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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吸貓日常》第35章
第35章 朕根本就沒有變胖

  明黃色衣袂出現在文德殿外,所有人俱屏息跪地,相比鐔時觀方才一瞬間的神色變化,林墨就顯得極為震驚與恐懼了。

  這是骨子裏對天子的敬畏,即便蕭居瑁在他眼裏不過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少年。

  御醫明明說,皇上醒來的可能微乎其微,昨日還沒有任何動靜,怎的今日皇上就突然醒了?他們居然一點風聲都未聽聞。

  按理說,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能直面聖上,可是鐔時觀和林墨都不約而同將目光放在皇帝的臉上。

  這張臉年輕俊美,熟悉至極。

  鐔時觀神色還算淡定,可林墨想到自己做的事情,不禁心虛跪地,啞聲道:“老臣叩見陛下!”

  年輕的皇帝似乎因為經歷了一場大劫,看起來比以往要沉穩許多,那雙眸子淡淡掃了一眼跪地顫抖的林墨,語速極慢,“今日宮中可真是熱鬧,林愛卿,你帶了這麼多人圍住文德殿做什麼?文德殿有什麼值得你這般大張旗鼓的?”

  林墨維持多年的儒雅形象不再,直面強勢的皇權,他還是害怕了。

  “陛下,老臣帶兵圍住文德殿,只是因為攝政王意圖弑君,太后下旨,要拿他問罪。”他甩鍋甩得可溜了。

  明黃色龍袍在他眼前緩緩掀動,正在他忐忑之際,皇帝再次緩緩開口:“攝政王作何解釋?”似乎是因為昏睡太久,他的語調有些僵硬。

  鐔時觀回視皇帝看過來的目光,那雙眼睛有些圓,眼尾略略上翹,與他記憶中的別無二致,但是,內裏的東西似乎有些不同了。

  攝政王在皇帝面前可免跪拜,這是蕭居瑁特意下的口諭,所以鐔時觀在皇帝進殿到現在,就一直站在那裏,一動未動。

  聽聞皇帝問他,他才回過神來,低首道:“陛下,意圖謀害您的是吏部尚書林墨,並非臣。”

  林墨倏地抬起頭來,直面聖顏,目眶發紅,“陛下,請勿聽信攝政王讒言,攝政王派遣刺客圍場偷襲您,後又破壞使臣議和,還望陛下莫要上了他的當!”

  皇帝沉思半晌,正欲開口,殿外就傳來常連的高呼:“太后娘娘駕到——”

  鐔時觀再看向房梁,卻發現元寶已經不見了。

  太后鳳袍加身,氣勢威嚴,見到皇帝,震驚在眼底一閃而過,道:“皇上醒了怎麼也不找太醫瞧瞧?這般勞神可別傷了龍體。”

  皇帝恭敬行了一禮,面目沉靜,不想再與太后廢話,直接開口問道:“太后,林墨手中所拿懿旨,是否是您親手所寫?”

  太后瞧了一眼鐔時觀腳邊的懿旨,“不錯,是哀家所寫,皇上認為有何不妥?”

  “攝政王是父皇定下輔佐兒臣的,除了朕,誰也不能將之定罪,不知母後此舉到底是何用意?”年輕的皇帝大傷初愈,醒來就似變了一個人,少了之前的銳氣與稚嫩,多了一份沉穩,就是在氣勢上弱了些許。

  不過這種場面下,也無人注意這些細節,太后素來與他不親,一時半會兒也沒能察覺。

  “你昏迷不醒,攝政王要殺你,哀家一是擔心皇兒的身體,二是擔心蕭國的安危……”

  “母后若真是擔心蕭國安危,便不會肆意縱容林墨的狼子野心,蘭愛卿,你身為禦史,監察百官是你的職責所在,你還要讓這等欺君罔上、意圖謀反之人繼續逍遙快活?”

  他話音剛落,蘭延桂就從一眾鐵羽軍身後走了出來,頂著眾人的目光,耷拉著眼皮進入殿中,一把稀疏的鬍子蕩啊蕩的,顯得有些隨性。

  “微臣參見陛下、太后娘娘,見過攝政王。”得到皇帝允許後起身道,“微臣奉旨調查吏部尚書林墨,此乃林大人的數十條罪狀,還請陛下、太后、攝政王過目。”

  林墨面色發青,抖著聲音,“你說什麼?奉旨?”

  蘭延桂老神在在,回道:“正是,陛下幾月前就令我秘密調查林大人的光輝事蹟,本來沒什麼線索,只不過陛下遇刺之後,林大人似乎心急了些,呃,露出了不少馬腳。”

  他說完之後不管林墨如何懊惱、悔恨、不甘,兀自將懷中的奏摺遞給皇帝,然後站在一邊瞅著地上的灰塵待命。

  太后震驚地望向眼前尚顯稚嫩的皇帝,原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經成長到如斯地步了麼?明明一直以來,蕭居瑁對攝政王最為忌憚,林墨在朝中也並未表現出來異常,可為何皇帝竟在幾個月前就開始佈局了?難道這次的刺殺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麼?

  她越想越覺得心底發寒。

  鐔時觀心中亦感慨萬千,一個懵懂的孩子用十年的時間隱藏自己,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暗自佈局,一直以來與自己針鋒相對不過是欺騙世人的障眼法,而他早已看清林墨與太后一党的勃勃野心。

  終歸是長大了。

  正在宮內奔跑的蕭居瑁其實並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麼複雜。他的確早就盯上了林墨,但與鐔時觀關係那麼僵也非他故意所為,他懷疑林墨並不代表他就相信鐔時觀。只不過,剷除林墨於他而言更加重要而已。

  坐在破敗宮殿面前的小孩正拿著木棍在地上劃著,蕭居瑁悄無聲息踱至他面前,低頭一看,嗯?這小孩在寫字?

  地上歪歪扭扭、仿若地龍的醜字實在有些疼眼睛,他伸出爪子抵住木棍,歪著圓腦袋,瞅向男孩。

  男孩見到他極為高興,直接扔掉木棍,伸手將他抱到腿上,蕭居瑁踩了踩,覺得他兩條腿細得跟竹竿似的,哪有鐔時觀的懷抱舒服?不過見他這般喜愛自己,就讓他抱抱好了。

  “貓貓,你沒事真好!不過攝政王以後大概養不了你了,要不然你跟著我吧?”男孩湊近蕭居瑁,神色認真。

  蕭居瑁細看之下,才發現他的眉目神似皇族,眉毛生得極為清秀,眼睛倒是與父皇有些相像,不過他沒聽說父皇還有個兒子啊。

  真是奇怪。

  貓陛下尾巴在他腿上掃了掃,歪著腦袋聽他細細碎碎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小孩忽然看到他尾巴上有一處毛髮未齊,似乎想到什麼,於是從懷裏拿出之前撿到的布條,遞給蕭居瑁,“這是你上次落下來的,我給你系上。”

  蕭居瑁扭了扭,傷好了,他不要了。不過這孩子跟鐔時觀真是一個德行,每次都要對著一隻貓自言自語,這兩人要是到一起,會不會有很多話聊?這麼想著倒是生出了好奇之心。

  陪著小孩玩了大半天,眼看日頭西斜,鐔時觀還沒來找他,貓陛下蔫了吧唧的,俯趴在小孩肚子上,小孩躺在草地上,用手擋住太陽。

  沒錯,蕭居瑁在等鐔時觀來找他,都快一天了,事情應該都辦好了吧?他不會把自己忘了吧?

  至於他為什麼不自己去找鐔時觀,那怎麼能一樣?自己救了鐔時觀,還是鐔時觀的主子,自然是等鐔時觀來接他回去了,自己跑回去多沒面子。

  鐔時觀處理好所有事務,才得空去尋元寶。

  蘭延桂清晰陳列了林墨的罪狀,太后也無法反駁,最後皇上下令,林墨終生囚禁於天牢,林家其他人等,共犯者依律判處,其他人等遣出京城。

  這樣的判決算是輕的了,若非看在太后面子上,林家滿門抄斬都不為過。聖旨一下,太后立即宣佈前往白龍寺吃齋念佛,為蕭國祈福,不再過問世事。

  皇帝自然不舍,下旨在宮中專設佛堂,供太后居住,免得太后在外受了委屈,太后便未再堅持。

  還有一道口諭相當令人費解,處理完林家之事後,皇上突然禁了蕭芷寧一個月的足,蕭芷寧不服氣,叫囂著不從,未料陛下竟然說到了與烏鳳國議和之事,反正蕭國就她一位公主,讓她看著辦。

  蕭芷寧這才老實了。

  不過鐔時觀也不是未受波及,皇上說了,攝政王嫌疑還未洗清,暫且無法處理朝政,只能賦閑在家,時候到了再恢復原職。

  一時間,朝廷百官俱議論紛紛。

  皇帝睡了半個月,一醒來便如此雷厲風行,抄了林府,幹掉太后,還削了攝政王的權力,簡直就是一石三鳥。他們都在猜測,陛下是不是將計就計,利用刺客一事,假裝昏迷半月,趁著林墨與攝政王鷸蚌相爭之際,冷眼旁觀,最終一舉拿下。

  少年皇帝的心思已然變得高深莫測,他們不禁摸了摸脖子,背後滲出冷汗來。

  鐔時觀忙到傍晚,是因為許多事情需要交接,皇帝留他談到很晚才放他離開。

  他心念元寶,憑著紫木玲在偏僻的後宮找到了他,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在小孩的肚子上睡著了,小孩怕驚擾到他,便一直躺著沒動,直到鐔時觀出現。

  “原來你沒事。”小孩輕聲說道,然後看了看睡熟的蕭居瑁,目露不舍。

  鐔時觀朝他點點頭,“多謝你照顧他。”

  蕭居瑁被兩人吵醒了,用爪子撓了撓頭臉,睜開眼睛。天色漸暗,他的一雙貓瞳散發出幽幽的光芒,就像是夜明珠,驅散了黑暗。

  鐔時觀目光與之對上,心裏頓時大鬆一口氣,還好,他的元寶沒有變。

  “元寶,我接你回家。”他伸手去抱,結果蕭居瑁想到這人這麼久才來,心裏不痛快,就避開了他的手,轉過身,屁股對著他。

  小孩見狀,心裏可高興了,細胳膊圈住蕭居瑁,站起身來,“它不要你了。”

  “元寶?”鐔時觀又喚了一聲,心裏卻道,元寶即便是長大了,也沒能改掉這小脾氣,不過這小脾氣似乎只在他面前發,這麼一想,倒是心生喜意。

  蕭居瑁覺得自己可能有些小家子氣了,便從小孩懷中掙扎著跳到地上,抖了抖毛,邁著優雅的步伐,朝著宮外走去。這次他就不鑽小洞了,直接光明正大從宮門出去。

  鐔時觀目露笑意,緊跟著他。

  蕭居瑁走了幾步,回首看到小孩安靜站在那裏,神色落寞極了,於是睨他一眼。

  小孩還愣在那裏,鐔時觀卻知曉貓陛下的心思,於是轉身對小孩道:“蕭凡,你願不願出宮?”

  蕭凡頓時愣住了,“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

  蕭居瑁也很驚訝,他不會懷疑鐔時觀是不是認錯了人,而是想到這孩子居然姓蕭,難道真是他的弟弟?可是他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個皇弟?

  鐔時觀“嗯”了一聲,“你生父是前廢太子,也就是說,當今聖上是你的叔叔。”

  當年,太子被廢,貶為庶民,聖旨下來的時候,太子妃正值生產,聽聞消息,拼盡全力誕下首位皇孫,撒手人寰。

  先帝雖厭了太子,但對這個小皇孫還算上心,不過也只是看了一眼,取名蕭凡,讓宮中奴婢去養了。

  後來各位皇子鬥得激烈,先帝也在權力爭奪中薨逝,皇子們死的死,殘的殘,蕭凡就更加無人問津了。

  教養蕭凡的是太子妃身邊的人,對太子妃忠心耿耿,在太子妃身邊也識得一些字,在蕭凡長大後,教授他習字。雖說宮中生活艱苦,但有人守護相伴,蕭凡過得也算幸福,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

  只可惜,他的養母因為太子妃的亡逝,一直鬱結於心,沒過幾年便因病去世,蕭凡就再也無人看管了。

  能在宮中獨自活了好幾年,也是一種本事。

  “真的麼?”蕭凡滿臉驚訝,他只知道自己叫蕭凡,其他事情,養母從來沒有跟他提過。

  鐔時觀看了一眼蕭居瑁,見他只是驚訝了一下,並未生出排斥之意,便問蕭凡:“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出宮?”

  蕭凡瞅了瞅氣勢懾人的鐔時觀,又看了看蕭居瑁,堅定地點了點頭,“我願意。”

  兩人一貓逕自出了宮門,竟無一人阻攔。

  蕭凡自打出生就在宮裏那一小塊地方生活,從來沒有見識過外頭的世界,這一出宮門,整個人都彷彿飄到天上去了。原來外面的天這麼廣闊,外面的世界這麼熱鬧,外面的人也這麼多。

  蕭居瑁堅決不承認自己第一次出宮,也跟他一樣傻。

  “貓貓,我好開心!”蕭凡真的從未想過自己能這般輕而易舉出了宮門,他本以為自己會一直待在宮裏直到死。

  蕭居瑁走在最前頭,仰首望著蕭凡臉上燦爛的笑容,心裏有些發軟,這孩子倒是有些能耐,在那樣的環境裏,居然還能活到現在。

  畢竟是蕭家的孩子,蕭居瑁還做不到棄之不顧,若是加以培養,日後說不定還是個人才。

  攝政王府被解禁後,劉衛立刻駕著馬車在宮門口等待,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自家王爺從宮內走了出來,元寶正走在他前邊。

  元寶啥時候進宮的?真是奇怪。

  他上前去迎接鐔時觀,“王爺,馬車已經備好,您要不……”聲音在看到蕭凡的時候戛然而止,這是怎麼回事?王爺怎麼帶著一個孩子出宮了?

  鐔時觀還沒回應,蕭居瑁就跳上馬車,鑽進了車廂,落到鐔時觀的座位上,趴伏著閉目養神。

  蕭凡好奇地跑到馬車面前,“這是什麼?這又是什麼?”他壓根就沒見過,看到新奇的東西難免興奮,雖說在宮裏憋屈生活了這麼多年,已經懂得察言觀色,但他畢竟年幼,有些孩子心性很是正常。

  更何況,他能感覺得出來,鐔時觀對他沒有惡意。

  蕭凡經過鐔時觀點頭同意,便開心地爬上馬車,坐到蕭居瑁身邊,誰知道劉衛卻一把掀了簾子,伸手將他拽了出來,“你坐外面,裏面是給王爺坐的。”

  蕭凡聞言,只好不舍地看了一眼蕭居瑁,坐在劉衛身邊。

  鐔時觀入了車內,將貓陛下抱起來放到腿上,湊到他面前,“元寶生氣了?皇上留我商議了一些事情,所以才遲了些。”

  蕭居瑁換了個姿勢,朕才沒有生氣,朕是一國之君,怎能輕易置氣?

  鐔時觀笑著將他抱起來,絲毫沒有被賦閑的失意,低沉好聽的聲音響在貓陛下耳邊,“元寶好聰明。”

  朕當然聰——

  鐔時觀!誰允許你親朕鼻子了!

  男人身上的冷香灌入蕭居瑁鼻中,蕭居瑁一爪子就拍上了他的俊臉,覺得一下還不夠,又繼續拍了好幾下,不過一直注意著沒伸出指甲。

  鐔時觀任由他拍打,眸中的溫柔彷彿能將蕭居瑁溺斃。

  全天下能肆無忌憚打他臉的也只有貓陛下一人了。

  他握住蕭居瑁白色的小爪子,戳了戳肉墊,“疼不疼?不疼的話繼續?”

  蕭居瑁被他的厚臉皮驚呆了,索性眼不見為淨,跳下他的腿,尋了靠窗的位置窩著。

  夜幕降臨,街道上行人稀少,稍顯冷清,因此一點兒動靜都能引人注意,更何況大喊大叫。

  蕭居瑁在馬車上聽得一清二楚,他立刻起身爬到車窗邊上,朝外看去,鐔時觀伸手扶住他的身體,以防因為車身搖晃不慎掉落。

  “王爺,是林府的人。”劉衛的聲音穿過車簾。

  今日林府被皇上下令抄家,犯事者俱送入天牢,其餘人等離開京城,官兵如今正在林府執行皇帝的旨令,但並非所有人都會謹遵聖旨。

  林府除了林墨這一支,還有林墨的兄弟子侄,如今林墨倒臺,太后選擇吃齋念佛就是為了保全林家人的性命。林府一日之間,樹倒猢猻散。

  有人只願意共榮華,不願一同經受苦難,哭著求著官兵,說是要面見聖上,為自己辯解。

  蕭居瑁心道,朕的面豈是那麼好見的?

  不過,在一群面色驚怕、涕淚橫流之人中間,林靜姝就顯得鶴立雞群。

  她一身素色衣裙,站在那裏,仰首看著正被拆下來的林府匾額,袖子裏的手攥得死緊。身邊的碧竹背著細軟,默默擦著眼淚。

  蕭居瑁一瞬不瞬地瞧著。

  一直以來,他對林靜姝都無惡感,林家人中,也只有林靜姝看得最清楚,直到現在,也只有她接受得最平靜。

  鐔時觀循著貓陛下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林靜姝。想到陛下曾想著立林靜姝為後,即便知曉陛下只是權宜之計,可他心裏依舊不太舒坦。

  不過林靜姝還算識時務。

  林家的男眷基本上都入了牢房,林靜姝的大姐因早已嫁出,已經算不得是林家人,如今林墨一脈只有林靜姝是自由身。

  其實從這一件事,朝臣都能看出,陛下還是相當仁慈的,要是換做性格暴虐的,滿門抄斬都是輕的,說不定還會株連九族。

  鐔時觀將蕭居瑁抱回車內,“元寶,不看了,我們回家。”

  蕭居瑁趴在男人腿上,圓潤的眸子裏流露出些許歎息,心裏頭一塊大石頭是落下了,可是,他卻沒有絲毫喜悅的感覺。

  林墨這樣的存在不是唯一,一個林墨倒了,以後還會有越來越多林墨這樣的人出現,蕭居瑁明白這種事情在所難免,可難道他以後就要一直這樣下去?他的一生只能與朝臣相鬥?

  想到母妃以前問過他的話。

  “瑁兒,你想當皇帝麼?”

  蕭居瑁從小就知道母妃的處境,父皇看重的是外祖家的兵權,對母妃並沒有那麼喜歡。

  他常常覺得母妃很難過,自己也極少見到父皇的面,他知道皇帝都有很多妃子,母妃不過是其中之一,父皇每日還要操勞國事,陪伴母妃的時間就更少了。

  每次見到母妃憔悴低落的神情,他都覺得心疼,並暗自決定以後一定只會對一個人好。

  所以他堅決回答母妃:“不想。”

  本以為母妃會說他胸無大志,可沒想到卻得到了母妃的讚揚,原來母妃只是希望他能夠平安一世。

  只可惜,他讓母妃失望了,他成了皇帝,每日如履薄冰,這次還遭受刺殺、昏迷不醒。所謂的平安一世,不過是種奢望。

  那把龍椅很誘人,卻也很累人。他本來不想去坐,但終究還是坐了上去,既然已經是一國之君,就要擔負起對國家的責任。

  他挖空了心思學習,學習帝王之道,學習制衡之法,假裝什麼也不懂,卻在暗地裏尋找他們的弱點,待日後一一擊破。

  母妃雖希望他一世平安,但從沒想過將他培養成一個廢人,外祖家也幫助了自己許多。只可惜,他們隨著母妃一起去了天上,這個世界上,他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鐔時觀將埋頭靜默的蕭居瑁抱起來,面對自己,正欲問他,卻見那緊閉的貓瞳邊緣有些濕潤。

  心裏頓時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一股無名的酸澀席捲了整個胸腔,他猛地將蕭居瑁抱進懷裏,掌心撫上他的腦袋,順下去一直抵達尾巴尖兒,一遍又一遍。

  蕭居瑁從回憶裏蹦出來,無精打采地睜開眸子,下巴搭在鐔時觀手臂上,方才的孤寂感消了一大半。

  說實在的,貓陛下一直認為,元寶比蕭居瑁幸福得多。元寶有鐔時觀寵著,還有整個王府的人讓著,就連狼牙都願意當他的坐騎,可是龍椅上的蕭居瑁有什麼?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他沒有喜歡的姑娘,也不想耽誤那些姑娘的青春年華,讓她們像母妃一樣在後宮之中枯萎凋零。可這麼一來,孤單失落的還是自己。

  “王爺,到了。”劉衛將馬車停下,卷起了簾子。

  鐔時觀抱著蕭居瑁下了車,看了看蕭凡,囑託劉衛:“讓福伯給他準備幾套合適的衣服,再尋個夫子教他讀書,你們沒事也可以教教他武功,以後他就住在回雪院。”

  劉衛不知這孩子是誰,不過聽王爺吩咐,這待遇跟王府世子也沒差多少吧?

  “屬下遵命。”劉衛見王爺已經進府,便對蕭凡道,“小少爺,隨我來吧。”

  蕭凡乖乖點頭,緊緊跟著他。

  鐔時觀先將蕭居瑁抱到膳廳,細心地喂他魚,可是貓陛下心情低落,沒吃多少就失了胃口,避開了鐔時觀伸過來的勺子。

  鐔時觀心中暗歎一聲,自己草草扒了幾口飯,替貓陛下洗了個澡,擦幹毛髮,放到床上。

  蕭居瑁懨懨窩在枕頭旁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被面上掃著。

  鐔時觀沐浴完,穿著一身中衣,拿出一本書來,靠到床上,將蕭居瑁放到肚子上,兀自捧著書看了起來。

  蕭居瑁覺得鐔時觀肚子的確比床睡得舒服,便也懶得挪動了。他本來沒在意鐔時觀在看什麼書,可是鐔時觀看著看著就笑出聲來。

  貓陛下頓時心生好奇,他到底在看什麼書?這麼有趣?於是起身瞅向書上的內容。

  他瞧著瞧著,情不自禁就入迷了,這些故事寫得真有趣,看得根本停不下來。

  他換了個姿勢,背對著鐔時觀,假裝自己在睡覺,實則眯著眼睛瞅書中的內容,所幸鐔時觀看書的速度與他相仿,一人一貓一看就是一個時辰,將一本書都看完了。

  只可惜這是上冊,故事還沒說完呢!蕭居瑁等著鐔時觀去拿下冊,可鐔時觀卻將書往旁邊一放,躺到了床上,想來是不打算繼續看了。

  蕭居瑁委屈巴巴,想著故事後續會如何發展,腦子裏儘是方才書中所言的場景,愁緒什麼的全都拋到了腦後。

  鐔時觀順著他的毛髮,嘴角噙絲笑意。

  “元寶,我熄燈了。”他說著便起身吹滅了蠟燭,重新躺回去,將蕭居瑁放到肩膀處,臉側抵著他毛茸茸的小腦袋。

  黑暗中,貓陛下兩隻眼睛亮得驚人,他伸爪在鐔時觀臉上拍了拍,似是發洩不滿。

  能不滿麼?看故事只看半本,弄得人心裏癢癢的,睡也睡不著。

  “元寶,別鬧,睡覺。”男人翻了一個身,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毛上,好看的嘴唇近在咫尺。

  蕭居瑁忽然覺得心跳加速、臉頰發燙,整個人就如同方才故事裏的主人公,見到思慕的姑娘,心潮澎湃,熱血翻湧。

  不得不說,鐔時觀這張臉的確英俊。

  眉如出鞘之劍,鋒銳淩人,目若靜波寒潭,幽然神秘,閉上眼睛的時候,睫毛只比自己短那麼一點點,但依舊長得驚人,還有鼻子、嘴唇,每一處都很完美,至少他看了這麼多年也沒看膩。

  忍不住伸出爪子,肉墊碰了碰男人的唇瓣,好像很軟很軟,他心血來潮,又在上面按壓了幾下。

  鐔時觀忽然睜開眼睛,與蕭居瑁的對上,見蕭居瑁有些窘迫地愣在那裏,心裏覺得好笑,於是伸手將他擁進懷裏,“元寶,別鬧。”

  蕭居瑁的臉緊緊貼著男人的胸膛,很溫熱,也很硬實,讓人覺得安穩可靠。

  他乖乖待在男人懷裏,不再動彈,帶著萬千思緒,沉入夢鄉。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

  蕭居瑁睜開眸子,伸著懶腰,張嘴打了個哈欠。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去做的事情,如今做起來真是駕輕就熟。反正他只是一隻貓,沒人會在乎他的舉止符不符合皇帝的標準。

  剛想著,鐔時觀就從屋外進來,咦?今日不用上朝麼?這個問題剛從腦子裏冒出來,他就想起昨日已經讓鐔時觀賦閑在家了,他暫時還不能參與朝政。

  那今天豈不是可以看那故事的下冊了?一想到這,貓陛下就精神抖擻,只想著吃完早膳,再趴在鐔時觀肚子上陪他一起看故事。

  這一天豈不妙哉?

  “元寶,今日帶你出府逛逛,要不要去?”

  不要!朕要看書!

  鐔時觀見他不樂意的模樣,便不再逗他,伸手將他從床上抱起來,然後疑惑問道:“元寶,你是不是長胖了?”

  蕭居瑁身子一僵,這好像不是第一次聽人說了吧?難道他真的長胖了?低下腦袋看看自己的爪子和肚子,沒什麼變化呀,一定是他們眼睛有疾。

  “無礙,再胖我也喜歡。”鐔時觀面帶笑意道。

  誰要你喜歡了?真是不害臊!

  貓陛下氣鼓鼓地吃了好些,直到肚子撐得圓圓的,這才停下,鐔時觀無奈替他緩緩揉著,助他消食。

  等差不多了,他便帶著蕭居瑁往書房方向走去。

  蕭居瑁眼睛一亮,是去書房看書麼?這個好!

  還沒進書房,貓陛下就看到狼牙從屋子裏跑了出來,衝著鐔時觀搖尾巴,一雙眼睛看起來極為憨厚。

  蕭居瑁掙扎著從鐔時觀懷裏跳了下去,伸出爪子撓了撓狼牙,狼牙當然記得這個小夥伴,又伸出舌頭想要舔上一舔。

  蕭居瑁正準備閃避,鐔時觀就發話了:“狼牙,去書房看著。”

  狼牙還沒跟小夥伴熱乎呢,可是主人的命令不能違背,只好耷拉著耳朵回到了書房。

  鐔時觀將蕭居瑁放到院中的籐椅上,道:“我去書房拿書。”

  蕭居瑁一聽拿書,自然乖乖待著,沒一會兒,男人就拿著一本書過來,順便端了一盞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蕭居瑁往旁邊挪去,給鐔時觀留下充足的位置,鐔時觀坐了下來,靠在籐椅上,蕭居瑁頓時跳上他的肚子,俯趴著,腦袋枕著兩隻爪子,等著鐔時觀翻書。

  鐔時觀也捨不得他心急,於是翻開了書頁,一人一貓又陷入了安靜看書的境地。

  其實鐔時觀早就看過了,但昨晚為了讓元寶忘記煩惱,便取來故作翻閱,引起元寶注意,沒想到他還真的迷上了。今日索性閑來無事,他便陪著元寶一起看了。

  看了足足半本,鐔時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涼茶,然後將杯子湊到蕭居瑁嘴邊,蕭居瑁正等著翻頁,冷不丁湊過來一個杯子,就自然而然張開了嘴巴。

  涼水流過舌頭,在口中滾了幾回,的確覺得滋潤多了。

  嗯?不對啊,他從來不和別人喝一個杯子的!貓陛下心裏頓生不自在,但轉念一想,這是鐔時觀的,便沒那麼抵觸了。

  鐔時觀將他的神態都看在眼裏,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靜謐的時光實在太過美好,有人相伴讀書,無瑣事煩擾,無國事擔憂,這樣的日子才算得上逍遙自在。

  蕭居瑁沉浸在這樣的幸福中,差點忘了鐔時觀是攝政王,而自己是皇帝。如果能夠一直過著這樣的生活,那會有多好?

  “王爺,”劉衛進了院子,身後還跟著蕭凡,“小少爺的夫子已經請來了,你要不要過過目?”

  蕭凡寄人籬下,總歸是拘謹了起來,見到蕭居瑁也沒像往常那樣撲上去,只是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這孩子徹底洗乾淨,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就是面黃肌瘦的,一點兒也不可愛。

  蕭居瑁瞅了他兩眼,算是打過招呼了,而後繼續低頭看書,見鐔時觀一直沒翻頁,還用爪子催促了下。

  鐔時觀順手翻了過去,對劉衛道:“不用了,蕭凡的事情以後由你負責。”

  劉衛聞言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姓蕭,還是從宮裏帶出來的,到底是哪個皇子皇孫啊?那他要不要小心服侍啊?

  鐔時觀看出來他心中所想,便開口問蕭凡:“想不想讀書識字?”

  蕭凡狠狠點頭。

  “想不想學武功?”

  蕭凡眼睛更亮了。

  “可是讀書識字學不好會挨夫子的打,武功學不好,也會被師傅教訓,你還學不學?”

  “學!”蕭凡壓根沒有絲毫猶豫。

  蕭家沒有蠢人,蕭凡也不例外。

  “既然夫子已經請好了,那今日便開始去學習,劉衛,你替他安排好課程。”

  “是。”劉衛應了一聲,便帶著蕭凡離開了院子。

  一人一貓繼續看書。

  只剩下最後幾頁的時候,劉福慢悠悠地過來了,“王爺,安王給您遞了請帖,邀您明日去參加他的生辰。”

  往日這些宴會王爺都是不去的,劉福來不過是例行公事,沒打算王爺會應下來,可誰料,他家王爺居然在思索。

  “你去備份禮,明日一起去安王府。”

  劉福雖然驚訝,可畢竟是個老管家,神色間沒有任何差錯,只恭敬道:“是,王爺。”

  蕭居瑁動了動耳朵,目露沉思。

  安王蕭逸從輩分上來說,算是他的堂兄,此人素來喜愛風月,性子浪蕩不羈,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子,才免受當年爭龍椅的波及。

  蕭居瑁當皇帝這幾年,他的性子越發張狂,風流韻事更是成為全京城百姓的談資。

  不過,一個身份尊貴的男人,身邊多一些鶯鶯燕燕,在人們眼中也算不得什麼出格之事。但安王蕭逸身邊的狂蜂浪蝶可不止女人,他也喜愛一些年輕俊俏的少年郎。

  這些事情,蕭居瑁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過一個閒散王爺,他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只要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行。

  可奇怪的是,鐔時觀以前與蕭逸沒有任何往來,這次怎會應了蕭逸的請帖呢?

  要是鐔時觀跟著蕭逸學壞了怎麼辦?鐔時觀是國之棟樑,可不能學了蕭逸那一身臭毛病,不行,他明天要跟著一起去,好好看著鐔時觀。

  “元寶,該用午膳了。”鐔時觀合上書,起身道。

  等等!朕還有最後幾頁沒看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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