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得不說那一聲慘叫委實令人毛骨悚然，效果絕不亞於最經典的恐怖片。

　　圍觀的幾位鄰居聽得不禁渾身發毛，唯有蘇枚芬控制不住地悄悄揚起嘴角。

　　這叫聲應該是那個累贅的吧？

　　真是活該！！！

　　將來肯定不會再有人說“蘇燁長得那麼好看，他堂姐卻是醜得有礙觀瞻”諸如此類的話了！她的男朋友再過不久也會紅遍大江南北，讓她開豪車住別墅，被所有女人羡慕和嫉妒了！她……

　　陡然，蘇枚芬停止了對未來的幻想，一雙小眼睛頭一回瞪得老大，眼珠似乎都要被她瞪出來。

　　“這是怎麼了？房子怎麼著火了？！”只見蘇燁從樓梯口走了上來，瞧見不斷冒出濃煙的出租屋，震驚不已地問道。

　　因為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所以蘇燁出門都有戴口罩和帽子，這時候是冬天，像他這樣將自己掩得嚴嚴實實的大有人在，所以鄰居們瞧見他都沒想太多。

　　此時蘇燁就戴著一個棕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蘇枚芬見對火災一無所知，顯然毫髮無損的模樣，一張臉“唰——”地一下白了下去。

　　“蘇……蘇燁……你……你怎麼……怎麼會在這裡？”她看著蘇燁，就仿若看見了多麼可怕的東西，連話都有些說不全。

　　“哦，我出門買解救藥了。”蘇燁說著看了一眼手上的袋子，繼續道：“我今天大概是酒喝多了，睡著睡著突然覺得想吐，於是趕緊起床跑進了浴室……後來看你和意楠都不在，我索性自己出門買藥去了。”

　　別說，蘇燁現在的臉色確實不怎麼好，他說自己方才吐過根本沒有人懷疑。

　　這一席話落下，蘇枚芬一張臉愈發沒有血色，甚至因為極度的恐懼，渾身都在顫抖……

　　也就是說，蘇燁的臉一點兒事都沒有，而尤意楠竟然還冒險沖進去救他？

　　那麼剛剛那一聲慘叫不是蘇燁，是尤意楠？！

　　蘇枚芬簡直整個人如墮深淵……

　　蘇燁將蘇枚芬肝腸寸斷的神色看在眼底，臉上同樣寫滿忐忑不安的他，盯著濃煙滾滾的臥室門口，聽著裡面時不時傳來的“啪嗒——啪嗒——”燃燒的聲音，心裡不知道有多暢快。

　　之前尤意楠的那一聲慘叫，他當然也聽見了。

　　呵！他就是要讓尤意楠嘗嘗他上輩子所受過的苦，那種皮膚被烈火灼燒的劇痛，那種對死亡的恐懼，那種因毀容而萬念俱灰的絕望，他蘇燁，定是要將尤意楠曾經所施加給他的痛苦，都加倍奉還給他！

　　其中一名女鄰居看著蘇燁，似是驀地想起什麼，頓時恍然大悟道：“啊？那看來我之前聽到的聲音是你嘔吐的聲音？抱歉抱歉，我當時聽音樂聽得太入迷，聽見的應該是你嘔吐的聲音，但看到火災就心裡暗示是慘叫了……”

　　蘇枚芬聞言登時怒不可遏地瞪了過去，那女的感受到她的目光，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著她。

　　“怎麼著？覺得都是我害的？”女鄰居漫不經心地反問道，從兜裡掏出一根香煙從善如流地點上，緩緩吸了一口。“請你搞清楚，當時那男的要衝進去救人時，我可是攔著他的，是他自己不怕死硬要衝進去……”

　　蘇枚芬是典型的欺軟怕硬的性格，見這名女鄰居顯然不好惹，只能強忍著火氣，收回視線。

　　兩人之間充滿槍藥味的對話，自是透露出某種訊息。蘇燁佯裝這時才注意到蘇枚芬是單獨一人，便驚訝地問道：“意楠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這時蘇枚芬已經嚇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望著蘇燁幽幽地說道：“他沖進去救你了……”

　　“什麼？！”蘇燁一驚，還未有所動作，那名女鄰居就連忙攔住蘇燁，勸道：“我說少年喲！你可千萬也別沖進去救人啊！我感覺這火比剛才燒得旺多了，估計現在我們得去疏散這棟樓裡的人了！”

　　蘇燁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接著似是意識到什麼，問蘇枚芬道：“姐，你應該早就撥打火警電話了吧？消防人員估計也快到了！你不要擔心，意楠不會有事的！”

　　呆若木雞的蘇枚芬心裡猛地一個咯噔，望著已經開始疏散鄰居的蘇燁，簡直要嘔血……

　　是的，她之前說謊了，她根本就沒有報火警！

　　最後，蘇枚芬還是趁著大家去疏散樓裡居民的功夫，偷偷撥打了火警的電話，很快，就有消防人員趕來滅火，而尤意楠也被順利救了出來，只是，面目全非……

　　尤意楠被送進醫院搶救，除了蘇燁和蘇枚芬，尤父尤贊峰和尤母許安玉也聞訊趕到醫院，兩人都被嚇得臉色煞白。

　　蘇燁微不可見地掃了一眼許安玉搖搖欲墜的身子，想到尤意楠的傷勢，預感今天晚上應該又會發生一件大喜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打開，最先出來的是兩名見習護士，她們資歷淺，年紀輕，大概是因為第一次親眼看見燒傷這麼嚴重的患者，不小心忽視了手術室外站著的病人家屬，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

　　“天那！這實在太可怕了！整個人簡直就是燒焦了啊……”

　　“是啊！整張臉根本沒有一處皮膚是完好的，這就算是救過來了，恐怕也不想活了吧……”

　　蘇枚芬、尤贊峰和許安雨聞言心猛地都提到了嗓子眼，蘇燁瞧見許安玉的身子晃了晃，緊接著尤意楠就被人推了出來。

　　這時候的尤意楠還是昏迷不醒，全身上下幾乎都被繃帶纏著，就像古埃及的木乃伊，一張臉只隱隱露出了兩隻眼睛，而眼睛周圍的皮膚也是褶皺潰爛的。

　　說實話，恐怕就連親生父母尤贊峰和許安玉，都認不出這是他們的兒子尤意楠……

　　“醫生！醫生我兒子怎麼樣？”尤贊峰連忙躥到醫生跟前，心急火燎地問道。

　　醫生脫下口罩，一張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此刻竟也露出了一絲不忍。

　　“燒傷面積達到百分之八十五，呼吸道嚴重灼傷，可能將來還會出現腎臟、肝、肺部、消化道併發症，目前還未脫離生命危險。”

　　一個還不到十八周歲的少年啊，竟然遭遇這般厄運，這次就算有幸挺了過來，併發症也會折磨得他生不如死，而且……

　　“醫生，那他的臉……”

　　“面部重度燒傷，到時候你們家人一定要給他做好思想工作，否則患者很有可能會受不住刺激自殺。”

　　這下就連尤贊峰都感到呼吸困難，像是要窒息了。

　　“不是有植皮手術嗎？不是可以整容嗎？他能不能恢復到原來的模樣？我兒子……我兒子可是戲劇學院的高材生啊！他將要來演戲要當大明星的啊！”

　　醫生望著尤贊峰他們張惶失措，又殷切期盼的眼神，這樣的眼神，他並不是沒見過，死亡通知單他也不是沒下過，然而這一刻，他卻覺得回答這個問題比下達死亡通知單還要令他難受。

　　“不大可能……”家屬是有知情權的，雖然殘忍，但醫生只能如實回答。“以目前的醫療技術，再怎麼整都不大可能恢復到原來的模樣，演戲，估計……”

　　後面的話醫生還沒說完，就陡然“咚——”的一聲巨響，許安玉整個人倒了下去。

　　“安玉！”

　　“阿姨！”

　　這個晚上，尤意楠剛剛被推出手術室，母親許安玉竟緊接著又被推進了手術室搶救。

　　尤贊峰坐在等候區，雙手抱頭，年紀已經四十好幾的他，忍不住眼眶一片濕潤。

　　就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手術室的門被推開。這一回沒有見習的護士竊竊私語，但走出手術室的醫生，卻在尤贊峰他們圍上去的時候，失落地搖了搖頭。

　　“抱歉，我們盡力了……”經過好三個多小時的搶救，醫生也是精疲力竭，但是身體上的疲憊倒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他沒能成功拯救一條鮮活的生命。“患者本身就患有高血壓，受到刺激引發了腦溢血，出血的部位還是在大腦中樞神經處，這種情況很危險，非常容易引起心跳停止，所以……”

　　尤贊峰只感到天都要塌了，終於失聲痛哭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在同一天裡，他的兒子重度燒傷，永遠都不可能進入演藝圈，還生死未蔔，而他的老婆還受刺激腦溢血身亡？！

　　這時候躺在重症加強護理病房的不應該是蘇燁嗎？！而他們尤家三口不應該坐在一起慶祝嗎？！

　　老天為什麼要對他們尤家那麼殘忍？！

　　“啊——”尤贊峰就像瘋了一般又哭又鬧，蘇枚芬看著他眼淚流得更洶，蘇燁臉上的哀傷自是也偽裝得天衣無縫。

　　後來，尤贊峰終於漸漸冷靜下來，心灰意冷的他，失魂落魄地朝洗手間走去。

　　這時恰巧一對母女從隔壁的女洗手間走了出來，只聽年輕的女孩正苦口婆心地勸母親道：“媽，不是我迷信！我可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你說對不對？但是，有些事咱們還真的不能不信……”

　　女孩頓了頓，才繼續道：“你說哥的女朋友是不是災星？她媽媽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去年她的父親又出車禍下半身截癱，她的妹妹店被人封了，現在輪到咱哥，好端端的一個財務竟然被同事打進了醫院……”

　　不知怎的，年輕女孩的話，尤贊峰忍不住認真地聽了進去。

　　“你說咱哥要是再和她在一起，會不會發生更嚴重的事情，比如……”

　　“呸呸呸！”那位母親連忙喝止住口無遮攔的女兒，但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卻顯然對女兒的話不置可否。

　　“那就不是咱哥，是我，我這個小姑出事……”女孩說到這裡，身體不禁抖了抖，臉上寫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媽！我覺得很多靈異的東西咱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讓哥和她分手吧？”

　　那位母親思考了良久，終是贊成地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明天我就和你哥商量商量……”

　　這對母女的身影慢慢走遠，交談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但尤贊峰卻不禁望著他們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溺水身亡的蘇財啟，被槍斃的楊叢梅……

　　尤贊峰的腦海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個蘇枚芬，會不會就是災星？接連克死了她的父親和母親！

　　現在，就輪到了他的兒子，他的妻子……

　　尤贊峰的心中登時躥起一團團火焰。

　　明明他的兒子告訴他，自己和蘇枚芬已經謀劃好怎麼讓蘇燁毀容了，為什麼最終毀容的卻是他的兒子？會不會就是蘇枚芬拖了他兒子的後腿？

　　帶著這種想法的尤贊峰，在回到蘇枚芬和蘇燁那邊時，神色竟冷靜得可怕。

　　他並不知道，方才蘇枚芬去樓下給尤意楠辦理住院手續時，和兩位時尚的摩登女郎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其中一位摩登女郎掃了一眼她背上的LV皮包和腳上的長筒靴，忽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臉鄙夷道：“這女的還真好笑，一身的仿貨……”

　　蘇枚芬聞言怔了怔，這才憶起現在她叫尤意楠給她買東西，尤意楠總是要拖好幾天才轉給她錢，後來乾脆讓她將連結發給他，說他會幫她買。

　　緊接著，蘇枚芬又想到上回她去尤意楠家的超市時，竟沒有看見一位客人……

　　難道，尤家可能經濟又困難了？！

　　蘇枚芬很快就意識到，尤意楠家的超市沒有生意，可能就和她當初在超市大鬧了一場有關。

　　不過對此，她心中卻是毫無愧意的。

　　此時的蘇枚芬滿腦子想的都只是，尤家現在入不敷出，只能給她買那些垃圾仿貨，尤意楠又毀容了，進入演藝圈是不可能，讓她開豪車住別墅更是不可能，而她也無法面對一個容貌盡毀的人，將來還可能會出現各種併發症……

　　這一刻，蘇枚芬竟隱隱有些希望，尤意楠挺不過來……

　　“小枚。”尤贊峰走到蘇枚芬面前，鄭重其事地說道：“意楠對你有多好你也知道，叔叔也一直將你當成親生女兒，希望將來你能和我一起照顧意楠好嗎？”

　　“我不！”蘇枚芬忍不住大叫了一聲，接著似是反應了過來，趕緊控制住情緒，滿臉尷尬道：“叔叔不好意思，我……我明天還有課，就先回去了！”

　　說完，她就急匆匆地小跑走了，似是生怕尤贊峰會突然抓住她不肯她離開似的。

　　尤贊峰望著蘇枚芬倉促且毫無留戀的背影，眸底閃過一抹駭人的陰冷。

　　他也不想迷信，可是蘇枚芬既然對他的兒子這麼無情無義，那也別怪他讓她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