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魔界戰龍3(捉蟲)
傅謙聞自然不會拒絕蘇濯的要求。
巨大的血水蔓延至地宮四通八達的通道, 沒過腳踝的血水漸漸乾涸。但是蘇濯所站的地方和傅謙聞所走過的道路卻都是乾淨的。黑衣的仙尊一步步走向孔雀蛛頭領死去的廢墟下, 週身乾淨凜冽的劍氣將所有血污與瘴氣淨化。他揮動手中的長劍,那被鮮血染成紅色的巨大碎石在瞬間就化作粉塵消散, 露出了滿身狼狽被龍血染得臉都看不清的琴歡顏半跪在地, 用手中的長劍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蘇濯趕過來道:「歡顏——」
「陛下, 對方身上沾有魔龍血液, 只怕會污了您的手。」傅謙聞攔住蘇濯,並小心的避開了蘇濯的觸碰:「此人所受不過皮外傷, 龍血會加速他傷口的癒合, 對他有益無害。」
蘇濯微微皺眉:「二師兄。」
傅謙聞停頓半響, 還是向側面後退一步讓了開來。
蘇濯趕過去扶住了琴歡顏的身體,琴歡顏睜開眼看向他,連眼睛裡都被龍血淋了個透徹:「幸不辱命。」
「說什麼傻話,讓你退回來, 你待在那裡做什麼。」蘇濯無奈道:「還好你及時反應過來一劍切裂了天頂碎石的中心,讓它砸在你身上的時候折斷成了一個角反而保護了你, 否則即便你是大宗師,這麼多重物,你必死無疑。」
琴歡顏冷哼一聲,沒有作答。
用神魂掃過琴歡顏全身, 發現對方確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傷,反而因為戰龍血液的關係加速著傷口的癒合,也算是因禍得福。蘇濯站起身,他自己的衣服也被對方染得一片血紅, 再回過頭去,被魔龍威壓壓迫神經又被旋風重重甩了出去,萬綠時身上的傷比起琴歡顏只壞不好,並且因為誤服了魔龍的鮮血,以她現在不過一流高手的身體素質,人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躺倒在地上被那魔血灼燒的痛苦□□。
美麗的少女被那些鮮紅的血液完全染得看不出原來的樣貌,甚至一眼看過去就像是恐怖電影中爬出來的紅色女鬼,嚇人的很。蘇濯走到她身邊將金色的符咒打入她的額頭暫時緩解萬綠時體內被污染的痛苦,待少女的□□聲逐漸停止,他站起身回顧四周,發現應該受傷最輕的鍾錦年到此時也沒有現身。
身為曾經清濯仙帝的近衛,傅謙聞從蘇濯的動作上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在那裡。」
蘇濯走進了來時的大門,只見鍾錦年整個人都躺倒在一個地勢較低的牆角,那向下傾斜的坡度匯聚了大量流入側室的戰龍魔血,而鍾錦年就泡在這片龍血中只能看到雙腳露在外邊,血水一側還有細小的氣泡從下方一點點湧了上來。
蘇濯:「……」
無法直視因為自己情急之下用力過大,將完全被魔龍震懾的毫無抵抗力的鍾錦年推了出去並撞暈在牆角這個事實,前清濯仙帝選擇保持沉默。
傅謙聞走到蘇濯身邊,側室昏暗的光線自然無法影響到這位霸劍仙尊。他看著身邊面貌完全不同的蘇濯,緩聲道:「陛下,這三人已經完全被魔氣玷污了。」
蘇濯頭疼道:「尤其是他們兩個還喝了一肚子的龍血。」他揮舞金線將鍾錦年從血泊中拉了上來,並打入符咒降低他的痛苦:「雖然你不善法術,但簡單的驅魔二師兄應該沒關係吧?」
傅謙聞頷首。
「幫他們解除魔血的灼燒即可。」
傅謙聞道:「若是這三人步入魔道,只是為仙界增加敵手。」
「歡顏可不會。」蘇濯輕笑道:「我相信他。」
傅謙聞沉默。
蘇濯早就習慣了對方的少言寡語,他用金線捆住鍾萬二人走到琴歡顏身邊,抬頭看向天頂的大洞:「這個溫度……這裡絕不是四季如春才州。原來如此。」
琴歡顏微微皺眉:「什麼?」
「我曾經好奇,為什麼祝家人敢幫助孔雀蛛將地宮建立在鵲橋仙城之下,要知道這些可是只有本能的、以生靈為宿體的魔蟲。」蘇濯頷首道:「我本以為出口有多個,龍虎窟的出口只是其中之一用來保險的。現在看來他們也不是傻瓜,想必在第一代祝家族長與孔雀蛛頭領簽訂契約的時候,就約定好了入口在鵲橋仙城便於投放食物,而出口在龍虎窟以防萬一了。這就是為什麼當年我在龍虎窟盡頭聞到了屍體的惡臭味,想來是魔龍逃亡到人界後強行衝進了出口結界,逆向進入地宮之中,而那瞬間的開口也使得地宮中的屍氣與魔氣洩露了出去。雖然龍虎窟的結界保護了普通人讓他們無法進入溢滿魔氣的洞窟之中,卻阻攔不住天生資質極佳的苗子自己摸了進來。」
琴歡顏道:「這裡是龍虎窟?」
蘇濯肯定道:「□□不離十。」
琴歡顏問:「祝玉露為何可以隨意進出。」
「隨意進出的應該是祝家人,也許是他們身上攜帶著什麼,也許是因為血脈中的什麼。對於有理智的魔物而言,這並不是什麼難事。」蘇濯想了想:「孔雀蛛屬於魔界生物,一旦氣息洩露就會引來仙魔兩界的追殺,所以這些蟲子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地宮中從未出去,最多做點擴建的事情。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是直接出去到西域呢,還是返回到鵲橋仙城會更好一點。」
琴歡顏微微皺眉道:「不是唯一的出口嗎?」
蘇濯忍不住笑了,他指了指身邊始終沉默的傅謙聞道:「我身邊的這位可是仙界至尊,想要破壞限製法陣不過是舉手之勞。」
琴歡顏的目光移向了傅謙聞,對方的氣息太涼薄和淡然了,並未目睹方才一切的琴歡顏甚至在不經意間完全無視了對方的存在。直到此刻他真正的看到了對方的雙眼,才驟然發現對方那強勢而霸道的凌冽劍氣。若說前幾日見到的夏安寧是一個會用劍的仙人,那麼面前的這位,就是真正的劍仙。
琴歡顏的雙眼中湧出了無盡的戰意。
「……歡顏,別鬧。」蘇濯無奈道:「待你有一天飛昇成仙,才能與二師兄有對手的資格。否則即使他再怎麼收斂,你也接不下他一劍。」
琴歡顏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道:「但是那日那個白衣仙人就可以。」
蘇濯小心的看了看傅謙聞的臉色,無奈道:「二師兄不擅長控制。」
琴歡顏微微皺眉,但是他沒有再說什麼,算是接受了這個理由。
蘇濯帶著鍾萬二人向原路返回,傅謙聞始終都跟在蘇濯身後不足半米之處,這個恰到好處的距離即親近又疏離,而對方帶著半個面具的臉上也是那般古井無波,沒有任何表情。
蘇濯走著走著,突然笑了:「二師兄,現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或者像師兄那樣稱呼我。我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
傅謙聞低頭道:「禮不可廢,陛下。」
「……我剛認識歡顏的時候,曾經以為見到了第二個二師兄,一樣的冷漠,一樣的寡言,一樣的對劍執著,一樣的獻身於劍道。但是後來相處久了,就發現你們兩個是截然不同的。」蘇濯走在最前面沒有回頭,但是他能感受到傅謙聞的視線一直放在自己的身上,就好像當年作為自己的近衛頭領,他始終與自己保持著半步之遙:「就拿寡言這一條來說吧,歡顏的沉默寡言是他不想說也不屑說,但是二師兄你不同,你的沉默是不知如何說,你的寡言是因為擔心說錯。」
傅謙聞沒有說話。
蘇濯歎道:「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二師兄你還是沒能走出那個夢魘。」
傅謙聞低聲垂首道:「讓您失望了。」
「我何曾對你失望過。」
蘇濯長歎了一口氣,不再多言。
******
傅謙聞曾經是個凡人。
他不知道自己降生於哪個大陸,只是從有記憶開始,他似乎就一直抱著一柄劍。他太小了,小的那柄長劍就和他的人一樣高。他的身邊一直有一個成年的男子,那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在傅謙聞的記憶裡,除了教他習劍的時候外,那個男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
那時候的傅謙聞沒有名字,這是理所當然的,一個身高還沒有劍長的孩子在沒有人告訴的情況下,連什麼是名字都不知道。帶著他的男人永遠冷漠的宛如冰雪,即使鮮少的呼喚傅謙聞,都是「喂」這樣簡單的一個字而已。
他就跟在這個男人身後一直在走著,他們沒有固定的居所,每日每夜都在不斷的變換著地方。傅謙聞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舉著和他等高的木劍在不趕路的時候一下一下的揮砍著手中的劍。那個帶著他的男人從來都不會去看傅謙聞的臉,即使偶然接觸也很快的移開。傅謙聞不懂那是為什麼,直到有一天他們暫時住在一間鄉村農戶家時,那個農家小孩指著傅謙聞的臉,大聲的叫喊著。
「醜八怪!醜八怪!」
醜八怪是什麼呢?
男人很少與他說話,更很少教他說話。關於劍術的詞語傅謙聞可以說出許多,可是除那之外的,他朝著男人幾次重複,最後反反覆覆說出來的也只有「醜八怪」三個字。
醜八怪是什麼呢?
他最後也沒有得到答案,那個男人只是告訴他說:「你不用知道,只要好好練劍就可以了。」
但是在不久之後,這個男人就死了。
傅謙聞去山裡蹲了一天打了野兔等動物,等到他回到村子之後,就只看到了被燒成廢墟的土地,他沉默的看著倒在村口的男人,那個男人渾身都是鮮血和傷口,死不瞑目的瞪著眼睛,剛好與傅謙聞對視。
傅謙聞知道對方想要說什麼。
——替我報仇。
這是這個男人每天都會不斷重複的一句話。
可是傅謙聞連男人的仇人是誰、男人是誰都不知道。
他們之間的對話真的太少了。
…………
之後的記憶就變得很模糊。
因為習慣了使用等高的長劍,隨著傅謙聞身高的增長,他手中的劍也變得越來越長,一眼看過去就好像一根□□一般。但是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當他第一次鼓足勇氣拿著長長的木劍走下山後,他見到了許多與他長相相似的同類,他高興的想要去與對方說話,但是他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而被他追逐的女性則發出的一聲慘叫,大喊——醜八怪。
醜八怪……究竟是什麼呢?
看著周圍朝他撲過來的人群,傅謙聞下意識的揮出了手中的木劍,就像是男人教他的那樣,就像是他在茂密的山林中揮舞了無數次那樣。
然後,那些人都死了。
這一年,傅謙聞二十一歲,還只是一個……有點特殊的凡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師兄開始上線!
其實他對外是霸道總裁,對內是悶騷來著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