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漫長一天（上）

　　這一天，註定是要被林登堡的人銘記的。

　　愛格伯特發出的那個火球實在是太大了，連多遠的人都看到了，普通人為之驚慌茫然，而超凡者卻免不了要驚怕！

　　是的，驚怕。

　　比普通人更不堪的驚怕，因為他們更知道那個火球意味著什麼。

　　“難道伯爵已經要同皇室開戰了？”這是知道關心時事人的想法。

　　“難道魔法協會找到那個人了？”這是還記得早先魔法協會的動靜的人的想法。

　　“莫不是神魔之地發生騷亂了？可也不該是從那邊吧。”這是酷愛小道消息，並還記得古老傳說的人的想法。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他們都能感覺到大事不好了！大部分人都想著自家安全，不過也有那想要渾水摸魚而竊喜的，還有的覺得這就是自己的機會，比如吉羅德的老師，此時就看著這邊，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眼中卻是興奮的，等到了！終於讓他等到了，終於，讓他們等到了！

　　亂吧！

　　亂吧！

　　亂吧！

　　外面人的心思各異，而此時焦點中的院子，也亂做了一團，雖然沒有了魔力支持火球會自然消散，可已經點燃了不少東西，毫無疑問，哪怕就這麼放任不管，這個院子，也是要燒起來的。火光映襯著王嘉，只顯得他越發白了。此時的王嘉，是沒有穿上衣的……

　　早先紮特為了幫他清洗，是把他的外袍給脫了的，之後他匆忙出來應戰，也沒來得及給他拿衣服換上，而王嘉趕著給他救命，也沒有幹這件事，所以，就是他穿著白色的九分褲，裸露著胸膛。這一幕，後來成為很多人的回憶，在很久很久以後甚至成了經典畫面。

　　不過此時，卻沒有人留意這個，包括王嘉自己，他只是催促著愛格伯特帶人走。

　　在王嘉喊出那一句話，愛格伯特就知道是對他說的了，而且，他也感受到了那幾個強者的氣息。要換成別的時間，他是不會走的，起碼不會就這麼走，但此時，他猶豫了起來。因為這個房子裏有他的孩子，因為，他起碼有八成把握，這些人最最開始，應該就是衝著摩尼而來的。

　　因為如果是為了他或者是紮特，剛才那個傑拉德不會口口聲聲的讓王嘉出來，而如果王嘉有什麼做的不妥的，從理論上來說，也不會擺出這樣的陣勢，除非……王嘉的身份也有古怪。但他知道這個可能性不大，並不是說王嘉就沒有古怪，恰恰相反，是非常古怪，從發現摩尼之後，他就動用了一切資源來查探王嘉，卻發現只能查到他來林登堡之後的事情，而在這之前完全查不到，而且不僅是他，所有試圖探查這一點的都失敗了。

　　一個人有可能沒有過去嗎？

　　一個人有可能突然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

　　顯然是不可能的，只從這一點來看，王嘉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古怪。但，既然過去查不到，現在也不太有可能查到。雖然並不絕對，但這樣巧合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小的，反而是摩尼，最最有可能。

　　他們既然有人能看出摩尼的不凡，別人自然也可以，摩尼就在這裏站著，天天在林登堡耍著，沒人注意也就罷了，可一旦有哪個能看破真實的超凡者把目光轉到他身上，那就什麼都清楚了。而恰好，他知道紮西來的那幫人裏，就有這麼一個超能力者。

　　聯想到紮西團隊今天的離開，王嘉的昏迷，乃至最先市政廳那幫人的到來，愛格伯特很容易就理清了這條線，雖然還不完全，卻也幾乎正確了。

　　事關自己的兒子，他也再不好說什麼驕傲了。

　　“大人！”吉斯也急了起來，“王嘉先生讓我們離開必有他的用意。”

　　他並不知道下面要來什麼人，他的能力還達不到這個地步，但他是想讓愛格伯特脫離這個環境的。

　　愛格伯特咬了下牙。

　　“大人……”

　　愛格伯特深深的吸了口氣，而這時，王嘉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走！”

　　走！

　　走！

　　走走走！

　　沒有內力了，王嘉無法再用內力發出聲音，但是這一句，卻是他運用了另外一種技巧，另外一種他剛剛體會到了的能力，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覺得，自己與這片天地更為相合了，所以他這一句話雖然聲音不大，傳到愛格伯特耳中卻彷彿另有一種魄力，那就如同整個天地都在讓他離開。

　　他心中一驚，再沒有遲疑，當下往紮特身上一拍，那邊就伸出手撈起了吉娜，他這動作迅雷不及掩耳，紮特倒是想躲，可從出神魔之地的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無處可躲，別說躲了，他甚至連愛格伯特的動作都看不清，等他想有所反應的時候，就覺得眼前一黑，身體立刻就不受控制了。

　　“不——”他在心中大叫著，“我不要走，老師——老師——”

　　他其實是知道自己留在這裏也沒用，雖然他現在不同以前，雖然他剛才好像大發神威，壓住了滿院子的超凡者，但王嘉既然讓他走了，必然有他的道理，連愛格伯特都離開了，他還在這裏做什麼？

　　他知道，他心中都知道，可他就有一種感覺，不能走，如果這個時候走了……

　　真走了會如何，其實他也不是太清楚，可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那種悲傷告訴他，那下面，是他無法承受的痛苦。

　　“不要走啊，不要讓我走啊……”

　　心中彷彿有這麼一種哀泣，可他，卻是無法控制自己的，甚至連這點神智最後也注入了黑暗。

　　“大人？”愛格伯特這突然一出手，就是吉斯也有些詫異，“你帶著摩尼。”

　　“我不走！我要和媽媽在一起！”摩尼倒是有時間表達他的意志，可又怎麼會有人聽？而他的反抗又怎麼會被人重視？吉斯當下一伸手，就把他抓在了手裏，而那邊，愛格伯特又一掌拍了下去。

　　“你是壞人！”

　　摩尼叫了一句，到底也暈了過去，倒是愛格伯特輕咦了一聲。他這一手，是蘊含了魔法和神魔之力的，向來只要被打中就有效，而在這裏，摩尼竟還能再說完一句話？

　　“大人？”

　　“走！”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顯然，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查曼那邊有些猶豫，但在愛格伯特目光掃過來的時候，他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默默的點了下頭。如果說紮特還有可能幫的上忙的話，他在這裏就完全是累贅了……

　　他咬著牙，低著頭，緊緊的跟在愛格伯特身後，心中卻是充滿了苦澀。

　　曾經，他以為成為超凡者就能改變一切了；

　　曾經，他以為初級劍士就很了不起了；

　　曾經，他以為只要努力就一定會有回報的。

　　這一切都實現了，雖然比起那些有天分的人來說，他的這個實現不是一般的艱難，可卻是真的完全的都實現了。可為什麼，他卻比早先更難過？

　　“我可能永遠也幫不到先生了吧。”調動所有的能力跑著，卻依然落後，心中更是充滿了沮喪，“我永遠也無法為先生做任何事了吧！”

　　身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是吉斯見他要脫隊拉了他一把，他一怔，後者卻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那裏，愛格伯特正帶著兩個人迅速的離開，查曼抿了下嘴，突然覺得這個吉斯和自己好像，前面的那個人，永遠都是追不上的，但是這個吉斯卻比他更堅定。

　　“是天賦更好吧……”能在帶著一個人的時候還能顧及到他，這樣的人，一定是劍師了。而他，是永遠成不了劍師的。

　　“也許，我應該想想另外的路了……”

　　他想到王嘉曾對他說過的話，心中，隱隱的有了另外一種想法。

　　“我知道兩個人，他們都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東西，但他們都名垂千史，你知道們依靠的是什麼嗎？一個，是寫下了歷史；另一個，是開拓了世界。當人們去看那些大英雄大豪傑的時候，總會想到第一個人；而當人們看到大海看到了更寬廣的世界的時候，也總會想到第二個人；他們比千千萬萬個健全的男人，更被人們所知；”

　　“我知道一個人，他失去了雙腿，也沒有任何武力，卻指揮著千軍萬馬打敗了敵人，攻陷了另外一個國家，幾千年之後，人們還在學習他的著作；”

　　“我知道一個人，一個女人，她看不到這個世界，也聽不到這個世界，卻成為最受人敬仰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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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前不久，當他帶著疑惑來向王嘉請教的時候，他說的。

　　他當時來的時候，其實是帶了一些別的心思的，他久久不能成為劍士，而王嘉回來，給了他一粒藥丸，就成了，雖然他知道這種東西一定很珍貴，也知道這種東西不見得能再有作用，但私心裏，還是希望能再得到的。王嘉應該也看出來了，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說了這麼一番話。當時他很是羞愧，以為王嘉在點撥他，讓他磨礪自己的心性，現在想來，也許，真的是在給他指點另外一條路？

　　很奇怪，在這個時候，他們是在逃命，要說他應該一心只想著怎麼跑，可此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王嘉，想的他說過的那些話，想著他的指點。在很久之後，他在自己的回憶錄裏這麼寫道：“人，對於自己在意的人是很有感覺的，不管這個人是普通人還是只是一般的超凡者，在那個時候，他們的在意超過了他們的能力，也許，這就是上天為我們安排的通向靈魂的能力。”

　　這句話，被後人認為是他說過的最溫情的話語，為此發生了各種糾紛。

　　當然，這些都是以後了，而此時，他還在吉斯的提攜下跑著，他不知道未來，不知道以後，甚至連下一刻在哪里要做什麼他都不知道……

　　不說這邊，那邊王嘉，卻是陷入了危險中。

　　在拍出了增幅卷軸後，墨菲已經完全瘋了，他沒有任何顧忌的第三次發動了掌控——這是最後一次，就算他是中級魔法師，一個法術一天的發動也是有限的，事實上要不是第一個有著其他條件的準備，就算增幅了，他也只能發動兩次。

　　而這一次，再沒有愛格伯特來阻止他，不過王嘉卻在！

　　王嘉不懂魔法，雖然他特意研究過，可魔法的種類實在是太多了，而他每天又太忙了。所以對於墨菲要用的是什麼魔法他並不知道，但是他有感覺！當墨菲用出那個魔法的時候，他就覺得要和這片天地失去聯繫了——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現象，雖然還沒有做過任何證實，但他卻隱隱的知道，此時他的這份感覺，是失去了內力的他的最大的儀仗！

　　絕對不能讓對方成功！

　　他不會魔法，也用不出內功了，可對天道，卻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因此，只見他放開傑拉德，然後劍輕輕的一刺，那邊墨菲就覺得不太對，原本要形成的魔法竟有要失敗的可能。他瞪大了眼，繼續詠念咒語，而那邊，王嘉又是一刺……

　　他左一刺右一刺，動作並不快，也不威猛，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美感——這一次真不是王嘉先生特意裝x，而是在這份天道裏，自然而然的就帶了一種與天地的和諧，這種和諧甚至有一種妖異的感覺，被他放開的傑拉德一時間竟沒想到要上前打擾，其他人更是愣在了那裏，唯有離的遠的箭師還神智清楚，他看了一眼在那邊刺來刺去的王嘉，又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甚至連腿肚子都開始打顫的墨菲，一咬牙，再次拿出了自己的箭。

　　他就不信！

　　他就不信自己這次什麼都做不成。

　　冰冷的箭簇劃過長空，王嘉還在舞動；

　　長箭在空氣中留下一道痕跡，王嘉還在舞動。

　　他的長髮在空中飛舞著，沒有任何瑕疵的肌膚被火光照耀著，赤腳踩在鵝卵石的地上。

　　一箭東來，直衝心間……

　　在克拉倫斯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阻止，可他卻什麼都做不來了，而就在這個時候，王嘉抬起了臉，然後，看向了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