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仙帝名清濯1

　　蘇濯是仙界仙帝， 這一點並不難猜。

　　當琴歡顏尚是一個凡人的時候， 就曾經聽到傅謙聞以「陛下」二字稱呼對方。彼時的琴歡顏尚不瞭解修真界，但是面對能將話本傳說中的魔界戰龍一劍斬殺的傅謙聞， 蘇濯的身份就絕不可能僅僅是人間帝王。

　　等到他破碎虛空之後進入了修真界， 瞭解到了更多的知識之後也對蘇濯的身份有了更多的認知。雖然修真界並不瞭解仙界全貌， 但北冥仙宗身為超級大派， 本身也收到先祖庇佑，知曉的自然比一般的修者要多出很多。然後琴歡顏便知曉了， 即使在仙界， 有資格被稱為「陛下」的也只有一位。

　　蘇濯是仙帝， 至少曾經是仙帝。

　　猜出了這並不難猜出的答案，但是琴歡顏什麼都沒有說。他本就是少言寡語的人，除了面對劍之一道外，連基本的好奇心也缺乏。蘇濯既然不說， 那麼琴歡顏自然也不會問。他可以等，等到對方親口對他說出的那一日， 若有需要，他不會推辭。

　　然而琴歡顏無論如何也未能料到，這位仙界之主會出現在凡間並不是什麼特殊的理由，僅僅是因為， 清濯仙帝已經死了。

　　在剛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饒是琴歡顏也有了片刻的怔愣——在修者心目中遙不可及的仙人們在琴歡顏眼中也不過如此，但是傅謙聞的強大始終在他的心中留下了強勢的印記。天鷹真人等人脆弱不過是因為不夠強大，可比之仙尊更加強大的仙帝， 卻死了。

　　——原來哪怕是仙魔之軀，也是如斯脆弱。

　　自頓悟的那一刻起，琴歡顏的修為便突飛猛進。那種自破碎虛空之後就不曾有過的強烈的追求力量的慾望再度充斥在他的胸腔。他渴望變強，變得即使在仙界也無人可擋，那麼那個時候，他就可以保護他的摯友，使其生命無憂。

　　但是在見到蘇濯的這一刻，那種躁動的情緒卻又漸漸息止下來。

　　因為他的朋友在笑。

　　在對著他笑。

　　琴歡顏已經不記得了，似乎當他正視蘇濯這個人的那一刻起，這個人對著他的笑容始終是真誠而溫和的，而無論發生了什麼，面臨了怎樣的困難，他的朋友都始終在笑著，笑著去面對一切。

　　琴歡顏自飛昇之後就暴躁的情緒徹底平息，他停住腳步閉上眼睛，任清風拂面，彷彿與這個世界都互相分隔，卻又緊密相連。

　　蘇濯停住了腳步，天鷹真人瞠目結舌道：「這、這、這他是——」

　　蘇濯讚歎道：「焚琴劍仙應當是頓悟了。」

　　天鷹真人近乎瘋狂：「這如何可能！如何可能！」

　　「有何不可？」蘇濯歎道：「他可是琴歡顏啊。」

　　頓了頓，他打斷了開始懷疑自己深陷夢境之中的天鷹真人，嗓音溫和又不容拒絕：「還請天鷹祖師率先會北冥仙宗匯報，以免宗主擔心。弟子便在這裡等待劍仙醒來，在與劍仙一同回到北冥仙宗。」

　　「這……」天鷹真人的大腦雖然陷入一片混亂，但該做什麼卻還記得一清二楚。對於天鷹真人而言，他此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確保琴歡顏的安全，其次便是帶其回到北冥仙宗拜見宗主。可是如今對方陷入冥想之中，這種機緣可遇而不可求，若是他壞了對方好事，莫不要說是琴歡顏本身，便是對琴歡顏充滿期待的北冥宗主楚國仙君也會毫不留情的一掌劈死他。

　　相比起對北冥仙宗一無所知的蘇濯，絕不可能迷路的天鷹真人毫無以為就是最好的選擇。他再一次上下打量個這個除了幾位清俊的臉蛋之外彷彿一無是處的青年，咬牙道：「那你可要好生站看他，決不能打擾到他！」

　　蘇濯鄭重道：「弟子遵命。」

　　待到天鷹真人火急火燎的離開之後，蘇濯好笑道：「什麼時候你也會騙人了？」

　　琴歡顏睜開眼睛淡淡道：「我確實頓悟，更何況未置一詞，何來欺騙。」

　　蘇濯無奈道：「明明你早就清醒過來了。」

　　琴歡顏也不反駁：「他太聒噪。」

　　「但不是個壞人。」蘇濯無奈道：「那麼現在呢，既然你不想要回北冥仙宗被人關懷，那麼去什麼地方？」

　　琴歡顏道：「自是去處理你說的犯人。」

　　「去白玉京嗎？也好。」蘇濯思慮半響：「不過到了白玉京之後，我表面上是安寧的僕人，到時候你和我一起回萬海仙宮，若不介意，你可以住在安寧的宮殿。他那裡很大，不會影響到你。」

　　琴歡顏微微頷首，突然道：「你……為何會『死』？」

　　蘇濯一愣。

　　「你是至高無上的仙帝，這個仙界最強的存在。」琴歡顏看著他，素來冷厲的雙眸也帶上了些許困惑：「那麼，你又為什麼會在四百年前死亡，又為何要再度回到仙界，做一個平凡的人。」

　　蘇濯失笑道：「我以為你不會問。」

　　「你不說，我便不問，這是對你的尊重。」琴歡顏冷冷道：「但是我卻發現，若我不問，只怕你永遠都不會說出。」

　　蘇濯沉默片刻，無奈道：「我們一邊前往白玉京一邊說吧，不能和天鷹真人撞上了，我們去東邊的傳送點吧，雖然會很遠。」

　　二人御劍飛起，琴歡顏淡淡道：「四百年未歸，你倒是還記得清楚。」

　　蘇濯只是道：「仙界是沒有壽元之說的，談及『壽終正寢』四個字，其實也不過是為那些實力低位無法繼續凝聚神魂的仙人留下一點尊嚴。在仙魔兩界，只要擁有神魂就會擁有無盡的生命，而只要你足夠強大使得神魂流逝的能量不大於你能夠吸收的靈氣，就不會死亡。」

　　「而就是因為壽命太長的，所以改變的也就太少了。」蘇濯輕歎道：「莫說是四百年，便是過了四千年，你再去回憶，就會發現除了人心，其餘的甚至一成不變。」

　　琴歡顏自然是不懂的。

　　他活過時間太短了，滿打滿算也不過一百多餘年，甚至連歲數最小的夏安寧的零頭都沒有。而這對於仙人而言太短暫的時光中，琴歡顏一心向劍，他始終都在突破自我，相比起任何一個人，他的一生中都都從未有一日懈怠或虛度。

　　所以琴歡顏不再詢問這件事，兩人的御劍速度極快，幾乎是瞬息千里。但是仙界地廣人稀，他們說了許久能夠看到的依舊是一望無盡的碧綠草原，只有零星顏色艷麗的花草一晃而過。

　　蘇濯突然道：「……我會死亡，是為了救我的弟子。」

　　琴歡顏淡淡道：「魔界至尊？」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蘇濯無奈道：「是，即使他欺騙於我，但我依舊將眠棠視作親子。」

　　琴歡顏不置可否。

　　「我做仙帝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哪怕算上我母親紅蓮仙帝在位的時間，我降生也不過千年。可是這千年的時光中，我除了在滿月時被母親帶去了九重仙尊處，再未踏出白玉京半步。」

　　蘇濯回憶道：「我的母親很愛我，可是這種愛是窒息的。她唯恐我受到一絲傷害，所以在她在仙界的時候，我甚至連萬海仙宮都不允許離開。後來她飛昇神界，我也做了仙帝，雖然可以自由的出入仙界的任意一處角落，卻再也無法出去了。」

　　——雖然是因為他自己曾經做的「設定」的鍋就是了。

　　琴歡顏道：「所以你不打算再成為仙帝？」

　　「不，我是打算看遍三界風光之後，再成為仙帝。」蘇濯好笑道：「莫不是你以為仙帝死亡就和凡人一般了吧，仙人屍身不會腐爛，只會在一段時間後化為能量匯入大地之中，生前越強大就會存在的時間越長。而清濯仙帝是仙界靈氣精華孕育出的仙胎，便是萬年都不會消逝。待到我屍身補全，我隨時可以回到清濯仙帝的身軀之中。」

　　琴歡顏抓住了關鍵詞：「補全？」

　　蘇濯一笑而過：「這個以後有了機會，再告訴你吧。」

　　琴歡顏微微皺眉，卻不再多言。

　　二人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來到了東境的傳送陣，頂著負責仙官詭異的目光，蘇濯淡定的帶著琴歡顏進入傳送陣法，轉移去了白玉京。

　　剛一落地，琴歡顏便知曉為何眾人的目光如此詭異。

　　白玉京大門之外，身為仙界最高掌權者的安遺音坐在鳳凰樹桿上吹著笛曲，清脆的笛音宛如鶯啼，又好似小溪流水潺潺，蕩滌心靈，周圍已有無數仙人聽的如癡如醉，卻站在極遠的地方不敢靠近，就連原本負責收守衛的仙兵也不例外，導致整個白玉京前空無一人。

　　笛曲漸漸息止，安遺音低下頭，琥珀色的眼眸澄澈溫柔：「安寧去尋你了，但是我總覺得會在這裡等到你。」

　　蘇濯：「……」

　　你當我不知道你擅長追尋之術並且一直鎖定著我嗎？

　　另一邊，極北之域-北冥仙宗

　　無數仙人跪伏在地，甚至連戰鬥正酣的鏡樓真君二人也不能例外。就連北冥仙宗宗主楚國仙君也在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到正殿，向著坐在掌門之位上的夏安寧跪下膝蓋：「不知仙尊大駕光臨，請您恕罪。」

　　所有人都慄慄危懼，因為很明顯的，夏安寧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不，與其說是不好，不若說是怒火沖天了。

　　夏安寧咬牙道：「人呢？！」

　　眾人：「？？？」

　　夏安寧怒道：「陛——我的狗，二哈呢！」

　　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