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先生是很重感情的

　　王嘉一開始的確是怕摩尼再哭，他沒有想到摩尼會哭的這麼厲害，更沒有想到摩尼對他有這麼深的依戀。

　　在他看過的小說電影裏，主人公知道自己親生父母來了總是歡喜的，事實上現代社會還經常會爆出一些早年被親生父母遺棄，然後又被別人收養了多少年還想著回去去找父母的事情。

　　所以當愛格伯特出現在他面前，並以那種非常慎重的姿態過來的時候，他沒有太多猶豫就同意了。

　　他覺得這是最好的。

　　但摩尼的哭讓他覺得自己也許想錯了，這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慶倖、傷感、難受……真要說的話，也許，就是一種酸澀的幸福。

　　摩尼，是他一路從神魔之地背出來的。

　　是他用物種的血肉養出來的，雖然後期有吉娜接手，但最初，的確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給帶出來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照顧嬰兒，他早先還照顧過他那個後來的弟弟，但之後，就再沒見過面……不，這麼說也不正確，其實是路過過的，他那個弟弟也應該知道他，因為在看到他的時候有片刻的猶疑，然後，就是視若無睹，彷彿沒有看到的，直接走了過去。

　　他對他那個後媽沒有半點好感，但對這個弟弟……

　　雖然他沒對任何人說過，其實是有感情的。

　　那麼小的一團，沒有任何力量。餓了渴了難受了就只有哭，當你抱著他的時候，他會對你無限依戀，彷彿他的世界就只要你，而那個時候，他的世界是沒有任何人的！

　　很多事情不是說你想，就能做到的，他知道他不應該對那個弟弟有任何感情，甚至當初幫著照顧都是自己傻笨。可在最初，當他看到其他小孩，總是會忍不住的想到那個弟弟，直到，他們就那麼如同路人的擦身而過……

　　他知道摩尼是不同的，可是，他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麼依戀他。

　　小孩子嘛，總是會想找自己的親身父母的，他一直口口聲聲叫他媽媽，應該也是想找自己的媽媽的。否則過去也就罷了，現在他已經五歲，認識的字比吉娜還多，怎麼可能不知道對他就算要叫，也是要叫爸爸的？現在他真正的爸爸來了，還是這麼了不起的人……他，應該也會高興的吧！

　　來這裏這麼久，王嘉已經知道，這裏的人也許不知道皇帝叫什麼，可一定知道蜜雪兒和愛格伯特的。蜜雪兒是不說了，愛格伯特卻代表著現在普通人的最高成就。

　　一個練不出武技，沒有魔法才能的人，一覺醒來就成為了最厲害的超凡者——雖然愛格伯特之所以這麼厲害還是因為武技也很出眾，是少有的能同時轉化鬥氣的神魔之子，可對於普通人來說，最值得注意的，還是他的神魔之子的身份。

　　而很多小孩子，也把愛格伯特當做自己的偶像。

　　可是摩尼完全沒有管愛格伯特，他抱著他的腿，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他叫他媽媽，是真的，把他當做媽媽了！

　　當抱著熟睡的摩尼的時候，他最深切的感覺就是後悔，後悔早先把他放在蓋約家，後悔沒有多陪他，甚至後悔要送他走——如果他同紮特要做的事情不是這麼危險，也許，他就不會這麼放摩尼離開了！

　　在回憶他剛撿到他的時候，竟成了他們最親密的日子。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王嘉不知道，他不能，就這麼讓摩尼離開。也許現在他是不哭了，可在他的心裏恐怕永遠都要有被拋起的感覺了。

　　紮特不知道他這些心理，但也沒有反對，他應了一聲，就在他準備上樓的時候，上面傳來一個響動，頓時，眾人的目光都向上看去，而摩尼，正驚駭的看過來。

　　摩尼已經醒了，作為一個小孩，他的睡眠本來是長而且深的，他每天起碼要睡十個小時，而且輕易不會被叫醒。但是今天，他一直睡的不是太踏實，在王嘉懷裏的時候還好，待王嘉一給他放到床上，他就處於一種半睡半醒之間，眼睛還是閉著的，可總是覺得自己已經醒了。

　　他早先是同王嘉一起睡的，後來王嘉工作忙，他就在固定的時間上床，然後在固定的時間醒來，在王嘉的要求下，基本就是晚上十點到早上八點，而這一天，天還沒亮，他就醒了，他先是一驚，當摸到自己的小布馬的時候，也就安心了——這是早先王嘉為了哄他先睡而給他買的。

　　再之後，他就借著外面的燈光，看到了屋裏的情景，於是他的心更加安了下來。

　　他還在家。

　　還在媽媽的房間裏。

　　他沒有被送到另外一個地方！

　　“媽媽說那話一定、一定只是隨便說說的。”他握著拳，給自己信心，“你很乖，媽媽還經常表揚你，也愛學習，比那個什麼傑克強多了，沒道理他都沒走，你就要走！嗯，就是這樣！”

　　這麼想著，他彷彿就真的放下了心，只是，媽媽呢？

　　他穿上鞋，打開門，剛要出聲，就聽到王嘉的話，頓時，他就僵在了那兒。他看著下面的人，先是驚愕，然後就是轉身，他不要！他絕對不要走！

　　“摩尼！”王嘉第一個反應過來，想也不想的衝了上去，摩尼的速度很快，但怎麼可能快過他，片刻就被他抓住了，摩尼發出一聲尖叫，“我不要——”

　　“摩尼！”

　　“不要！我不要！媽媽，不要讓我走，求求你不要讓我走，我不要啊——”他哭著，身體拼命的扭著，鼻涕眼淚糊滿了整張臉，他彷彿在反抗著，嘴中卻不斷的叫著，“媽媽，媽媽，媽媽求求你，求求你了……媽媽——”

　　他先是哀求，而到最後，就是不斷的叫媽媽了。

　　王嘉咬了下牙：“我不是你媽媽，我一直沒對你說，但現在要告訴你，你真正的媽媽早就死了。死在神魔之地！我答應她要照顧你，所以把你帶出來，因為我答應了你媽媽，所以才帶你出來的！我喜歡你，是的摩尼，我非常抱歉過去對你的疏忽，不過，我的確喜歡你，雖然你不是我真正的孩子，但我可以把你當做我的孩子愛你！可是，你有自己真正的爸爸，你要跟他在一起！”

　　“不！”

　　“摩尼……”

　　“不，我不要！”

　　“我答應你，我以後會去看你……”

　　“不！”

　　“你也可以再來找我……”

　　“不！不！不！”聲音一聲比一聲尖銳，一聲比一聲刺耳，甚至到最後都有些淒厲的感覺了，愛格伯特面露淒苦，眼中更帶了幾分不忍，他想找回這個孩子，最大的原因是想給他幸福的，絕不想讓他這麼難過！他的嘴動了動，到底沒有把嘴邊的話說出來。他不是普通人，來這裏已經是冒險，卻是不能停留太長時間的，所以也沒有辦法讓摩尼慢慢適應。

　　“摩尼！”王嘉把他的臉對著自己，“你看著我，你是一個聽話的懂事的孩子，不要讓我失望！”

　　“我不要！我不要聽話！我不要懂事！”

　　他雙腳撲騰著，卻是越來越激動。王嘉閉了下眼，終於抱著他來到了愛格伯特面前：“很抱歉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不過我想，他是會冷靜過來的。”

　　愛格伯特怔了怔，伸手去接，摩尼發出一聲尖叫，然後開始劇烈的咳嗽，他咳的非常厲害，一聲接一聲，最後終於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他晚上沒有吃東西，這時候吐的就是中午的一些殘渣，酸臭的氣息一下就散播開來，王嘉和愛格伯特卻都沒有嫌棄，他們看著手裏的孩子，心情，同樣的沉重。

　　摩尼一邊咳一邊叫媽媽，完全脹紅的臉扭著看著王嘉，王嘉慢慢的後退，他退的很慢，可到底還是退出了客廳。愛格伯特衝他微微彎了下身，抱著摩尼向外走，摩尼的掙扎雖然厲害，對他卻也不算什麼。只是每走一步，都份外的艱難。

　　他找孩子，是因為這是他的孩子，是想他平安健康幸福快樂。這是他和格林的孩子，他會愛如珍寶，會悉心教導，會盡力的給他一切。可是，現在，他卻這麼難過。

　　他知道，他可以說這是孩子一時鬧彆扭，將來會好的。可是現在，他卻這麼難過。

　　摩尼的嗓子已經啞了，咳的聲音都很微弱，他卻還在竭嘶底裏的喊著媽媽。王嘉咬著牙，雙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摩尼、摩尼……他的身體已經來到了樓梯後面，但他的眼卻緊緊的盯著愛格伯特。

　　愛格伯特是摩尼的爸爸，是很有能力的男人，是真心愛護自己孩子的，他會對摩尼好的，摩尼跟著他是最好的。可是，他卻這麼難過。

　　“媽媽——”摩尼再次叫了一聲，那是一種沙啞的尖銳，那個聲音裏，與其說是痛楚，不如說是絕望，王嘉再也忍不住的停了下來，與此同時，愛格伯特也停了下來。

　　摩尼沒有喊叫，只是濃重的喘氣以及咳嗽，他在愛格伯特的背上直直的看著王嘉，沒有哀求沒有痛楚，只是那種幽深更讓王嘉痛楚。王嘉閉了下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摩尼？”

　　“……媽媽。”

　　“你不想離開是不是？”

　　摩尼直直的看著他。

　　“那你……就暫時留下來吧。”他說著看向愛格伯特，“對不起，我實在無法讓他就這樣離開，在讓他在我這裏停一段時間吧。”

　　愛格伯特露出一絲苦笑：“是的，您說的對，王嘉先生，不用抱歉，其實、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王嘉先生？”

　　王嘉甩甩頭，就在剛才，就在他說要讓摩尼留下來的時候，系統又一次出現在了他面前——警告！警告！宿主觸發的尋親任務已完成了百分之九十，此時放棄被視作放棄整個任務，請慎重選擇！

　　剛才，王嘉還真的忘了這個任務，早先，剛剛觸發的時候他還覺得這個任務不錯——又能為摩尼找到親人，自己又能得些獎勵，雖然不知道給出的是什麼技能，總歸是有道德點的。但是當愛格伯特真的找來，這個任務就成了他最苦澀的任務，而當摩尼開始哭泣，他甚至直接忘了這個任務。

　　但他忘了，不見得就不在！

　　他有些發怔，如此就是放棄了？他並沒有想過讓摩尼永遠不回去的，只是想緩一緩。

　　“愛格伯特已經找到了摩尼，如果放棄了這一次的機會，就等於是放棄了任務。”

　　也許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系統再次出現了一行字。

　　王嘉看著那行字苦笑著搖搖頭，真沒想到，他也有放棄任務的一天。

　　“先生？王嘉先生？”

　　王嘉回過神，把系統按了下去，面對愛格伯特：“很高興我們能達成共識，如果……”

　　他正想說什麼，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他暗叫了一聲糟，想對紮特等人說自己無事，可連這話都沒機會出口，他最後看到的，是摩尼驚訝已經害怕的目光……

　　“老師！”

　　“先生！”

　　“王嘉先生！”

　　……

　　馬丹啊啊啊！

　　王嘉先生體壯如牛，內功深厚，為世人所敬仰，就連他的對手，也認為他是恐怖的，但在系統之下，他還是手無縛雞之力。而在今天之後，他留下了新的傳說——先生啊，那是一個非常重感情的人，當感情達到一定層次的時候，他甚至會昏厥，所以你別看先生平時雲淡風輕，好像萬事不留心，不過是情到深處，不敢表達……

　　嗯，怎麼說呢，在這裏，其實也是沒錯的，雖然有什麼地方好像不對……

　　王嘉華麗麗的昏了，驚呆了一屋子的人，也令另外的人尷尬了——喬治亞以及和他共同謀事的克拉倫斯伯爵。

　　豔陽高照，雖然現在還不算是林登堡最熱的時候，可因為氣候原因，這裏常年都是好陽光。喬治亞站在那裏，面帶微笑，態度稍稍帶了些高傲，一派京城來的貴族范，不知道的人看過去還帶了些羡慕，更有的暗暗罵一聲京狗，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時的焦慮與盼望。

　　是的，盼望——王嘉先生，你怎麼還不出現，難道我們昨天的友誼是假的嗎？好吧，就算我是的假的，您怎麼也能是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