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論教育

　　湯姆是驕傲的。

　　他有理由驕傲。

　　猛虎社團有很多練習生，可哪怕是蓋約這樣的鐵匠也知道，練習生也是有區別的。一種是有天分的，這一部分雖然也還不是劍士，可他們的訓練物資都有傭兵團提供，這部分大半都能突破到鬥氣那一層；一種就是沒有天份，所需要的一切都要自己負擔不說，還要給團裏交一部分費用，對於他們來說鬥氣是艱難的，往往十個裏面也不見得能有一個在二十歲前成功，往往就是拿錢買個身份。

　　湯姆，就是第一種。

　　他的確是有本事的，一拳揮空，他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一個後退，身體就撤了過來，但是他快，王嘉更快，他這邊還沒站穩，王嘉的拳頭就到了，然後，不等他反應過來，那同樣單薄的拳頭就打在了他的右臉上，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

　　疾風兔打鐵般若龍象功！

　　……

　　朱翰呆住了。

　　躺在地上的湯姆更呆住了，看著被熏得發黑的屋頂，他最大的感受不是疼痛，而是夢幻——他被打了，被人打倒了，被人一拳打倒了！

　　這怎麼可能？他一定在做夢！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的王嘉也充滿了驚訝，敵人都被他打倒了，為什麼任務進度條只進展到了百分之二十？難道是因為他剛才說的還不夠，還是因為只是打倒還不夠，還要再跺上幾拳補上幾腳嗎？他看了湯姆一眼，評估著要打到什麼程度才能完成。發愣中的湯姆莫名的感到一股惡寒，也顧不上自我調節了，哆嗦著從地上站起來，本來想再說幾句狠話的，但一接觸到王嘉的目光，到嘴的話就變成了：“你、你等著！”

　　他說著就向後奔去，王嘉的眼微微一眯，跟著他就來到了外面——任務還沒完成，他必須緊跟進度！

　　“師父！”湯姆一出來就不由自主的叫了起來，一個本來正跟雜貨鋪的老闆娘聊天的壯年男子回過頭，立刻的，他的眉頭就是一皺，“湯姆？”

　　“師父！師父！”湯姆一口氣奔來，“他、他、他……”

　　“動手了？”

　　湯姆點了點頭。

　　“吃虧了？”

　　湯姆再次點了點頭。

　　壯年男子歎了口氣：“我同你說過多少次，讓你不要大意，不要以為自己有點天賦就不知天高地厚，這次就知道厲害了吧。”

　　“不是，師父，是他侮辱咱們猛虎社團，要不然我也不會……”

　　“住嘴！”壯年男子猛喝一聲，“我是怎麼交代你的？我是不是對你說，讓你進去後把人客客氣氣的請出來？是不是對你說過絕對不能在屋子裏對手？是不是說過不要仗著自己的身份就在外面耀武揚威？”

　　他每說一句，湯姆的頭就更低一些，最後完全垂了下來，壯年男子冷哼了一聲：“我說的這些，你是不是全犯了？”

　　“……對不起……”

　　“回去後把平時的練習增加三倍。”

　　“是……”

　　壯年男子又哼了一聲，這才抬頭看向王嘉：“不好意思，這孩子沒經過多少歷練讓先生見笑了。”

　　“我沒見笑，可是，你真不覺得自己的教育方法有問題嗎？”

　　“什麼？”

　　王嘉微微的歎一口氣，看向自己的螢幕，上面的最新任務是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二十的初級教化。

　　說明：周公定禮儀，治教化，註定要走上這條路的少年雖然還遠遠做不到這一點，可是也要開始練習了！點化來犯的敵人吧！讓他們從思想上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從肉體上感受到錯誤帶來的懲罰！

　　獎勵：任務點加二百，功德點加四百，神秘禮包一個。

　　懲罰：任務點減四百，功德點減八百，隨機抽取一項技能或物品。

　　友情提示：這是少年周公展現自己能力的第一步，打好這一仗吧，少年，攻擊不是只有物質層面的！gogogo！

　　雖然系統用了各種高大上的辭彙，但讓王嘉來看，這就是不僅要打，還要打嘴炮。

　　“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見王嘉沒有回答，壯漢再次問了一遍，他在猛虎社團水準一般地位不高，但團裏有個什麼對外的事都喜歡找他，因為他口舌便利腦袋靈活，無論是解決糾紛還是聯絡感情都能做的不錯。本來，他對王嘉也不怎麼重視，一個連鬥氣都沒練出來的練習生也沒什麼好重視的，這就是他帶湯姆過來的原因。雖然客戶要求中級劍士，可要是湯姆就能把事情解決了，也能交代過去。他雖然對湯姆有叮囑，但那與其說是為了給王嘉應有的待遇，不如說是怕出現意外，對團裏不好交代。

　　但當湯姆腫著半張臉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王嘉不一般了。

　　湯姆是他一手交出來的，雖然還沒突破到劍士，可也只是一步之遙，一般的練習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而現在被人打成這樣，還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眼前的人就算不是劍士，也有和劍士差不多的實力了。他雖然礙於任務不得不教訓一下眼前人，可也沒必要把事情做絕了，以後不見得會怎麼樣呢。

　　層次不同，對待問題的角度也就不同了。詹森覺得四個金幣是一大筆錢，在壯漢來看卻不算什麼，沒必要為此把一個很有可能馬上就是劍士的人得罪的太狠。

　　他很快就後悔了，因為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來自神秘奎因的普通人，不是一個練出了鬥氣的劍士，而是經過了無數保險課程培訓參與了上百場講座以此掙出了自己高中和大學全部費用的資深保險員！他們最擅長以點帶面擴散發揮指鹿為馬口若懸河！

　　雖然王嘉很少動用這些技能，但這不代表他不會！

　　他看了壯漢一眼，想像了一下歷任老師的狀態，以肯定的口吻道：“你錯了！”

　　“啊？”

　　“在我們奎因有一句話叫做，當面相夫背後教子，意思就是說當著眾人的面要抬舉自己的丈夫，教導自己的兒子要背著別人，做到這一點的女人就是好女人就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女人就是賢妻良母。對女子尚且如此，對男子更要高標準嚴要求，要知道我們男子是一家之主是家裏的頂樑柱是要支撐門戶的，女人都能做到的事我們男人更要做到，否則我們還有什麼臉面當戶主還有什麼臉面讓女人給我們做飯還有什麼臉面讓女人給我們洗衣還有什麼臉面當孩子的楷模精神的引導？”

　　……

　　百分之二十五！

　　“湯姆雖然不是你的孩子，卻是你的弟子，弟子是什麼？就是你精神、技藝的傳承者！對於這樣的人你不更應該謹慎仔細並且護衛嗎？你剛才說的雖然有些道理，可是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難道不會傷害他幼小的心靈嗎？你難道不知道心理陰影一旦埋下，以後就會影響自身的突破嗎？他應該是有天賦的少年吧，可是在這個時候還沒有突破鬥氣，難道不是你教育的失敗嗎？”

　　……

　　百分之三十五！

　　“還有言傳身教，這就是說教導弟子不僅要靠說，更要靠做。看看你剛才在做什麼？雖然你沒有什麼不雅的舉動，但在這個時候你的選擇已經暴露了不潔的內心！”看著不斷增長的任務條，王嘉狀態全開，在這個時候他不是一個人，他背後站著無數個滔滔不絕的講師！站著無數個日以繼夜伏案工作的保險研究員！

　　“你這種姿態對湯姆是什麼影響？在這種影響下湯姆怎麼可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劍士？一個脫俗的劍士？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劍士？沒有高尚的情操，他又怎麼發展出自己的道路？成為一個受人矚目的影響？你，錯了！”

　　……

　　百分之四十！

　　“你錯了。”王嘉又轉換了一下語調，以一種沉痛的口吻道，“你接的這個任務本身就是錯的。詹森是個什麼？是一個心靈比容貌更為醜陋的卑劣的惡俗之人，這樣人的委託你怎麼能隨意接下？也許你年齡大了願意接受金錢的玷污，可你為什麼不想想你的徒弟？難道你想讓他當一個卑劣的人嗎？難道你想將來淒苦的躺在破床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嗎？這有什麼關係？這有很大的關係！一個不高尚的人又怎麼可能孝順？一個不孝順的人又怎麼可能敬愛你這個師父？不敬愛你又怎麼會在你晚年的時候看望你探望你甚至照顧你？而你，就算是劍士，到了晚年還能打能殺嗎？這個時候你不需要依靠後人嗎？當你的子女都不成器的時候你不就只能依靠徒弟了嗎？可你的徒弟被你教導成這個樣子你還能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嗎？今天你這樣的一個小錯誤，將會毀了你的後半生啊！”

　　百分之五十！

　　“你知道嗎……”王嘉激動的身體都帶了幾分顫抖，就在他準備把意外拿出來說的時候，系統跳了出來，“友情提示，宿主對敵人已經進行了深刻的教育，過猶不及，再做語言教育，任何進展不會有絲毫變化。“……

　　粉紅色的字體卻像一盆涼水，讓王嘉激動的心冷卻了，他幽幽的幽幽的歎了口氣，對著系統道：“你，真的錯了……”

　　這一聲歎息實在是充滿了莫大的遺憾，那種飽含情感的語調令壯漢和湯姆都是心中一顫，這是人類共有的感情，就像一些極度照片，明明上面的人並不認識，可就會因為他們或悲哀或歡喜的表情而悲傷高興。王嘉的歎息是發自內心的，在這個時候也觸動了湯姆和壯漢，就連任務條也小小的跳了一下。

　　百分之五十一！

　　“這是什麼？”王嘉瞪大了眼，“不是說不會再有變化了嗎？”

　　“……額外加成。”這幾個字系統是用黑色字體顯示的，彷彿非常沉痛。

　　王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好像無意間找到了一點技巧？

　　在他沉思的時候，那邊壯漢也回過了神，他看向王嘉的目光充滿了古怪和難以言表，他張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口才在這裏發揮不出半點作用，這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好在這個時候王嘉開口了：“來吧。”

　　“什麼？”這個詞一出口，壯漢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是他嗎？是猛虎社團的紳士馬修嗎？竟然被一個奎因人給逼的像個傻瓜！

　　“你們不是來教訓我的嗎？那就來吧。”

　　“對於這個任務，我也非常遺憾。”馬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終於能發出聲音了，“不過這是團裏的任務，我也無可奈何，以後我會建議團裏，調查好客戶再接任務。”

　　繼詹森之後，馬修成為第二個感受位面文明差距的土著，只是王嘉對詹森不過說了兩句，對他卻說了一大串，還有很多用典俗語，雖然都是用正宗的紮西腔說出來的他卻不是能安全聽得懂……剛才王嘉一嘟嚕一串，他的感受就是一片白光！又一片白光！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錯了，雖然他對此不以為然，可是在不知不覺中還是受到了影響——下意識的，就不想再和王嘉打嘴炮了。

　　王嘉也不想了，所以他微微的點了一下頭，做高手寂寞狀。

　　“那麼我就來了。”他把劍交給了湯姆，作為一個劍士，他的兵器是隨身帶的，但這種事情他一般是不會動刀劍的。

　　王嘉又點了下頭。

　　馬修臉色一正，一個奔突，右拳已經揮出。剛才湯姆的那一拳是哨聲，他這一拳已經帶出了風聲，兩邊的一些細微的沙土也隨風晃動。

　　鬥氣！

　　雖然表現的文質彬彬，雖然被罵了也還是講究禮儀，馬修一出手還是直接就用上了鬥氣！

　　快！

　　馬修和王嘉本來是有著五米的距離的，卻在瞬間得到了拉近，而在他身體到的時候，拳頭也到了。

　　快！

　　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速度的王嘉也是大吃一驚，驚慌之下簡直就要不知道要怎麼應對，但他的身體已經自然而然的給出了反應。

　　水上漂！

　　只見他腰一扭，身體一斜就躲過了馬修的雷霆一擊，只是爆炸似的頭髮被風帶的輕舞飄揚……