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此恨綿綿4
衛尚雲吃驚的看著身邊的蘇濯, 正如他所言, 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畢竟當年那件事鬧得不小, 只要稍有地位或者情報來源的皇室外戚都會知曉, 但是像蘇濯這樣當著十萬將士的面以這樣一個會讓普通人誤會為天神降臨的方式說出來, 實在是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只有琴歡顏, 他站在蘇濯身邊半尺之處,左手握劍沉靜而立, 無論地點, 無論人事, 似乎這世間沒有什麼足以打動他。
常青將軍剛想上前阻止,卻被衛尚雲一把攔了下來。
蘇濯繼續道:「事實上,無論五殿下是否承認這件事都沒有關係,只要您心中清楚事實為何便可。因為這件事只是一個引子, 在下真正想要問出的問題,並不是它。」
「在提問之前, 再說一個我剛剛從一個朋友手中知曉的情報吧。就在半月之前,我東陵國燕雲國師放下凌霄樓上聽道的聖上,帶著侍從前往了柳州一個不算有名的郡縣元熙郡祭天祈福。而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那便是一個婦人指認國師乃是她曾經服侍過的主人,並大聲呼喚其為莊主。待我因為好奇而尋過去的時候,被告知那婦人已經失蹤多日。」
「這是巧合嗎?在下並不那樣覺得。好在在下有一位神通廣大的朋友,他找到了那位失蹤的婦人, 發現其很好的生活在距離柳州十萬八千里之外的交州。先不說為什麼這名婦人會宛如奇跡一般在短短幾天從柳州到了交州,在下最為好奇的是,為什麼有人會將這樣一個話都說不太清楚的神智有問題的婦人送到交州,並讓其錦衣玉食,僕從成群的生活。」
衛尚雲隱約可以看到對面城樓上似乎有人在大聲叫喊著什麼,只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並且有蘇濯響徹天穹的聲音,根本沒人能聽清對面到底想要說什麼話。
「這名婦人因為神志不清導致線索中斷,但好在我的這位朋友實在是神通廣大。他查到,這名婦人除了此次,因為自少年起神智便時好時壞,所以一生都未能離開元熙郡,那麼她口中的莊主若是真的存在,定然也是在這元熙郡。於是在下的這位朋友向上追索,終於查到在三十年前,元熙郡近郊確實有過一座山莊,名為莫離。而這座山莊的主人是當時江湖上名盛一時的劍客,他有一個美麗溫婉不懂武藝的妻子,以及一個天賦極高乖巧聰穎的兒子。」
「那婦人在少年時曾經作為莊主夫人的侍女,後來又專門負責照顧年幼的少莊主,一直到一場大火燒乾了莫離山莊,整座山莊除了回家探親的婦人外無一倖存。」
「或許大家覺得這似乎與之前說的話無關,那麼在下就再說一個——三十年前聖上前往元熙郡,欲在休整一日後前往絕壁賞景,卻不料遇到了風華絕代的莊主夫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享有一切的、當時已是太子的聖上便按捺不住心中歡喜,出言調戲。」
「見到愛妻被辱,莊主又怎會忍氣吞聲?據說他性情暴躁,莫說當時聖上是白龍魚服,便是穿著皇袍只怕也難逃那位武藝高強的莊主的報復。」
蘇濯的身邊已經是一片寂靜,便是常青將軍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蘇濯即將說出的話語。
「於是莫離山莊在一夜之間被大火焚盡,放火的人卻不知曉其實當日死在山莊裡的少莊主其實是少莊主身邊的玩伴,真正的少莊主躲在地窖偷酒,卻僥倖逃過一劫。」
「說回現在,不知五殿下是否曾聞,元熙郡有傳聞說在祭祀當日於城中見到疑似燕雲國師的身影,於是在下的朋友找到了三十年前被燒燬的莫離山莊,由於元熙郡的發展,當時的山莊土地已經被併入城中。而在山莊土地上蓋的無人閣樓裡,他發現了兩個牌位,上面寫著父母的名字與一個兒子對逝去父母的哀思。」
「有趣的是,這個兒子名為莫別黎,與三十年前燒燬的莫離山莊少莊主同名。而在下不才,曾經有幸聽聞燕雲國師姓名,正是姓莫,名為別黎。」
「知曉這個消息後,在下就不禁想,三十年後,在大仇即將得報的此刻,這位少莊主再也按耐不住前去祭拜父母也是理所應當的,只怕這所謂的祭天,祭祀的不是天,而是人。而這位一家慘死的少莊主在時隔三十年後再度出現於聖上身邊,並且已經讓聖上月餘不曾出現在人前……在下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一行為放置正當之處——不知,五殿下是否也這般想?」
蘇濯最後一句話音未落,天空便響起一陣可怕的轟雷之聲!只見一道紅光從正北方向的天空中宛如赤練一般呼嘯而來,好似閃電又宛如利刃,在穿透了蘇濯頭頂的金環之後聲勢不減,朝著蘇濯的頭顱穿刺過來!
衛尚雲的腦袋反映出了這些信息,但只是粗通武藝的他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常青將軍甚至來不及以身替代,便聽到琴歡顏發出了短促的冷哼聲。
他拔劍了。
銀色的光輝一閃而過,但是那可怕的讓人從心底深處畏懼的劍氣卻久久不散。琴歡顏的這一劍快急了,快的超出了凡人所應該擁有的速度!他一劍斬斷紅芒,讓其碎成兩段擦著蘇濯的頭皮射進土地之中,在地面上炸出了深深的坑洞。
這就是修者之威,然而可以將這般仙法一劍斬斷的琴歡顏,又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常青將軍正驚疑不定,便見蘇濯用天空中圓環最後殘存的一絲力量高聲道:「燕雲國師莫要氣惱,雖然你與莊主長相相似,但想來只要國師您肯說一句自己與莫離山莊毫無關係,與山莊主人毫無關係,那麼想必五殿下是萬分願意相信你的。」
圓環徹底消失了。
衛尚雲看向對面的城樓,方才趴在樓上叫喊的人已經不在了,整個城樓都安靜的可怕,甚至連一位走動的守衛都看不到。他深深呼吸,足以預料到同在這附近的李王霍三家又會做出什麼反應。但有一個疑問他卻想不透:「先生怎知燕雲國師與那……莫離山莊的莊主長相相似?」
「子肖父親本就常見,更何況當日那婦人朝著國師大喊莊主,而三十年前莫別黎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如何能夠讓那婦人猜想到成人後的樣子?」蘇濯轉過身朝向衛尚雲,正想要說出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卻不料京城方向再度劃過一道紅練,這一次不是朝著蘇濯,而是朝向四人身後的常家軍營!
琴歡顏飛身而起,將輕功運用到極致——只見他雙腳互踏三次,竟然以凌雲之勢直衝上天,對著那紅芒橫劈一劍!
紅芒再度碎裂,但它的尖頭卻僥倖落網,朝著軍營的方向飛射而去。只聽一聲可怕的轟鳴聲響徹天穹,此次的紅芒威力竟然是方纔的百倍,其扎進常家軍之內頓時引發火災,甚至造成了小規模的爆炸!可怕的大火燃燒起來,這些特殊的火焰以極快的速度蔓延,不過幾息的時間,軍營處已經有濃煙升起。
衛尚雲與蘇濯相視頷首,多年來的默契讓他們之間並不用說什麼。他帶著常青將軍先行一步,蘇濯則站在原地揮舞整條手臂快速的在空中畫符,比之前的面積更大,速度也更快,遙遙看去竟然宛如在跳舞一般。琴歡顏突然道:「他惱羞成怒了。」
「嗯,因為他絕不會說出否認自己曾經的話來,想來這股仇恨也是支撐他的力量。修真之人講求躲避凡世斬斷俗緣,哪怕是做了這國師也是盡量少的與世人接觸,生怕毀了自己的道心——否則又如何會有那凌霄樓出現。這位燕雲國師,如此作為,看樣子是從未打算回去了。」隨著蘇濯的最後一個動作,常家軍軍營正上方突然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不過眨眼時間就有傾盆大雨鋪天蓋地的落下。蘇濯收起動作簡單的整理衣衫,朝著琴歡顏凝眉道:「但也正是如此才麻煩,一位身懷靈寶的修真者早就切斷了自己的後路,一心要完成自己心中三十年不忘的仇恨,想想都讓人感到頭疼。」
琴歡顏問道:「比之斬殺金龍之人如何?」
「你說二師兄?根本沒得比。」蘇濯好笑道:「師兄與那金龍屬於仙魔,與孔雀蛛那等只靠數量的魔物不同,乃是『族』,其力量何其強大,修真者即使到達了頂峰的渡劫期,也比不過下等仙魔的一隻手。更不用說二師兄乃是上等仙人中的上等。而這位燕雲國師,只怕還沒有魔界戰龍一隻手指的力量吧。」
琴歡顏抬眼看他:「那麼你又究竟是什麼人呢?」
「待尚雲贏了這場比賽,我便告訴你也無妨,歡顏。」蘇濯看著漸漸消失的滾滾濃煙,示意對方與自己一同回去:「想來祝金風應該到了。而且老實說,我的預感有時候很準確,而方纔的火焰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還是早點與他說明一聲防患於未然比較好。」
琴歡顏卻不大在意這一點,他走在蘇濯身邊,冷聲道:「你有事情瞞著我。」
蘇濯一愣,他回過頭看向身邊的琴歡顏,對方那雙冷漠的眼眸似乎看破了他所有的偽裝。他意外道:「沒想到歡顏你眼中除了劍之外,竟然還能發現這麼細微的動作……我當自己已經掩飾的很好了。」
琴歡顏冷冷道:「你不是我的朋友嗎。」
蘇濯失笑道:「你說的對……好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歡顏……」
「我的時間大概只剩下半個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晚了,這一章有些短小,明晚多寫些~大家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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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錦年: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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