的意志,但我們就這樣把斯比亞帝國拱手讓出?」神族小公主遲疑了一下,「我並不質疑這事情本身,但這也來得太快了吧!應該再過一段時間……」

「父神的意思,是覺得在這樣的條件之下,斯比亞帝國與科恩。凱達本人都再沒有發展的空間,也不能做出讓人意外的精彩事情,不如就此解除這個制約,讓大家都能盡興。」長公主打斷妹妹的話,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這也算是對我們的懲罰,因為我們此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並沒能讓父神盡興,沒讓父神感到快樂。

「是對我的懲罰吧!因為我在斯比亞事務上一直沒有做出什麼能讓父神高興的結果。」神族小公主在姐姐的注視目光中垂下了頭,好一陣沉默之後才抬起頭來問:「那麼這次的神屬和魔屬的聯軍攻擊,就是父神的意願了?」

「聯軍進攻並非父神的意願,而是經我默許的,因為這符合協定內容,」長公主收起笑意,「斯比亞帝國驕橫已久,是時侯讓他們感受一下挫折和打擊了。」

「可是……姐姐你不是一直對斯比亞皇帝青睞有加嗎?怎麼這次會……」長公主的回答讓小公主震驚不已,「斯比亞不可能抵擋得住這種進攻吧?會滅國的。」

「如果你留心了,就會知道我所青睞的不是個人,是一件事情的本質。」長公主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小公主,平靜的回答說:「如果斯比亞帝國因為這次的進攻而不存在了,只能說明科恩。凱達的能力不夠,還不能做為神魔新一輪爭奪的棋子,他的生死榮辱並不值得我去關心,換一下,在你的角度,這樣的結局不是也很好嗎,你一直都想抹掉斯比亞帝國,這次甚至不用自己動手。」

聽到姐姐這樣的回答,小公主更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心驚,半天才接著問下去:「如果……萬一斯比亞帝國存活下來,大陸上又會是一個怎樣的格局?」

「如果事情這樣發展下去,出現的格局將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來對斯比亞的培養,不就是期待著這種格局的出現嗎?」長公主重新露出和煦的微笑,「我在期待著,父神在期待著,黑暗魔族也一樣在期待……這件事充滿了如此之多的不確定因素,這就是最誘人之處。」

「真的要用這樣的方式?結局會比神魔大戰更甚……」小公主的聲音低了下去,「就算斯比亞存活下來,也會成為一個千瘡百孔的帝國,說不定科恩。凱達會戰死,這樣的一個斯比亞,還能上演什麼精彩的事情呢?」

「人族有一句話,叫作『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勝舊人』,回想一下克裡默、菲謝特、維素、科恩,不正符合這個規律嗎?」長公主的目光看著別處,「科恩是否還活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將他的風格和思想傳播開去,人類之中已經有了他的記載。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完全可以等待另一個科恩出現,把這精彩繼續下去,並期待另一個科恩的突破。」

「也許,這就是我與姐姐的差別吧!」小公主也伸出手來拿起一隻玉杯,呢喃自語般的說:「我厭惡科恩。凱達,只想在他身上出氣,而大度的姐姐能忍得住;我知道不應該讓斯比亞放任自流,但卻不想用出神罰一樣的災禍,而睿智的姐姐能下這個決定……」

「我不否認我們之間有不小的差別,但我不認為這差距是不能逾越的,事實上,只要你能做到一點,就能像我一樣坦然面對問題,」說到這裡,長公主遲疑了一下才繼續,只要你放棄掉一些繼承自人類的東西……」

「怎麼,姐姐認為我身上還殘留著人類的感情?」小公主看了一眼姐姐,「那姐姐呢?」

「有或沒有,這並不是值得探討的話題,有則改之,無則嘉勉。對你說這樣的話,我也並不清楚是對是錯,放任或制止都是方法之一,清楚瞭解自己的本質,這才是最為重要的,」長公主嘴角出現的笑意更濃,「當你瞭解自己之後,才可以關心我身上是否還有人類的情感。

「對姐姐的心思,我已經失去關注的熱情了,請恕無禮,我這就告辭了。」小公主站起來,向長公主施了一禮,步出兩步之後停下,說:「姐姐你已經做到了,我只有深深的敬畏。多好,一個真正的光明神族,既沒有喜歡的東西,也沒有厭惡的東西。」

「確定了嗎?」看著越走越遠的妹妹,長公主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什麼東西是你真的喜歡?真的厭惡?」

小公主的身體無力的一斜,伸手扶住院門,沉默良久,又才又向外走去。

斯比亞帝國東北部,銀霜行省首府銀霜堡。

一名汗濕衣襟的軍官奔跑在通向戰指揮官寢室的通道上,最後收勢不及,整個人幾乎是撲到門上,嘴裡叫著,「上將,前線特急戰報!」

聞聲而來的近衛打開了門,把焦急的軍官放了進去,一身戎裝的馬丁。路德從窗邊轉過身來接過戰報,不滿的瞪了軍官一眼,教訓說:「越是在情況緊急的時侯,越是不能慌張,這是一個好軍官的基本素養。」

「是……是的,長官。」軍官氣喘吁吁的回答,看著馬丁。路德拆開紅色信封。

看了戰報上的內容,馬丁上將看著這軍官問:「小伙子,你能跑多快?」

「很、很快!」雖然有點疑惑,但軍官還是挺直了身體回答。

「用你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各位將軍,軍事會議立即開始,」馬丁上將把戰報放進懷裡,「再去通知行省總督,讓他安排老弱居民撤離,告訴他,只有一天的撤離時間。」

軍官跑離的腳步聲剛剛消失,馬丁上將就轉身對自已的副官說:「下動員令。」

正是在晚飯時間,接到會議命令的十來位將領差不多都是邊啃著麵包邊走進會議室的,因為這段時間以來,局勢已經相當緊張了,身為高級將領的他們根本沒有從容進餐的時間。

對於今天的會議,他們也沒做更多的猜想,反正戰爭肯定要爆發的,時間早晚而已。會議上要說的,就是己方要怎麼去具體防禦。但在進入會議室的那一瞬間,將領們都不約而同的感到了這次會議的不同之處——第一個到達的人,居然丁。路德上將!

全軍的將領都知道,馬丁。路德上將是一位帝國元老級的將領,為人處事都與科恩陛下一手提撥的將領們截然不同,帶有強烈的傳統將帥風格,像這樣的一位貴族將領,是絕對不會在會議室等待下屬的,如果他這樣做了,就只有一個可能——今天的會議內容非同小可!

人到齊了之後,馬丁上將讓副官打開一幅地圖,招呼眾將領,「都站過來。」

「剛接到的特急戰報,神屬聯軍將在今明兩天之內向我防線發起攻擊,他們將兵分四路,理論上講,他們可以從漫長的防禦線的任意點上發起進攻,但是,我們可以根據他們的作戰條件分析出大致地方,」沒有任何的鋪墊,馬丁上將直接就進入了正題,他用手在地圖上畫了幾個圈子,「就是這幾個地方,其中兩處是走商路,大致上,敵人總數是六十餘萬。」

一聽敵人的數額,眾位將領就都傻了眼,還有人當場就喊了出來,「六十萬敵軍,上將,我們戰區的防禦規劃只是二十萬,現在是三倍!我們連十萬正規軍都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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