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霸氣無比的蘇燁在臥室的門被用力甩上的那一刻，立即就俯下身子，一隻手扶著牆一隻手扶著腰，兩條腿還在隱隱打顫，看起來頗有種弱柳扶風的感覺，方才的氣勢蕩然無存……

　　別人是一夜白了頭，他卻是一夜垮了身子。這就是縱欲過度的後果，蘇燁知道這樣不好，但又沉浸在邢子旻帶給他的感覺中不可自拔。

　　唉！

　　近乎一瘸一拐地走到餐桌旁，桌上照例放著保溫盒，蘇燁剛打開蓋子，一陣香氣就撲面而來。

　　這粥自然是邢子旻準備的，當溫熱醇香的粥順著食道緩緩滑入食道，溫暖了五臟六腑時，蘇燁的心情也隨之放晴了些許，但旋即又想起橫亙在自己和邢子旻之間的矛盾，忍不住扶了扶額。

　　就在這時，蘇燁之前放在健身房裡的手機響了，優美的旋律在這一次不知為何，聽起來似乎有一種煩躁急促的感覺。

　　蘇燁情不自禁地加快步伐朝健身房走去，拿起手機剛按下接聽鍵，立刻，於宸逸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蘇燁……你一定要救救我……我電影的投資商都撤資了啊！電影拍不了了啊！！我不想活了啊！！！”

　　蘇燁一驚，頓時就意識道，這一切與邢子旻有關……

　　蘇燁大概能猜到邢子旻會這麼對付於宸逸的原因，顯然，於宸逸將劇本發給他並沒有經過邢子旻的允許。不過，他還真沒有料到邢子旻會因此對於宸逸，對這個劇組趕盡殺絕。

　　這一點自是也出乎於宸逸的意料，否則就算再借他兩個膽兒，他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和邢子旻作對，尤其還事關蘇燁！

　　電話那端，於宸逸是真的哭了，拿著一條手帕又是擦眼淚又是掏鼻涕，看得他的兩位哥哥都不禁一臉嫌棄。

　　先不說衛生吧，他們在瞧見自家弟弟哭得跟個小娘兒們似的，心裡就很不舒服。

　　這小子為了焦樹凡時不時就模仿女人，雖然最終沒有走上男扮女裝那條歧路，但有些行為還真的和女人如出一轍。

　　但不管怎樣，看到自家弟弟哭得那般傷心，他們也不可能不心疼。

　　兩人面面相覷，差點就要決定自己出些錢，再找幾個好朋友一起，給自家弟弟拍投資得了，結果在猛然意識到自家弟弟這回惹到的是邢子旻後，就紛紛狠下心無視哭得撕心裂肺的弟弟，拿起公事包火急火燎地去出門上班去了。

　　蘇燁聽見於宸逸肝腸寸斷的哭聲，並沒有嘲笑他不夠爺兒們，而是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雖憂心忡忡卻仍是努力安撫他道：“於導，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說服子旻的。”

　　于宸逸在得到蘇燁的保證後，眼眶裡正要滾下的淚珠瞬間就收了回去，嘴角的笑更是忍不住咧到了耳根。若不是現在還在通電話，他都忍不住要一蹦三尺高了。

　　還別說，他這佈滿淚痕的臉配上那副狂喜的神情，怎麼看怎麼詭異，令經過的傭人看了都不禁冷汗涔涔。

　　“蘇燁……你記住一定要來軟的……來硬的，誰都比不過邢子旻的……”於宸逸吸了吸鼻子，想到之前自己跟個傻子似的拿著刀威脅邢子旻，就緊張兮兮地提醒了一句。

　　“好，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蘇燁說得信誓旦旦，但在掛上電話後，神色間就透出一股疲憊來。

　　雖然目前為止他和邢子旻還沒有就那件事商討過，但邢子旻對立場的堅定和不可撼動，他卻已經深刻地體會到了。

　　王英傑提醒他邢子旻吃軟不吃硬，於宸逸也提醒他要來軟的，蘇燁在左思右想後，終是推開了臥室的門。

　　令人意外的，邢子旻竟然還沒有起床，而且手裡夾著一根香煙抽著，向來不顯山不露水的臉上，這回眉頭卻緊皺得似是可以擰出水來。

　　這是他和蘇燁第一次產生衝突，他的心情，簡直比公司好幾億的生意可能要黃了還要糟糕。因而，這回他抽煙明顯抽得很凶，饒是臥室內開了排氣扇，床頭也還是煙霧繚繞。

　　邢子旻在瞧見站在門口的蘇燁時，不禁愣了愣，旋即連忙掐滅煙頭，抓起昨天特意放在蘇燁臥室的衣服，邊朝浴室走邊囑咐道：“你先出去，我馬上洗簌完出去找你。”

　　蘇燁不會抽煙，他便從來不在蘇燁面前抽，連帶著羅才捷和劉小安，也沒在蘇燁面前抽過一回。

　　不抽煙的人一般不大喜歡煙味，蘇燁也不例外，但他仍是三步並兩步地走過去，伸出手自背後摟住邢子旻，臉挨著邢子旻寬闊溫暖的背，蹭了蹭。

　　也不知是邢子旻抽的香煙比較高級，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他竟覺得邢子旻身上的煙草味很誘人。

　　蘇燁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漸漸地，明明不是脆弱嬌氣的他，這回心頭卻抑制不住地湧上一股委屈來。

　　演戲之于他的意義，其實並不輸於生命多少。尤其，重生後支撐他走下去的，除了仇恨，更有對演戲的熱愛和對夢想的憧憬。

　　他會進入演藝圈，並不僅僅是為了享受鮮花和掌聲，享受鎂光燈和萬眾矚目，更關鍵的是，他喜歡詮釋不同的角色，無論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還是處於底層的卑微的小人物，他都不願意錯過。

　　誠然，邢子旻推薦他的那部警匪電影很不錯，但終是不如於宸逸的那個臥底角色打動他。

　　或許這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不說演員陣容和導演的名氣與經驗，單論角色本身的話，在蘇燁看來，於宸逸的那個角色更出彩一些，也更有挑戰性一些。

　　邢子旻的那部，從一開始就向影迷透露了男二號是臥底。這樣的設定自有它的優勢，譬如角色為了任務，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父母被地痞流氓欺淩的那個情節，絕對會激起不少影迷的痛楚與疼惜。

　　但相應的，這也造成了劇情沒有反轉，角色無法令影迷感到驚喜的局限。

　　而於宸逸的那部則不同。

　　那個在夜總會蟄伏多年的臥底，在身份曝光之後所發生的巨大變化，神態、言行舉止和行事作風皆彷若兩人，要想將這個角色的前後差別銜接得自然，令影迷不感到突兀，就極考驗演員的演技。

　　這讓蘇燁特別想嘗試一下。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在看到劇本的後半部分，在這個角色的身份公之于眾時，蘇燁被他驚豔到了，而這一份驚豔，他希望可以親自帶給影迷。

　　不過現在看來，他應該沒有這個機會，而且以後恐怕，他還會和更多經典的角色擦肩而過吧……

　　這樣的意識，令蘇燁心口仿佛壓著一塊石頭，很是沉重和壓抑。

　　邢子旻感受到擁在自己腰上的手在不自覺地收緊，立刻伸出手包住了它們。

　　臥室裡頓時只剩下了兩人的呼吸聲，一種並不輕鬆的氣氛在空氣間流轉。

　　良久，邢子旻終於打破沉默，轉過身，從西褲口袋裡掏出了幾張照片，遞給蘇燁。

　　“你看看。”

　　蘇燁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地接過照片，視線剛落到照片上，就神色大變，甚至聯手都在隱隱顫抖。

　　這幾張照片都是合照，主人公是一位年輕英俊的男人和一位美麗溫婉的女人。從他們眸中迸發出的喜色和嘴角甜蜜的笑可以看出，兩人很相愛。

　　這個男人的眉眼，和邢子旻根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如果說錯過經典的角色，是讓蘇燁感到沉重和壓抑的話，那麼看著照片中邢子旻和另一個人無比親昵的姿態，則是讓蘇燁覺得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一股巨力拉扯著，劇痛難忍。

　　對於邢子旻的過去，蘇燁只知道他十五歲那年，為了拒絕父母訂下的一門親事，離家隻身闖蕩，當了雇傭兵。

　　是的，為了不給蘇燁添堵，邢子旻並沒有告訴蘇燁，當年他會和父母決裂，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出櫃了……

　　邢子旻瞧見蘇燁臉色一層層地白了下去，趕緊解釋道：“這是我爸和我媽。”

　　“啊？”蘇燁愕然，頓時明白自己又被邢子旻這傢伙給耍了，正欲發飆，邢子旻卻緊緊抱著他不讓他離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知道你覺得那只是拍戲，被人摸一下背尺度不大，但看見你和別人這樣，我的感受就是和你方才的感受一樣……”

　　蘇燁愣住，想起照片中男人和女人的腦袋緊緊挨在一起，尤其有一張照片，女人還親了男人的臉頰一口。

　　當以為那幾張合照中的男人就是邢子旻，以為邢子旻在他之前有過一個難忘的戀人時，說他難受得都快要窒息了也不為過。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拍那種尺度的戲碼，邢子旻的反應會那麼強烈。

　　“我對你就是這麼有佔有欲，我的性格就是這樣，這是我無法控制和改變的。”

　　邢子旻說著，溫柔地撫摸著蘇燁的臉頰，定定地看著他，眸底竟隱隱透出一抹自卑。

　　“我一點都不完美……在感情方面，我的心眼就是比一般人小很多，所以和我在一起，你可能要犧牲一些寶貴的東西，但是，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毫無保留地彌補你。”

　　其實在此之前，羅才捷、劉小安，甚至一直怕他怕得要死的王英傑，都委婉地告訴他，這件事是他錯了，羅才捷最後甚至擺出長輩的駕子，說他有些不可理喻。

　　羅才捷顯然也預測到，在這種事上邢子旻若是不肯讓步，蘇燁將來會錯過很多好的角色，很多好的劇本。他欣賞蘇燁的才華，明白蘇燁對演戲的鍾愛，就實在沒忍住出面替蘇燁說話了。

　　邢子旻沒說，事實上，他一直清楚他對蘇燁的佔有欲是病態的，在遇見蘇燁之後，他才發現自己不僅遺傳了他父親的外貌，就連性格也是極為相似的。

　　說實話，因為他父親這種病態的佔有欲，他的父母當年發展得並不順利，他的母親為此失去了很多，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會感到痛心疾首。

　　可惜大概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縱使有父母的前車之鑒，邢子旻也改不了對蘇燁的這種佔有欲……

　　蘇燁怔怔地聽完，心裡有一種很奇異強烈的情緒不斷流竄而過。

　　對他，嚴肅冷漠的邢子旻會耍流氓，會說甜言蜜語，但卻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自卑而懇求的姿態，而且他也相信，他是唯一一個讓邢子旻露出這種姿態的人……

　　蘇燁終於真正地明白的邢子旻的態度為什麼會那麼強硬了，假若他演那樣尺度的戲，邢子旻就會那麼痛苦的話，那麼若是不阻撓，往後他應該還會出演更多曖昧的戲碼，邢子旻還不得瘋了？

　　心底突然躥起一股心疼，蘇燁環抱住邢子旻，商量道：“那以後這種戲，我就用替身好嗎？”

　　邢子旻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揚起了一抹弧度。

　　蘇燁對演戲的堅持他很清楚，恐怕在此之前，蘇燁是下定了決心不用替身的，不然當初在拍攝電影《Daylight》時，一些比較危險的戲份他也不會不用替身。

　　尤其，激情戲碼會用替身的通常都是女藝人，男藝人非常少。

　　蘇燁能許下這樣的承諾，邢子旻明白他做出了很大的讓步。

　　“那如果不能用替身呢？”雖然不是這個圈子的，但邢子旻好歹也投資過好幾部電影，知道不是所有戲份都可以使用替身，否則會影響效果。

　　“那就不接了。”蘇燁回道。

　　兩個人在一起，總要互相遷就的。蘇燁明白，邢子旻為他付出了很多，譬如讓他進入演藝圈。那麼，他為邢子旻做出這樣的妥協也是理所當然的。

　　又不是退出演藝圈，又不是不能繼續追逐夢想，好的劇本並不少，好的角色更是不少。

　　邢子旻終於笑了，將蘇燁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笑得很是春風得意。

　　本來以為用父母的照片不一定能成，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看來蘇燁對他的感情，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深嘛……

　　小劇場：

　　邢家大宅，偌大的別墅，每個角落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從娘家回來的邢媽媽，瞧見丈夫在瘋狂地翻找東西，快五十歲的人，這時候竟方寸大亂，哪裡有當年叱吒商場、雷厲風行的風範？

　　邢媽媽：“你怎麼了？”

　　“我夾在皮包裡的照片丟了！就是我們剛談戀愛那會兒一起拍的照片……”邢爸爸氣急敗壞地說道。

　　那些照片他可是珍藏了二十幾年，為了避免發黃，他還定期去做保養。

　　“他媽的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子給偷走了，不偷卡不偷錢偏偏偷照片！老子詛咒他一輩子沒有女人！”

　　邢媽媽：“昨天咱兒子告訴我，將咱倆的合照給借走了，我不小心忘了告訴你。”

　　邢爸爸：“……”

　　邢媽媽：“……原來咱兒子同性戀是你詛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